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病。」
「你病了?」童瑤擔憂地上下打量原勳,這才發現他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太好看,眼底還帶著紅血絲。
「只是一點感冒,吃個藥就好了。」
「你……」到底現在還是夫妻,而且他對自己又很好,她有些擔憂地望著他:「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不必。」他語氣冷得很。
「那我上樓去了……」
回到自己房間,洗了個澡,下來吃飯,可是原勳已經不在了。
她有些擔憂,問起陳媽,該不會是他生病了才不吃飯吧,結果說並不是,說先生只是有點事要處理才上樓了。
童瑤到底有些不安,食不知味地吃著飯,想著心事。
想起剛才看到的霍大夫,又覺得有些疑惑,難道他竟然是個全能大夫,既能給自己看病,又能給原勳看病?抑鬱症到傷風感冒,無所不能?
可是這種疑惑在她心裡也就一閃而過罷了,畢竟現在原勳又沒說非要讓她吃藥,她也不想為了這個多花心思。
吃完飯,陳媽過來,恭敬地說:「太太,牛奶要喝嗎?」
童瑤本來不想喝的,可是不知怎麼想到今天原勳說做了自己愛吃菜的樣子,記得以前他都會叮囑自己記得要喝熱牛奶。
這個人……她最初覺得很虛偽,後來覺得他對自己極好。
她點了點頭:「嗯,拿過來吧。」
喝了牛奶後,看看時間約莫一點多了,她也有些困了,便上樓午睡。
躺在那裡,開始是怎麼也睡不著的,心裡藏著的心事很多,譬如關於原叔叔和媽媽的故事,譬如關於自己那讓人疑惑的重生,又譬如,那個十幾歲時的自己。
她想起這個,就忽然記起之前在山上用樹枝勾勒出的簡筆畫,那個十五歲的自己。
她沒有日記了,沒辦法重生到過去了。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該多好,至少讓她知道,這所謂的重生,到底是真切的經歷,還是虛假的幻象。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就好了……
臨睡前,這個意念停留在她腦中,而在她緊閉的雙眼裡,在那一片黑暗中,卻浮現出一個十五歲小姑娘的畫像,她有一雙濕潤敏感的大眼睛,總是文靜溫柔地望眼前的一切。
她有一雙濕潤敏感的大眼睛,總是文靜溫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眼睛一眨,裡面好似有清泉在流淌。
她還很小,才十五歲,年輕得彷彿春天裡剛剛萌動的小樹苗。
她還……很小?
童瑤輕輕擰眉,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細細地打量。
陳思琪說自己彷彿被凍齡了,看著還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可是如今她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這才意識到,年輕時候的樣子,和後來根本不一樣。
年輕時候更加飽滿鮮活,怯生生的眼睛裡含著一汪泉水。
她抬起手,摸了摸臉頰,便看到鏡子裡的女孩子也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是了,這就是自己,十五歲的自己。
她竟然又重生了……
又重生了……
她咬了咬唇,鏡子裡的女孩也咬了咬唇。
一陣刺痛傳來,那種刺痛真實鮮活,她怔怔地望著十五歲的自己,想著果然是真得重生了啊……並不是幻象,也不是做夢。
她一時有些無措,環顧了下這個房間,明白這是十五歲時自己的房間。
明明沒有日記,為什麼自己會重生?
這次重生,又能持續多久呢?
她心裡隱約能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並不多,必須去做幾個緊要的事情。
第一緊要,自然是想辦法救媽媽。
她之前重生那麼多次,為什麼竟然忽略了明明應該記在心頭最最重要的事情呢?
她一邊自責,一邊衝出房間,試圖尋找媽媽。
可是來到了客廳裡,她才發現,上面放著一個便簽。
一把抓過來,上面是熟悉的字體,媽媽寫的。
「瑤瑤:
我和你原叔叔出去日本旅遊了,可能要一週才回來。冰箱裡有一週的食材,你記得自己做飯,如果不願意做,就去樓下飯店買一些。我床頭第二個抽屜裡放了一些錢,足夠你這段時間花的。
——媽媽留」
童瑤看著這個便簽,竟然有一種想罵天罵地的衝動。
可是她嘴巴張了又開,最後也沒發出半個音。
她並不會罵人。
緊緊捏著這便簽,她想笑,又想哭,呆了一會兒,最後落下的還是淚。
她的媽媽,她的原叔叔,終究逃不過這一劫是嗎?
