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蕭杏花豔驚四方

  除了那次進宮參加皇太后的壽宴,可以說這是蕭杏花來到燕京城後第一次正式參加這燕京城貴門婦人的聚會了。

  她是提前稍作瞭解的,知道安南候除了自己,還頗請了一些京城高官夫人小姐的。上一次以是皇宴,大家畢竟私底下說話機會少,這一次卻不一樣了,彼此接觸會更多。

  蕭杏花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自己的女兒佩珩和兒媳婦秀梅都慢慢地接觸下那些人,融入到這個圈子中去。

  這自然是要好生打扮一番,免得讓人小看的。

  蕭杏花自己挑揀一番,最後也沒在身上戴太多金銀頭面,反而是取了上次如意齋買的那個萬年木頭根雕的簪子來戴了,又穿了雲紋銹金衫,下面是海棠紅百褶裙,再配了一塊碧玉。聽柴小管家說,那玉珮是個上等的,還有個大來頭,不過蕭杏花一概不記得了,只記得這塊玉非同一般地貴,這就對了。

  手底下的嬤嬤又好生給蕭杏花一番梳妝,把京城裡流行的妝容樣式一點點地來描畫,待到妝成了,蕭杏花自己對鏡子一看,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不曾想,我竟生得這麼好看呢!」

  她生得好看,從小就知道的,即使後來年紀大了又帶著幾個孩子,也總有男人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轉兒,看她的腰,盯她的胸,她都知道的。

  只是她沒想到,如今自己盛裝妝點起來,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彷彿她就是個天生的貴夫人,雍容華貴,彷彿她一直過著這富足的榮華日子。

  「夫人可真是天生的貴人呢,這麼一打扮,便是站在皇宮大院裡,也不遜色呢!」那嬤嬤對於自己的手筆顯然也是頗為滿意的,忍不住打量一番,誇讚連連。

  正說著呢,蕭戰庭邁步進了屋。

  嬤嬤和丫鬟見他進來,頓時沒了音,都低下頭,恭恭敬敬的不敢說話。

  蕭戰庭剛一進門,看到自己女人那打扮,也是微愣了下。

  待丫鬟嬤嬤都出去了,他走到近前,細細將她一番打量,最後卻道:「瞧你這個樣子,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她上次因壽宴進宮,也是打扮過的,可是同樣是盛妝,現在卻彷彿和以前有所不同。至於哪裡不一樣,蕭戰庭說不出,只是覺得現在她好像更為從容,眉眼間更為光彩動人。

  說白了,以前是衣服穿人,現在倒是人穿衣服了。

  「看你說的這話,怎麼,不喜歡?」蕭杏花其實沒想到如今稍作打扮,竟是看著這般好,原以為他會誇自己呢,誰想到那語氣,聽著不太像誇啊!

  蕭戰庭看著女人略帶撒嬌的不滿,也是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她頭上的簪子:「早說過,我的杏花是天生富貴命的。」

  她就是天生富貴命,也虧得他已掙得偌大權勢,要不然今日這明晃晃的貴氣,哪個看了不自慚形穢。

  蕭杏花還怕他弄壞自己的妝呢,偏頭躲了躲:「瞧,我還戴了這根簪子,和你當初送我的一模一樣呢。只可恨你送我的那個已經沒了。」

  蕭戰庭聽她這麼說,收回了手,望了眼那簪子,想說什麼。

  誰知道蕭杏花卻美滋滋地在他面前轉了個圈,眉飛色舞地又對他道:「好哥哥,你看著今日我這個樣子,覺得如何?」

  還是想被誇誇的。

  蕭戰庭默聲看了半響,看她那水靈靈的杏眼兒,看她潤生生的櫻桃小口兒,看她那粉濃濃的臉腮兒,還有下面花骨朵一般的身子,一撮撮柳枝兒般的細腰。

  她是愛穿紅的,如今這海棠紅美艷動人,貴氣大方。

  「說話啊!」要不說蕭杏花總嫌棄自家這男人呢,問他話,就跟啞巴一樣,也不說。

  「想撕光了。」鬼使神差的,蕭戰庭盯著眼前這女人,竟說出了心裡話。

  撕光?

