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楚曜能夠知道大駙馬的異常之處,大公主那邊自然也有辦法知曉。
「……之後侍衛一直尾隨那名女子,親眼看著她進了汝南侯府後門,經過打聽得知她是汝南侯府上給姑娘們請的廚藝先生,姓陸名珍娘。」大公主身邊的管事嬤嬤目不斜視地稟報,「盯著駙馬爺的侍衛也有發現。駙馬與那位陸先生分開後,就一直守在陵光衛衙門外,後來又藉故與其中一名陵光衛搭話,甚至還三番五次邀請對方前往八寶齋赴宴,結交之意再明顯不過。據侍衛所言,北巡的時候他與那名陵光衛打過幾次照面,知道他名叫陸安,正是汝南侯府府上那位陸先生的兒子。」
大公主猛地掀翻炕桌,碗盤杯壺嘩啦啦跌得粉碎。
「我還以為他轉了性,開始在乎我們母女,原來是看上了人家家裡的廚娘!說什麼為阿瑤將來著想,原來都是幌子!」
大公主怒不可遏,連聲咒罵,完全失去平日雍容華貴的模樣。
年少時,她曾與有「上京第一美男子」盛名的賀文彥邂逅,自此後便對他心心唸唸,再看不上旁的男子。
後來得德慶帝賜婚後,還覺格外幸運。現在想起,當真年少無知,男人長得再好看,不過是具皮囊,少了熱情關愛妻子兒女的那顆心,真是比繡花枕頭還不如。
隔間外,賀瑤輕手輕腳地放下撩起一半的珠簾。
爹爹為什麼會和君家的廚娘有私情?
她蹙眉思索,明明完全不搭界的兩人,若不是有人從中牽線搭橋,連相識的機會都沒有。
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迅速捕捉到,因而得出結論:一定是君無雙,無悔肯定早將自己的謀劃告訴給君無雙,她為了報復,專門派人勾引爹爹,讓娘與自己面子裡子全部丟光。
好一個君無雙,指使楚曜害她終身不算,竟然還敢動到公主府頭上。
賀瑤氣憤地握緊雙拳,一定要還以顏色,讓君無雙身敗名裂,再不能翻身。
子夜時分,整座汝南侯府邸都在沉睡。
芙蓉裡院落裡最後一盞燈籠熄滅,值夜的小丫鬟打著哈欠走進抱廈,鋪好被縟,一骨碌鑽進去,瞬間呼呼入夢。
東次間裡未掌燈,一片黑暗。
不,如果留心看,低垂的床帳邊緣處有微光透出。
天青色繡藤蔓的床帳內側,無雙身穿櫻粉色褻衣,趴在鋪展開來的錦被之上,正在翻閱一卷書冊。
她小臉微紅,一時瞪大雙眼,似吃驚,又彷彿興致迥然,一時捧腮捂眼,好像格外害羞。
床頭靠床帳的角落處,擺著一隻羊角燈籠,帳外所見的那點微光便是由此而來。
無雙翻過一頁,便將先前吃驚、好奇又害羞的重複一遍,兩隻白嫩的小腳還不時翹起,富有節奏地一晃又一晃。
今天一早,無憂捎口信回來,拜託無雙去她房裡找一支忘記帶走的金釵。
結果不光找到了金釵,還在大床後撿到一卷避火圖。
她起先以為是講解如何避免家居火災的書冊,便帶回芙蓉裡打算翻閱。
誰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書冊裡的男女……
真讓無雙丟也不是,留更不是,做賊似的藏在床褥下面,等到夜深人靜時才敢拿出來看……不,是計畫如何瞞過丫鬟奶娘與母親楊氏,人鬼不知的送回原處。
「咦……」無雙又翻一頁,小手摀住雙眼的同時發出鄙夷的聲響。
幾息後,她微微挪動手指,兩指間露出一條縫,瞥一眼書頁,又慌忙閉起眼睛。
咦?
剛才好像有哪裡不對……
無雙把眼睛睜開一道縫,迅速在書頁上掃過。
她知道哪裡不對了。
為什麼書頁上會有一片陰影?
側頭一看,對上楚曜那張俊臉。
無雙驚叫著合攏書頁,手忙腳亂地往錦被裡一塞。
「你你你……你怎麼來了?不知道人家要睡覺嗎?」她心慌意亂,連說話都前言不搭後語。
「明明沒睡。」楚曜毫不客氣戳穿她,「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知道我們無雙如此刻苦,深夜苦讀那種書。」
他一定看到了!
