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杏花總覺得蕭戰庭一下子變得怪怪的,那張臉冷了下來,少言寡語,好不容易逼出來一句話,也是冷漠得很。
「好好的,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你說一把年紀了,怎麼這古怪性子還和以前一樣呢!」
現在想想可不就是麼,當初的蕭鐵蛋也是,一會兒熱乎得很,忽然間就冷了下來,冷過之後抱著人就往炕頭扔。
要不說真是天生的粗痞子呢!
蕭杏花一邊暗地裡念叨著,一邊攤開了個青皮緞子包袱。
先在包袱裡放了一塊黑緞子暗花布,恰好可以做身男人家袍子的,又隨意放了些軟白綢布,回頭可以做鞋用,最後看看窗戶外面沒人,將一張銀票小心地疊好放進去,再塞了一大把金元寶,並幾隻金釵子和寶珠子的。
等把這包袱繫好了,她抱在懷裡,踮腳看院子外面。
特意瞅了個空,知道蕭戰庭出去拜會朋友了,院子裡的丫鬟小廝的也都被她支開了,正好是行事的時候。
她是聽了夢巧兒說羅六就住在隔著這鎮國侯府兩個巷子的客棧裡,便想著好歹去看看他。
她將包袱夾在腋下,大大方方地走出了院子,一路上遇到丫鬟小廝們,自然也不敢細看她是不是拿了什麼。便是有人看到她拿了個包袱,便只以為她是要拿著什麼給後院的少奶奶們送去呢。
蕭杏花就這麼一路故作大方地往後院走,穿過了一道道迴廊,來到了後花園,又越過後花園的小徑,看看這邊四處無人,只有遠處兩三個花匠在那裡低頭忙活,她便忙一個彎腰,從後院的小木門溜了出去。
溜出去後,總算鬆了口氣。
按照夢巧兒所說,那個三河客棧只需要「出了咱們侯府大門,往右邊拐,穿過三條巷子就是了」。如今她從後門出來,往前走出胡同,右拐三條巷子就是了。
想起羅六,她心裡也是著急,就怕他見不到自己,失望地回去了,是以加快了步子,匆忙前往那三河客棧。
走了一盞茶功夫,穿過三條巷子,找人打聽了下,總算尋到了那三河客棧,待進去問了掌櫃,知道那姓羅的客人在後院的倒插房裡住著。
她一聽就知道,那倒插房必然是這客棧最便宜的房間了,鎮日不見陽光,陰面,自然便宜。
想著往日他的種種好,此時連個好屋子都捨不得住,心裡不免一酸。
因那掌櫃正狐疑地望著她,她不敢多停留,忙笑著說:「這是我老家的親戚,我過去看看他。」
說完這個,一低頭忙去後院了。
到了後院,卻見一個屋子正開著,裡面有個穿黑羅皂衣的男子正彎腰收拾著包袱。
她一看便知,這就是羅六。
兀自扶著門框在那裡站了半響,看他收拾。
過了好半響,羅六起身,將包袱放在旁邊椅子上,恍惚間看到門口一個人影,待到一抬頭,不免呆在那裡了。
蕭杏花當時眼圈就紅了,喉嚨裡也哽著什麼,嘴唇哆嗦了半響,才道:「我,我來看看你……」
「那,那你快進來,坐,坐……」
羅六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讓蕭杏花進來坐,可是這房間裡只有一把椅子而已,已經放了他那包袱,於是他忙又彎腰把包袱拾起來,扔到了旁邊桌子上,同時還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坐這裡。」
蕭杏花低頭咬著唇,走進去,坐在了那椅子上。
