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尋看著蘇瑾盯著水池子,也微笑道:「那時候胖得厲害,雖然你姐姐每天要安排我慢跑、仰臥起坐、伏地挺身、做五禽戲、打太極拳,她還是非常擔心我的運動量不夠,加上這些運動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他服侍的宮人發現,只能見縫插針地做,後來你姐姐看到我的浴殿池子,很高興,說要教我游泳,從學會游泳以後,我每天早晨都要堅持游泳一個時辰,無論春夏秋冬,只有出征的時候才停了。」
蘇瑾嗯了一聲,心想有氧運動加游泳,當時自己還真的挺盡心的。
劉尋盯著水波,卻想起了那少女浸在水裡,薄衣貼在身上,曲線畢露,卻毫不忸怩,她坦蕩蕩地用手托他的腹部,扶他的手,掰他的腿,手把手教他怎麼劃水,教他蛙泳、蝶泳、仰泳,甚至自己親自一次又一次的示范,似乎完全不在意地在一個男人面前舒展演示自己的身體,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孩子……這也令他不甘,她一直把他當孩子看。
蘇瑾看他沉默,似乎又陷入了記憶中,輕咳了聲:「陛下泳技很高啊。」
劉尋微微一笑:「十多年前,我們和南夷打過一次仗,他們精通水性,水仗我們打不過他們,頗為僵持了一段時間,後來朕親自教士兵游水,七日內教出來一支勁旅,後來打贏了。」
蘇瑾欽佩道:「陛下身先士卒,果然英明。」
劉尋微微一笑,一旁的嚴霜卻撇了撇嘴,那時候明明是姑姑要教士兵游泳,結果穿了水靠才教了一天被劉尋發現,立時交了個任務讓姑姑去做,自己下水去教,自己小時候溺水過,所以畏水,當時被他拿來殺雞給猴看,整得他要死要活!
劉尋卻轉臉對蘇瑾道:「今天你也是來習武的吧?不知是想射箭,還是要騎馬?」
蘇瑾想了一會兒道:「射箭吧。」
劉尋笑微微示意內侍拿了把弓過來遞給她:「這是游子弓,取游子歸心似箭的含義,你來試試。」
蘇瑾接過來才要拉,劉尋卻阻止了,笑道:「你要做些熱身,不然會傷到的……這些東西從前都是你姐姐教我的,你不要在我面前拘泥了。」
一邊轉頭命內侍包括嚴霜等人盡皆退下,果然他們悉數退出門外,只有嚴霜一人立在門邊,劉尋淡淡看了他一眼,再次得到了個挑釁的目光,劉尋也沒理他,轉身過來對蘇瑾道:「可以熱身了。」
蘇瑾深吸一口氣,非常想立刻轉身回去,不過事已至此,她只有做起了熱身運動,將手臂及腰腿的肌肉拉伸開來,才拿起那弓,屏息一拉,以她的臂力,尚需全力以赴,才能拉圓,果然是柄強弓,想必箭射出去也足夠快,她瞄准了箭靶,放箭,正中紅心,她一連又搭上箭發了好幾箭,對這弓有些愛不釋手起來,之前遭遇的窘迫又淡去了些。
劉尋臉上微微笑,一直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待到蘇瑾有所覺察抬眼看他,他才說話:「我讓人安排了馬車,今天我帶你去逛逛京城,松快松快好不好?連早飯都不必吃了,咱們到外頭去吃。」
蘇瑾一聽心花怒放:「可以麼?」
劉尋笑了笑,臉上難掩驕傲:「自然可以的。」朕已經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不再像從前一樣,直到後來你病重,都沒能好好看過我們打下來的這萬裡河山,這京城的遍地繁華。
楚都為盛京,這也是前朝古都,歷經數朝,巍巍峨峨,雖然每次朝代顛覆都飽經戰火,卻都會極快恢復,而京城百姓,也分外帶著天子腳下的王都百姓的傲氣,大街上熙熙攘攘,劉尋帶著蘇瑾在街道上隨意地走著,依然都是便裝,但衣料佩飾都是不俗,加上劉尋那眼神中自有掌控一切的氣勢,王者般有威懾力的氣場,輕而易舉地吸引著人的視線。
蘇瑾到天橋下看了一輪古代雜耍,又去店鋪林立之處一一瀏覽,但凡店面有些特點的,都會走進去看一看,她十八歲進了特種部隊,大部分時間都在營地裡進行枯燥的訓練,偶爾出任務也都是匆匆來去,極少有這樣悠閒的時間閒逛,更何況這是從來沒有來過的古代,穿越時空的任務,再這一次之前,她只執行過一次,卻是近代,任務也簡單,只停留了三個月就順利回去了。
劉尋一直陪著她,不疾不徐,毫無厭倦之色,但有蘇瑾多看幾眼,感興趣的東西,他都直接命侍衛買下,蘇瑾推了幾次,知道他也不差錢,也都是些小布老虎,小核桃雕,草編的蟈蟈籠什麼的小工藝品,想著回去賞人算了,也就不再推辭。
而一家武器店鋪卻吸引了她的目光,冷兵器時代的鍛造技術依然能讓未來人依然驚歎,在沒有高科技的條件幫助下,古代人是如何能夠鍛造出歷經數千年依然光亮如新,鋒利如新開刃的刀劍的?這依然是個謎。
