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楚喬對景邯的印象一直很差,從第一次在校場相遇,這個邪惡的男人就跟她結下了不解之仇,其後的幾次相遇,兩人也都是劍拔弩張。這位權勢不小的王爺似乎跟燕洵不太對付,連帶著也就一直對楚喬橫眉豎目,屢次針鋒相對,胡攪蠻纏。
大夏皇帝壽宴的時候他不在皇宮,避過了那場動亂,對於景王爺和朝廷的關係,楚喬一直是霧裡看花,所以對於這位小王爺,她也是從未摸清過底細。
就比如現在,她絲毫弄不明白這男人為什麼腦袋一熱就住到詹府來了,並且明知道她是誰也沒有揭發,但是有一樣可以確定,這男人對她,絕對是不安好心。
將他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一樣一樣的擺好,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船也已經靠岸。楚喬心底的煩悶可想而知,但是她還是勉強回過頭去,看著景邯那張欠揍的臉,耐住性子問道:「小王爺,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有,」景小王爺斜斜一笑,面容邪魅,頭髮用白玉冠豎起,顯得十分利落且俊美:「你再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起來,放回原處。」
楚喬沒有動,甚至連笑都懶得笑了,她站在原地,將手裡的東西一把扔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女子皺著眉冷冷的看著他,沉聲說道:「說吧,到底想怎麼樣?」
景邯拿鼻子高傲的哼哼:「有奴才這麼跟主子說話的嗎?」
「有你這麼不著調的主子嗎?」
「嘖嘖,」景邯站起身來,一邊往前走一邊笑著搖頭:「小喬啊,你該慶幸你遇到的是我這樣不著調的主子,若是換了趙徹、諸葛壞那些人,你此刻可沒命站在這裡收拾東西。」
楚喬眉梢一揚:「為什麼不揭發我?」
「我為什麼要揭發你?」
「我聽說外面的賞金已經漲到五百金了,再說殺了我這個叛國賊,不是大功一件嗎?」
「沒興趣,」景邯搖頭笑道:「我就是奇怪,當初燕洵從垃圾堆裡檢出的一個奴隸,怎麼長著長著就變成了一個寶貝?」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楚喬,笑道:「你穿男裝還真不錯,小丫頭,幾個月不見,你不但打了趙家一個灰頭土臉,也讓本王怦然心動啊。」
景邯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攬住楚喬的腰,眼睛向下瞟去:「我尤其欣賞你這一雙腿。」
楚喬皺著眉頭微微向後仰去,沉聲說道:「放開!」
景邯充滿邪氣的一笑,按在楚喬腰上的手竟然微微的捏了捏,搖頭說道:「就不。」
「再不鬆開我就不客氣了。」
「你想怎麼樣?」景邯嘿嘿一笑:「想像揍李策一樣揍我一頓?」
景邯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帶著戲虐的光澤,輕輕一挑,笑道:「你不覺得把我和那種沒品的種馬放在一起比較是對我的很大的侮辱嗎?」
楚喬冷哼一聲,登時抬腿上踢,景邯早就料到,出手如電,右手一把撈起楚喬上踢的大腿,用力抬到腰側,使勁一掐,然後一副陶醉的樣子:「手感真好。」
「哼!」楚喬頓時大怒,這男人平時扮豬吃老虎,經常挑撥離間興風作浪,沒想到自己本身卻是一把好手,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他。
抽手上前,一個小擒拿手手刀猛劈而至,不想景邯卻頓時整個人撲了上來,楚喬和他距離太近,一時間來不及推開他,一把被他推到床上,死死的壓在下面。景邯探頭上前,張開嘴就要向楚喬的耳珠吻來,楚喬敏捷的向左一側,景邯撲了個空,卻面色不改的大力嗅了一下,說道:「好香。」
「找死!」楚喬冷哼一聲,曲腿踢向他的胯下,景邯伸手擋住,驚詫叫道:「小喬,你想毀掉我下半生的幸福嗎?」
「我想你去死!」
景邯見招拆招,不知道是楚喬近期受傷頻繁體力不濟,還是他對這樣的糾纏方式爛熟於心,死纏爛打的過招之下,他竟然沒吃什麼虧。
「常言道,最毒婦人心,我今天算是深有體會了。」
就在兩人在床上你來我往鬥得正歡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毫無預兆的一把推開,兩人一驚,從亂七八糟的被子中央抬起頭來,狼狽不堪的向上望去,就見詹家的六小姐詹子筠和梁少卿兩個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雞的站在門口,不可置信的望著房內的景象。
景小王爺畢竟是久居上位的人,而且也不太認識這個總是站在詹子瑜身後的小姑娘是什麼來歷,一時間有些著惱,緩緩的皺起眉頭,沉聲說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你們?你們?」詹子筠嫩白的手指顫巍巍的指著兩人,眼圈登時就紅了,突然大聲叫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梁少卿也是義憤填膺,膽大包天的指著景邯叫道:「你這個禽獸!」
此話剛一出口,楚喬頓時一驚,果然只見景邯面色登時大變,眼神陰鬱的冷聲說道:「好大的膽子!」
景邯不同於李策,不可以隨便開玩笑,此時此刻,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中,是以在沒有辦法完全逃脫的時候楚喬甚至不敢下重手以防惹惱他。此刻梁書呆子突然義氣深重的蹦出這麼一句話來,那不是找死嗎?