兩個人,是再相熟不過的,本來都已經說好了,他那邊宅子盤好,她就帶著孩子們搬過去,從此後如夫妻般過日子。可是如今,才分別了月餘而已,竟是陌生得緊,相對兩無言,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
想想世間最悲不過如此,分明面對面,一站一坐,咫尺之間,可是此生此世,卻是猶如天涯海角之遠。
屋子裡因為太過陰潮,以至於蚊蟲頗多,蕭杏花耳邊嗡嗡嗡的,不幾下就有個蚊子落在她胳膊上。
她忙伸手要去打,誰知道羅六見了那蚊子,也要打,兩個巴掌險些打在一起。
最後羅六尷尬地笑了笑:「是我踰越了,你,你如今是侯夫人了呢……」
蕭杏花聽著這話,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不過到底忍住了。
「何苦對我說這話,平白生分了去!」
羅六見蕭杏花這樣,越發無措了,待要伸出手來想哄哄她,可是想想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了。
最後只好跺了跺腳,別過臉去:「杏花,你別難過了。」
蕭杏花低著臉兒,不吭聲,咬著唇忍著。
她其實也不知道該對羅六說什麼,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戳人心窩子呢。可是她又不捨得離開,畢竟這一別,怕是永生不能再相見了。到底是曾經相互扶持了這許多年,如今連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
「杏花,」羅六握了握拳,又道:「那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你了,你坐在轎子裡,前後都是侍衛,風光得很。原本我還擔心你,怕他對你不好,等我看到這個,我算是徹底放心了,看著你過得好,我,我——」
說到這裡,堂堂七尺男兒,他竟然忍不住哽嚥了:「如今你是九重天上的人兒,再不是原先白灣子縣的杏花兒了。」
蕭杏花心裡越發難受,兩隻手攥成拳兒,摀住嘴巴,拚命地想壓抑下從喉嚨裡衝出來的哭泣,可是依然有破碎的哭泣聲從拳頭縫裡漏出來。
羅六仰起臉來,緊緊地閉上眼睛,硬生生地把已經要流出的濕潤逼回眼眶子裡去。
他長嘆了口氣:「我也看到他了,聞名天下的鎮國大將軍呢,往年我也曾聽過他的大名,心裡欽佩得很,當年亂世之中,還曾動過投他麾下的心思。未曾想,未曾想,他竟然是你的——你的鐵蛋哥哥。」
真是未曾想到,竟然是杏花兒口中偶爾會提及的鐵蛋哥哥呢!他竟然還痴心妄想,成為她的鐵蛋哥哥!
蕭杏花此時睜著通紅的眼睛道:「那日我也聽到了你叫我,我趕緊撩開簾子想看看,可是外面那麼多人,我哪裡尋得見你!」
「這沒什麼,如今不是見到了麼。」男人聲音嘶啞地安慰她。
蕭杏花哪裡會因這話而受了安慰呢,咬了咬唇,別過臉去。
她想起了羅六娘子臨死前的囑託,說羅六當了那麼多年的鰥夫,可真真是不容易。自從羅六娘子死了後,自己讓他娶別人,他不肯,於是兩個人就這麼彆扭著,彆扭了這幾年,最後自己好不容易放下了,卻最終又辜負了他!
說來說去,原都是自己對不住他!
