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我和哥哥每天都盼著你過門

  正在丫鬟婆子服侍下喝茶漱口的老夫人險些沒將茶水噴出來。

  她知道楚婠單純沒心機,目光跳過無雙落在楚曜身上,看來是當哥哥的耐不住寂寞了,教唆妹妹來逼婚。

  可她剛嫁出去一個寶貝孫女,才捨不得那麼快又嫁一個。

  「這……」老夫人吐掉口中茶水,慢悠悠道,「小郡主年紀小,恐怕有所不知,在咱們上京,若是誰家接二連三的嫁女兒,要被人笑話的。所以,至少也得隔上那麼兩三年,怎麼也得等到無雙十八歲上下。」

  君恕和楊氏也連忙表示贊同,她們就兩個女兒,大女兒無暇早早出嫁,之後相隔兩地,七年裡連面都見不上一面,實在讓做父母的心疼不已,是以兩人早就商量好,小女兒一定要在身邊多留幾年。

  楚婠小臉一皺,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還要五年那麼久……」到時說不定她都出嫁了,還怎麼和雙雙朝夕相處。

  楚曜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願婠婠太早出嫁,能夠理解。婠婠不必太難過,反正你可以經常邀無雙去咱們王府裡做客。」

  「那我邀雙雙長住好不好?」楚婠追問。

  君家人幾乎全部仰倒。都長住了,和嫁過去有什麼不一樣?再說,誰家沒過門的女兒會去未來夫家長住?就說不能與皇室聯姻,乖巧可愛如楚婠尚且如此霸道不講理,更何況她上面還有個執掌百官生殺大權的哥哥……

  然而被討論的當事人無雙卻完全不在狀況,一心一意盯著滿桌螃蟹菜餚,口水嚥了又咽,根本沒有聽到大家說了什麼。

  楚曜見無雙一臉饞樣,起筷時體貼地先幫她夾了一碟子菜,香辣蟹、清蒸蟹、蟹黃豆腐、蟹味菇……堆成一座小山。

  誰知無雙連筷子都未動一下,一臉嚮往也轉變成泫然欲泣,皺眉氣呼呼地瞪著他。

  楚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別說他平時對無雙就很寵溺,就算不是,也不可能當著未來岳丈一家人對她不好,於是輕聲問:「你這是……沒夾到愛吃的?」

  他掃一遍桌上,確認每樣都夾到了。

  正好丫鬟們魚貫而入,每人手上捧著一隻青花瓷盅。

  原來還有菜沒上,楚曜恍然大悟,著一定是無雙最愛的那一味。

  打頭的丫鬟走到楚曜身邊,放下瓷盅,盅蓋掀開,原來是橙釀蟹。

  楚曜立刻將之挪到無雙面前:「雙雙先吃。」

  然而無雙依然沒有動,楚曜乾脆拿起調羹直接舀起一勺餵給她。

  就見無雙小臉一偏,決絕之意仿若被言行逼供的刺客……

  走在隊尾的丫鬟此時走到無雙身邊,與旁人不同,她手捧的是一隻紅木托盤,盤中食物一一擺在無雙身前桌面:「三姑娘,特別為您煮的,請用。」

  楚曜一看,那是一碗白粥,一碟鹹菜,一碟玫瑰腐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要不是素來清楚汝南侯夫婦非常疼愛無雙,他幾乎以為未婚妻當著他面也要受刻薄。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還是現在不愛吃螃蟹了?那你愛吃什麼,我再給你送來。」楚曜柔聲問。

  老夫人冷眼旁觀,對這個身份高貴的未來孫女婿的一系列表現極之滿意,打著哈哈道:「王爺別擔心,這丫頭愛吃得不得了,就是太愛吃了,吃得沒了節制,昨個兒半途她一人就吃了十隻蟹,楞把自己吃病了,大夫說這幾日需戒生冷,只能清粥養胃。」

  楚曜聽得想笑,又怕傷了無雙面子惹惱她,於是安撫道:「愛吃就好,我看要不然在王府裡挖個池子,專給你養蟹,如此你見慣了,不覺稀罕,吃時也就不會貪多。」

  見過寵妻子的,卻沒見過寵成他這樣的,眾人一時兜不住,齊齊放聲大笑起來。

  無雙真真沒了面子,啐道:「誰……誰要養蟹了,我就愛吃清粥,不行嗎?」說罷捧起粥碗,一扭身跑了出去。

  君家人多口多,待到無雙修養好她的胃,那二十簍螃蟹已被大家分食得所剩無幾。她委屈噠噠地寫了一封信給楚曜,名為告狀實為撒嬌,不幾日後,郢王府的馬車再次來到汝南侯府大門外,送上十簍新鮮秋蟹。不過,這一回,指名的接收人不是無雙,而是能管著她不亂吃東西的侯夫人楊氏。

  楊氏心裡明白未來女婿孝敬的不是她這個丈母娘,只給其他院子一院分區一簍,其餘都留給無雙,不過也要控制數量,畢竟螃蟹性寒,就算不吃壞肚子,長遠來說對女兒家身子也無益。