  蕭杏花一愣,後來明白過來,頓時又羞又惱的,順手拿起旁邊的胭脂盒扔過去:「真個浪蕩男人,沒個正經時候呢!」

  「夜晚沒浪蕩,白日怎麼正經起來?」蕭戰庭忍不住又道。

  他也實在是難受。

  把手指頭掰斷了數,自打摟著他家女人睡,統共只弄了三次,三次中還有兩次沒太暢快,除了那個一口氣兩個時辰的,其他還不是忍著。

  蕭杏花無奈:「你可真是色氣迷了心,一天到晚的,腦子裡想著什麼!趕明兒拿個刀,對半砍一截子,你想怎麼痛快都行!」

  「杏花,我——」蕭戰庭說著,過來就要攬住她那細腰。

  誰曾想蕭杏花眼尖,指著門外道:「秀梅和佩珩過來了。」

  一聽這話,蕭戰庭頓時後退了一步。

  佩珩和秀梅已經打扮妥當,說笑著進了院子,待踏上台階,便見門虛掩著,他們爹娘正在裡面說話呢。

  佩珩聽到母親提到自己的名字,也是笑了:「娘,我過來了。」

  說著,門推開了,佩珩就看到爹正站在娘身邊,半低著頭,臉上沒什麼神情,也不說話的。

  娘笑盈盈的看過來,渾身打扮得那叫一個貴氣標緻,看得人都挪不開眼。

  「娘,你這樣真好看!」她先和嫂子一起給爹娘請安,之後終於忍不住讚嘆出聲。

  娘三十有二了,在白灣子縣,那都是當奶奶的年紀了,便是身段模樣還好,可是必然也不好打扮的,打扮了,還不知道被別人怎麼說道。

  如今好生裝扮一番,乍看還以為和她差不多年紀,像她的姐妹!

  「還是我佩珩嘴甜。」要不怎麼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呢,可是比那又傻又楞只知道撕光的男人強多了!

  旁邊的秀梅卻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公爹,想著公爹看樣子有些奇怪呢,站在旁邊,低著個頭,倒是不像平日那肅穆威嚴的樣子,這是怎麼了?

  蕭戰庭沒想到他正要說話,卻被兒媳婦女兒截住了,如今再想說什麼,卻是不能,只好最後看了蕭杏花一眼,硬生生收回來,卻轉首對女兒佩珩和兒媳婦秀梅囑咐道:「出去好好玩。」

  佩珩和秀梅自然沒想到爹對自己囑咐這個,忙恭敬地道:「爹,我們知道的。」

  一時蕭戰庭逕自出去了。

  秀梅和佩珩這才圍到蕭杏花身邊:「爹這是怎麼了,看樣子有點不對勁呢?是不高興我們出去玩?」

  蕭杏花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瞎想什麼呢,他萬年這棺材板表情,什麼時候好過!」

  說笑間,她細細打量自己女兒,不免讚嘆連連,點頭不已。

  這女兒生得顏色好,柳眉彷彿初春時剛抽的柳葉兒,水眸靈動像極了自己,身段婀娜,纖腰細細,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

  只是她事先囑咐過,女孩兒家年紀不大,可不能妝點得妖嬈了,是以臉上只薄薄的一層粉兒,頭面也是選了貴氣簡單的,身上衣衫,以不束腰顯胸為要。

  那王嬤嬤也是個人精,自然明白這其中意思,如今打扮出來,分明姿容無雙,卻又不會失了莊重,甚至意態間帶著嬌憨和稚嫩之氣,分外惹人憐愛。

  蕭杏花滿意,想著趕明兒倒是要給王嬤嬤提些月錢,或者賞些東西,也難為她這麼費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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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侯夫人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沒想到,這一次燕京城差不多有臉面的都來了。

  不說其他,只說博野王家的那位寧祥郡主,竟然也應邀前來,這就讓她吃驚不小。那寧祥郡主是什麼樣人,博野王在朝中又是怎麼樣的地位,她區區一個安南侯夫人,一個聽上去彷彿很風光其實裡子什麼都沒有的安南侯夫人,竟然能請得動寧祥郡主?

  安南侯夫人明白,這都是因了鎮國侯要來吧?

  她這個人生性伶俐,寧祥郡主那點心思一看就透。

  想到這個,不由喜上眉梢,又因為她把鎮國侯夫人和寧祥郡主要過來的事暗暗傳出去,所以其他有頭有臉的夫人都來了。

  就在安南候府的後院外,有一道長廊,那長廊外的湖水中滿是荷花,雖說荷花經了昨日的暴雨已經有些慘敗,不過好在湖景不錯,且在涼亭上遠眺一番,再吹吹這夏日雨後的小涼風,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一群麗影佳人們在奴僕伺候縈繞下,三兩成群,說說笑笑的,其中穿梭著安南侯府的丫鬟,捧著各樣食盒攢盒,給各處小青石桌遞送各樣精奇瓜果點心。安南侯夫人好不容易攢了這麼一個會兒,自然刻意想做好的,還特意請了外面的說唱,在涼亭外搭了個小花棚,給大家吹拉彈唱,好生熱鬧。

