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原家歷代來最年輕的主事人,原氏集團的掌舵人,原家最出色最優秀的那一位繼承人——原勳。各種目光,懷疑的,震驚的,不敢相信的,也有期望的,而在這所有的目光中,唯獨童瑤,平靜地望著他。
那目光,如同三月山林中潺潺的流水,沒有懷疑沒有震驚,只有往日坐在餐廳裡一起用餐時的安靜。
好像剛才原一睿說的,只是再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和童瑤的母親,和原勳,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就好像,她完全沒明白原一睿在說什麼。
原勳定定地凝視著童瑤,看她淡然的神情,彷彿沒有絲毫波動的樣子,這才終收回目光,望向咄咄逼人的原一睿。
「二叔,你到底要說什麼,請講吧。」
他的聲音冷靜平淡,甚至連看一眼原一睿的意思都沒有,好像他剛才說得根本無關緊要。
也許是他太過鎮定的神情,眾位原家子弟心中略鬆了口氣。
這件事,應該真得和原勳沒關係吧?
畢竟如果原勳出了事,對原家將要造成怎麼樣的損失,他們是再清楚不過的,到時候手中的股piao市值下跌,名望地位金錢都將遭受損失。
誰也不希望原勳出事。
原一睿見他竟然不慌不忙,當下冷笑一聲,走上前,高聲宣佈說:「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們可能會震驚,會不信,可是你們一定要知道,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是隱瞞了七年的事實!」
原夫人聽了這話,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是要血口噴人!」
原一睿哈哈一笑:「大嫂,我話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血口噴人?難道你做賊心虛,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你心裡也是怕的吧啊?以前靠著老爺子,現在老爺子走了,沒人護著原勳了,你就怕了,哈哈!」
原夫人怒極了:「你——」
一旁的原茉忽然開口了:「大嫂,不管二哥打算說什麼,還是要讓他說出來的好,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藏頭露尾含含糊糊的,反而讓別人懷疑,好像咱家原勳幹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呢。」
原夫人頓時皺緊了眉,原茉這話,說了真是不如不說,她這一說,所有的人都更加忍不住想了,到底原勳幹了什麼壞事?
原溪從旁皺了下眉,過去扶住了原夫人:「媽,原勳自己會處理好的。」
原勳爸爸也走上前,盯著自己弟弟,最後笑了下:「原勳這個孩子的為人處世,列為也是從小看到大的,他這些年掌管原氏集團,諸位手中的股piao翻了多少,又得了多少分紅,大家心裡也都知道。一睿,今天你到底有什麼話,想說的話就說出來,趁著今天原家的人都在,也好讓大家都跟著評評理,辯個是非曲直。」
大家聽著原勳爸爸這話,紛紛點頭,最後有一個和老爺子同輩的原特安,今年八十歲了,在孫子的扶持下走上前。
「一鳴說得對,一睿,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可是一定要記住,原勳是我們原氏集團的掌舵人,是原家這一代的繼承人,我們作為原家子孫,可不能隨意污衊他。」
原一睿收斂了笑,一本正經地道:「六叔,你放心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都是有證據的。」
說著,他咳了聲,望向在場的眾人,一臉的嚴肅:「我先說一件事,在場的諸位,可能有些人知道,也有些人不知道。」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知道重點來了,一個個屏住呼吸等著。
童瑤握著原修的手,安靜地站在角落,靜靜地聽著原一睿接下來的話。
「七年前,童瑤的母親蘇婉秋去世的時候,案件一直不能偵破,當時最大的嫌疑人曾經被警察局關押了二十三個小時,最後迫於各方壓力不得不釋放出來,你們知道這個最大嫌疑人是誰嗎?」
他停頓了下,目光落在遠處的童瑤身上,試圖從她臉上找到驚恐憤恨或者震驚之類的情緒,可是沒有。
童瑤一臉的平靜。
他微微皺眉,不過還是繼續說道:「這個最大的嫌疑人是原勳。」
原勳?
