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賭氣的老兩口兒

  「你說是,那就是吧!」

  蕭杏花聽著蕭戰庭那句冷笑,以及這句充滿嘲笑意味的話,不由得咬緊了牙根。

  呵呵,這是承認了,又羞惱成怒嗎?

  既是他能做得,怎麼自己挑破了,便生氣了?

  蕭杏花呆了半響,最後來了句:「冷著個臉,有什麼意思呢!」

  說著這個,她一翻身,背對著他。

  長夜漫漫,她卻是死活睡不著,腦中一遍遍地想著往昔,又想著今日。身後彷彿有一種灼熱強勁的氣息,再再提醒著她,那個久違了十五年的男人正在和她同床共枕!

  可是那又如何,他早已不是當日的蕭鐵蛋,她也不是那個被蕭鐵蛋拉到山坳坳裡為所欲為的蕭杏花了。

  一直到了後半夜,她才迷糊著睡著,後來一晃眼就醒了。

  醒來回頭一看,炕上已經沒蕭戰庭了。

  她爬起來,透過窗子往外看,蕭戰庭正和兩個兒子站在院子裡。

  他好像要教他們練武蹲馬步,在那裡一點點地糾正他們姿勢,夢巧兒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也跟著比劃幾下子。

  一夜沒睡,她累得腰酸背痛的,這個時候熙春和念夏端來了洗臉水漱口水,並取來了早膳,卻是一碗香噴噴的餛飩湯,往日她最愛這一口了。更何況上面放了些許鮮肉鮓,又撒上了酸筍韭菜,一聞便覺得唇齒大動。

  蕭杏花在熙春的伺候下洗漱了,又吃起念夏奉過來的餛飩湯,一邊吃著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看外面太陽頭倒是老高了。」

  「夫人,這會子已經是辰時了。」

  蕭杏花一聽,倒是不由一驚,她這個人素來勤勉,一過寅就要起來的,給家裡兒女媳婦做早膳,再屋裡屋外地收拾摸索,還從來沒有一口氣睡到辰時呢。

  旁邊的念夏掩唇笑著說:「侯爺說了,讓你多睡會吧。」

  蕭杏花聽了,不由低哼一聲:「他哪裡知道呢!」

  熙春從旁道:「大少奶奶也說,讓夫人多睡一會兒。說起來夫人真是命好,侯爺體貼您,底下少奶奶也孝敬您呢!」

  正說著,夢巧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屋了,一進來,她就賊兮兮地笑,之後還讓熙春和念夏都出去了。

  她看看窗外,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娘,昨夜裡到底怎麼樣?」

  蕭杏花莫名地瞪她一眼:「什麼怎麼樣啊?」

  夢巧兒只以為婆婆是不好意思:「就是你和爹啊,如何?」

  蕭杏花別過臉去:「還能如何,悶頭睡大覺唄!」

  夢巧兒不信:「我的親娘啊,和媳婦我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說這孤男寡女的,睡一個炕頭,還能沒事?我可不信!再說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你們這久別了十幾年,還不蜜一樣糾纏在一起啊!」

  蕭杏花沒好氣地瞪了這大兒媳婦一眼:「糾纏你個賊囚根子!少在這裡扯淡,還不趕緊收拾收拾,盡快趕路是要緊,別在這裡耽擱了!」

  夢巧兒和婆婆素日最相投的,哪裡是被罵一句就能退的呢,當下也是疑惑:「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和爹真得就乾睡覺,啥都沒做?」

  蕭杏花這下子是真惱了,叉腰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歪剌骨,昨夜裡把我從房舍裡生生趕出來,害得我跑到這裡來投靠你爹!如今還指望著打聽什麼腌臢事兒?這都老骨頭一把眼瞅著當奶奶的人了,你還指望我再生個小叔子給你抱嗎?」

  可憐夢巧兒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心頭卻是霧水瀰漫,想著看爹那身板,不知道比狗蛋牛蛋壯實多少,怎麼著也能大戰個三百回合,怎麼就沒弄呢?

  夢巧兒心裡琢磨著事兒,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那邊蕭戰庭初步試探了下兒子的身子根基,倒是頗有些滿意。雖說沒練武打下底子,可是如今兩個兒子一個十七一個十六,論起年紀還不晚,自小又是幹慣了重活身子壯的,以後勤加練習,自己悉心栽培,不敢說成大器,至少繼承自己衣缽應該沒問題。

  只是兩個兒子終究和自己不熟,說話恭恭敬敬的,不像是對待老爹,反倒是把他當頂頭上司。

  他心裡暗嘆一聲,不過也明白這是莫可奈何的,分別十幾年,他從未教導養育過他們二人,如今天上掉下個爹,任憑誰都會不自在吧。

  想著間,他邁步回了房舍,想著看看蕭杏花。

  誰知道一進去,便見到蕭杏花叉著腰,氣鼓鼓地站在那裡,上面穿著羅蘭挑絲對襟衫兒,下面則是一襲兒絳紫紗縷絲拖泥裙。她臉上氣得粉濃濃般紅艷,橫叉著腰兒,那胸脯漲卜卜的。