羅六看她這樣然心痛,只是如今的杏花可不是他該輕易去安慰的,到底是身份有別,只能硬生生忍下。
過了許久,蕭杏花的總算平靜下來。
她睜著通紅的眼睛,拿了手裡的包袱遞給他:「這是給你的,裡面有一千兩銀票,還有些金釵金珠子的,另外有一身料子和鞋面。銀子你拿回去,盤一處大宅子,做一個小買賣,再看看挑個賢惠的娶一房媳婦,以後生個一男半女,這輩子也算不白忙活一場,總強過如今,衣食無人料理,鎮日出公差,那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萬一哪日有個三長兩短,竟是連給你燒紙的都沒有!素萍姐在天之靈,知道了,還不知道多少心疼呢!」
羅六搖頭:「杏花,我不要銀子,你留著花用吧……」
誰知道他話沒說完呢,蕭杏花就急了:「我留著做什麼!侯府裡的金子銀子堆成山,我哪裡缺了花用!你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是個光棍搗子,這些年也沒攢下多少銀子,還是把這個收了 ,好歹夠半輩子花用,再不必為了銀子煩憂!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硬骨頭,更不必覺得拿了這銀子過意不去,這是你該得的,也是我死心要送給你的!」
她仰臉打量著他:「你若不要這銀子,我這輩子都過不安生,你要是存心讓我不安生,你就硬著骨頭不要啊!」
他不說話。
她又道:「你也不要覺得這是他的銀子,你不好拿。實在不行,之後一年內我不要頭面新衣裳的,自己把這一千兩銀子省下來!羅六,我最恨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窮得要死還假裝硬骨頭的了,這種人,就活該一輩子受窮!」
「好,這些我收下。」他低頭凝視著她,這麼說。
「收下,回去盤宅子娶媳婦,再抱個大胖小子。」
「嗯,回去盤宅子娶媳婦,再抱個大胖小子。」他重複著她的話,這麼說。
她見他答應了,心裡也就鬆了口氣。鬆了口氣後,竟覺得胸口那裡空落落的。
怔怔地站在那裡,呆了半響,想再和他說點知心話,可是那知心話卻從嘴裡掏不出。
最後還是羅六說:「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前了,出來這麼久,若是讓人知道了總是不好,你,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嗯,我回去。」她點點頭,有點茫然地這麼說。
於是她下意識地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可是待到邁過門檻時,心中竟猶如被尖刀子絞著一般的疼。
她猛地頓住,慢慢地回過頭,恍惚地望著他:「羅六,你可知,此時我最後悔的是什麼?」
「什麼?」他凝視著她的背影,整個人一動不動的,聽到她問,便下意識地這麼說。
「我最後悔的,便是因心裡那個疙瘩,沒能和你做夫妻,如今想起來,我心裡真是難受,我終究是對你不住!這都是我的錯!」
事到如今,她和蕭鐵蛋已經夫妻重逢,自己身份再也不是原先以為的寡婦,自然絕不可能做出什麼對不起鐵蛋的事兒。
「杏花,別瞎說!」他自然知道這話傳出去,足以要了她的命,臉色一變,忙制止了。
可是蕭杏花的心中卻就是愧疚得一抽一抽的,她望著這羅六,卻是又想起一樁遺憾來!
當初他們說定了要當一家人,只等他盤好宅子他們就搬過去,那個時候羅六抱著她,是要親她的,可是她當時終究別過臉去,沒親成。
她是記得羅六當時失望的樣子的。
他是個老實人,她不願意,他也就不親了。
此時此刻,望著眼前這個努力笑著的羅六,她卻想起了當時那個失望的羅六。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了,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讓他親了,她想起當時羅六眼裡那失落,心裡便覺得痛。
怔了半響,她咬咬牙,狠狠心,忽然就跑回去,踮起腳來,拉起他的袖子。
她回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羅六被拉住袖子的整個人愣在那裡,楞得像一塊石頭,怔怔地望著她:「杏花?」
可是當她扯住了他的衣袖時,忽然就想起了少年時的情景。
年少時,郭玉要親她,她腦子裡一懵,就沒有要躲閃。
僵了片刻,她終究是後退一步,頹然道:「羅六哥,這輩子,是我蕭杏花對不住你!如今也是我蕭杏花不知廉恥,背著夫君跑來見你,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過你我之間,也僅止於此,從此後,橋是橋路是路,往日過去盡皆忘去!素萍姐墳頭前,每年清明節,記得幫我上三炷香!」
