第 2 章
王爺套磁送萌寵

  苦澀的湯藥灌入口中,帶來無限的恐懼絕望。

  君無雙奮力掙扎,終於擺脫了箝制她的人,恢復自由。

  她邁步逃跑,不想腳下踩空,咕咚一聲摔倒。

  無雙茫然睜眼,發現自己趴在一張紅木腳踏上,旁邊是雕花架子床,霞影紗的帷帳未放下,用銀鉤束著鉤在床柱上。

  佈置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

  記憶的閘門隨著她的思索霎時開啟——

  楚曜死後,假扮雜務兵留在軍營裡的無雙與楚曜其他親信一樣,被定為失職之罪。無雙試圖向行刑者解釋清楚她真正的身份,那人笑著說相信,轉臉卻命人按住無雙強灌下毒.藥……

  她不想死。

  誣陷她的人還沒得到懲治。

  名聲尚未恢復清白。

  她不甘心……

  那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來到死後的世界,還是沒死?

  無雙猶疑地爬起身,發現自己竟然只比床板高了半個頭。

  伸出手,那肉乎乎、圓滾滾、藕節似的小短手明顯不是她的。

  再往下看,上身只穿了件繡魚戲蓮葉的紅肚.兜,胸前平坦無波,肚皮還微微有點鼓。

  她變成了個小孩子?

  正思忖著,聽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無雙來不及做出反應,門口簾櫳已被挑起,身穿天青色對襟襦裙、頭戴翡翠明珠釵的少婦走進來,一見她就蹙眉道:「怎麼自己下床來了?」

  說話間,人已到近前,把光腳站在地上的無雙抱回床上躺好,又拉過薄被蓋在她身上,十分仔細地攏好被角。

  「你呀,病才好了一點,怎麼就頑皮起來,光溜溜的跑下床又著涼可怎麼辦?」少婦假作生氣,纖纖玉指輕點無雙額頭,忽然手上頓住,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問完又笑,親暱地捏著無雙的臉頰道,「你這小小一團的怎麼可能自己下床呢?是睡的不老實跌下來的吧,額頭都磕青了,真可憐,疼不疼?」

  邊說邊把無雙裹著被子抱進懷裡,「娘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無雙看著她怔怔發愣。

  少婦三十歲上下年紀,生得甚美,容貌與她還有幾分相像。

  這是……娘?

  無雙六歲的時候,生母楊氏就過世了,所以她記不清母親的模樣,無法辨認。

  少婦發現女兒呆呆的,故意逗弄道:「摔傻了?可別啊!你爹進山給你抓豹貓去了,讓娘想想看,要是雙雙傻了把豹貓給誰玩好呢?」

  無雙聞言,全身顫抖。

  生病,爹爹,豹貓……

  她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這裡是她家,眼前的人就是她娘。

  她竟然回到了小時候?

  四歲那年夏末秋初時,無雙生了一場病。藥苦難嚥,身體難受,小小孩童,自制力不佳,免不了發脾氣,哭鬧著說要養一隻豹貓。爹爹君恕答應了,在休沐時進山狩獵,卻因為墜馬受傷,昏迷不醒。楊氏衣不解帶照顧丈夫,不曾發現自己懷有身孕,結果流產傷了身子,不到兩年便香消玉殞。君恕甦醒後,雙腿不良於行,身體也孱弱不堪,難復當初康健,在妻子去世後沒幾年也跟著去了,只留下無雙與姐姐無瑕相依為命。

  無雙越想越心驚,尖聲問:「爹爹去了多久了?」

  楊氏瞥一眼靠牆條桌上的西洋座鐘:「有兩刻鐘了。雙雙別急,傍晚前你爹肯定回得來,還會帶豹貓一起,雙雙高興吧?」

  不,她一點都不高興。

  她什麼都不要,只想父母雙全,一家平安。

  無雙無助極了,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說得明白。說她未卜先知?說她死後重生?如此荒謬,又出自於一個四歲幼童之口,怎麼可能有人會信。

  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本正經地對楊氏訴苦道:「娘,我剛才做夢,夢到爹爹墜馬受傷了。」女童的聲音軟軟濡濡,再嚴肅認真仍帶著幾分撒嬌似的嗲勁兒,倒是與無雙說的話十分相配,而且畢竟是曾經歷過的事情,說到後來,焦急混合著傷心,竟然鼻子一酸,眼淚上湧,眼看便要哭出來。

  「傻孩子,那是夢,夢都是反的。」楊氏揉著無雙的小腦袋安慰她。

  如果真是夢就好了。

  從小到大,無雙不止一次期待過,某天早晨醒來,發現爹娘相繼出事只是一個噩夢,她和姐姐依然有父母疼愛、保護,那樣姐姐就不會被徐朗那個混蛋欺騙,二嬸也不敢在真相未明的情況下自作主張打算藥死她。

  「夫人,肉糜粥好了。」梳雙髻的丫鬟捧著托盤進來。

  無雙認得她是楊氏的大丫鬟白露。

  白露忠心耿耿,主母去後,她像母雞護小雞似的護著無雙姐妹倆,因此被總想從大房佔便宜的二嬸當做眼中釘,被尋了錯處強硬地打發出府,無雙姐妹倆幾次派人去找,始終杳無音訊,恐怕凶多吉少。

  無雙抿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樣一樣來。為了改變娘、姐姐、白露和自己的命運,當務之急首先是爹爹不能出事。

