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我未來的王妃只能是君無雙

  比試場上的觀眾席位一分為三,正中看台為皇家專用,兩側則則是隨行宗室、勳貴、官員與家眷們,按照身份高低依次入座。

  芙雅是草原兒女,不像中原的姑娘講究貞靜二字,說話時聲音清脆響亮,連兩側靠近皇家看台的許多人也聽得一清二楚。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誰也說不清這姑娘究竟是豪爽不拘小節,還是厚臉皮不知羞恥。

  德慶帝微有不悅,但看在長姐的面子上還是耐著性子勸道:「芙雅,先前不是同你說好了,楚曜婚事早定,不能更改,你必須得選別人。」

  他特意加重「必須」兩字的音量,以提醒芙雅遵從。

  換做旁人早就下跪謝罪,再沒眼色的也知道不能跟皇帝頂著來。偏偏芙雅永遠不按牌理出牌,竟然小嘴一掘,撒嬌道:「皇帝舅舅,可是旁的人都沒有他好,芙雅想要最好的。」

  德慶帝是皇帝,也是個男人,小姑娘家家說了軟話,他總不好意思發脾氣,再開口時聲音比先前更放輕幾分:「女孩子不能如此任性,天底下的好東西多得是,哪裡能盡叫你得了去?」

  「皇帝舅舅,我知道你為難,你那天說過的,皇帝金口玉牙,說出去的話不能更改。」芙雅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叫你為難的,這件事我自己來解決。」

  芙雅說完便輕盈地躍下看台,一路小跑來到無雙面前。

  「喂!君無雙!你下來,咱們比試比試,誰贏了就嫁給楚曜做王妃!」

  剛剛在皇家看台上發生的事情尚未傳到無雙所在的位置,忽然被人點名要求比高下搶夫君,完全超出她想像能力的極限,因而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倒是楚婠率先氣沖沖地站起來,朝芙雅發難道:「你憑什麼和雙雙掙我哥哥!我不要你做我嫂嫂!」

  大長公主帶著一對兒女到營地那天,作為宗室一員,楚婠與芙雅曾照過面。

  芙雅認出她來,卻並不在意,隨口道:「你們不是講究長兄如父嗎?意思不就是你凡事都應當聽你哥哥的,但他娶誰做老婆可由不得你發表意見,所以你就別在這兒添亂了。」

  楚婠不擅長與人爭執,被芙雅奚落後,半晌想不出有力的話來反擊,氣得小臉憋得通紅。

  坐在無雙另一側的無悔站起來幫腔:「三姐姐與郢王爺的婚事是皇上親自下旨,誰也不能更改。」

  誰知芙雅根本不理她,揚起下巴,挑釁道:「君無雙,你為什麼不吭聲,全靠姊妹朋友給你出頭,如此膽小怕事,將來怎麼做王妃?怎麼打理整個王府?我看你還是乖乖把楚曜讓給我吧!」

  無雙清楚芙雅用的是激將法,她若是回應了,話語稍有不當便當眾被看笑話,可若是不應,又中了芙雅那句「膽小怕事,不配做王妃」。

  她正左右為難,腦中忽地靈光一現。

  「我們祁國的姑娘重視承諾,」無雙撫平裙踞上的褶皺,輕輕起身,氣定神閒,不緊不慢道,「我與郢王殿下早已過了文定,締結婚約,若按你所說的去比試,豈不是等於背信棄義。這種事我萬萬不能做,不信你也可以問問王爺,看他怎麼說。」

  芙雅性情潑辣,敢作敢為,聽無雙如此一說,果然返身往皇家看台走去。

  楚婠連忙拉著無雙跟上去:「我們一起去,找皇伯父幫我們。」

  三人前後腳登上看台,芙雅還未走到楚曜身前時,楚婠已搶到德慶帝桌前:「皇伯父,婠婠要求你一件事,雙雙那麼好,別把她換掉,讓別人當哥哥的王妃。」

  德慶帝扶額,說好的自己解決,不會讓他為難呢?楚婠委屈得眼看就快哭出來,還不夠他為難麼?

  靜妃知道楚婠與無雙自幼要好,怕她激動起來不分輕重惹怒德慶帝,忙將楚婠拉過來,小聲訓斥道:「事情要先問清楚然後再下定論,別聽人三兩句就信以為真,不分青紅皂白亂下定論。」

  德慶帝對小姑娘比較寬容,倒是不以為意,輕聲對楚婠道:「你姨母說得對,現在不管是朕還是你哥哥,都沒答應。」

  「那一會兒你們就要答應了嗎?」楚婠更加傷心,淚珠兒吧嗒吧嗒落下來。

  楚曜見妹妹落淚,連忙過來摸頭哄勸,途中完全無視與他擦身而過的芙雅。

  芙雅是北疆的小公主,自幼被眾人捧在手掌心里長大,從來沒有如此被人忽視過,自是極不服氣,倔勁兒上來,更不願意妥協。

  「我是不懂你們祁國的規矩,但在草原上,不管是姑娘家擇婿,還是男兒們娶妻,都要與對手比試,贏的人才有資格擁有心上人。」

  「可我哥哥和雙雙又不是北疆人,他們都是祁國人,當然按照祁國規矩來。」楚婠從楚曜手掌下伸出小腦袋,鼓著臉頰反駁道。

  眼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女與頭一回見面的外孫女就要吵起來,太后再也坐不住,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吵得哀家頭都疼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不分這個國那個國的,芙雅想比試那就比一比,沒什麼大不了。」