說完這個,她猛地轉過身,低著頭,狂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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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也顧不得其他,逕自低著頭匆忙來到了鎮國侯府的後院,又從那小門進去。縱然有個看守的侍衛,一見是侯夫人,哪裡敢問什麼。
她悶頭走在花園小徑間,腦中卻是想著許久許久前的事兒了。
當初她在白灣子縣外面的山裡遇到了強人,還是羅六救得自己。
羅六救了她後,她認識了羅六,知道這是縣裡的捕快,在縣裡獅子巷賃著一處小院兒,家裡還有個娘子,只是那娘子早十年前得了大病,是個癱子,從腰以下都是沒知覺的,常年臥病在床,諸事無法料理。
她認識了這一家子,見羅六有時候出公差,羅六娘子根本無人照料,便忙裡偷閒過去,給她拆洗被縟,用溫水擦拭身子,按摩那常年不能活動的腿腳,還幫她洗頭梳頭。家裡做了什麼吃的,也會讓孩子們過去給羅六娘子送一份。
羅六娘子每每感念,說羅六到底是個男人家,雖說這些年對自己用心照料,可是她臥病在床所受的苦,真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也幸虧認識了蕭杏花,讓她好歹享了幾年福,好歹這幾年活得有個人樣兒了。
其實捫心自問,蕭杏花那個時候自己日子都快顧不過來,哪裡還有心思照料人,她一則是感念羅六相救之恩,二則也是看羅六娘子常年癱瘓在床,真真是生不如死,心裡可憐她,想幫她一把,三則麼,她也有自己的小盤算。
羅六是縣裡的捕快,雖說一年到頭沒幾兩銀子,可是好歹在老百姓眼裡是個芝麻大的「官」,是公差。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在縣裡硬撐著和流氓地痞無賴鬥狠,可到底是個女人家,無親無靠,生得相貌又好,別人真若要欺負,還不是理所當然的。
若是她能攀了羅六娘子這根線,從此後羅六好歹照料著她這一家子,別的不說,只說那些幫閒無賴,再不敢輕易欺負的。
羅六那個時候也感念她,實在是幫了自己大忙,每每買些吃食送給她家孩兒,兩家子算是通家之好,就這麼過了幾年。
後來羅六娘子病又犯了,這次大夫說是熬不過去了。
臨走前,羅六娘子拉著蕭杏花的手說:「杏花兒,你是個聰明人兒,咱們是七八年的姐妹,你當明白我的心。我十七歲嫁給他,才過了一年就得了這病,從此後就沒好過,別說給他生下一男半女,就是這夫妻之事也是絕無可能。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容易,明明有個娘子,卻還要當個奶奶一樣伺候著,掙了銀子都熬進了藥湯裡消耗了,我以前就說,再不能拖累他一輩子,讓他好歹再娶個,把我扔到旁邊偏房裡給口飯吃就行,他也好過他的日子。可他是個好人,不肯,說別管怎麼樣,是夫妻,一天的夫妻也是夫妻,怎麼也不能幹沒良心的事,這才讓我拖累了這麼些年,偌大一把年紀,別說兒女,連點銀錢都沒攢下,房子還是賃得人家的!」
「羅六哥自是一個好人,姐姐也是有福氣的,街坊都這麼說呢!」
那羅六娘子聽得這話,抹了抹眼淚,嘆道:「這些年真是苦了他,又是當差,又是照料我,卻從未有過二心,不容易啊!只是我終究是不行了,我如今活不長了,不能看著他日子好起來,也不能看著他有個血脈了!」
蕭杏花到了這時,心裡已經實在把羅六娘子當成自己親姐姐一般看待了,自然看不得她說這話:「素萍姐,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好歹把身子養好了,六哥看了自然高興!」
羅六娘子搖頭苦笑:「我自己的身子,我再清楚不過,這是好不了了。其實這些年,我受了許多苦,早有尋死之心,如今能夠來個一了百了,也是阿彌陀佛,是菩薩憐憫我,收了我,不讓我再受這病痛之苦。但只是我死了也就罷了,終究是有一樁心事,不能了卻。」
「素萍姐,你有什麼事,告訴我就是,我能辦的必然給你辦了。」
羅六娘子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疊著的手帕子來,那手帕子一看就是陳年之物,白色手帕早已經發黃了。
她示意蕭杏花打開。
蕭杏花打開後,卻看到裡面是一隻玉鐲子。
「這是我嫁妝的,早年窮困變賣了許多,只留下這個,我無兒無女,這些年得虧你照料我,讓我過了幾天好日子。如今這個玉鐲子就託付給你。」
她這麼說著,又笑了笑:「羅六,我也託付給你了。」
啊?
