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被個火燙火燙的鐵頭熨帖著,她哪能不知道

  卻誰蕭戰庭提起昔年的春嫂嫂,她開始還是一呆,後來很快便明白他說得是誰了。

  當初村裡有個寡婦,叫春嫂子的,約莫比蕭戰庭大兩三歲吧,生得模樣周正。因男人早早去了,平時家裡一些力氣活,難免要求助於人。

  蕭戰庭有的是力氣,為人也好,偶爾便幫她一把。

  蕭杏花其實心裡也明白,這是應該的,可是有時候看著他幫人家,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晚上故意使些小性子,比如扭過身去不讓他碰,或者把中衣的腰帶束得緊緊的為難他。

  他是一日不能沒有的,一晚上摺騰兩三次也是有的,她不讓他碰,他自然焦灼,呼哧呼哧喘著氣,把她抱得緊緊的,說一些讓人臉紅耳臊的話來哄她。哄著哄著,她也就順從了。

  蕭杏花想起往事,可真是咬牙切齒,扭過臉去:「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

  「杏花兒,別胡鬧。」蕭戰庭聽她說得不堪,便道:「我哪是那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自然是知道自己,可卻不知道人家心裡怎麼想啊!」

  蕭杏花心裡跟明鏡似的,春嫂子年紀不小了,一雙眼兒不住地向蕭鐵蛋身上掃,那意思更是再明白不過了。寡婦門前是非多,她自然是不希望他碰上,倒是寧願自己去受累幫人家,也不願意他去。

  「我管不住別人怎麼想,我只要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是了。」蕭戰庭凝視著蕭杏花,鄭重地道。

  蕭杏花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也是一怔,想起自己剛才滿嘴的酸,且是陳年老酸,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也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你只記得往日自己的話就是!」

  「你啊!」蕭戰庭見她這樣,也是笑了。他一笑,那剛硬的臉龐整個都柔和下來了。

  蕭杏花心裡舒坦,便過來伺候著他洗漱,正好底下丫鬟端來了茶水瓜果,夫妻二人一起用了。用著間,因蕭杏花知道第二日蕭戰庭不用上朝,自是高興,便道;「咱家院子裡那邊的小河旁,不是有一塊空地嗎?當時說好的要在那裡種點什麼,前幾日我讓柴大管家買了些種子,昨日吩咐下去,已經讓底下夥計給把地鬆了鬆土,預備著這幾天就開始種了。你既然今日有空,不如過去看看,咱們就種點什麼吧?」

  蕭戰庭一聽,倒是頗有興趣:「好。恰明日我在家,我和你一起弄,再把兩個兒子都叫上。」

  蕭杏花自然是樂意,不過卻故意別了他一眼:「你可是堂堂大侯爺大將軍呢,哪能幹這些事?」

  蕭戰庭哪能看不出她那小心思呢,隨手拿起一枚通紅的果兒放她嘴裡:「你是一日不揶揄我,便覺得悶是不是?你既要做,我自然隨著你。」

  他這話說得雖然語氣並不好,不過她卻心裡甜滋滋的,將那果兒咬在口中,酸甜甜的,很好吃。

  「那明日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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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這日是沐休,不光是蕭戰庭不用上朝,兩個兒子如今得了一天休息,反倒是女兒媳婦的,還得讀書識字呢。

  「你說得原本也對,咱以前在鎮子上縣裡,自是能隨心所欲,只是如今終究和以前不同,我可得拘束著她們點,一則是以後不能丟了千堯千雲的臉面,二則是她們好了,咱們這一大家子才能和睦過日子呢。」

  「嗯。」蕭戰庭其實對她是極為放心的。

  年輕那會兒,她雖然話不多,可是什麼事兒該怎麼做,什麼話兒該怎麼擺,都能應付得妥妥帖帖。至於他娘那個人,他是知道的,大體上是個良善的,可是小事上總是存著點小私心。作為兒媳婦,或許多少有些委屈吧,但是她從未給自己訴苦過,反而能把那當婆婆的哄開心了。

