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不幸在齊褚陽面前出了個大醜,柳雁就一直躲著沒見他。又因癸水初來,肚子實在不舒服,躺在床上就不想下來了。管嬤嬤這幾日也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個不停,先前讓她少吃生冷的東西,她偏是不聽。
癸水足足來了七日,才終於消停。這一停,柳雁就如破土小草,生機勃勃。又打算外出去找宋安怡玩,出門前去看了母親,見她衣裳已換上寬鬆的,這才覺得像是有孕之人。
許是將有自己的孩子,柳雁只覺娘親又年輕了許多,俊俏的面龐紅潤,笑意更是溫和。
李墨荷見了她,招手叫她進來,「雁雁。」
柳雁走上前去,才瞧見她桌上放著各色碎布,大小也不同,笑問,「可是做給弟弟的百家衣?」
百家衣是跟鄰里討的碎布所縫製的衣裳,給嬰兒穿上,寓意少災少病,更易長命百歲。
李墨荷點點頭,笑道,「反正如今也是閒著。」
柳雁瞧著這一桌各色碎布,忍不住笑笑,「這樣縫製在一塊的衣裳,肯定很難看。」
在窗前坐著看書的柳定義聽見這話,終於是往那看去,「雁雁,不許這麼說。」
李墨荷笑道,「這也是大實話,再俊俏的人兒,穿上百家衣,也不好瞧。只是寓意頗好,還是得穿穿的。」
柳雁點頭,同爹娘告辭出門去了。從院子出來,又見著四叔四嬸,輕步跑到背後想嚇唬他們。誰想還沒靠近,就見四叔猛地轉身,一眼就發現了她。
柳定澤說道,「我就知道是雁侄女。」
柳雁好奇道,「四叔怎麼知道是我?」
柳定澤感慨道,「家裡有哪個孩子像你這樣頑劣的?」
柳雁抿抿嘴,「笑笑呀。」
說到妹妹柳笑笑,柳雁就覺頭疼,就那麼點大的孩子,膽子卻比天大,還特頑皮,去伺候的下人都叫苦不迭,像個小霸王。
方青淡笑,「你四叔還說笑笑像你來著,我瞧著也像。」
柳雁詫異,「我小時候也那樣壞麼?」
見眾人笑而不語,柳雁語塞。她怎麼覺得自己自小就挺懂事來著,不一會聽見背後有噠噠噠往這跑的腳步聲,立刻回身,就被個小豆子撞了個滿懷,差點沒將她撲倒。
「九姐姐。」柳笑笑摸著撞疼的腦袋,抬頭鼓腮看她,「九姐姐太瘦了,腿沒肉,撞得疼,該長點肉才對。」
柳雁忍俊不禁,摸摸她的頭,「你先撞了我倒有理了。」
柳笑笑認真道,「爹爹說,做哥哥姐姐的要讓著弟弟妹妹的。九姐姐比笑笑大,讓著我好不好?」
方青說道,「笑笑不許說歪理。」
聽見母親輕責,柳笑笑努嘴不敢再說。柳定澤上前將女兒抱起,「笑笑要聽娘的話,不聽話不乖。」
柳笑笑這才展顏,又去拉母親的手,「娘,笑笑聽您的。」
方青這才稍稍露了笑意,女兒怕自己,親近她爹,這家,總要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
柳雁問道,「叔叔嬸嬸要去哪?」
「陪你嬸嬸回娘家喝滿月酒。」
柳雁瞭然,目送他們離去。還沒走兩步,就見旁邊一人走過,也不同自己打招呼。偏頭看去,才看清是柳芳菲。
柳芳菲初春已行及笄之禮,雖只比柳雁長一歲,但個子卻比她高許多。不苟言笑,顯得十分穩重。只是看了一眼柳雁,一如既往淡漠如初,沒有理會。
柳雁負手看她遠去,真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她。一點也不像四叔,還是笑笑像。
因馬車方才在清洗,柳定澤出來後沒有看見車,管家稟報要稍等片刻。便在大門抱著女兒玩樂,柳芳菲出來時,就跟他們碰上了。
見他們還在門口,已故意晚了稍許出門的柳芳菲微微一頓,喚了聲父親母親。柳定澤也未看她,淡淡應了一聲。柳笑笑朝她擺擺手,「姐姐再見。」
柳芳菲淡漠應了她一聲,提步往外走,走時,餘光已看見方青又高隆的肚皮。穩婆說裡頭大概是有兩個孩子?一胎生倆,這柳家四房,是再沒她和哥哥的地位了。
馬車趕到門前,柳定澤送妻子女兒上去,這才跨步而上,坐下不久,方青便說道,「該給芳菲找婆家了。」
雖然柳芳菲不是自己所生,但她的大小事,方青卻必須得操心,尤其是婚姻大事。她叫了自己這麼多年母親,方青更要給她尋個好婆家。
柳定澤說道,「這種事我也幫不上忙,你瞧見哪家可以,再讓母親看看,她老人家說可行,那就行了。」
方青抬眸看他,「撇去她親娘的事不說,四郎可是覺得芳菲不像你?故而這樣冷淡?」
柳定澤微微一笑,「難道不是?」
「我瞧著,三個孩子都像你。」柳翰憨厚,像潛在的他。笑笑頑皮,像兒時的他。而柳芳菲……方青繼續說道,「她性子薄情冷漠,跟四郎無異。」