  她靈機一動,心中有了主意。

  「爹爹不回來,我就不吃飯,什麼都不吃。」無雙踢腿揉眼,裝作哭鬧。

  小孩子講道理,大人一般都只覺得好玩好笑,不會認真聽,那就唯有用小孩子的方式了。

  不想楊氏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一時要寵物,一時要爹爹,一時讓去,一時讓回,到底想怎麼樣?誰教的你這麼搗蛋?」

  無雙捂著生疼生疼的小屁股蛋兒,淚眼朦朧地抽搐。

  娘怎麼不按牌理出牌呢……

  「爹爹受傷了,一直睡一直睡,都不理我,我好害怕。」既然鬧不管用,唯有裝可憐求同情,無雙努力地搖動楊氏的手臂,「娘,求求你,求求你。」

  女兒小鹿般清澈的大眼蒙著水霧,嬌軟童音求得楊氏心都化了:「好好好,這就去把你爹追回來。」

  說罷,轉頭對白露道,「讓人到二門傳話,叫他們把侯爺找回來,越快越好。」

  初秋時節,白日裡天氣仍十分炎熱,房間窗戶都支了起來通風,能清楚聽見白露在院子裡吩咐小丫鬟的說話聲。

  無雙併沒有因此放下心來。

  他們能及時追到爹嗎?

  出事時無雙年紀太小,還不怎麼記事,許多細節都不清楚,若不是後來聽人說起,甚至都搞不清楚來龍去脈。再加上這連自己下床都有困難、半點不頂事的小身板,她能做的實在有限,只能乾著急。

  君恕騎著大宛寶馬一路疾馳,直到進了汝南侯府的烏頭門才勒馬放緩速度。

  跟隨他出門的四名護衛被遠遠拋在後面。

  「老袁,誰要出門?」他不端架子,進了馬廄看到管事正在備馬,隨口招呼詢問。

  「侯爺回來啦。」老袁連忙問安,「是小的要去找您呢。」

  君恕皺眉:「找我幹什麼?家裡有事?」

  「不,是夫人說三姑娘做噩夢害怕,鬧著要讓侯爺您趕緊回家。」

  一聽閨女有找,君恕立刻把韁繩拋給老袁,摘下馬鞍上掛著的一隻藤籃,轉身就走。

  君恕一陣風似的飆進正院,速度快得守門的婆子才要福身他已走到房門口。

  堂屋裡,白露問安問了一半,手上就被塞了一隻藤籃。

  「你先拿著,一會兒聽我說話再拿進來給無雙。」君恕吩咐完,自掀了簾櫳往裡去。

  無雙一碗肉糜粥還沒吃完,就見到一個身材魁偉的男子挑簾進來。他濃眉大眼,神態威猛,雖與她記憶中的模樣十分不同,還是能夠一眼認出是父親君恕。

  「爹爹!」無雙激動得跳起來,差點撞翻了楊氏手中的粥碗,也忘記了自己人在床上,邁開小短腿朝君恕撲過去。

  幸虧君恕眼明手快,一把抱住無雙,將她舉得高高的:「雙雙想爹爹了?」

  無雙狠狠地點頭,張手摟住君恕脖子,依偎著他淚盈於睫。

  原來沒受傷時的爹爹高大又強壯,說話中氣十足,與印象中枯瘦冷漠,只能坐在木頭輪椅上,去哪兒都要人推著,連喝一杯茶都不能自理的病人判若兩人。

  感覺到有淚珠落在自己脖子上,君恕抱著無雙顛了顛,問:「怎麼哭了?誰欺負我們雙雙了?告訴爹,爹幫你打他。」

  無雙蹭著他不說話。

  楊氏沒好氣地嗔道:「誰敢欺負你的寶貝女兒,她在家裡向來都是橫著走的,她不欺負人就不錯了。」

  君恕忙於公務,教導孩子的事情自然多由楊氏承擔,兩人早習慣了配合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他香了香女兒肉乎乎的小臉,笑道:「我們雙雙又乖巧又懂事,怎麼可能欺負人。」

  換了平日,這般誇獎早讓無雙笑逐顏開,誰知今日卻不管用。

  君恕只好祭出殺手鑭:「雙雙快看,爹爹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白露立刻將藤籃拎過來。

  籃子裡鋪著厚厚的紅絨毯,毯子上側臥著一隻周身長滿銅錢花紋的小奶貓,它明顯剛出世不久,眼睛都還沒睜開,個頭只有巴掌大,全身毛茸茸的,像顆小毛球一樣可愛。

  「豹貓?」

  都說她曾經見過,格外喜愛,才會哭鬧索要,可無雙自己偏偏沒有印象,因而不大確定。

  君恕點頭道:「以後你可得好好照顧它。」

  楊氏的關注點與女兒不同:「你出門都不到半個時辰,進山單程都不夠,怎麼會獵到的?」

  「在城門外遇到郢王,正好他前日才獵了一大兩小三隻豹貓,就送了我一隻。」君恕道。

  楊氏奇道:「我們什麼時候和郢王府攀上了交情?」

  「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見了面總免不得寒暄幾句。」君恕素來豪爽,又是個恩怨分明的性子,今日承了郢王的情,自然少不得美言幾句,「陵光衛成立半年多,做出不少驚人之事,讓朝中為官者人人自危,生怕被他們盯上全家遭殃。我原也以為他小小年紀,便心狠手辣,定不好相與,不料今日一接觸,才覺他十分謙和有禮,待人周到,又博聞強識,難怪陛下看重。」

  郢王?

  楚曜?

  無雙撫摸豹貓的小手僵住。

  怎麼會關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