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回到學堂,見了已坐在案前的鄭昉,好一番猶豫,才上前,「先生。」
鄭昉難得見她一臉悵然,好不奇怪,「柳小壯士有何事?」
柳雁驀地沒了好氣,「先生老給人胡亂掐名。」
鄭昉更是奇怪,她竟開不起玩笑來了。柳雁目光左右游離,就是沒敢瞧他,「我剛跟院士說了,等中秋過後,就去大班。」
聲音越說越低,鄭昉還是聽清楚了,一時頓住,末了欣慰道,「先生再不用擔心你給我惹事了,當真是好。換去哪個班,我得帶上酒水去同那先生飲一杯,恭賀恭賀。」
柳雁輕哼一聲,這鄭夫子真是沒個正經了,虧得她還這樣愧疚,負氣道,「學生也去買酒買肉來恭賀先生脫離苦海。」
鄭昉笑笑,「小小年紀說什麼酒啊肉啊的。」
柳雁默了好一會,才道,「一得空學生就來看先生。」
鄭昉急忙搖頭,「不好不好。」
「偏不。」柳雁坐回桌前,又探頭道,「夫子,當真不好嗎?」
鄭昉思量稍許,最後只懶懶應了個尾音頗長的「啊」字。柳雁倒是明白了,夫子又扮黑臉了,她笑笑翻書,至少中秋之前,要乖一些,不要再氣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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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駒已養了一個月有餘,半點個頭都不見長。柳雁又站在它一旁比劃,問道,「哥哥,它要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大馬呀?」
柳長安說道,「兩三年才能長好,不過妹妹你不用急,如今你也只能在馬倌的陪同下騎小馬駒,總不會給你換大馬。」
柳雁見拿給它的乾草又偏頭不吃,轉而吃旁人手中的,探頭看去,果真又是齊褚陽。當初馬駒買回來養在這,齊褚陽每日這個時辰來餵,餵了兩個月,反倒跟他更熟稔了。她摸摸馬臉,「九九,你是我的馬兒,要聽我的話。」
給馬取名是第一步,她不想給馬取什麼疾風之類的俗名,在馬場一喊十匹馬九匹回頭,都混淆了。想了一番,自己是九姑娘,那就喊馬兒九九好了,顯得親近。
可惜九九不親她,更親齊褚陽,惱得她都想將馬換了。見它仍不理自己,氣得她把乾草塞齊褚陽手裡,「通通都你餵吧。」
說罷就去馬棚其他地方看馬去了,看得九九嘶鳴一聲。也瞧得齊褚陽苦笑,自己養馬的馬圈和她的正好相鄰,見九九探頭就順手給它吃,誰想柳雁就惱了。
柳長安笑道,「我這妹妹脾氣不好,也只有你能受得了了。」
「刀子嘴豆腐心罷了。」齊褚陽又道,「還有點偷懶。」
柳長安一聽,深以為然,「雁雁昨夜跟我祖母說了件事,要升大班了。」
齊褚陽點頭,「昨日她同我說了,說是去立冬班,足足升了一半。這下,可又從最高個變成最矮的個頭了,也不知那裡的前輩可好說話。」話說了兩句,只覺柳長安往自己看來的眼神頗為不對,問道,「怎麼了?」
柳長安笑笑,「沒什麼,雁雁膽子大,哪怕是去軍營,也不會怕的。」這話並非他真正想說的,想說的是他這做哥哥的都是今早才知曉,齊褚陽倒是昨日就知道了。他又看了看這一同長大的好友,這溫和的脾氣,倒也適合總是毛毛糙糙咋咋呼呼的妹妹吧。
三人餵馬歸來,已是日落黃昏。近日世子不得空,齊褚陽也不用陪練,跟兄妹二人一起回去。到了門口,管家便說柳定義回來了,三人忙往裡走去。
柳雁跑得最快,猜著爹爹肯定是在祖母那請安,直接奔了過去。到了院子,一問下人,果真是在那。跑到祖母門前,已聽見父親沉穩有力的聲音,心緒更是難以平復。可還是靜下心來,才進去,她可不想剛見面就被爹爹說四年了一點長進也沒。
踏步進去,一眼就看見父親坐在右邊第一個位置上,正執著茶盞飲茶。因被茶杯遮擋,只看見了眉眼,仍是俊朗英氣,不苟言笑。她進門先跟老祖宗請安,隨後又跟父親請安。