  「好,那我們就來比騎射,不是賽馬之後再射箭,而是一邊騎馬一邊投壺,騎馬是草原人的強項,投壺是你們上京人的遊戲,這樣公平,誰也不吃虧。」芙雅興奮道。

  「喲,這比法倒是有趣。比剛才那兩場還難,正好讓哀家看看你的本領。」太后拍拍芙雅肩頭,目光落在無雙身上,又道,「汝南侯在福建這些年,為咱們祁國立了大功,哀家也想看看是不是真像老話裡講的,虎父無犬女。」

  「那比完以後呢?」楚婠不依,拉住太后衣袖搖晃起來,「皇祖母,贏的人真的就做哥哥的王妃嗎?」

  「好了好了,婠婠別哭,你哥哥可是咱們祁國的親王,又不是一個物件,哪裡有旁人比試輸贏來挑揀他的道理。」太后道,「到時候讓他自己選。」

  太后這一球踢得太好,無雙差一點笑出來,她微微側偏面孔掩飾,不料正對上站在人群後面的五皇子楚昀,被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嚇了一跳。

  既然說定,芙雅與無雙便各自去做準備。

  芙雅回到帳篷裡,剛接過侍女遞上來的騎馬裝,門簾就被掀開。

  「哥哥,你怎麼來了?」

  格桑手上把弄著一個銀光閃閃的小物件:「你看這是什麼?」

  芙雅接過一看,原來是個女用的手把鏡,只有巴掌大小,背面雕著纏枝蓮花,工藝精製。

  「送我的?」她一看就喜歡,簡直愛不釋手。

  「剛才侍衛長交給我的。」格桑地上鋪的羊皮氈子上一趟,「說是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小樹林裡,跟上去後發現他用這面鏡子向看台反光。用了點刑那人才交代說是五皇子身邊的宦官。」

  「五皇子?」芙雅恍然大悟,「哥哥,那他肯定不是向看台反光,他是對七皇子楚旭反光,目的是晃得他看不清靶子,輸掉比試。難怪他最後一箭莫名其妙脫靶。他們兄弟之間居然如此勾心鬥角,真是沒有意思。」

  格桑朗聲笑道:「不愧是我妹妹,一語中的。更難得的是先前你不知道這事兒時也未看中楚昀,有識人之能,如此一來我就能少為你擔心,不怕你被祁國詭計多端的混小子騙了。」

  芙雅驕傲地揚起下巴,妙目一轉,忽然計上心頭:「哥哥,你讓侍衛長派人拿著這面鏡子到小樹林去,就在先前那個太監待的地方等著。」

  「你這是打算照搬五皇子詭計?」格桑盤腿坐起,「你就那麼看重那個楚曜?他到底有哪裡好,我看不過平平無奇而已,身份又不夠高,倒是七皇子跟你更相襯些。」

  「誰說他平平無奇。」芙雅根本不理關於楚旭的話題,只管為楚曜辯護,「他是比皇子們更得皇帝信任的人。」

  「那又怎麼樣,再信任也不是舅父親生的,將來不可能登上儲君之位。」格桑哼道,「你可別忘了,咱們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給你選夫婿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

  芙雅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他,我要麼不嫁,要麼就嫁最出色的男人。」

  妹妹自小任性,倔起來十匹馬都拉不回,格桑只能無奈投降:「好好好,我這就去安排,保證讓你稱心如意。」

  有銀鏡神器助陣,結果不必說,無雙就算騎術再好,投壺再准,還是像楚旭一樣莫名其妙敗下陣來。

  身為勝利者,芙雅再沒多看無雙一眼,她策馬來到看台前,一躍而下,又輕鬆跳上台,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到楚曜面前。

  「楚曜,之前你不瞭解我,所以只肯選她,我一點也不怪你。這也說明你是個重信義、守承諾的男子漢。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剛才也看到,相貌、出身、騎射本領,我全都比她出色,你是不是應該改變主意,選擇我?」

  「呵……」楚曜笑道,「公主殿下,有句話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若因你出色便與定親多年的未婚妻解除婚約,那將來我再遇到更出色的女人時,你豈不是要變成下堂妻。」

  「你咬文嚼字一大堆,到底什麼意思?」芙雅不悅道。

  楚曜站起來,嘆了一口氣:「意思就是說,不管你們誰贏誰輸,我未來的王妃只能是君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