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選夫大賽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無悔因幼年時受生母影響,難免覺得與大公主府上較為親厚。然而賀遙那日的舉動已令她明白過來,事實或許與自己以為的完全不符。

  害她驚馬遇險,且不論是否會受傷喪命,在人來人往的路上,若誰家少年救她時不慎肌膚相親,那她在婚事上就再沒有選擇的權利。萬一對方已成親或早有婚約,她還不得不委身做妾。

  對於賀遙所說的「酒後失控」,無悔半點也不信,到底也是從小一同長大,難道還不知道賀遙酒量麼。

  從前與自家姐妹們再有嫌隙,最多不過嘴上爭執幾句,哪裡有人隨隨便便拿她性命甚至一生來撒氣。

  無悔還懂得好歹,如此一比便曉得到底誰對她更好。

  然而今日大公主與賀遙的舉動又擺明是為拉攏她,這就讓她看不懂了。

  「采瓊姨,」回自家營帳的路上,無悔忍不住問,「你覺得她們叫我去見大長公主會不會打著什麼壞主意?」

  賀采瓊反問:「你為何會覺得她們打壞主意?」

  「我只是那麼覺得,」無悔有些猶豫,「但是沒有憑據。」

  「據我所知,大長公主在北疆前任國王過世後誕下一對龍鳳胎,如今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聽說大長公主對這對遺腹子格外寵愛,或許想給他們在上京找伴侶也不定。」

  無悔聽得膛目結舌:「難道她們想把我推給那個北疆王子?」

  這結論雖然只是猜測,但和著前不久賀遙的所作所為,倒顯得十分合情理。

  賀采瓊只是笑笑,壓低聲音道:「誰知道呢,對於她們來說,不管誰嫁也比賀遙嫁過,不是麼?」

  無悔當然聽得懂繼母話中意思,北疆地處偏僻,生活比中原艱苦得多,誰家也不會捨得女兒嫁過去。然而這話卻不能明示,畢竟連先皇所出的公主都能去和親,勳貴家的女兒誰又比得過公主尊貴。是以,大公主與賀遙才會想拉她同去見長公主,若有什麼意外便推她出來擋災。

  賀采瓊見無悔蹙著眉頭,一臉怒意,便知她想明白其中利害,於是寬解道:「別擔心了,反正不管她們打什麼主意,咱們不上鉤,她們便不能達成目的。」

  無悔點點頭,道:「采瓊姨,那你可要多幫幫我,萬一哪次我一時腦筋轉不過來,上當了呢。」

  「那還用說嗎?」近來一段時間,無悔與家人相處得越來越融洽,與繼母感情也比從前好,賀采瓊自然笑答,「你可是我的女兒呢,我不幫你幫誰?」

  無悔聞言,默默挽住賀采瓊的手臂,就像尋常人家的親母女那般,親親密密,有說有笑地走進自家營帳。

  為表示對大長公主的尊敬,德慶帝親自帶領宗室子弟至距駐營地五里之處迎接。

  眾人等待良久,遠遠見到另一車隊浩浩蕩蕩地從草天相接處而來,漫天揚塵之下,迅速來到近前。

  大長公主從馬車下來時,德慶帝幾乎不敢相認。多年未見,他心中的長姐一直是妙齡少女的模樣。然而眼前的老夫人,滿頭銀發,面帶風霜,早不復當年的美麗模樣,唯有舉止間依稀還能看出皇室公主尊貴至極的姿態。

  德慶帝一時間竟熱淚盈眶,可身為皇帝,當眾落淚實在失儀,他只能強忍。

  倒是大長公主不以為意,見過禮後,率先開口道:「當年離開上京時,陛下還是個孩子,個頭兒都沒我高,若不是頭戴皇冠,我真認不出哪個是您。」

  言罷,向後招手,叫上來一對年輕男女。

  「來,見過陛下。」她道,「陛下,這是我信上同你提過的那對龍鳳胎,格桑與芙雅。」

  德慶帝依言打量兩位外甥。

  格桑高大威猛,皮膚略黑,容貌與已故的拓跋戢有幾分相似。芙雅卻嬌小玲瓏,看模樣與年輕時的大長公主如出一撤。

  德慶帝一看便對芙雅心生親近喜愛之意,連問了她許多話後,才記起讓隨他同來的五皇子楚昀與七皇子楚旭與二人互相見禮,又引見一直候在身邊的楚曜給大長公主:「這位便是七弟的獨子,單名一個曜字。」

  大長公主拉著楚曜好一頓打量,連連誇讚之後,不免唏噓:「真是想不到,當年一走,竟從此與七弟陰陽相隔,再無見面之日。」

  芙雅心細,見母親有難過落淚之意,忙道:「可七舅舅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兒子,這不是誰都能有的福氣,陛下的兩位皇子就沒有這位楚曜表哥長得好。」