柳定義放下茶杯,看見女兒,剛毅的面部線條才顯得柔和了些,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其他什麼話。
等跟母親說了話,才回房。柳雁跟在後頭,只是看著父親背影就覺高興,又覺爹爹瘦了許多,雖然身姿仍是挺拔,卻看得心疼。
進了房裡,柳定義才和幾個兒女好好說話,問了些話,也十分疲乏了,李墨荷便讓他們先回去,等他休息好再同他們說話。等兒女都出去,她就讓僕婦上水,打了滿滿一桶的熱水。為他寬衣浸泡,驅除疲憊。
這無人在旁,李墨荷才終於能仔細看他。四年不見倒沒太大變化,就是眉頭之間,不曾鎖眉,卻仍見淺溝,似常年皺眉留下的痕跡。她擰乾臉帕為他擦拭,一摸就碰到骨頭,瘦了,也黑了。
柳定義說道,「兒女們都談吐有禮,也都長了個子,這幾年辛苦你了。」
「二爺言重了,談何辛苦。」李墨荷拿著帕子為他擦拭,從肩胛到腹下,都隱隱見了傷。雖已痊癒,卻還是讓人看著觸目驚心,他所受的苦,才叫真苦吧,「北城這回,可真的算安定了?」
「嗯,一味忍讓,只會更讓對方得寸進尺。此次不給他們臉面,出兵攻打,節節勝利,蠻族總算是老實了。」
聽他語調略為輕鬆,李墨荷知他不會妄言,心下也舒坦。慢慢將這四年的事說與他聽,等柳定義聽見四弟妹有身孕的事,笑道,「母親這回可算是能徹底放心了。」
李墨荷跟他說了那麼多都不見他有所反應,獨獨這事這樣高興,只怕他心裡,也最牽掛柳四弟的事,果真是做哥哥的。
「另有一事,老太太那邊剛應下來的,雁雁可去立冬班了,薛院士親自開口的。」
柳定義心覺詫異,「我這是離家很久了麼?上回還在小班吧?」
李墨荷笑笑,「二爺不必多疑,雁雁可謂是一躍而上,實在聰慧,連薛院士都不忍掩其光芒。」
愛女爭氣,柳定義自然歡喜。不知為何又想起當年他領女兒去書院時,她說的那些豪言壯語。難道,真要讓女兒入仕途?
身為父親,他更想女兒嫁個好人家,一世安穩。可女兒那樣聰穎,只是讓她循規蹈矩嫁人,在四方宅子中操持家務,卻未免太埋沒風華。
這一想,便覺左右都難以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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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過,柳雁就去了立冬班。
女子為官甚少,及笄之後,也要和男子有所迴避,因此及笄之後的女子有意為官繼續留在書院的,要跟男子分堂而學,連院子都要分開。柳雁到底是個姑娘,不好去那滿是男子的學堂,便被領到女班,免遭閒話。進了院子後,柳雁就沒看見一個男子了,連新先生都是女的。因面上冷如清秋,又恰好姓冷,真應了這姓。
柳雁隨她進了屋裡,一出現在那,立刻惹得眾人側目,都聽說今日要來個小姑娘,卻不想是這麼小的。也有人認出她來,笑道,「這不是薛恨恨麼?」
她看了一眼,屋裡只有八九個姑娘,年紀至少也是十六七歲的。跟男班亦或兩班混合的不同,這裡實在是收拾得太乾淨了,果真像姑娘待的地方。她彎身同前輩問好,有幾人只是瞧了她一次,面色淡淡,就再沒看她了。
冷玉今年三十有三,氣勢卻像個久經風霜的半百老者,掃視一圈,滿堂肅靜。她指了指最後一列,「那有個空位。」
柳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這裡人不多,可是把她放在最後一排,未免也太……奇怪了,「先生……」
冷玉又道,「還要我說第二遍?」
柳雁悶了氣,只好抱著書去最後那。桌子因是空的,還不曾擦乾淨,可上頭好像並不髒。坐在前頭的姑娘回頭笑道,「這是阿起坐的,昨日才剛走,乾淨得很,坐吧。」
「阿起姐姐去了哪裡呀?」
姑娘笑道,「受不住家人逼迫,回去嫁了個員外郎。」
柳雁頓了頓,不知為何她說的這樣輕鬆,好似這事她已是司空見慣。她默然坐下,只覺這裡氣氛壓抑,突然無比想念鄭先生。
半個時辰後,柳雁只覺要憋死了。一聽見鐘響,冷玉拿書出去,她就往外衝。再不去走走她非得悶死不可!
