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太沉靜,似乎認真地用視線細細地描摹著她的臉……
「沒,那有什麼好怕的……」何書墨被顧凜盯得有點雙手不知道往哪裡放,只覺得耳邊掉下來的碎髮被他修長的手指給捋到耳後,他指尖有些微微的熱度掃過臉和耳垂。
「你……為什麼吃糖啊?」他把她的鬢髮捋好,剛收回手,她就忽然冒出這個問題。
雖然這個問題有點傻,但是她真的很好奇,畢竟吃糖這種有點小孩子氣的喜好,擱在顧凜身上竟然莫名的有點萌,他該不是喜歡甜食吧?
何書墨靜靜地抬眸望著他,聽見這個問題,他似乎輕若點水地蹙了下劍眉。
誒……難不成這個問題有點忌諱?
「預防低血糖。」沉吟了一下,他輕輕吐出五個字,看見她繼續一臉茫然,然後解釋道:「今天沒怎麼吃飯。」
何書墨還真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那,是什麼味道的啊?」她想起剛才那顆淡淡紅色的糖果,晶瑩剔透,在他修長的指間被襯得很光滑、精緻,像是被那顆糖果誘惑了一般,又接著往下問。
好奇心就像是一口深井,若是沿著井口邊緣朝裡望了一下,總是想窺探到底……
關於顧凜,何書墨覺得自己真的是知之甚少,上次跟何律新聊了聊,她發覺自己親哥作為一個跟他不怎聯絡的同事都比自己這個女朋友還瞭解顧凜,當時就有點失落。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過去經歷過什麼,她任何細枝末節都想瞭解。
顧凜聽見她的問題,好整以暇地微微側過身子,低頭瞅住她。
「想知道?」
「嗯。」
何書墨剛低低地應了聲,就覺得眼前一暗,他一步走到她面前,下巴被他扳過,唇瓣被輕輕撬開,頓時甜甜的味道舔掠過舌尖皇叔求不殺朕。
蜻蜓點水,只有一下,然後他就鬆開了手,站直。
竟然是草莓味的……
何書墨低下頭,舔了下嘴唇,嗯,好甜,他竟然喜歡這麼少女甜的水果?
「哦呀呀,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忽然一個熟悉的賤兮兮的聲音響起來。
曹鞠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出現在前台,也不知道剛才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總之此時此刻正兩手捂著眼,但是手指頭之間閃著兩條縫隙,露出喝高了獨有的高原紅一般的臉色,他絕對什麼都看的一清二楚!
除了默默的臉紅,何書墨不知道怎麼反應,顧凜也只是筆直地站著,眼睛涼涼地睨了曹鞠華一眼,似乎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曹鞠華臉紅像是猴子屁股似的,晃悠悠地鑽進前台櫃子後面,笑眯眯地問顧凜:「小顧呀小顧,你也不小啦,什麼時候領證啊?」
噗,領證……他還真敢想,想就算了還說出來,何書墨捂臉。
但是,嗯?
她像是忽然被點破似的,想起這個問題,對呀,她從來沒想過領證結婚這事,畢竟太早了,她現在才剛滿十八,整天腦子裡淨想著一些有的沒有,約會還沒正兒八經地約過一次,連看場電影,一起吃頓飯這種事都沒跟顧凜一起做過呢……
話說,法定婚齡是女的20歲,還要過兩年,那個時候……顧凜都29了?!
她驀地想到這個問題,覺得渾身一震。
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輕輕地滑上臉頰,停在她被手摀住而只露出的一雙眼睛上。
顧凜有點玩味地看著自己,噙著淡淡的熱度。
「你說呢……」他目光定定地看著她,像是很有耐心似的問道:「什麼時候?」
「哈啊?」何書墨一愣。
心臟開始不規律地亂跳,他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想娶她?還問自己什麼時候?
「……」人家明明問他的,怎麼問題拋給自己了?完全不知道回答什麼,她大腦一片空白。
不管了,這時候還是推拉比較好吧,不不不,還推拉個什麼,她的狼子野心他早就清楚了,她怎麼告白來著「顧凜,都是因為你,我嫁不出去了……」
「等我,下下次過生日……」何書墨鬼迷心竅地說道。
媽呀,自己說了什麼……
心裡暗暗地「嘶」了聲,她輕輕咬住下嘴唇,飛快地掃了一眼身邊的顧凜。
他沒什麼表情,何書墨永遠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只覺得手心一熱,被他結結實實地握住了。
「走了。」他牽著她朝外走時,跟曹鞠華說道。
***
從訓練館走出來時,天早就黑透了。
夜風朝著衣領口往裡鑽,能感覺到初秋的味道,隱隱透著冷冽吹到人肌膚上來。
何書墨只覺得現在自己的心情比秋風還沉醉,這還是第一次跟他手牽手散步,在大晚上的,更浪漫了閃婚萌妻,征服億萬總裁!。
她剛才問了一下,才知道他的公寓離這兒很近,根本不需要坐車,步行頂多二十分鐘。
跟顧凜一起慢悠悠地牽著手走,別說二十分鐘了,就是走一夜走到天亮,她也不會累啊!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因為他在吃糖,何書墨走在他身側,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蹭到,總覺得氣息裡瀰漫著淡淡的草莓甜……
顧凜的手掌熱熱的,觸感真實,有些微微的粗糲感,指骨的關節摸上去很分明,能感覺比自己的手大了整整一圈。
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是那種會跟女朋友手牽手壓馬路的type,一個月以前,她覺得他是這個世界最難以接近,無法取悅的人,每次看到他一身制服、脫口而出的「顧警官」,都讓距離拉開得更遠。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
隔著一條空蕩蕩,偶爾閃過幾輛飛速駛離的汽車的街道,霓虹不是很亮,暗得恰好。
那是很久沒見之後的偶遇,他站在街對面,一輛軍用卡車後面,最暗的那一角,臉卻是輪廓分明得就像在印在她的心底的最深處。
那個時候,她覺得一條街的距離,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了。
要走到他身側,她用跑的,估計也要好久好久,用盡所有力氣……
何書墨正在偷摸摸地感嘆,抒發一下少女情懷,思緒忽然被耳邊顧凜低沉的聲音打斷:「你包上掛著的,是我的帽子吧?」
「啊?」她兩眼一瞪,什麼帽子?