  「芙雅!」大長公主面色一變,斥道,「別胡說八道,男兒可不是只看容貌便行的。」

  德慶帝倒是不以為忤,笑道:「芙雅說得沒錯,楚曜確實是他們這一輩男兒中生得最英俊的。不過,他也不是只有面孔生得好看,論能力絕對不在任何一位皇子之下,朕最重視的陵光衛在十年前就交給他掌管,至今從未出過任何岔子。有時候真恨不得他就是朕親生的。」

  德慶帝為楚曜自豪的心思毫不作偽,但旁邊有兩位皇子在,楚曜必須得顧忌他們的心情,忙道:「皇伯父過獎了,對帝王盡忠是子修應盡之責。」

  即使他如此說,楚昀面上仍是有不易為人察覺的不悅閃過。倒是楚旭不以為意,笑呵呵道:「堂兄確實當得起父皇這番誇獎,當年三皇兄還是跟著堂兄鍛鍊幾年後,,父皇才放心他單獨辦差呢。」

  芙雅聽了,歪頭再次打量楚曜幾眼,之後挽住大長公主的手臂,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大長公主卻搖頭道:「不急,咱們先去看看你外婆。」

  太后帶著一眾宗室女眷等在專為舉辦宴會的營帳裡,大長公主一行到來時,母女相見少不得抱頭哭泣一番,之後又是沒完沒了的與眾人見禮。

  因宴會設在晚上,見禮之後,宗室命婦與子弟們便離開,只留太后、德慶帝、大長公主及其子女閒話家常。

  茶過三巡,大長公主便開門見山,提出希望為芙雅在上京擇婿的要求。

  「其實我本意,是希望能娶一位宗室女來,可再一想,北地苦寒,連我自己都受不了,何必把人家的閨女弄來受罪。不過,我自己的閨女,就希望她能到上京去享享福。」

  德慶帝一直希望補償長姐,一口答應下來,甚至豪言道:「上京城的男子隨芙雅挑。」

  「我不用隨便挑,」芙雅道,「我剛剛已經挑好了。」

  太后奇道:「你不過與他們打了個照面,就挑好了,這也太草率了吧?」

  「一點都不草率,那個人容貌、人才皆出眾,連陛下都說恨不得他是自己親生的,我選他一定不會錯。」

  德慶帝忙道:「這可不行,楚曜已有王妃人選。」

  「只是人選而已嘛。」芙雅不服,她是北疆國公主,自幼養尊處優,從來沒試過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手,「又不是已經成婚,只要陛下您發話就行了。」

  「這……」德慶帝被將了一軍,暗自懊悔起先前失言,「他的婚事本來就是朕下旨賜婚的,朕是天子,金口玉言,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何況君恕正得他重用,更不可能讓楚曜悔婚去害了君家的女兒。

  「先前又是陛下您自己說任我挑選,還不是一樣出爾反爾。」芙雅極為不滿。

  出言埋怨皇帝,可是大不敬,大長公主怕她惹惱了德慶帝,圓場道:「陛下本來的意思就是讓你在沒有婚配的男子裡隨便選。咱們祁國有句老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你任性拆散旁人姻緣,將來要遭報應的。」

  太后也把芙雅摟在身邊,柔聲勸她:「你母親說的極是,且阿曜與你並不相配。他今年二十有四,比你大了近十歲,將來必定有許多不和諧。咱們還是選一個與你年紀相仿的好。」

  因芙雅長得像大長公主,太后恨不得把多年來對女兒的虧欠都彌補給她,可楚曜也是她非常疼愛的嫡親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她都不忍心見他們難過。

  不過這一路上,太后沒少聽賀遙提起,楚曜什麼時候又送了什麼東西去君家馬車上。賀遙是為告狀,希望借太后之口,讓德慶帝知道楚曜擅離職守。太后還沒老糊塗,自然不可能向兒子告孫子的狀,但也因此知道楚曜對君家那個小姑娘十分在意。

  他們兩個訂婚多年,論起感情來,楚曜對君無雙,肯定比芙雅對楚曜更深,所以太后只能勸外孫女改變主意。

  「你也看到了,光是宗室裡就有那麼多年輕又英俊的男兒,何況還有那許多勳貴人家,能挑選的範圍大得很,咱們全看過,再做決定可好?」

  好在芙雅並不死心眼,聽太后一勸,便跟著改口道:「也好。可是我的夫婿,不光模樣要好看,能力也要出眾。馬術要精湛,射箭要精準,還要有一身好武藝。」

  她說得都是草原人對男子的要求。

  「那有什麼難,」太后道,「咱們安排一場比試就是,讓適齡的男子都來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