「她是詹府六小姐,他是我朋友,你不可以傷害他們!」
景邯緩緩轉過頭來,冷冷的看著楚喬,邪魅一笑:「給我個理由,我憑什麼不可以傷害他們?」
果然,楚喬頓時語塞,因為就連自己,此時此刻都是別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楚喬深吸一口氣:「因為他們是我朋友。」
少女的眼神堅定,沉著的看著景邯,緩緩說道:「除非你現在殺了我,否則就算你將我交給大夏趙氏皇族,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會回來找你報仇,我說到做到。」
景邯認真的看著楚喬,半晌之後,突然笑道:「小喬,我真是越來越捨不得你了。」
這時,詹子筠突然摀住了嘴,轉身就跑了出去,楚喬眉頭一皺,就想跟出去,忽聽景邯的聲音在背後淡淡的說道:「你最好不要想著要逃跑,我的人已經將這艘船嚴密看管了起來。就算你能走,你也絕對不能帶著你的書生朋友走,而且,詹家少爺對你不錯,你不要連累他。」
楚喬站在原地,微微側過臉去,用眼梢看著景邯邪魅的眼睛,男人坐在床上,很欠揍的笑著。
「你只要老老實實的呆在我身邊,跟我去唐京湊湊熱鬧,我保你安然無恙。」
楚喬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出艙門。
這一刻,她突然知道景邯用意在何處了。
燕北獨立,對於大夏帝國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是對於一直面臨著被削藩危險的各位藩王來說,卻是一件幸事。景王爺勢力極大,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趙氏皇族的眼中釘,如今有了燕北在前面打頭陣,他們就可以喘上一口氣,坐山觀虎鬥的等待時機。而楚喬,恰恰是兩方之間的重要人物,有她在手,既可以在燕北得勢的時候箝制燕洵,又可以在大夏得勢的時候邀功領賞,何樂而不為。
但是他為什麼要帶自己去唐京呢?難道不怕被別人發現他窩藏欽犯?此時最好的處理方法不是該將她送回景王爺的封地秘密關押起來嗎?