柳定澤頗為無辜,「難道我待你和笑笑不好麼?哪裡薄情了。」
方青輕輕搖頭,不再言語。他分明是知道的,卻總裝作不懂。柳定澤握了她的手說道,「於我而言,一家人便是我娘、你、笑笑和我,還有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除此之外,他們都不是一家人。兄長和嫂子們,只能算是親人。」
——柳芳菲和柳翰都不算,只是過客,養在四房的孩子。
柳定澤將這感情等級分得很明白,沒有絲毫混淆。能為家人、親人付出到什麼地步,他也很清楚。家人可以以命相守,親人卻只能拼盡全力守護。這麼一想,方青說的確實不錯,他的確薄情。
方家如今雖非大富大貴,但是也算殷實人家。方白開了間藥鋪,因醫術精湛,又有懸壺濟世之心,頗得百姓稱讚。口口相傳,前來求醫的人每日都門庭若市,日子也過得越發好了。
這日方白的第三個孩子擺滿月酒,閉門半日。方家新宅已擺上五桌酒席,方白和妻子阿萱正在門口迎客,見了妹夫妹妹前來,笑道,「每每擺酒,你們來得最早。」
柳定澤笑道,「吃吃喝喝的事當然是要趕早的,否則怎麼搶得過人家。」
柳笑笑也朗聲,「舅舅。」
方白摸摸外甥的腦袋,笑笑,「快進去跟你表哥表姐玩吧。」
柳笑笑也不怯生,從母親的手中抽手出來,就進裡頭去找哥哥姐姐們玩了。不一會柳定澤和方青也進了裡頭。方白在後頭看著妹妹,走路仍是瘸的,妹夫在旁走的很慢,時而低頭對她笑笑,不知在說什麼。只是看去,就覺兩人琴瑟和鳴,鶼鰈情深。
阿萱稍稍探頭,問道,「大郎在看什麼?」
方白回神,淡笑,「沒什麼。」
阿萱也不追問,笑笑同他一起迎客。
秋天將至,皇城卻還是滿城夏景,烈日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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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從家門出來,也不坐車,打傘出了巷子,準備去隔壁街道的奇珍鋪子裡可有上什麼新奇珠子。前腳進去,就有人後腳進來,聲音聽得十分熟悉,從高大的架子後往那看去,見了那人,長眉便挑起了。
易天揚,宋宋的未婚夫。
柳雁對這好友的未婚夫著實是沒好感,且不說他是個紈褲子弟,對宋宋好似也不上心,更有聽聞他流連青樓,日後宋宋嫁過去會如何,她當真不敢想。她想過要使計讓易天揚退親,可宋宋抵死不肯,說若被退親,是宋家羞辱,爹爹定會討厭她,繼母也更沒好臉色。
不能拔劍抗敵,柳雁心裡不痛快。
「這根金釵著實不錯,買來送姑娘肯定能討歡心。」
柳雁豎起耳朵,送給宋宋的?算易天揚有點良心。
不一會就聽旁人說道,「送給宋家姑娘的?」
易天揚輕笑,「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作甚,送不送再過兩個月她就是我的人了,何必花這銀子,我是送給春花姑娘的。」
旁人說道,「你不久就要成親了,還總往飄香樓跑,不怕你未來媳婦吃醋麼?」
「那宋安怡空有一張美人臉,膽子小得很,哪裡敢吃醋。」易天揚得意道,「我若讓她往東,她定不敢往西。她唯一的好處便是脾氣好,我爹娘肯定滿意,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能好好出去玩,爹娘再不會嘮叨我。」
柳雁聽了氣炸,差點沒衝出去揍他一頓。
旁人嬉笑道,「那宋安怡不是跟定國公家的九姑娘交情頗好麼?指不定你們成親後,九姑娘總去你們家,一不小心心儀你了,那易兄就能坐擁兩個美人了。」
柳雁胃一縮,就要吐了,還沒出去給他們個冷臉,就聽見個冰冰冷冷的聲音說道,「你們這些螻蟻也配!」
她頓了頓,伸頭看去,鋪子裡除了易天揚和他的狐朋狗友,又來了另一人。身子被遮擋住了,只能從易天揚的肩頭空處看見那人。
那姑娘生得十分嬌美,面似柔枝嫩條,可一雙明眸如珠,略顯凌厲。只是站在那,柳雁就覺她風姿卓越。她微微合緊珠唇,倚在架子上沒有出去。
世上除了敵人和友人,還有一種奇怪的人——非敵非友。
柳雁就碰上了。
——桉郡主。
只要她和桉郡主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桉郡主必然會費盡心思搶她風頭。可一旦自己有難,她又會跳出來為自己抱不平,甚至代她出手。
惺惺相惜麼?