她知道自己重生的時間並不多,沒辦法去日本把他們找回來,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想辦法打電話告訴他們一些事情,他們一定會把自己當瘋子。
事到如今,她也深切地意識到,所謂的重生,其實根本沒有改變太多,至少實質性的人生進展,根本沒有因為她的重生而改變。
這也許是神秘浩瀚的宇宙中星球運行所定下來的鐵律,更有可能是一個人生下來就有的不可違背的命數,當然極端點說,這甚至可能是個陰謀家醞釀出的驚天謊言。
可是無論哪一種,她都明白自己的脆弱和無能。
她其實什麼都改變不了。
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改變,更遑論去拯救媽媽,拯救原叔叔。
她捏著那字條,半蹲在地上,顫抖地摀住自己的臉。
她是如此無能,這個無能的自己,現在能做些什麼?
回到十五歲的年紀,她不是來憑弔那雙曾經猶如清泉一般的眼睛,更不是來瞻仰自己年少時的閨房。
她總是要做點什麼,為以後的自己。
默了片刻後,她腦中突然有了想法,連忙跑回了自己房間。
曾經的房間,她雖然已經有些陌生,不過好在熟悉的場景很快喚回了她的記憶和手感,她找到了自己當年的日記本。
就是那個日記本,那個後來被一頁一頁撕開散亂了的日記本,上面一頁一頁密密麻麻都是日記。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十五歲的時間點,這本日記還沒有後面和原勳遭遇的內容。
她如獲至寶地拿著這日記,又從旁邊筆筒裡抽了一支筆,顫抖著手,想著該寫點什麼。
希望寫個能對自己以後有用處的。
她先找了一頁空白頁,想了想,她鄭重地開始寫起來。
「2003年9月17日
今天,我給媽媽打電話,說今天沒課,我晚上回去吃飯。媽媽答應我給我做好吃的清燉魚湯。我本來下午有一節政治課,上完課後,晚上才能回到家。可是我覺得,好像家裡要出事了,我心裡砰砰亂跳,所以我應該逃課,立即回家。」
寫完了這個後,她又盯著細讀了一遍,最後在後面又加上了一句:必須早點回家,今天有比天還重要的事,所以必須早點回家。不要做公交車,公交車堵車,我要打車回家。
二零零三年九月十七日,那一天是媽媽的忌日。
她回到家裡的時候,媽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而那個站在一旁的人,是原勳。
這件事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儘管她無數次地揣摩這件事,心裡明白原勳絕對沒有殺害媽媽的任何動機,可是她依然有過疑惑。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們家裡,為什麼媽媽會倒在血泊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無論自己怎麼逼問,都覺得他給出的答案有問題?
他根本沒法給出一個讓自己覺得毫無漏洞的答案。
這是她永遠無法釋懷的疙瘩,是曾經將她折磨至死的原罪,是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自己親生兒子的痛因。
她必須想辦法救回媽媽,必須知道那一件事的真相。
要做到這一點,她就必須重生回到九月十日那一天,而且不能晚,必須是在傍晚之前趕回去。
要不然,她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媽媽的生命逝去。
寫完了這個後,她又拿起筆,換了一頁紙繼續寫:
「2003年10月17日
這一天,千萬不要喝醉酒,千萬要鎖住門,千萬不要見到原勳。
如果你見到一個叫原勳的人,記得讓他滾。
無論你多麼悲傷絕望,無論你多麼需要一個懷抱來安慰,那個人都不是原勳,他只能讓你踏入永無止境的糾葛中,他會讓你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會讓你沉淪到無邊的黑暗中。他是一個惡魔。
永遠記得要遠離他。」
她寫完,咬著筆仔細打量了一番,又覺得不對。
真得讓原勳針對離開嗎?
還有原修呢?
這樣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