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軟萌無雙愛撒嬌

  「沒有!我沒有回老家成親!」果兒十指扒住窗格,因為用力極大,指節處明顯泛白,「她騙了我!我以為真的是我家人來接我,誰知竟然被賣到這裡來。」

  誰騙了她?

  無雙心中不知為何忐忑不安,偏偏咬唇不問。

  「三姑娘,你知道我不識字的,姑娘有天拿了一封信給我,說我家哥哥來接我回家,我興高采烈地收拾了包袱出門上車,見到卻是人牙子。」

  果兒根本沒考慮過四歲的無雙能不能聽懂她說的,只想把藏在心裡幾個月的苦楚訴盡。

  「他們打我,我不得不聽話,最後就被賣到了這裡,給一個四十幾歲的漁夫當填房。他脾氣暴躁,一句話說的不對就打我,白天打,晚上還打。我想逃走他把我抓回來繼續打,還鎖著我不讓我出去……我不識字也不能寫信求助……我以為我就要死在這裡了,三姑娘,幸好讓我見到你!」

  說到後來,泣不成聲。

  唐碧秋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害她?

  「我念她對我一直盡心竭力,就把身契還了她,又給她五十兩當嫁妝,讓她好好過日子,別跟夫君兩地分離。」

  無雙還記得唐碧秋那些體恤丫鬟的話語。

  如果果兒說的才是真話,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無雙眯了眯眼,今日的陽光可真刺眼。

  她困惑地垂下小腦袋,鬱鬱地想: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發生……

  楚曜也聽出幾分蹊蹺,問:「她真的是你表姐的丫鬟嗎?」

  「表姐是有個從小近身伺候的丫鬟叫果兒,可她已離開數月,模樣我都記不清了。」無雙囁嚅道。

  四歲的孩子記性其實並不是那樣差,如果曾經在同一屋簷下住著,分開幾個月並不見得會忘記對方。

  然而無雙擁有的不是她真正四歲時的記憶,十六歲的無雙對於僅在四歲前出現過,往後十二年人生裡再沒見過面的人完全沒有印象。

  她怕楚曜懷疑,又開始示弱,小手攥住楚曜的衣襟,掩飾道:「我一想就頭疼呢,楚曜,真的好疼啊,我要回馬車裡去。」

  「好端端的怎麼頭疼起來?」楚曜十分擔心,抱著她快步前行。

  「三姑娘,你別走……別走啊!」果兒仍不肯放棄,對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大喊。

  村中成年男女,白天大多出海捕魚,唯有老人與孩童留在家中。

  上年紀的人經歷多,對於別人家的閒事皆持漠視態度。

  小孩子卻充滿好奇心,被果兒的喊聲引過來,指指點點看熱鬧。

  無雙心裡到底不安樂,走過一段路,又著楚曜折回瓦房前。

  「我真的記不清你的樣子了,你怎麼能證明你就是我們家的那個果兒呢?」她問。

  果兒聞言,無神的雙眼中閃起希冀的光芒,急忙道來:「我知道很多關於侯府的事情,我家姑娘生在秋天,所以取名碧秋,她的生辰在九月初五。」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認識秋表姐的人都知道。」無雙表示不滿意。

  「那……侯夫人在三姑娘和大姑娘中間還有過一個孩子,不過當時胎兒沒坐好,所以小產了。」

  無雙無奈:「既然是在我前面,我怎麼知道真假?」

  果兒不肯放棄,努力搜索腦海中的記憶,什麼事既秘密不為人知,又是在三姑娘記事後發生的?

  「啊!有了!」眼前靈光一現,她露出一個久違笑容來,「三姑娘你左邊腰側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粉紅色胎記。」

  無雙呆滯。

  有是有,但是為什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說出來!

  旁觀的楚曜撇開臉,無聲輕笑。

  「三姑娘,我說的沒錯吧。」果兒微覺得意。

  「就算你證明了你的身份,也不代表你說唐姑娘賣了你就是真話。」楚曜擔心無雙年紀小易受騙,出言提醒道,「也許是你做錯事,才被發賣。你目下處境不好,心有不忿,見了無雙才如此編排。」

  「不是的,」果兒辯解道,「桑姑娘,我沒有騙你,我也沒做錯事。我知道姑娘為什麼悄悄把我賣掉。因為我幫她做了一件事,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那時候我以為這是她信重我,在這兒很久以後我才想明白,姑娘是怕我把事情洩露出去,所以才這樣對我。」

  無雙想問又不敢,伏在楚曜懷裡放軟了聲音,小手戳著他胸膛道:「楚曜,她是不是做了壞事?」

  楚曜揉揉她的小腦袋:「我幫你問。」繼而轉向果兒道,「你口口聲聲想要無雙救你離開,至少要先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你到底幫唐姑娘做了什麼事,以至於她要不顧主僕多年的情分發賣你?」