蕭杏花心裡大驚。
羅六?
羅六娘子嘆了口氣:「這些年,他不容易,雖說當著公差,每年好歹有那麼幾十兩銀子,可是那白花花銀子都進了藥罐子,都沒攢下過幾個銅板。是我拖累了他,我如今只盼著,你莫要嫌棄他就是。其實若論起來,你我都是苦命人,咱們窮人家沒那麼多講究,只盼著你莫要嫌棄他,好歹讓他幫著你養幾個孩子,你幫他縫縫補補,兩家合成一家過日子,這日子總能好起來。你們以後,若能有個一男半女,我也能承你們的好,得些後人的香火。若是再沒什麼血脈,就讓牛蛋狗蛋他們好歹過繼一個吧,也算是了了我這麼些年的心事,要不然,我真是死也不安生啊!」
想起當年羅六娘子的囑託,以及那期盼的眼神,蕭杏花也是心痛。
這都是她的錯呢!
羅六娘子去了後,她心裡卻沒法接受羅六,總覺得羅六這個人舞槍弄棒的,長得高高大大,倒是和自家鐵蛋猛一看有幾分相似。
他會讓她想起蕭鐵蛋那死鬼,也想起過去鐵蛋在時的種種,想起來了,心裡其實還有覺得不自在。
當然更是因為,她和羅六娘子已經親如姐妹,總覺得羅六彷彿是姐夫哥哥般,萬沒想過要拿他當夫婿的。
她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的。
在忙完了素萍姐的喪事後,她走到了羅六悶頭坐在台階上的羅六,說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又把玉鐲子還給了羅六,讓他看看有合適的,再續一房好了,續一房,生個大胖小子,繼承羅家的香火,好歹讓素萍姐在天之靈也能寬慰了。
羅六抬起帶有紅血絲的眼兒看了看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是個悶不吭聲的貨,和蕭鐵蛋倒是一路人。
蕭杏花很無奈。
後來羅六續絃的事一直沒動靜,一個單身男子漢,把日子越過越邋遢,她實在看不過去,讓孩子過去,給他洗衣服納鞋的。
他沒拒絕,就這麼默認了。
他每個月發了銀子,都要拿過來塞給蕭杏花。
蕭杏花自然是不要,也不敢要,可是他硬要給。
推來推去,最後還是蕭杏花厲害,於是羅六不給銀子了,便看看家裡孩子缺什麼,就給買什麼。
她沒辦法,嘆了口氣,由他去了。
日子就這麼過下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直說不清道不明的,外面流言也到處傳。
待到孩子大了,都娶媳婦了,她想想,其實也沒什麼,人犯不著跟自己較勁,羅六是個好人,這些年她都看在眼裡。
於是她鬆了口。
沒想到,才鬆了口,蕭鐵蛋就從天而降了。
她也不是沒心的人,開始不想嫁羅六,都是因了心裡那個結,後來這麼多年,羅六對她的種種好,她心知肚明,便是一塊石頭都要被焐熱了,更何況人心。
她心疼羅六這個男人,也是真心想給他當媳婦,想給他洗衣做飯,甚至想著能不能給他生個血脈。她也想抱著他,讓他這多年的鰥夫享受些女人的溫柔。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悶頭往前走,誰知道猛然間,就撞上了一堵牆。
她唬了一跳,抬頭看過去,這哪裡是牆,分明是蕭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