  村裡老人說,杏花兒是個識大體的姑娘,凡事都能看得開,做什麼都有分寸。

  當時他聽到這話的時候,自然是知道他的杏花兒,她那小性子,只對自己識。

  他也信她,知道既然來了這燕京城,乍入了這侯門陌生之地,她也能應對得極好,再慢慢地把媳婦女兒都拘束了,好好管教,不至於讓人看了笑話去。

  「這燕京城裡不比我們鄉下地方,女子也是可以有些機遇的,我也會尋覓著看看,若是有好的,會給她們留意。至於你,總得試探下她們的意思,再品度下性情。」

  「這個你說得在理,如今先在家裡好生識字,等好歹能把書念通順了,我再做打算。」

  蕭戰庭點頭,一時不知道怎麼想起了個事,卻又道:「他們都還年輕,不著急,不必——」

  他話沒說下去,可是蕭杏花一看他那意思,就明白了。

  這是說年輕,不著急抱孫子吧?

  「如今年輕著,先隨意吧,若是有了自然好,沒有,便好好讀書識字。」他淡聲這麼道。

  蕭戰庭這一說,蕭杏花算是徹底明白了。

  想起來,她年輕那會子,還沒和蕭戰庭圓房的時候,大概也就十四歲多吧,便早被他摸遍了的。只是他顧慮著她疼,沒敢摸進最後一道門罷了。

  本來兩個小的私底下摸摸親親,她也還算歡喜,被他那麼咂摸著,多少有點滋味,摟著脖子乖乖地叫聲好哥哥,也是無盡甜蜜。誰曾想,也不知道怎麼那當婆婆的就看出了端倪,後來有一天在吃晚飯的時候便說,讓蕭戰庭和自己都搬到西屋去住。

  西屋那裡有一個土炕,不算大,但是兩個人怎麼也能住得下。

  當時她一下子臉就通紅,紅得像山裡熟透的櫻桃。

  她知道,她這婆婆,是看出來了,看出來她和蕭鐵蛋私底下早有了什麼。

  這是讓她圓房呢。

  蕭杏花想起過去,嘆了口氣。

  圓房了後,這日子就難捱了,那鐵蛋真跟個大鐵蛋子一樣,能把人弄死,偏生她又是易懷的,用別人打趣的話說就是種多地好,這身子輕易就懷上了一胎。那個時候才多大,就挺了大肚子。

  十五歲生下了頭胎狗蛋兒。

  她也常覺得,若是能晚幾年圓房,她還能過幾年省心日子呢。

  不曾想,如今蕭戰庭竟主動提出這話,可以晚一些抱孫子。

  她斜眼瞅他:「難得你說這話呢。其實我也想著,如今秀梅身子不好,且得調養著呢。我瞧著夢巧兒兩口子倒是好得很,吵吵鬧鬧過去就沒事了。若是他們先有了,秀梅牛蛋那邊怕是心裡也覺得緊。心裡琢磨著這個,只是到底是兒媳婦的事,不好和你商量呢。」

  她之前還罵他,說他上樑不正連帶得下樑也歪,不曾想這也有讓人心裡舒坦的時候呢!

  「以前,自是委屈了你。」蕭戰庭想起過去,也是沒言語了,畢竟都過去了,他便是後悔,也沒得彌補,只能以後再不讓她受什麼委屈了。

  其實蕭杏花吧,說話是潑辣,可是心裡卻是另外一回事了。便是罵了這男人,一聽他說這話,頓時心裡便軟下來。

  畢竟聽這男人說個軟和話也不容易啊。

  她心裡暖和,便笑了笑,對他說道:「少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給我把種子種下去才是正經!」

  「嗯,好。」

  他看了她一眼,這麼說。

  蕭杏花開始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之後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她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兒,不過後來因著忙起來,也就不去想了。

  因兩個兒子都在家,這倒是好了,有了三個壯勞力。

  蕭戰庭是換下了往日金貴的袍子,換上了一身短打的利索衣衫,還用個綁帶把褲腿兒紮起來。蕭杏花遠遠地看著,倒有點像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呢。

