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飛椅怒砸癡鴛鴦 (下)

惜墨瞧見正挨駡的是她的親妹妹,趕緊趨前賠不是:「少爺、少奶奶,惜字剛入府,還不熟悉您們的喜好,請您們見諒。」


「惜墨,你是怎教她的?人家說惜字如金,但她竟敢頂嘴?!」李紜姬一掃入門時楚楚可憐的模樣,脾氣隨著孕期進入後期,更加毛躁,稍有不順便對僕役動輒打罵。


梁東籬面黃肌瘦,眼窩凹陷,冷眼瞧著李紜姬放肆,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道:「廢話這麼多做啥?買你入府難道僅能暖床用?還不快去給爺換壺茶來?」


惜墨一聽,嚇得臉色蒼白。少爺性淫,除了流連花街外,府內通房丫頭也不少,只要看上眼,便會想辦法染指。現在少爺這麼說,就不知道才十二歲的妹妹是不是已讓少爺破了瓜?


瑟瑟對這個同父異母、遊手好閒的哥哥並不欣賞,從小也不親昵,感情極淡。尤其是父親又因他煩心惱怒病倒,對梁東籬夫妻的態度就沒了那分尊敬之意。


更況且,即使夏日酷熱,兩人穿著夏季常服盤扣敞開,露出胸口肌膚,著實不妥。更讓她瞠目結舌的是李紜姬挺著大肚子臥在羅漢榻上,裙襬撩得老高,露出雪白的大腿,顯得極端不莊重,讓瑟瑟要寒喧招呼都不知該是不該,或者就視而不見,擦身而過便罷?


瑟瑟將梁東籬那些話聽在耳裡,知曉惜墨倏地臉色發白的原因,蹙眉淡淡地說了一句:「哥哥、嫂嫂好。惜墨,快將惜字帶下去換掉,讓總管派個辦事伶俐的大丫鬟來服侍少爺、少奶奶。」語畢,便要跨步離去。


「小姐…」惜墨拉住瑟瑟的衣袖,滿心感激,卻也一臉為難。她理當陪著小姐出門,但又不能放著惜字不管,陷入兩難。


瑟瑟拍了拍惜墨的手,眼神示意她留下,低聲說道:「我去去就回。」


梁東籬瞧著受寵的庶妹態度高傲,不快問道:「等等,你要去哪?」


瑟瑟頓住腳步,卻沒回頭,冷冷地說了句:「哥哥出門時,妹妹可曾過問?勸哥哥管好自己便好。」


梁東籬聽了大怒,站起身,卻沒料到一口痰嗆在了喉間,分不清東南西北地咳了起來,啞著聲令惜墨趕緊去取來痰盅,無暇再阻攔瑟瑟。


***


那座荒廢花園內有一堵傾圮磚牆,高度合適,楊治齊曾帶瑟瑟過來寫生過。今日坐在上頭,引頸期盼,癡癡地看著那道拱門,就盼瑟瑟能夠赴約。


自那日與魏子胥言語針鋒相對,過了十數日他才意識到不對勁。若是梁魏兩家真有結成親家的意思,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打探了消息,才知道梁魏兩家不知何故居然翻臉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且梁老爺病了,無暇顧及瑟瑟的親事。他不禁思量,瑟瑟與他是否有了重新再來的機會。


酷暑中,他汗如雨下,仍舊不放棄地坐在磚牆上等待。捎給瑟瑟的信箋字字真切,期待挽回瑟瑟的心,只怕瑟瑟不願見他。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瑟瑟的身影出現在拱門那一頭,朝他走來。


瑟瑟來到他跟前,楊治齊難掩興奮欣喜之情,殷切地開口說:「瑟瑟!近來可好?」


「還好…」瑟瑟尷尬回答,她不能在外頭逗留太久,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說明自己的想法。


楊治齊瞧她欲言又止、靦腆的表情,會錯意,感動地拉住瑟瑟的手說道:「瑟瑟,我想告訴你,我想清楚了。現在是新時代,我受西學教育,實在不該如此迂腐。」


「治齊哥哥?」瑟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小手便讓楊治齊握在了手裡,面色一變,慌忙想抽出手。


楊治齊不讓瑟瑟抽手,逼近了瑟瑟。「我喜歡你!瑟瑟,不管你與魏子胥是否有肌膚之親都不要緊!」


「不,治齊哥哥,我和魏子胥不是你想得那樣。」瑟瑟瞧著楊治齊雙目中燃著熱切的愛意,居然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那不是更好嗎?那日我本來就要向你求婚,只是讓魏子胥破壞一切而已。」楊治齊鬆開了瑟瑟的手,從褲袋裡掏出了一個寶藍色盒子,隨即單膝跪了下來,打開了盒子。


「我會娶你為妻,瑟瑟!嫁給我吧?」一枚銀色的婚戒綴著小小的藍寶石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中。這是楊治齊省吃儉用,縮衣節食,到處兼課,攢了一年薪餉,唯一有能力買下的一枚戒指。


他是認真想迎娶瑟瑟的。


瑟瑟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得又退了一步,凝視著楊治齊。楊治齊也望著瑟瑟等待她的回答。


瑟瑟雖然對他的心意有些感動,但她無意於他,十指絞著裙子,半響,才聲如蚊吶地說:「我對治齊哥哥一直都是亦師亦友的情誼而已...」


「難道,你喜歡魏子胥?像他那種老派還穿著旗裝的男人?!」楊治齊站起身,一臉不可置信。


瑟瑟聞言怔了怔,還來不及細想楊治齊方才提出的質問,就讓他摟入懷中。


「我絕對不許你喜歡魏子胥!你是我的!」楊治齊低吼著,狠狠一吻。


匡啷!


魏家閣樓玻璃盡碎,一隻杉木雕成的西洋沙發椅飛出閣樓墜到了花園中,摔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