這時,楚喬已經走到了甲板上,四處望去,卻不見詹子筠的身影。
可是人來人往路過的下人,卻紛紛對她投來奇怪的眼神,見她望來,急忙低下頭去,生怕被她看見。
楚喬無奈苦笑,看來自己是景邯男寵的消息,已經風聞傳開,並深入人心了。
「小喬!」
一聲叫聲突然從身後傳來,梁少卿面色古怪的靠上前來,低聲問道:「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楚喬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說道:「別煩我。」
楚喬本就心煩,此話說得也沒有其他意思。可是聽到梁少卿耳朵裡卻完全變了個樣子,只見書呆子突然像是被人搶了錢一樣的悲憤,滿地踅摸,眼睛一亮一把抄起一根棍子,轉身就要往景邯的房間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去跟他拼了!」
「你瘋了吧你!」楚喬一把拉住他,皺眉罵道:「你腦袋有問題吧!」
梁少卿眼眶通紅,看那樣子似乎就要哭出來了:「他欺負你!」
「他又沒欺負你!」這話剛說完,楚喬就意識到自己這話有語病,她奪下男人手裡的棍子說道:「你怎麼跟人家拼?你拿什麼跟人家拼?你連我一個都打不過你怎麼跟人家那麼多手下打?人家是王爺啊!」
「王爺又怎麼樣?他應該講理!皇帝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他一個區區的王爺!」
楚喬搖了搖頭,深以為和這男人無法溝通,她很想問問他古往今來見過哪個皇帝犯法被砍了頭下了大獄,卻覺得和書呆子探討這樣的問題毫無建設性,搖了搖頭將棍子塞回他的手裡,無力的揮手道:「你去跟他拚命吧,打死一個少一個。」
說罷,轉身就往自己的艙室走去。誰知剛拐了個彎,就見那個名叫小雲的小丫鬟一個巴掌扇在錦廉的臉上,錦廉提著一桶水,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水全都灑在身上,狼狽不堪。
楚喬憋了一整天的火,早已氣的七竅生煙,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小雲的衣領,唰唰唰三個耳光扇了上去,打的跋扈的小丫鬟眼冒金星鼻青臉腫。
「你要是再敢欺負她一次,我就宰了你!」
一腳將小雲踢倒在地,楚喬拉起錦廉,轉身就往自己的艙室走去,徒留身後一陣嗡嗡的議論之聲。
回到房間,楚喬滿心怒火,洗了一塊臉巾給錦廉擦臉。沒有紫蘇在,錦廉似乎很怕自己這個女扮男裝武藝不凡很長時間沒有相見並且被風傳和小王爺關係不凡的妹妹,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卻一個字也不敢吐出口。
賭氣坐了半晌,楚喬才漸漸平息下來,她今天的脾氣很壞,心情很不好,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過了。也許是因為近段日子生活平靜,沒有那麼多的擔憂和勾心鬥角,讓她對這個落魄的卞唐貴族放鬆了警惕,從來沒有考慮過若是自己想要離開會有什麼阻力。所以驟然間的失望之下,才會這樣懊惱。
現在的情況很壞,壞到她也有些手足無措。她抬起眼梢看了眼對面的錦廉,內心一個邪惡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或許,自己應該不顧這裡的一切,然後悄悄溜掉,馬上趕回燕北。這個念頭像是一個瘋狂的毒蛇一樣,在她的心底嘶鳴著,誘惑著,讓她的手心都冒出汗來。現在正在岸邊,天也馬上就黑了,她不相信以她的能力,在完全熟悉的地形下會逃不出景邯的看守。可是她轉念又想到景邯毒辣的手段,如果她真的逃離,詹子瑜也許不會有大礙,但是梁少卿絕對難以倖免,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將這念頭又壓了下去。
就算要走,她也一定要找到機會,帶著梁少卿一同離開。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敲門,楚喬一愣,打開房門,卻陡然看到詹家大小姐可怕的笑臉。
詹子芳笑容滿面的站在她面前,手裡拿著一個大大的托盤,笑眯眯的說道:「梁小兄弟,我早就看出來你是一個人才,青叔去世那麼久了,府上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管家,我和他們商量過了,大家一致認為,這個位置,非你莫屬了。」
說罷,一把拉下托盤上的紅布,一把沉甸甸的鑰匙和賬簿頓時出現在眼前。
楚喬一愣,回頭和更加目瞪口呆的錦廉對視一眼,然後轉過頭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我?」
「是啊,」詹子芳帶著一眾下人,遠遠的後面甚至還有顧公恩等人的身影:「除了你,還有什麼人能夠勝任?你就不要推辭了。」
將托盤一下塞到楚喬的手裡,詹子芳笑道:「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別多。
詹子芳笑容燦爛,一時之間,燈火在她身後映照過來,竟有幾分神聖的光芒。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號子聲,詹子芳回身笑道:「是五妹回來了,梁管家,我們去接五小姐吧。」
楚喬拿起托盤,正想推辭,只聽一連串急促的叫喊聲由遠而近的喊道:「少主人!大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