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送花

雖然早知道那些過去的歲月裡必是凶險萬分,在劉尋的描述裡,蘇瑾依然感覺到了驚心動魄。劉尋卻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蘇瑾的臉:「你健康活著,是我最大的心願。哪怕胖多少斤,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哪怕所有人都鄙夷我遠離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

蘇瑾被他眼睛裡滿滿深情震撼,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別扭地側過了頭:「陛下您認錯人了。」

劉尋輕輕笑:「嗯,你和你姐姐長得真像,你姐姐為了我付出了許多,所以我現在對你優容一些,你也莫要太拘謹了,好麼?」

蘇瑾松了口氣,說:「其實……您要真的感謝,不如把那琥珀戒指還給我,就是最大的感謝了,況且這對您也有好處,那種東西怎麼能留在皇宮呢。」

劉尋沉下臉:「那是你姐姐送給我的,想要,叫你姐姐來拿。」

蘇瑾啞口無言。

她的心內掙扎著,現在說自己是蘇瑾的可能性,抬眼卻看到劉尋眼裡戲謔的目光,忽然醒悟:「如果是我姐姐來,你又有別的說法了,你就是不想還我。」

劉尋微笑:「也不是不還,等我想想,這東西對你這麼重要,我總得要些條件吧?」

蘇瑾氣結:「你是皇帝,富有天下,還需要什麼?」

劉尋不說話,自顧自往前走了一會兒,蘇瑾才聽到前邊低低傳來一句話:「從前我想做皇帝,是以為披荊斬棘後我終於能擁有想要的一切,現在才知道,沒有那個人,做皇帝也沒什麼意思。最痛悔的是,當皇城大門為我打開的時候,我竟沒能讓一路同行的她和我攜手而入。」

蘇瑾被這句仿似情話一般的句子嚇住了,隔了一會兒才緩過來……安慰自己,不會吧,我當年可是比他大好多歲……但是,自己當年到底為什麼會申請清除記憶?

她一向認為自己意志堅定,一旦選擇了目標就不會隨意改變,看劉尋的敘述,對自己是充滿了感激和尊重,這應當什麼原因才會讓自己決定刪除記憶,自己離開的那一夜,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心不在焉,劉尋也不再和她說什麼,只是慢慢走了一會兒,將她送回隱鳳院,又親自進去看了一輪,還特意讓嚴霜叫了幾個管事的進來一一問話,敲打了一遍,嚇得一干服侍的內侍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出,汗流浹背。劉尋登基後,後宮一干服侍用度都極為節儉,宮人人手並不多,這次千挑萬選選了他們,時間倉促,卻訓了又訓,隱鳳院的主人還沒見到,他們已是被耳提面命的提了無數要求,勤快麻利倒是其次了,嘴緊忠心才是第一的,待到發現自己侍奉的只是一個三品侍詔,雖然女官職位已是很高,卻讓這些以為自己是要侍奉後妃的宮人有些失望,結果才入住第一天,帝王親臨,一一檢視,對蘇瑾又是溫和體貼,宮人們自然又是別一番想頭。

蘇瑾還在震驚劉尋的話,自從踏入宮闈,聽了那些陳年舊事,感覺到劉尋曖昧難明的態度,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謎團中,任務目標也不再是一開始他們所判斷的琥珀的原因,而是捉摸不透的不育懸案。

冬夜總是特別安靜而難熬。

御書房裡,高永福侍立一旁不敢說話,劉尋對著一本奏折一動不動已經大半個時辰了,從蘇瑾那兒出來,劉尋就一直這樣,侍奉皇帝多年的高永福知道這是陛下心情不好的表現……萬歲爺一貫不會亂發脾氣,遷怒下人,因少時受過太多的苦,所以特別能忍,若是個不熟悉陛下性情的,根本看不出他什麼時候生氣。

劉尋在靜謐的夜裡,一遍遍的沉浸在往事中,那些因為主角最終的缺席,而導致他只能深深收藏的那些記憶。

他曾發現這世上原來充滿惡意,後來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對他好。雖然現在他才知道,那個好,似乎也是別有目的。可是,什麼樣的目的,能讓一個人犧牲自己無怨無求,只對一個人一心一意的好?那目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念頭,而這念頭則逐漸伴生著自己需要強大,更強大,要站到最高處,站到那裡,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更何況,站到最高處,也是那個人的願望,她永遠支持自己,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從來沒有氣餒。

他拼了命地站到了最高處,喜悅萬分,卻發現在這過程,他竟然遺失了一開始的目標,最開始,他只是想要保護那個人而已。

可是她呢?她去哪兒了?

宮牆外頭的報更梆子響起,劉尋仿佛被驚醒一般微微抬了抬頭,才低低地自言自語:「忘了舊事,朕就一點一點告訴你,就算只是為了任務……朕也不會放開你。」

冬天天亮得遲,蘇瑾卻有早起鍛煉的習慣,她起床,外頭宮女連忙一擁而入,服侍她起身,雖然她有些不習慣,卻也知道宮裡規矩大,自己也不擅長梳頭,便由著她們替她梳頭理妝。她坐在妝台前,卻聞到了幽香陣陣,轉過頭,看到窗台那兒放了個土陶瓶子,裡頭斜插了幾枝臘梅,花瓣嫩黃,幽香襲人。

她正覺得受這些孩子的伺候,有些不太自在,在她的年代,這些孩子都還在念中學呢,不由地想借這個由頭表揚她們一下,便稱贊:「這梅花真好看。」

後頭梳頭的如蘭笑道:「這是前殿於副總管一大早送過來的,說是陛下親手折了插好吩咐人送過來給侍詔的呢。」

蘇瑾愕然,繼而感覺到有些窘迫,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昨夜困擾了她大半晌的謎團又湧上來,好在這些宮女訓練有素,只說事實,絕不多嘴,蘇瑾只好不自在的看著如蘭替她梳頭,她將所有頭發在後頭挽髻,壓了個金環,看上去十分利落。