  最東邊花團錦簇的一群人,其中為首的便是朝中康泰公家的二夫人,這位二夫人本家姓薄,是以人稱薄夫人的。

  薄夫人素來是個高傲的性子,目無下塵的,此時周邊圍繞著一群人正在那裡說笑。因這薄夫人的公公康泰公也是幾朝元老,薄夫人在家裡掌家,面上自然風光,一群人都誇她呢。

  薄夫人聽著得意,這話題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就說到了生兒子的話題。她生了兩個兒子,都是有出息的,自然更是有許多話要說。

  說著間,就有人提到了蕭戰庭家兩個兒子:「要說起來,鎮國侯吧,原本看著是個孤零零的光棍漢,身邊既沒個女人服侍,底下也沒個兒女的,也算是燕京城裡一等一的冷清人。誰知道猛地裡跳出個侯夫人來,還帶著又是兒子又是媳婦的,連女兒都有了,一下子就齊活了,也算是一件稀罕事。」

  「噓,聽說這位鎮國侯夫人也要來呢,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哪有,沒來呢吧?」說著,翹頭看。

  「說起這個,你們或許不知道,安南侯夫人拿著這事暗暗朝我誇口了呢,說是鎮國侯夫人的回帖,是鎮國侯親自幫她寫的,嘖嘖,要說起來,這位鎮國侯對他這位鄉下夫人可也是捧在手心呢!」

  「真的?他竟親自給夫人代筆?」

  「可不是麼,我瞧了那回帖,那筆跡,可不是尋常人能寫出來的,就是人家鎮國侯的手筆!」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多少有點震撼,一時想起鎮國侯如今在朝中的權勢,再想起這鎮國侯竟彷彿分外敬重和寵愛他那鄉下來的夫人……

  「這個……不知道鎮國侯夫人什麼時候過來,我看著天不早了呢?」孫夫人是陳尚書的夫人,此時忍不住看向園子入口處。她覺得她是不是該趁早巴結巴結人家啊,之前進宮她也跟著進了,只是沒能近前,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兒的人,好不好說話?

  「聽說鎮國侯家那兩位兒子都是娶了娘子的,不過還有個小女兒,還沒及笄,婚事也沒定下來?」說話的是汝凌侯家的當家太太,她家裡膝下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年方十七八,還沒有定親。

  「那小姑娘啊,模樣倒是長得好,標緻得很,只是我看到底是市井出身,連個識文解字都不會,更不要說琴棋書畫的……」薄夫人是見過佩珩的,便隨口這麼說道。

  「這樣啊……」汝凌侯夫人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是在想,便是不會那些又如何,還沒及笄,小得很,可以慢慢教,模樣長得好,好生打扮打扮怎麼也不差。

  大家氣度這都是慢慢養出來的,娶回家裡她慢慢調理,總會好起來的。

  正說著呢,只聽不遠處傳來說笑聲,卻是安南侯夫人親自迎著一行人走過來了。

  「這就是鎮國侯夫人了!」有人小聲提醒說。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紛紛看過去。

  只見安南候夫人陪著的那婦人,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姿容上等,烏黑的髮髻錚亮,頭上斜插著一根古木根簪,古樸雅緻。那婦人皮膚瑩白,身段窈窕,緩緩走來,海棠紅的裙子隨風波動,既艷美,又富麗,竟隱約有幾分雍容貴氣。

  「這是鎮國侯夫人?不是說鎮國侯夫人長在鄉下,年已老邁?」

  「老邁?人家和鎮國侯年紀差不多!」

  「我瞧著這氣勢,哪像鄉下來的,該不會弄錯了吧?」

  「看著和上個月太后娘娘壽宴確實有些不一樣,不過的確是那個人兒,模樣臉眉眼都沒錯!」

  蕭杏花耳朵是個尖的,一邊和安南侯夫人說著話,一邊聽著這邊的動靜,有一些竊竊私語便落入了她的耳中,當下心裡自然得意。

  想著老娘但凡打扮打扮,便能讓你們刮目相看,看你們以後誰還敢說什麼「怎麼一塊好肉掉到了狗嘴裡」!