鄭昉覺得今日堂上頗靜,一路講課都無人打斷提問,總覺哪裡不對。等瞧見前頭位置空蕩,才恍然——那小霸王不在呢。看得惆悵,不知要如何感慨得好,就聽見班上進出的學生叫著個分外耳熟的名字,偏頭看去,可不就是那小霸王。他稍稍一停,腰桿挺直,板著臉道,「你當這是親戚家,來竄門麼?」
柳雁撇嘴,迅速坐下,還是覺得這裡好,「大班一點也不好玩,冷先生更不好玩。」
鄭昉哼聲,「先生是拿來尊重的,豈能用詞不恭。冷先生是出了名的好先生,她曾與其夫婿齊肩為官,學識在先生之上,連薛院士也沒少誇讚,你竟還不知足,該打。」
柳雁這才知道那冷面女先生竟是這樣有來頭的人物,真是看不出來,轉念一想聽出關鍵來,「先生,為什麼是『曾』呀?」
「不畏權貴,上書直言。」鄭昉見她托腮看來,問道,「不動容麼?不為冷先生惋惜麼?」
「不惋惜。」柳雁說道,「薛洞主說的,能為心中所想而直言,才不會落下悔恨。當年要是冷先生不上書,只怕要懊惱終身,那才讓人覺得惋惜。」
鄭昉長嘆,「難怪別人叫你薛恨恨,脾氣跟薛院士一模一樣。」
柳雁心中仍有疑問,「那冷先生的丈夫,還在做官麼?」
鄭昉又怎會不知她想到的是什麼,妻子上書直言,丈夫卻坐視不理,只是想想,也令人心冷吧,「嗯。」
柳雁不好評判,但也覺得可悲。她更是堅定一點,日後要自己找一塊住的人,不能讓長輩安排,否則志不同道不合,得多難受呀。天天對著看得鬧心,她還不能教訓他。
不過如今最鬱悶的是,冷先生是打算一直讓她坐在最後頭了。前面的都是高個子,這一擋,連先生的臉都看不見。坐了兩日,實在是忍不住,冒著被冷死的危險,等其他姐姐出去,叫住冷玉。
冷玉低頭問道,「有事?」
「有。」柳雁不跟她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先生為何要把我放到最後一列,我明明個頭比姐姐們都矮。」
冷玉面色毫無波瀾,不怒不煩,「我聽說四年前的牽鉤賽上,是你一人說服眾人,讓薛主洞將對抗規則改了。你當時說薛主洞安排不公,那如今你可是覺得先生安排不公?」
柳雁點頭,這還用說麼。
冷玉說道,「在我看來,你執意要坐前頭,才真的是不公。」
柳雁詫異,「為什麼?」
「你於她們晚來,為何要求坐在前頭?讓她們為你讓開最好的位置?別人是倚老賣老,你這就是倚小賣小,自覺公正,不過爾爾。她們讓了那好位置給你,是疼愛、是正義,可不讓,也無可厚非。你卻覺得不該如此,這樣看來,你的所思所想,也是庸俗自私的。」
柳雁愕然看她,被反駁得說不出話來。她根本沒想到這點,當面被說自私,令她十分受挫。可這話也並不是沒道理,但就是不能立刻服氣。
「刻意安排所導致的力量懸殊確實是不公,但同為在書院求學的人,卻沒高低之分,先來後到的道理,你不懂麼?」
柳雁被這清淡語調堵得心底難受,一來為自己的自私而悔恨,二來因這不留情面的直言而刺得抬不起頭來。這先生,跟薛院士和鄭先生,甚至是四嬸都不一樣,讓人敬畏。
往後她在這大班的日子,定不會像以往那樣過得順心了吧。
冷玉訓斥完她,見她語塞,便回了書房。進去裡頭,薛院士就叫住她,問她柳雁這兩日如何。
冷玉答道,「如主洞所說,她是該通曉通曉人情世故了,世俗並非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方。否則日後定要吃許多苦頭。」
薛院士笑道,「辛苦冷先生了。」
鄭昉在一旁聽得憂心,這恃才傲物的小丫頭,碰到冷面先生,只怕要氣得像炮仗那樣炸起來了吧。再一想,看樣子薛院士是打算把她的棱角磨平,否則不會輕易「放過」她。這一想,已為柳雁祈福,但願她別又來找自己說小姑娘的苦悶心事,再如此,他就得找夫人來坐鎮陪她聊心事了。
冷玉沒走兩步,旁邊先生便問道,「包學監何時來?」
冷玉面上清冷,淡聲,「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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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有孕後,反應十分劇烈,每日睡不好不說,吃什麼吐什麼,才剛進嘴裡就要往外吐,可為了孩子,又不得不吃。
大夫來瞧過,說是身子十分寒涼,問她可是一直吃什麼生冷之物,答了沒有,只好開了安胎藥,所幸說沒大礙,柳家上下這才覺安心。
唯有柳定澤不高興,嚷著不要開安胎藥,不要這肚子裡的奇怪東西,累得他媳婦都瘦了兩圈。
方青聽他鬧,捉了他的手說道,「四郎不可再說這種話,不吉利。」他不懂她肚子裡的是什麼,可她知道,這是他們兩人的孩子。哪怕是喝一杯茶都要吐上半天,她也要努力喝。