易天揚是太師孫兒,見過的權貴並不少,自然見過桉郡主。即使是當場被駁了面子,也沒敢吱聲。可他的朋友不曾見過,仗著有易天揚撐腰,當即大聲道,「你一個姑娘插什麼話,螻蟻?你信不信我將你碾成螻蟻!」
話落,桉郡主後頭的侍衛已嘶嘶拔劍,直接指在了那人鼻尖上。易天揚暗暗叫苦,「郡主息怒,這人向來愛胡說,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桉郡主看著這被劍指住後腿一直在發抖的人,字字道,「螻蟻。」
那人哪裡敢再說話,連求饒的話也不敢說。
桉郡主輕笑,「滾。」
易天揚連忙和朋友連滾帶爬出去,連頭也不敢回。桉郡主淡聲,「你要在那躲到什麼時候?」
靜默許久的柳雁這才從遮擋物那走出來,與桉郡主正面相對,笑笑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桉郡主瞥了一眼外頭的柳家下人,柳雁瞭然,又感慨道,「原來你是因為我在這,所以才進來湊熱鬧的,真是惶恐。」
「你若是會因為這個惶恐,那可真要塌天了。」桉郡主只覺她這幾年越發輕佻,都不像個姑娘家了,真不知哪裡好,可誰都誇讚她。
柳雁想想說道,「那荷塘的荷花快要謝盡了,不如去賞個荷花釣釣魚?」
桉郡主輕笑,「誰要跟你去做這種好友間才做的事,讓人瞧見,還以為我們走得近了。」
柳雁眼神略帶狡黠,「那你為什麼要找齊哥哥去賞花釣魚?」
桉郡主這才聽出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話,她早該在對方問這話的時候有所警惕,以柳雁的脾氣,怎麼會邀自己去做這種事,「我找誰去,跟誰去,與你何干?」
柳雁眨眨眼,瞭然點頭,「對哦,你做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嘛。」
「……」桉郡主惱道,「真不該為你出頭!」
見她終於不假惺惺裝好脾氣,柳雁不由笑笑,「我就奇怪你怎麼這樣好性子了,果真是在裝的。」
桉郡主睜著杏眼瞪了瞪她,近日母妃教導得緊要,步子走得更小了,笑也不能太開懷,她苦忍幾日,沒想到一見面就被柳雁破了功,當真不甘。只是不再忍著,心裡頭倒舒服許多。瞧了她一眼,才道,「宋宋嫁給易天揚那樣的人,只怕你日後行走也不便了。」
柳雁若有所思,她也不想宋宋嫁給那種混蛋,可……又能如何。身為女子,談及婚姻之事,總有許多阻礙。哪怕她已想了至少十種法子要為宋宋脫身,可宋宋不肯,她難道要強拆姻緣?更何況,若宋宋真被退親,那日後如何安心過活?她能守著好友一世,但宋宋絕對不想要這種活法。
逆來順受,就是宋宋的處世方法,雖然她完全不讚同。
越想柳雁心裡越悶,口中微乾,又掛念起酒來。看看四下,上前一步,同桉郡主附耳道,「要不,我們去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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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在寒冬喝酒能驅寒,在夏日喝酒卻要熱出一身汗來。更何況還要用小火爐燙酒,只是看著,桉郡主額頭就又滲出如珠細汗,「哪有三伏天喝溫酒的。」
柳雁也不想,可她是吃夠了癸水的苦,娘親和嬤嬤都說了,是因為吃生冷的東西過多,千叮萬囑要她不許吃冷的,「你來癸水沒?」
「……」桉郡主沒想到她頭一句話就問這個,惱道,「與你何干!」
柳雁嗤笑,「那定是來了,指不定……」她瞧了瞧她,「如今正來著。」
桉郡主惱她,「你再說我就走了,告訴你家嬤嬤你躲這喝酒。」
「噓。」柳雁忙衝她噤聲,「我不說了就是。」
桉郡主這才罷休,看著那小爐上的火苗,更覺熱得慌。乾脆起身站在窗前,吹風納涼。
不一會柳雁燙好酒,喚她過來喝酒吃菜。她才又回到桌前,吃了幾口菜,才開口,「你方才什麼都不提,獨獨提了齊褚陽的事。」
柳雁嚥下一口菜,抿了口酒,嚥下腹中,那酒的火辣就在肚子燒開了,十分舒服。聽見她這話,淡然道,「我歡喜他。」