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無雙臉頰燒得火辣辣的疼,想也不想便反駁道:「什麼這種那種,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不跌。
楚曜果然揪住她失言之處不放:「不知道沒關係,我來教你。」說著附耳過來。
「不要不要不要聽!」無雙摀住耳朵低聲叫喚,三更半夜,耳鬢廝磨,孤男寡女,還要講解避火圖,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楚曜越看越覺好笑,無雙前世沒嫁過人,今生還沒到嫁人年紀,按說男女之事應未開竅,那她究竟從哪裡知道避火圖這種東西,還膽大到找來看。
他如此想,便問了出來。
無雙裹著被子,老實答道:「地上……地上撿的。」
楚曜聞言大笑起來:「汝南侯府家風如此豪放,隨榜路上走走都能撿到避火圖?」
無雙怔楞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笑話她可以,笑話她爹爹,笑話她們一家,那是絕對不可。
無雙氣得從錦被裡鑽出來,小手成拳在楚曜身上一頓捶打:「不許你說爹爹不好,再說就跟你絕交!」
她那點子手勁兒,打在楚曜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他享受得眯起眼來:「好好好,都依你,再使點勁兒,往上……斜過去一點,對就是這兒。」
竟然把她當垂肩的丫鬟,無雙氣歪了鼻子,哼一聲收回小手,鼓著臉頰躺下來,扯過錦被矇住臉,再不肯說話。
楚曜見狀也不以為意,直接往她身邊一躺,自然得就像晚歸躺在妻子身旁的丈夫,甚至還搶了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哎呀,你竟然穿著外面的衣裳鑽被窩,髒死了,出去出去!」無雙往外推他,小嘴裡唸唸叨叨地抱怨著。
「你想讓我把衣服脫了?那還不好辦麼。」楚曜說脫就脫,乾脆利落,外袍中衣紛紛落地,露出精壯的胸膛來。
無雙整個人呆住,面對楚曜肌理分明的前胸,她看也不是,罵也不是,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似有若無的香氣纏繞於鼻息之間。
無雙皺著鼻子嗅了又嗅,記起那是前世在楚曜營帳裡聞過的味道。
然而她並不知那是什麼香,自己房內更沒有熏香……
一定是因為楚曜!
那次也是他不知廉恥的當著她面寬衣解帶!
真是個壞東西!
無雙氣呼呼地,不管不顧,阿嗚一口咬上楚曜□□的皮肉,奈何對方皮厚,咬來咬去咬不破。無雙氣餒,鬆開嘴,就見厚實胸膛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混著口水的牙印。
「又是在生什麼氣?」楚曜問,也不待無雙回答,又哄道,「好了好了,別著惱了,咱們來說說正事。」邊說邊順手將無雙摟進懷裡。
無雙看那唇印不順眼,掀起褻衣衣擺擦拭其上口水。
因為這番舉動,她一小節雪白柔軟的肚皮露了出來,楚曜盯著那一處,眼神有些發直,但還是維持一本正經地語調,把大駙馬的事情敘述一遍。
「一時猜不透他刻意結交陸安的目的是什麼,所以來問問你,賀瑤同你們一起學廚時表現如何。」他最後總結道。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不聽陸先生話,讓做東偏要往西,幸虧賀家舅舅每次都跟著來監督,她只敢蔫壞,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無雙道,「起先我還怕他們父女有什麼陰謀,但後來看賀家舅舅對賀瑤要求很嚴的,一旦她表示出對陸先生不尊敬,就要被喝斥,又好像真的想讓她學好廚藝。嗯,賀家舅舅大概就是太閒了又太悶,才會老往廚房鑽,圖個新鮮吧。」
楚曜做了兩輩子陵光衛指揮使,最擅長的就是從看似繁雜無序的消息裡提煉出關鍵情報,一聽之下便抓住重點:賀瑤忤逆陸珍娘便被喝斥,還有刻意與陸安結交。
兩點合一,大駙馬的目的顯然是陸珍娘母子。
可他為什麼要找上他們母子?
若是為害無雙,他們一個是男子,根本進不了內宅,一個只負責教學,與無雙說不上多麼親密,顯然都不是好人選。
「難道是想收買陸安來害你?」
楚曜關心無雙,無雙也關心楚曜,聽完他分析,冒出這樣一句。
無雙擔憂之意絲毫不加掩飾,楚曜看到只覺開心不已,拍拍她軟乎乎的小臉,安撫道:「想害我沒那麼容易。倒是你,事事多加小心。嗯,為保險起見,明日我選個女侍衛來陪你。」
「嗯。」無雙打個哈欠,「好困,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來都來了,楚曜當然不肯這麼快走。他重又與無雙併頭躺下,輕輕拍撫她後背:「我來哄你睡。」
一夜甜蜜,變故卻比他們預料的來得更快。
翌日清晨,汝南侯府的老管事渾身發抖地敲開君恕書房大門。
「侯爺,出事了。今日一大早,咱們府門外來了一名男子,他手持……手持……」接下來的話太難於啟齒,管事憋紅一張老臉,磕巴幾次才能說下去,「他號稱與三姑娘有情,大聲喧嘩,嚮往來路人講述不斷,還手持三姑娘的貼身衣物,用以佐證。我已命護院將他關進偏院,接下來如何處置還請侯爺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