  於是她越發牢記嬤嬤所教的禮儀,端著個莊重體態,想著讓她們刮目相看。

  而就在這一片震驚讚嘆和不解的目光中,蕭杏花來到了眾人群中,剛一過來,便有人熱絡地打招呼:「夫人可是來了,剛才我們還念叨您,說就怕您貴人多忘事,倒是忘記了。」

  說話的正是孫夫人,她覺得自己必須好好巴結這位鎮國侯夫人,她家老爺是個文臣,其實是有意結交鎮國侯,然而卻一時沒有機會罷了。

  「夫人,你好歹給我們說說,這,這位就是令愛吧?」汝凌侯夫人在看過蕭杏花吧,便把那眼兒瞄到了佩珩身上。

  蕭杏花笑了笑,道:「是了,這是我女兒佩珩,這是我二兒媳婦,秀梅。」

  秀梅和佩珩聽娘提到自己,都恭恭敬敬地給各位夫人行了個禮。

  於是自然圍過來許多誇的,誇秀梅文文靜靜,看著像個知書達理的,一問才知道人家爹是秀才,呵,這下子沒跑了,書香門第!怪不得能嫁給將門虎子!

  可憐秀梅她爹,在幾百里之外的那個窮秀才,正捧著一碗涼果茶喝的,忽然眼皮子就抖了幾下。

  當然更多的是誇佩珩,誇佩珩生得相貌好,一看就是侯門千金大小姐。

  那汝凌侯夫人本來就有意給自己三兒子看看親事,如今見了佩珩,也是意外。小姑娘打扮得分外得體,含蓄簡單,卻又不失了華麗,神態間嬌憨純真,透著甜美。再看姿容,只是年紀小了,假以時日,必是個絕色美嬌娘。

  「嘖嘖嘖,瞧瞧這小姑娘,越看越喜人,模樣長得真好,咱燕京城打著燈籠也找不出幾個來!」

  「可不是麼,這生得俏生生的,我家女兒若有這一半就好了!」

  佩珩當下便被一群夫人圍著誇,她只能低頭笑著,也不好說什麼。其實她明白,她娘帶她出來,除了有意結交幾個閨中好友,也是盼著她能多見幾個夫人,看看能不能在燕京城找一門好親事。

  說白了,她娘打心眼裡並不是太盼著把她嫁給霍六。

  她不想反駁她娘讓她失望,可是心裡也不情願,只能是聽之任之,大不了打定主意,除了霍六,其他人都是堅決不嫁的。

  她是對那堂堂俊俏都沒動心思的人,哪會見了誰家少爺便辜負了霍六。

  而旁邊的薄夫人自然是對此分外不滿,只因蕭杏花完完全全搶去了她的風頭。她公公是四朝元老,國公爺,再怎麼也比個根基淺薄的蕭戰庭要威望重吧?這群眼皮子淺薄的,卻圍鄉下夫人捧臭腳。

  「夫人,聽說你之前一直住在白灣子縣?」薄夫人笑呵呵地上前,狀若隨意地問道。

  蕭杏花正被一群夫人圍著說話,因這些夫人也有帶了自家女兒來的,於是便說好了一群女孩兒過去樹蔭下的草坪上蕩鞦韆玩,蕭杏花便讓秀梅陪著佩珩過去。

  打發了女兒,她正想和那幾個家裡有婚齡兒子的夫人熱絡熱絡呢,就聽到個聲音這麼問道。

  她抬眼看過去,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那天說什麼「好好的一塊肉,怎麼掉到狗嘴裡」的那位夫人嗎?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

  「是了,就是白灣子縣。」

  「白灣子縣可是屬於平州振陽府?」

  「是。」蕭杏花依然笑得從容,不過心裡卻犯了嘀咕,想著這人難道竟然是個老鄉?

  「那夫人可知道彭陽縣?」

  彭陽縣?

  蕭杏花聽到這個,倒是忍不住暗暗打量了這薄夫人一番。

  彭陽縣,她也是呆過一兩年的,因在那裡實在是混不下去,才到了隔壁白灣子縣的。

  「倒是知道,緊挨著白灣子縣。」

  薄夫人一聽就笑了:「家裡媳婦的一個遠親,就是彭陽縣人,如今因投親投到這裡,恰好在府裡住著,什麼時候方便,倒是可以找他來認認老鄉,他說他也去過白灣子縣!」

  「還有這等巧事?」安國侯夫人原本就怕因為蕭杏花又得罪那薄夫人,聽到她們兩個聊起來,也是高興,便道:「趕明兒夫人把你那親戚請過來,說不得還認識!」

  可是蕭杏花臉色卻微有些泛白,幸好臉上胭脂些許遮掩,倒是不輕易讓人察覺到。她故作從容地笑了笑:「若是同鄉,倒也是巧,趕明兒見見。」

  偏生這個時候,寧祥郡主也恰好提著裙襬榻上這涼亭,她是個眼尖的,不近不遠地看著,便察覺到蕭杏花臉色彷彿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