桉郡主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毫不掩飾,一時驚訝得沒法接話。好一會柳雁又悠悠道,「我知道你也歡喜他。」
「我沒有。」
柳雁輕輕一笑,「有沒有都跟我無關,反正我歡喜他就好。」
桉郡主做不到她這樣的灑脫,既是羨慕又為她羞赧。
柳雁不會在別人面前這樣坦然承認,這種事承認了對誰都沒好處,自己的心意自己知道……齊褚陽知道就好。只是桉郡主不同,她也喜歡齊褚陽,而且因為世子的緣故,他們每月見面的次數比自己跟他的還多,總覺不痛快。
桉郡主知道齊柳兩家的交情,齊褚陽更是跟柳雁在同一個宅子裡住過許多年,算起來,他們兩人才是青梅竹馬,自己又算什麼。到底是比不過她,自小到大都是……
少女的心已滿是挫敗,這種感覺她不喜歡。
她嘲諷似地笑笑,「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只是想同我炫耀罷了,哪裡是真心要喝酒。」
柳雁稍稍一頓,才道,「我是真心請你喝酒。只是也想借這獨處的機會,跟你說清楚,免得你再對齊哥哥動心,日後不能安心嫁人。」
桉郡主紅了眼,質問道,「你怎能確定他最後會娶你?」她怎的就這樣有自信,自信倒讓人覺得輕狂。
柳雁又飲盡一杯酒,「因為齊哥哥也歡喜我。」
說這話時,借了酒壯膽,面上還是泛起紅暈。她知道齊褚陽的心意,連兩家都已默認他們明年便會成婚的事。她用不著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可心裡明白和親口說出來,還是十分羞澀。強裝鎮定給了桉郡主個下馬威,讓她不要再覬覦她的齊哥哥,安心做郡主乖乖嫁人吧。
桉郡主知曉柳雁的機會遠大於自己,可心裡還是不甘心。乾脆奪了她的酒來,大口吞下。誰想太過滾燙,嘴立刻生疼,痛得她叫了起來。
門外下人以為裡頭發生了什麼事,當即破門而入。柳雁來不及收拾好酒水,隨後就進管嬤嬤直勾勾看著她手裡的酒瓶。
柳雁肅色,「嬤嬤,你聽我解釋。」
管嬤嬤痛心疾首,不聽就是不聽,敢情她總是一人躲廂房獨飲吧。她氣得不行,回家就跟李墨荷說了這事。
李墨荷是慣著她,可喝酒這事傳出去名聲不好,便罰她禁足十日,讓柳雁苦不堪言。
齊褚陽第二日來尋柳長安,聽聞柳雁因喝酒被禁足,倒想起之前識破她喝酒一事。
柳長安笑道,「聽說喝了有半壺,卻半點醉態不見,我這妹妹的酒量,看來是隨了我爹。」
齊褚陽騎馬射箭之流都會,但惟獨不會喝酒,沾酒即醉。想到柳雁這樣能喝,頓感欣慰,悠悠想到,看來聖上年年御賜的酒,都不用發愁無去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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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七,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這日成親的新人很多,來頭最大的,莫過於易太師孫兒迎娶宋家姑娘。
因柳家也在邀請之列,柳雁便和母親一起去喝喜酒。看著好友鳳冠霞帔踏進易家大門,同新郎官三拜成婚,只看得眼眸發熱。
宋宋兒時的模樣她還記得,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膽子小得很,動不動便會哭。可就是這樣一個膽小的人,卻會在兩人碰見大狗時,兩腿發抖地跳出來,站在她前面護著她。然後告訴她不要怕,分明自己也怕得滿臉掛淚。
易天揚那樣的人,怎麼配得起宋宋……柳雁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事了,她應該將那十種退親的法子用上,哪怕宋宋怪自己,也不該讓這樣好的她嫁了易天揚那種紈褲子弟……
沉思之際,新人已在贊禮者的聲音下,送入洞房。
她驀地站起身,看著閨中好友大紅的背影遠去,心中空落。
「宋宋……」
低低喚聲淹沒在賀喜聲中,宋安怡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