  果兒張口欲說,忽然眼珠一轉,把到嘴邊的話盡數吞回肚裡:「你們先放我出來,帶我離開這兒,我自然不會隱瞞,全告訴你們。」

  楚曜看一眼房門口掛著的銅鎖,冷冷道:「我怎麼知道你所謂的事情值不值得救你一回?還是你先說吧。」

  果兒怒視他,反問道:「那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說出來之後就不管我了?」

  「隨便你。」楚曜冷笑,「反正每天挨打又走不脫的人不是我。」

  說罷,顛顛懷裡的無雙,轉身抬腳,做足準備離開的姿態。

  「別走,我說!」果兒喊住他。

  楚曜停步。

  只聽果兒徐徐道:「那還是去年夏天的事情,當時大少爺陪同皇上遠赴塞外,在家書裡得知我家姑娘去西山郊遊時不小心傷了腳踝,便單獨寫信來問候。侯府裡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姑娘與大少爺表面上沒有來往,其實早已私下定情,所以到門房那裡取信送信的任務自然由我承擔。姑娘怕走漏風聲,每次天濛濛亮就叫我去門房等,還經常拿私房錢買酒買菜送給門房大爺吃喝。

  不過,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二太太還是聽到了風聲,專揀了一天中午大家午睡的時候,跑到我們院子外面來指桑罵槐的一頓。她大概為了兒子聲譽著想,說得很隱晦,不知道這事兒的聽不懂,可是我和姑娘心裡明白。姑娘給氣得哭了一下午並一整個晚上,後來到底氣不過,於是便讓我把二太太再引到我們院子外面去,姑娘說回些話給她聽,讓她也知道厲害。

  我依照姑娘安排的把二太太帶了過去,可是姑娘卻臨時改了主意,和妙兒在院子裡說了一堆無關緊要的閒話。

  這事兒之後沒多久,我就被姑娘暗中發賣了。我離開多久,就想了多久,大概姑娘怕我把她對二太太不敬的事情說出去,才會迫我消失遠離。」

  無雙聽得大失所望,氣呼呼揪著楚曜衣襟抱怨道:「不敬在哪兒了呀,不就在肚子裡想了想嗎?又沒真說給她聽,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楚曜也覺得若如果兒推測那般,未免太小題大做。

  不過,姑娘家的心思本就千奇百怪,誰也說不準。

  就像懷裡正抱著的這個,從前他沒有一點事兒做得不妥當,她回報得卻是不冷不熱,沒心沒肺,這次出了一場事故,她反而對他親熱起來。

  「雙雙覺得能放她出來嗎?」

  到底是君家的丫鬟,還是讓無雙做主的好。

  「勉勉強強吧,我就是看她實在可憐,放出來也好。」無雙鼓著臉頰,裝模作樣道。

  無雙原本就打算將果兒放出來,這與她講述的事情價值無關,只是沒有人應該生活在整日被人虐打的環境之中。

  楚曜示意盧鵬去馬車上取工具來將銅鎖打開。

  盧鵬回來時,楚曄也跟了來。

  他不知頭尾,看到盧鵬用板斧砸砍民宅大鎖,連忙阻止。

  盧鵬是楚曜的近身侍衛,某種程度上相當於將性命出賣的死士,自然只聽楚曜一人命令,旁人身份再高也不放在眼中。

  楚曄見盧鵬是塊踢不動的鐵板,轉而向楚曜使力:「子修,你快吩咐他停手。咱們雖然是皇族宗室,但是強搶民女還是不妥當!」

  匡啷——

  隨著楚曄話音落下,那把大鎖跌落在地。

  果兒一瘸一拐的走出來,伏跪在楚曜腳邊,哭著感恩道謝。

  「別說沒用的了。」楚曜道,「趕緊收拾衣物隨我們離開,至於你今後的打算,路上再說。」

  「沒什麼可收拾的,我的衣裳首飾,還有姑娘攢下的銀錢,全被人牙子搶去了。」果兒訕訕道。

  六個人兩輛馬車,本來三人一輛正正好,奈何果兒心心唸唸報答無雙恩情,一定要跟前跟後服侍她。

  至於長遠打算,她想回上京去,再想辦法與家人聯絡。

  果兒只比唐碧秋大四歲,正是姑娘十八好年華,離開地獄一般的小漁村,身心不再壓抑,很快恢復了幾分原本的活潑性情。

  從墨城到上京,路途遙遙,有時無雙願意與她聊天解悶,偶爾也講講汝南侯府各人現狀。

  要說最讓果兒意外的,便是二太太賀氏的死訊。

  「好端端的,怎麼會急病死了呢?」

  無雙看出她不大相信這種說法,便挑出真相裡最關鍵的部分說給她聽。

  果兒聽後,面孔變得煞白。

  「罌芋花?」她喃喃自語似的念叨,「難道……不,不可能。」

  「你也知道這種花嗎?」無雙好奇道。

  「好像曾聽說過,不大記得了。」果兒側轉面孔,避開無雙注視,語焉不詳道。

  無雙有些沒趣,便不再說下去,搖搖擺擺地蹭到楚曜身邊,抱著他小腿打鞦韆。

  玩得正開心,卻聽身後「撲通」一聲,無雙回頭看,只見果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三姑娘,兩位王爺,我從前大概是誤會姑娘趕我走的原因了,事情只怕不是我想的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