店鋪裡壁上懸刀數十,大白天屋內依然點了燈燭,照在刃上,寒芒燦耀,蘇瑾十分有興趣的一一去取下來看,又去試那刀鋒利與否,店鋪裡一向女子進來得少,店小二一貫是不太重視的,但是他看到這女子外罩披風一身通黑如墨,隨著她劈砍削的動作,卻隱隱現出內裡的一角暗紅,織料光滑流轉,而她身後站著的男子,也是一身錦綬玄黑長袍,眉疾似刀,眼尾飛振,豐神威峻以極,雖然眼神一直跟隨著那女子,唇角半噙著一分似有若無地笑意,無意間看到別人的時候,卻深邃銳利,充滿了威懾力——這不是普通客人,小二連忙上來一一介紹,殷勤備極。
蘇瑾一把一把驗看過,頗有些意猶未盡,劉尋見狀和那店小二道:「這些都太普通,便沒些稀罕的?」
小二連忙道:「有一對雌雄古劍!我們店主才得的,十分寶愛,尚未請人估價。」一邊進去了一會兒,捧出一個匣子來,打開裡頭一對短劍,不過一尺長,配的古樸魚皮劍鞘,其刃精瑩如新發於硎,劍把分別鑄有龍鳳紋,並有蝌蚪古文,一是陽文,一是陰文,剛好一對。
蘇瑾接了過來,撫摸觀摩了一會兒,試著往試劍的木頭上砍,一下便將那截木頭輕而易舉地削斷,小二微微變了色,這劍剛來的時候他們店主也是試過的,也不過是將木頭削出了薄片,這女子,力氣忒大了!
劉尋嘴角漾起了笑容,滿意道:「這對劍,我們要了。」
直到到了酒樓沿街面最好的位置上,蘇瑾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那小二稟明了店主,店主出來和劉尋親自交涉後,終於以三千兩銀子成交,當然沒帶那麼多銀子,劉尋只讓侍衛過來留了個信物,付了定金,便將那對短劍拿走,卻將雌劍給了蘇瑾,自己留下了雄劍。蘇瑾再三推辭,劉尋臉色聽若不聞,索性親自替蘇瑾佩在了腰間。
蘇瑾很想將這贈劍的含義看成是君臣之義,但是這不是應該要麼贈一對,要麼留著自用麼?這一人一把,還一雄一雌,她真的很難保持平常心。
但是劉尋卻一直心情很好地嘴角噙著笑,上了酒樓拿了菜單一一點菜,時不時還詢問蘇瑾的意見,蘇瑾一直裝作平靜地看著窗外的街道,腰間那把短劍仿佛火燒一般的硌在那兒。但是她卻不好開口問,萬一是她多想了呢?
皇帝陛下一邊看著菜單,一邊心情甚好地偷看著蘇瑾坐立難安的糾結,從出店鋪起,她就沒了心思再逛,眉間若隱若現的糾結,他洞若觀火,卻無動於衷,在表白一定會被拒的情況下,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曖昧的真義,絕對,不要捅破窗戶紙。
飯菜上來,極為精美,蘇瑾吃得不是很安心,劉尋看在眼裡,自然有些心疼,便說些話引她分神:「今日看到劍,倒教我想起一個故事來……侍詔知道故劍情深的故事麼?」
蘇瑾啊了一聲,有些沒有回過神來,眼中一片迷茫,劉尋眼裡含笑:「就是劉病已和許平君的故事,令姊給我說過的。」
蘇瑾嗯了一聲,這是段發生在楚朝後的漢朝的事了,是個膾炙人口的故事,托同宿捨戰友的福,她也看過這電影,劉尋仿佛不經意的問:「當時令姊匆匆說的,只說了前半部分,說是劉病已不懼權臣,下詔求劍,大臣保舉,終於得以冊立糟糠之妻為後,後來呢?那權臣會善罷甘休麼?」
蘇瑾想到引得戰友大灑眼淚的情節,微微蹙眉,有些惆悵道:「霍光不甘心,買通了女醫,在許平君生產的時候下藥,導致許平君難產而死,最後劉病已終於還是不得不娶了霍光的女兒為後,很久以後他終於獨掌大權,將霍家鏟除了,為許平君報了仇,還成為了一個非常有為的皇帝,他在位的朝代,被後世稱為中興時代,他將許平君葬在南園,所以故劍情深和南園遺愛往往連在一起說。」
劉尋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令姊當時沒說結局,害得我猜了這麼多年呢——報了仇又有什麼用,許平君又不會復活了,他不該在沒有力量保護最心愛的人的時候就將她置於風口浪尖。」
蘇瑾呆了呆,自己當時到底是在什麼場合會和劉尋說這樣的故事的?她看劉尋彷如若無其事的笑容,隱隱有一種似乎說錯話的感覺,她只好試圖打開話題:「姐姐當時還會和你說這些故事?」
劉尋微笑:「她教我很多東西,都是太傅們不教的——技擊、辨草、游泳,她還教我怎麼追求心上人。」
蘇瑾一口茶嗆住,咳嗽起來。
【小劇場】
劉尋:「每一天洗澡都在回憶姐姐教我游泳。」
嚴霜嘲:「你是在洗澡還是在做什麼事?」
高永福滿臉正經:「陛下一直潔身自好,後宮只有五姑娘深受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