  看得出,她是著意打扮過的,這麼打扮的蕭杏花,真得並不像她自己那般說得老了,反而彷彿艷杏盈枝,花嬌人美,顫巍巍得讓人恨不得上前採擷在手。

  不過他面無表情地望向她,不動聲色地問:「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哪個惹你了?」

  蕭戰庭不過來也就罷了,他這麼一過來,再一問,可真真是恰好踩了蕭杏花尾巴。

  她想起剛才兒媳婦所問的那些話,不由滿腹怨意地瞄了他一眼,冷眉豎眼地道:「我自罵自個兒媳婦,關你何事,要你來問!」

  說完這句,她一跺腳,連看都不看蕭戰庭,直奔旁邊佩珩她們那屋去了。

  原地徒留了蕭戰庭,倒是站在那裡,看著被她睡過的那凌亂被窩,呆看了許久,最後終於上前,彎腰下去,動手疊起來。

  正疊著間,卻見那涼被上糾纏著一根青絲。

  他的頭髮比她的要粗硬許多,那根青絲細軟,自然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他捏著那根青絲在手裡,低頭倒是看了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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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和娘鬥氣了。」

  這是蕭家一群兒女們私底下議論的事。

  「娘去爹屋裡睡了,可是他們空躺了一夜,並沒什麼事,是以娘大怒,氣沖沖地沒個笑模樣,也不理爹,更是對兒女們沒個好臉色。」

  這是蕭家一群兒女們經過深入分析後得出的結論。

  夢巧兒皺著眉頭想這件事:「無非就幾種可能,爹是個銀樣蠟槍頭,根本中看不中用,娘發現爹根本不行,一腔期盼落空,最後羞惱成怒!」

  蕭千堯一聽,覺得這話不中聽了:「夢巧兒你說誰呢,我爹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的,怎麼看也該是厲害角色,怎麼就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了?」

  雖然說才喊了那麼幾天爹,可是蕭千堯已經對自己爹欽佩得五體投地,竟看不得自己媳婦說爹不好了。

  旁邊秀梅和蕭千雲連忙來勸:「這不是猜猜麼,我們胡亂猜猜,不能當真!」

  蕭千堯這才平息了不悅,他想了想,才道:「依我的想法,爹位高權重,又本來是要迎娶那位公主的。那公主才多大,看著和我們年紀也差不多。如此一來,爹自然覺得娘年紀大了,看不上娘了。」

  蕭千堯說了這番話,其他幾個人都低頭不吭聲了。

  他們其實明白,這是最有可能的了。

  畢竟那位寶儀公主他們也見了,不說性情,只說那相貌那鮮嫩,真不是娘能比的。

  旁邊的秀梅嘆了口氣,忽然就眼圈紅了:「娘其實論起相貌,在咱白灣子縣也是數得著的,只是一來年紀大了,二來確實比不得爹身邊的那些小妖貨。其實我現在想著,若是咱沒認這個爹,娘可能都要準備著嫁給咱羅六叔了吧。羅六叔又不會嫌棄咱娘,人家是一心對咱娘好的。」

  蕭千雲也低下了頭:「是,羅六叔真是個好人呢。若不是出了這事,我都想,以後他和娘成了,我心裡就把他當親爹看。」

  這下子大家都低頭不言了。

  羅六叔人真是好的,那個時候娘一個人拉扯著他們幾個孩子,其中酸楚,自是言語不能形容,當時羅六叔幫了他們太多。

  「唉,這次咱出來匆忙,竟沒來得及和羅六叔好生告個別,想來實在是——」

  「是啊,我想著六叔說的,他已經張羅著盤個宅院,咱們一大家子搬過去。」

  「他之前新充了都頭,當時還說要請我們吃酒呢。」

  這兩對人兒想著那羅六叔,再想想自己娘的終身,不免唏噓。

  誰知道這四個人聚在這裡討論事兒,也算是隔牆有耳,恰好被行經此地的蕭戰庭聽在耳中。

  他僵站在那裡片刻後,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來了。

  沉默半響,他抬手喚來了銘安,淡聲吩咐道:「派人回白灣子縣,查一個衙門做的都頭,叫羅六的。」

  銘安當即低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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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後,蕭杏花自然是對蕭戰庭頗多不滿,蕭戰庭對蕭杏花也是分外疏冷。蕭杏花看在眼裡,越發明白自己的處境,而眾位子女冷眼旁觀,更加覺得自己娘親委屈了。

  而自那日後,蕭杏花自然不再和蕭戰庭同房了,便是偶爾遇到驛站寒酸的,她也就和兒媳女兒擠在一處。夢巧兒想明白那些後,自然不再強著自己婆婆去公公屋了。

  一眾子女們,再怎麼想討好這個公爹,也不至於讓娘去遭人嫌棄!

  這一切看在寶儀公主眼中,自然是得意非常,她想著不過是個寒酸婆子,果然入不得蕭戰庭眼兒,將來她自會設法,讓蕭戰庭休了那婆子。

  只是如今她也長了個心眼,不敢張揚出來,只等到了燕京城,再去想父皇母后哭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