  賀采瓊這回得了螃蟹後,主動與君念提起送些回娘家去,然則份量上不大好拿捏。

  忠勇伯府人口遠比君家多,送去太少面子上不好看,送得多了數量不夠,家裡還有無悔和君瑋兩隻見到螃蟹嗷嗷叫著要吃的孩子不能不顧。兩口子商量來商量去,最後賀采瓊決定只送煮好的海鮮佳餚回去,屆時一頓飯時光,見者有份,無謂厚此薄彼。

  「我去請無雙麻煩陸先生做兩道菜,」賀采瓊道,「無憂出閣前晚做的那道海參羹很好,還有回門宴的那道橙釀蟹。」

  陸珍娘以廚藝先生的身份受僱於汝南侯府,君家守禮,尊師重道,便不可能理所當然去要求她下廚煮菜。不過陸珍娘為人厚道感恩,唸唸不忘多年來楚曜、無雙等人對他們母子的幫助,若見到君家誰人身體不適,總是會主動提供調養身體的藥膳配方。與君家的幾位姑娘相熟後,也並不介意時常烹調一些她們喜愛的菜餚點心,給小姐妹幾個解饞。

  是以從無雙那裡得知賀采瓊的輾轉懇求後,陸珍娘並未推諉,反而親自到桂安居找賀采瓊,十分主動地尋味她對於菜餚有何要求,吃的人是否需要戒口。

  賀采瓊道:「我娘家的人在吃喝上不大講究,陸先生只要按照您那兩次的做法即可。」

  「二姑娘回門宴那天的橙釀蟹並非出自我手。」陸珍娘解釋道。

  「這樣啊,嗨,是我搞錯了。」賀采瓊致歉道,「先前無憂出嫁大把事情忙,忙得我昏頭漲腦,至今還沒反應過來。我光想著送些吃的給嫡母盡盡孝,覺得橙釀蟹既當季,又色香味俱全,對了,陸先生介不介意多收一位學生,讓我親自烹調一味佳餚給嫡母。」

  陸珍娘當然不會推辭,兩人當下去到小廚房準備。

  賀采瓊廚藝欠佳,在陸珍娘指導下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做出一味橙釀蟹,剩下的那道海參羹自然得陸珍娘親自出馬。

  眼見兩道佳餚熱騰騰出爐,賀采瓊謝過陸珍娘,便提著保溫的食盒坐上馬車,往忠勇伯府去了。

  彼時正是午歇過後,賀家男子皆出門在外,伯夫人與幾位兒媳身為女子,天性喜歡造型新穎、顏色鮮亮的東西,吃食也不例外,橙釀蟹色澄黃、味鮮甜,有它擺在眼前,那道黑漆漆的海參羹根本無人問津。

  賀采瓊看在眼中,並不開口勸大家品嚐海參羹,只有一搭無一搭地陪嫡母與嫂嫂們閒話家常,待見眾人吃飽說夠,便提起到隔壁大公主府上探視賀文彥夫婦。

  她雖是庶出,但從小養在伯夫人身邊,與賀文彥等伯夫人所出的兄姐較親密也無可厚非。至於那盆海參羹,自然也不會有人反對她帶走。

  說來也巧,這日大公主也不在府裡。公主府管事見來人是駙馬的妹妹,無需避嫌,直接將人領到賀文彥書房。

  歷朝歷代為免外戚勢大、駙馬擅權,凡尚公主者皆無實權,賀文彥因而只領著一份上不上衙門毫無差別的閒差。仕途受阻,人近中年,早沒了少年時昂揚鬥志,索性根本不去衙門,整日不是悶在書房看閒書,便是出外吃喝遊玩。

  書房大門微敞,賀采瓊從門外就能看到賀文彥坐在桌前,手捧著一本話本讀得入神。她連扣幾聲門,賀文彥才遲鈍地抬起頭來:「是采瓊啊,怎麼想起來找兄長?是不是在君家受了什麼委屈?」

  賀文彥把庶妹讓進屋裡,又招呼內侍煮茶招待。

  「若是有人欺負你,可得告訴二哥,我一定想辦法為你出氣。」

  「哎呦,二哥,看你說的,他們誰敢欺負我呀。」賀采瓊笑道,「我是一直惦著你,嘗到了好吃的,就忙不迭送來給你試試。」

  她話音才落,跟隨前來的丫鬟也把那盆海參羹從食盒裡端出擺在桌上。

  賀采瓊親手舀出一碗,賀文彥接過,斯斯文文品嚐一口,忽地愣住。

  然而內侍就在一旁,他很快掩飾住失態,不住讚歎:「好吃!真是好吃!想不到你夫家的廚子手藝如此不凡。」邊贊邊迅速地將整碗海參羹喝得見底。

  到底是親兄妹,就算年紀相差有些大,平時來往不頻密,天生的默契依然擺在那裡,不用賀采瓊明說,賀文彥也猜到她有話要說。

  他放下碗,開口吩咐內侍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今天吃了妹妹的海參羹,自然得用上好的東西還,去把我房裡那盒貢品碧螺春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