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庭帶著蕭杏花,一路前往燕京城去,因蕭戰庭如今身體也是才剛痊癒,也是並不著急,是以走走停停,飽覽了沿途風景。
及至總算到了燕京城外,蕭杏花倒是有些歸心似箭了。
「不知道翎兒和槐兒可好?夢巧兒從來沒照料過孩子,如今被扔在家裡和秀梅一起照料兩個娃兒,怕是悶壞了吧?」
蕭杏花不免笑著胡亂猜猜。
蕭戰庭想起家裡諸事,記起自己那小兒子和小孫子,也是笑了。
「你之前說把翎兒留在二兒媳婦身邊,我倒是想著,還是我們帶著好。千堯兄弟並佩珩幾個,我都沒怎麼抱過,如今想來,倒是頗有些遺憾。」
蕭杏花想想也是,她把翎兒留在秀梅身邊,是想著叔侄兩個年紀相仿,在一起長大有個玩伴,也是想著秀梅身邊有丫鬟僕婦的,秀梅也不會太受累。
如今聽蕭戰庭這麼一提,倒是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也好,聽你的就是,也好歹讓你嘗嘗伺候小娃兒的苦!」
這麼說著間,蕭杏花倒是想起另外一樁心事來。
「對了,那天皇上過去雲夏山,你和皇上說了什麼?」
蕭戰庭聽聞,別過來看她一眼:「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蕭杏花看他不說,便伸手捏了他一把:「好歹給我說清楚。」
蕭戰庭沉吟了番,卻是道:「說了很多。」
「很多是什麼?」蕭杏花有些不耐了:「你都說清楚。」
蕭戰庭笑了笑,才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開誠布公地說說心裡話。我經過了這一次中毒之後,對許多事是徹底看淡了,只想著咱們能夠相守到老,兒女們能過得好,再沒其他牽掛。只是佩珩的婚事,卻是終究讓人提心。」
蕭杏花想起這個,也是嘆了口氣;「這個原不能怪她,她是親眼看著你受了重傷無法救治,做女兒的孝順,恨不得以身代你才好。如今自己能學醫,也是我爹攛掇,她竟真走了這條路。只是不知皇上那邊怎麼想?」
「皇上自然是心有不甘。只是上次,我因吐血暈倒後,佩珩擔心,那個時候和他說了一番話,怕是已經折損了他的顏面。這一次他不惜放下一切,來雲夏山,其實對他來說,實在不易,誰曾想竟是這般結果。他那人,固然性子溫和,凡事從不強求,只是如今到底是在龍椅上坐著的,兩次被這麼下了面子,怕是終究存著氣惱。」
蕭杏花想想也是:「其實如今細想想,他對佩珩也實在是有心。」
特別是在蕭戰庭已經明確表示要退出朝堂,從此隱居山野的時候,他竟依然能心裡記掛著佩珩,倒是讓蕭杏花對這位天子的些許誤解煙消雲散去了。
「是。」蕭戰庭用手墊在腦袋後面,微靠在馬車的軟榻上,伸長了兩條腿,悠閒地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杏花其實是想就這個問題好生和他商量商量的:「其實我對以後也沒什麼大指望,佩珩若能找個情投意合的,兩個人做一輩子尋常夫婦,只需要和和睦睦,我就沒其他盼頭了。只是——」
只是她瞧著,佩珩心裡,怕是終究有那位天子的吧?
「別想了。」蕭戰庭顯然是明白妻子的想法:「他明年一開春,就要立個皇后,再選幾個妃子,正兒八經過他後宮三千佳麗的好日子了。」
「他當時和你這麼說的?」
「是。」
蕭杏花聽聞,默了片刻,最後一聲苦笑:「這樣也好,他去做他該做的,佩珩那邊也死心了。」
說到底,這樣的天家女婿,就他們來說,其實未必能消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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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杏花等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到燕京城,竟然率先迎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夢巧兒有了身孕。
這下子,蕭千堯自然是樂得跟什麼似的,一個勁兒地傻笑:「我要當爹了,我竟然要當爹了!」
然而被他緊緊地攥住肩膀的蕭千雲,卻是淡定得很:「我早就當爹了啊,我家槐兒都已經回爬了!」
才剛去看過,小傢伙竟彷彿還記著他,見到他後樂得小腿兒亂踢。
蕭千堯碰了一鼻子灰,馬上放開他的兄弟,跑去屋裡和夢巧兒說話了。
夢巧兒自然也覺得不可思議,其實因前些時候在外征戰,之後又公爹中毒,她和蕭千堯已經是許久不曾有過。只是後來前往雲夏山尋找那個什麼神醫的時候,有兩晚住在山下客棧裡,當時蕭千堯有了興致,於是兩個人胡亂來了一次。
不曾想,這樣竟然就能懷孕了?