  兩個兒子也都學了他們爹,是一般的裝束,可真是上陣父子兵。

  蕭杏花得了這三個兵,自然高興,便指揮著說:「我瞧著柴大管家已經命人澆過水了,並松過土,可是我拿著終究松得還不夠,你們幾個拿了鋤子,先把這土好生翻一翻。」

  蕭戰庭聽了,便帶著幾個兒子去幹。他是當爹的,兩個兒子自然都聽他的話,於是便見他在那裡分了個共,誰去翻這塊,誰去翻哪塊的,分工完畢,便埋頭幹起來。

  蕭杏花自然是不幹這辛苦事,樂得坐在地頭上。

  丫鬟們懂眼色,早給她拿來了一把籐椅,她舒服地坐著,品著冰糖菊花涼茶,再隨手嗑幾個瓜子,心裡卻琢磨著,哪塊地該種什麼。

  那片挨著小河流的地兒,可以種一些甜瓜白瓜還有茄子什麼的,旁邊靠著幾棵大柳樹呢,順著大柳樹搭個木頭架子,架子上再架起來一些葡萄秧子,到時候葡萄爬滿了籐,可以下面放張籐椅,或者做個鞦韆,慢悠悠地在裡面乘涼,到時候還可以飽覽園子裡的花啊草的,再看看樹啊河的,實在是不比當初在大轉子村要差呢。

  而這邊靠近路邊的地兒,再栽幾棵樹,櫻桃樹橘子樹的,都來幾棵,養上個大幾年,等狗蛋牛蛋兒他們以後有了兒女,還能爬樹摘果子吃呢!

  這麼美滋滋地想著,旁邊體貼的丫鬟還拿了一個桃花扇,從旁邊輕輕地給她扇著。

  她樂了,想著她如今可是當家奶奶的氣派呢,可真是享福了,於是在這滿心舒坦中,去看地裡埋頭幹活的那三男人。

  兩大一小。

  那兩個當兒子的論起體型來,還真是不如呢,看來果然得讓他們爹好生磨煉磨煉。

  這麼想著,她不自覺地把目光落在自己男人身上了。

  男人半彎著腰,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子黝黑結實的臂膀,大手牢牢地握著鐵掀,正在那裡賣力地幹著。他的胳膊是極為粗壯的,鐵掀在他的使喚下非常精準地翻著地上的泥土。

  他這些年沒閒著,行軍打仗什麼的,那身體真是越發健壯了。如今天熱,他穿得是薄短打勁裝,汗水出來,後背濕了一片,褲子也濕了,半黏在身上,凸顯出他大腿上虯結的肌肉塊,看著都是鼓鼓囊囊的力道。

  蕭杏花不自覺便想起來,那日她要給他下藥的,便坐在他大腿上。那大腿又硬又燙人,坐在上面倒像是騎著一條火龍。若是側坐著也就罷了,若是岔開來坐,倒是要把腿分開許多才行。

  老早以前,她其實就拿手比劃過,知道這男人的大腿真是比自己的腰粗,粗多了,也結實多了。所以他稍動一下,她腰就顫悠悠地晃蕩。

  這麼想著,她就臉紅了。

  關於那晚的事兒,她是失態了,控制不住地哭叫起來。要怪就怪那一聲老鴰叫,害得她想起過去的一些事來。其實這麼多年了,酸甜苦辣不知道多少,她早忘差不多了,也覺得自己根本不在意。

  別說沒把她怎麼著,就是被人家欺凌了,也不掉塊肉,值得記那麼多年嗎

  也可能是重新有了他,心裡有了依靠,便不自覺地變得脆弱起來,想著左右他能護著自己,開始恣意起來吧。

  有人疼的孩子愛哭,這個道理她是知道的。

  他倒是真沒讓她心寒,是打心底沒嫌棄她的樣子,硬生生地忍著憋著,卻把她每晚都抱著。有時候她都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知道他沒睡,就那麼從背後摟著她,輕輕地用唇親她的臉,親她的鼻子。

  他動作特別輕,可能是怕驚醒了她嚇到他。

  這個時候她也會心疼,心疼這個男人。

  他那德性,看樣子這些年就沒變過。

  誰也不是木頭樁子,被個火燙火燙的鐵頭熨帖著,她哪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