話還沒全部說完,又俯身去吐,慌得柳定澤忙拿了痰盂來。一點法子也沒有地看著她,小聲道,「媳婦,我們不生了好不好?我不要小小人了。」
「四郎……」方青還沒責怪,胃又似被人踢了一腳,俯身乾嘔。好不容易起身,癱在他懷中,已沒什麼氣力,「這肚子裡的是一條命,日後會長高,長大,是我們的孩子,跟翰翰芳菲他們都不同,是你和我的,你當真不想要麼?」
柳定澤抱著她,苦惱道,「可你難受呀。」
「身子難受,可心不難受。」方青窩在他懷中,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穩婆說了,等再過月把日子,就好了。」
「真的?」
「嗯。所以四郎不要再說那種話,除非你不打算疼我們的孩子了。」
柳定澤大驚,「當然會疼。」他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兒子乖,不要折騰你娘。」
方青驀地笑了笑,這一笑也不知扯了五臟六腑還是什麼,胃一翻騰,又尋地吐。看得柳定澤差點又反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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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本來想去四房走動走動,還沒進院子就聽下人說一直在吐,四爺正陪著,心裡感慨,不好過去了。想去二房,又想到柳定義剛回京,只怕兩口子也是膩在一塊的。
這一想想到今日去赴宴的丈夫,十分無趣,轉而去陪老太太說話去了。
夜裡柳定康回來,殷氏又聞得他身上有酒味,人倒沒醉,不由說道,「你真該醉酒的,那明日就能躺床上陪我一整日了。」
柳定康笑笑,往她臉上親,「就算不醉,你願躺,我也能陪你躺。」
這話可是夫妻間才說的,殷氏聽得啐他一口,「不正經。」
柳定康坐她一旁,越看妻子越覺嬌羞,便脫衣要熄燈。殷氏抿唇為他寬衣,碰著個方方扁扁的東西,抽出一瞧,是請柬。
他看了看,說道,「是邢大人邀我們明日去酒樓小聚的請帖。」
殷氏挑眉,「是那個邢大人?」
只是說「那個」柳定康就明白了,妻子知道的邢大人,不就只有一個,「嗯。」
殷氏懶得去,「去瞧給自家男人塞小妾的人,我不去。」
那前頭四字「自家男人」可讓柳定康飄然,抱了她軟聲哄道,「就陪為夫去吧,丈夫見故交妻子怎能不陪在一旁,旁人會說閒話的。」
殷氏不理會。
柳定康又道,「喜喜不想看看那給你丈夫塞小妾的人長了什麼模樣?」
殷氏這才彎了彎唇,「這倒是可一見的。」去看看也好,讓她見見那人長什麼模樣,日後萬一關春華和柳子元鬧出什麼事來,她也好去城隍廟給邢大人打小人。
翌日一早兩人就一同去赴宴了。
去的是春風酒樓,因只是好友相見,只有兩家人,並沒旁人。
邢大人和邢夫人已經等候多時,聽見下人在門前問候的聲音皆是起身去迎。殷氏跟在柳定康一旁,看著廂房的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先走了出來,見面便跟柳定康作揖問好。
隨後一個眉眼微揚,面相略顯蠻橫的婦人走出,欠身問好,將他們請進裡頭。
酒菜還未上來,先飲酒敘舊。殷氏越看邢大人越覺面熟,這臉分明是在哪裡見過的吧,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柳定康跟邢大人是多年故交,外放時也整日一同飲酒作樂,故友相見,話也多了,當年外放的事也拿到桌上說,讓兩人好不感慨。
邢夫人見殷氏目光游離,總往他們這邊巡視,也不言語,笑道,「聽柳大人說,柳夫人最擅言談,今日可是身子不適,竟一言不發?」
柳定康一聽,忙收了話,問道,「夫人不舒服麼?」
殷氏這才覺失態了,笑道,「好像是日頭太大了,剛進來有些暈乎,已沒事了。」
柳定康這才鬆了一氣,可被邢大人看在眼裡,笑道,「早聞柳兄與嫂夫人琴瑟和鳴,如今一看,果真是。」
殷氏笑笑,這事再怎麼誇,都是不能點頭的,「哪裡比得上邢大人和邢夫人耄耋情深。」
敘舊的酒宴一直吃到午後,柳定康興致上來,喝得有些醉了。殷氏攙扶著他同邢大人邢夫人道別,和下人一起將他送上車。上車後好好攬著他,生怕他滾到座位下頭去。
「不勝酒力偏要喝那麼多,若不是我在旁邊,你還不得喝個爛醉。」
柳定康嘟囔一聲,似在反駁,可殷氏聽不清。瞧著丈夫憨態模樣,殷氏笑笑,拿帕子給他擦拭額上細汗。手剛觸及,便猛地一頓。她突然想起來,之所以覺得邢大人面熟,不是因為見過他,而是因為他的面相跟一個人十分像!
關春華生的兒子柳子元,那臉可真是像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