然後如梅捧上來一套玄紅二色相間的衣服,輕聲道:「嚴總管說,您是習武之人,晨起想是要活動活動手腳的,所以備了一套胡服給您,方便您活動,說若是您想習武,待您用過些點心後帶您去校場。」

蘇瑾站起來穿上,果然衣短窄袖,交領高腰,衣襟處有寬松褶子,長褲革靴,卻絲毫不顯得單薄,整套衣服玄色和深紅色相間,古樸大方,腰間束緊以及棕色羊皮靴子更顯得蘇瑾雙腿修長,她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外間卻已送上了熱豆漿及一小碟點心,如菊笑道:「請侍詔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再去校場,嚴總管在外立等著呢。」

蘇瑾用了些點心,喝完熱豆漿走出去,果然看到嚴霜立在門外,看到她出來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姑姑昨晚睡得可好?衣服可有哪裡不合身的?」

蘇瑾呼了口氣說道:「和我說話隨意些吧,總這樣繃著太難受了。」

嚴霜抬起眼來一笑:「姑姑說的話我總是聽的,現在是去校場吧?」

蘇瑾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呼了口氣,嚴霜是不是認出她來了,她從來沒有說過早晨要去練武,他卻早就備好,無疑這些都是從前的自己的愛好,又或者,這些人都是把自己當成從前的那個「奉聖郡主」來相處?想起劉尋,她更覺得一陣迷茫。

清晨才蒙蒙亮,空氣冷得令人精神一振,蘇瑾一行步行過來,口鼻白霧蒸騰,可見溫度極低。

皇宮裡的校場是供皇家子弟騎射用的,自然是平整寬闊,箭靶子跑道等設備齊全,蘇瑾走進去,遠遠卻看到校場一側有白霧以及水聲響,她愣了愣,往那兒走去。

居然是個極大的水池子,用大塊的水磨石砌成,裡頭的水並沒有被凍住,但能看到水面結有薄冰,接近水面的地方有一層白霧,水很干淨清澈,水波蕩漾,能看到池子底一具健壯的身子猶如魚一樣的潛過,動作簡潔有力,矯健而迅捷,這樣冷的天氣,居然有人在池子裡頭游泳。

蘇瑾看了眼嚴霜,嚴霜嘴角噙著冷笑,水底的人嘩的一下浮上了水面,一只手在臉上抹水,長發濕淋淋貼著脖子,下頜的弧線下是修長的脖頸,肩膀寬闊有力,那男子轉過頭來看蘇瑾,雙眸深邃,睫毛濕潤,鼻梁高挺,赫然正是劉尋。

蘇瑾瞬間便想清楚了昨天還迷惑的問題——劉尋是怎麼減肥又不會讓自己變成壯碩的肌肉男的,原來是游泳。

劉尋已微微一笑,從水裡的台階走了上來,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犢鼻褲,冰冷的水順著發端,滑過他勻稱結實、紋理細致的肌肉,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他全身蒸騰著白霧,卻完全沒有一絲畏寒的感覺,從容的光著腳朝蘇瑾走過來,寬肩長腿,腰細臀翹,全身肌肉線條分明,一絲贅肉都沒有,充滿了漂亮的流線型,整個身體猶如西方雕刻家的傑作,給人視線極大沖擊感。

蘇瑾在軍隊見過衣冠不整的男子多了,卻莫名在平日裡都是衣冠嚴整的劉尋面前紅了臉,倉促的行了個禮,問劉尋:「陛下今天不用上朝?」

劉尋微笑:「不用,明天才是大朝,我才回京呢,總得要我歇息一天。」

蘇瑾在劉尋的注視下,幾乎不知說什麼才好,之前想好的到了校場就屏退眾人一個人鍛煉的想法已經難以實施,劉尋那水淋淋光溜溜的身子離自己很近,給了她一定的壓迫感,從前她們訓練,和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男特種兵對演,她都沒有這種想要後退的感覺,心跳甚至加快了,這太不合常理了,蘇瑾微微咬了咬下唇。

熟悉蘇瑾的劉尋發現了她這一小動作,知道她在警戒和緊張,眼裡掠過一絲失望,嚴霜此時卻熟練的從水池旁邊拿了塊繡著金龍的大澡巾遞給了劉尋,他可從來沒這麼殷勤對他過,劉尋冷冷看了嚴霜一眼,嚴霜卻給回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劉尋接過來往身上裹了裹,再接過嚴霜遞過來的玉色銀龍寬袍穿上,腰帶松松一系,蘇瑾松了一口氣,好奇地去看那水波蕩漾白霧迷茫的水池子。

【小劇場之一】

為脫衣上陣大膽犧牲色相的皇帝點個讚。

劉尋一本正經臉:朕是要給姐姐驗收減肥成果。

【小劇場之二】

嚴霜這天一大早就帶著隱鳳院一群人在忙乎。高永福路過,忙悄悄問嚴霜:「可是郡主有什麼活派下?」

嚴霜悄悄說:「告訴你,你別告訴人這個巧宗兒,聽說留言超過十五字,這條留言就能值一萬積分!我帶著人忙著給作者留言呢!」

高永福一拍大腿:「不過是留評論的時候順手多寫幾個字啊!好辦!雜家這就去組織人手寫評論去!」

嚴霜連忙扯住高永福:「注意別重復復制簡單粘貼啊!會有刷分嫌疑被發黃牌的!」

高永福笑成一朵菊花:「雜家辦事怎麼也比你這個十年來堅持不懈刺殺陛下都沒讓陛下掉一根毛的牢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