噗……她完全忘記了來著。
此時看見他右手牽著自己,左手拎著的自己的包,包帶子上掛著的那頂黑色平簷帽,何書墨被自己嚇了一跳,這不是第一次在地鐵上見到顧凜,他制服醉漢之後,落在車上的那頂帽子嗎?!
沒錯,她這個痴漢,痴漢久了,久到花痴對象都成了自己男朋友了,她還沒把這個帽子還給人家……
「咳,你不是、不要了嗎……」她語焉不詳,解釋蒼白:「其實拿回去洗乾淨了,還可以,還可以繼續戴的啊……」
真是睜眼說瞎話,她拿回去之後就一直掛在包上留作紀念,根本沒戴過。
沒有回答,他牽著她的手,繼續朝前走,但她從偷偷看過去的角度,能看見他的側臉,他似乎輕輕笑了一下。
「帽子,大衣,襯衫……」他咬字很慢,輕緩地說道,嗓音像水,又像是絲綢,滑過她的耳際:「你還想要什麼,都給你。」
何書墨驀地低下頭,抿住唇,不然嘴巴又要咧到耳朵根了,他不是不說情話麼,撩妹真的犯規啊……
她憋不住,最後還是露出一排白牙,笑了。
步行了差不多十分鐘。
一路上都沒鬆開手,何書墨一會兒糾結手汗會不會惹他討厭,一會兒滿肚子好奇地揣測顧凜家到底什麼樣子,時間過得好快。
這應該是,她跟顧凜單獨兩個人呆在一起時間最久、最不受打擾的一次了。
而且很意外的,竟然沒有冷場,雖然氣氛沒有火熱得話題不斷(畢竟顧凜又不是自己親哥那種嘴皮子停不下來的話癆),但哪怕是每次說完話,安靜的那一小會兒都讓人很舒服……
現在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巷子裡蘇氏修仙錄。
剛才一直走在霓虹通明的街道上,雖然地處偏僻,本身就沒有鬧市區那麼熱鬧,身側的店面大多數都拉著捲簾門,只有飯店和便利商店亮著燈,馬路上偶爾還有車駛過……
但這會兒,走進了燈光昏暗的小巷子裡,只覺得四周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畢竟不熟悉交錯繁雜的外地街道,何書墨本來就不認識路,只知道被顧凜牽著往前走,這會兒她早就不知道身在何處了。
從巷子口剛進來時還隔個三五米立著一個路燈,再走幾步,就連路燈也不亮了。
所有的車的聲音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隱隱傳來,像是隔著好幾條街似的,這個地方偏僻、隱秘得像被都市屏蔽了,只能聽見幾聲七零八落的狗叫。
狹窄而幽深的巷子在漆黑裡望不見出口,地面也不怎麼平坦,不是有幾灘污跡斑斑的髒水,就是翻倒的垃圾桶散落一地垃圾擋住了去路……
要是大晚上的,讓她自己一個人走這條路,估計何書墨早就腿軟了。
但這會兒她跟著顧凜身後,被他緊緊握著左手,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只是,怎麼手越握越緊了呢?
「過來。」走到很黑的地方時,顧凜的聲音忽然提醒道。
嗓音裡有些奇怪的冷靜和嚴肅……
何書墨一抬頭,這才看見右手邊,前方五六米處的黑暗裡潛伏著四個男人,兩個蹲著,一個站著,似乎手裡拎著長砍刀一樣的東西,還有一個靠著牆低頭打電話。
視野裡太黑,唯一能看得分明的是他們嘴裡叼著的菸頭,黑漆漆的背景裡閃著幾點零星的紅光和刺鼻的煙味……
何書墨嚇了一跳,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肩膀被顧凜摟住了……
直接被他拉進懷裡,她這才覺得不對勁,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不知道什麼地方,狗叫聲越來越清晰,那隻惡犬似乎被惹惱了,發出讓人腿軟得不敢再邁開腳朝前走的憤怒的狂吠。
「怎麼了?」她小聲問。
因為顧凜並沒有往前繼續走,而是漸漸停腳站住了。
太黑了,何書墨看不清楚,但唯一的光落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透著一種她從沒見過的神情。
前面兩三米遠的地方,從黑濛濛的夜色裡,浮現四個人的身影,此時都嘴裡叼著煙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呼吸變的急促,心跳加快,何書墨被顧凜摟在懷裡,感覺到他似乎轉頭朝身後看了一眼什麼……
於是她也緩緩地轉頭,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
就跟演電影似的,身後密密麻麻,影影憧憧的,在黑暗裡站了大概十幾個人。
前後路已經被堵了。
幾乎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何書墨有點腿軟,心砰砰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
直到顧凜的聲音輕輕地在她耳邊響起,冷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她才稍微有點緩解。
「沒事兒,你站著別動。」他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