「也是最近大嫂跟著我一起照料翎兒和槐兒,怕是沾了孩兒氣,這才懷上了。」秀梅自然也是替大嫂高興,這麼笑著道。
蕭杏花此時正抱著自家小兒子千翎,知道大兒媳婦也有了身孕,自然喜得合不攏嘴:「這樣才好,這樣才好!你和千堯年紀也不小了,合該有個孩兒。到時候幾個小傢伙年紀差不太多,正好一塊兒玩。」
想到自己又要當奶奶了,自然是諸多喜歡,當下一邊親自抱著小兒子逗樂,一邊張羅著吩咐夢巧兒房裡的嬤嬤,這般注意那般注意,又勒令自己兒子蕭千堯道:「你還是搬出夢巧兒屋,自己去抱廈住,免得攪擾了她。」
蕭千堯還沉浸在要當爹的喜悅之中,忽然聽得這個,自然是猶如晴天霹靂。
一路上和弟弟一起念叨著想媳婦,怎麼好不容易回了家,卻是要分開睡?
蕭千雲見此,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咳了聲道:「哥,熬吧!」
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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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曾回來,若說要辭官歸隱,這之前卻有許多事要料理的,蕭戰庭那邊遞交辭呈,蕭杏花這邊則是忙著走親訪友的。
這幾年在燕京城裡也頗結識了幾個知心的,譬如薄夫人,知道蕭杏花回來便上門了,彼此聚在一起拉著手好生說話。
提起佩珩,薄夫人自然也是感嘆不已,不過最後還是道:「其實也未嘗不可,如今皇上自然是痴情,將來誰說得好,誰家女兒,也不是十分願意往宮裡送啊。」
一時又說起蕭杏花這次認親的事,不免驚嘆連連。
「真是不曾想,你竟是他家的女兒?說起來,我聽我家老夫人說,我家老太爺當年還曾受過夏家的大恩!」
蕭杏花倒是沒想到這一茬,笑了笑道:「蹉跎了半輩子,總算找到了家,等戰庭這邊辭官了,他就帶著我過去,算是認祖歸宗。」
薄夫人自然替她高興:「這麼一來,你是圓滿了的。」
而蕭杏花竟然是夏家人的事傳出去,眾人自然也是吃驚不小,又有人聽說夏家專派了個什麼高手來護著蕭杏花回來燕京城,更是感嘆連連,想著這蕭杏花,原本不過是個市井尋常婦人罷了,先認了個飛黃騰達的夫君,又給自己尋了這麼一個顯赫的身世,世間際遇實在是難料。
蕭杏花倒是沒什麼,其實若她早些認了這父母親人,或許還能讓彼日的她更添幾分底氣。如今年紀大些,於她而言,認了親爹親娘才是正經,至於爹娘身份,原本也並不在意。如今自己竟是這般出身,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就這麼連著幾日,蕭杏花招待了往日幾位要好的,蕭戰庭那邊的辭呈遞上去,皇帝也是批了的。蕭杏花便想著早些交割了這邊的事,她也好趕去南疆,之前早說約好的,先去南疆認祖歸宗。
只是臨走前,還是要進宮一趟,拜見下太后,向太后娘娘辭別的。
其實因佩珩和皇上的事,再見太后,蕭杏花倒是頗為過意不去。
不過太后倒是沒什麼,依然笑得和藹,拉著她手,說了許多,還給她提起南疆夏家的諸多過往來。
「這樣也好,以後千堯千雲在朝中輔佐,蕭國公半生為國效力,又落下傷痛來,歇一歇,陪著你四處走走。只是別忘了回來,也好給哀家說說外面的見識,好讓哀家這大半輩子沒出過幾次門的知道下外面的風景。」
蕭杏花聽了笑道:「太后娘娘說哪裡話,皇上是個孝順的,冬日裡帶著您老人家去鹿山溫泉,夏日裡還可以去彭山避暑,這都是尋常人享不到的福。」
太后娘娘卻是一個嘆息:「哀家這哪裡是享福,分明是受罪!說起來,皇上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她這麼一個別有意味的嘆息,倒是讓蕭杏花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
說到底,皇上跑去雲夏山的一片痴情,怕是蕭家只能辜負了。
太后娘娘嘆了口氣後,到底還是笑了笑:「哀家這兒子也是個命苦的,固執性子,怨不得人。」
蕭杏花低頭,勉強笑了下:「臣婦聽聞說,如今皇上也是打算明年開春選秀納妃了?」
太后娘娘點頭:「是了,哀家也不知道他怎麼了,自己偷偷跑出去一趟,回來倒彷彿是想開了,說是要選妃子,立皇后,也好為皇家開枝散葉。」
聽聞這個,蕭杏花方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