其他人都震驚了,再也忍不住面面相覷,議論起來。
「怎麼可能呢?」
「這麼大的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原勳怎麼會殺蘇婉秋?」
而就在大家的議論中,原修仰起臉,看向媽媽。
童瑤感覺到了,低頭,微微用力握緊了原修的手,用唇語輕輕說道:「沒事……」
聲音幾乎不曾發出,可是原修卻聽明白了,他的小身體輕輕靠緊了媽媽一些,彷彿在依賴,又彷彿在守護。
其實原一睿說的這些,對於童瑤來說,當然曾經是觸目驚心到讓她夜夜無法安眠的事實。
她和一個男人有了一夜纏綿,之後甚至還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可是那個男人,卻被當做殺害她母親的最大嫌疑人。
對母親,她是歉疚的,無論是出於當年對母親的一些隱隱約約的懷疑,還是因為她就這麼身不由己地嫁給了原勳,這些都讓她不敢去看清楚周圍的事實。
假如她恨原勳,那麼一切都會看起來合理了。
假如她根本不在乎那個她懷胎九月生下的孩子,那麼一切就彷彿更心安理得了。
所以她曾經肆意自私地去漠視曲解了周圍的一切,不敢去信任原勳,更不敢去抱一抱那個自己生下的孩子。
她總覺得,天上有一個亡靈在看著她,那是母親漠然而疏冷的眼睛。
這些曾經折磨了七年之久。
可是現在,微微閉上眼睛,她腦中浮現出原勳虛弱地躺倒在病床上的情境。
那個時候,她卑微地親著他的手發誓,告訴諸天神佛,告訴過往神靈,只要他醒來,那麼她會忘記過去的一切。
這個世上有許多事,她曾經看得很重,重到壓垮她的精神和靈魂。
可是那一刻,看著原勳掙紮在生與死的分割線上時,她才明白,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活著的人。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再多的悔恨和自責她也救不回來。
可是原勳還活著,原修也還活著,他們都是她至親的骨肉。
往事不可追,她本應該珍惜當前。
當那個男人抱著她溫存安慰告訴她說會陪著她一生一世告訴她說相信的時候,她為什麼還要懷疑?
她是一個笨拙的人,天性的怯弱導致她總是沉默不前。
可是她知道兒子是聰明的,丈夫是精明的。
她早已經放棄自己的感知,無條件地去相信她愛的那個男人。
即使有一天她會被他埋葬在深淵裡,永世不得超生,她也認了。
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會相信原一睿。
原一睿的眼睛中有一種陰毒的光,他不懷好意。
就在這個時候,年邁的原特安深深地嘆了口氣,在眾多侄孫輩疑惑求解的目光中,蒼老的聲音顫抖著說道:「一睿,不錯,當時原勳確實是因為這件事被臨時拘禁了二十三個小時,可是這個案子最終的結果是,他並不是殺害蘇婉秋的凶手。我不知道你現在又把這件事翻出來,是什麼意思?你是要讓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勳曾經涉嫌謀殺案嗎?你是要大街小巷網絡媒體所有的人把原勳的負面新聞傳得沸沸揚揚嗎?」
他停頓了下,厲聲道:「還是說,你是希望原勳身敗名裂,希望原家股市大跌,希望原氏從此後徹底在世界上銷聲匿跡嗎?」
「是,六爺爺說的是,如果原勳出事了,原氏怎麼辦?」
「這種事,既然當時已經放了,那就說明沒事,現在怎麼舊案重提?這不是看著大爺爺不在了,故意鬧事嗎?」
旁邊一直沉默了很久的原茉聽到這些言論,忽然冷笑了聲。
「其實這件事很好辦,現在二哥指控說原勳做了違法的事情,可是原勳自然是不承認。我們也不能就因為二哥的一句話直接把原勳送到警察局去是吧?這個時候我們倒是應該問問一個關鍵的人,這個人可是牽扯進去的。」
說著,她望向童瑤:「童瑤,雖然你嫁給了原勳,甚至還為原勳生下了孩子,可是死的那個人,卻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想,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原諒自己的殺母仇人,甚至還嫁給他為他養育兒女吧?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母親死的那一天傍晚,你看到了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想一想你死去的母親,你敢摸著心口說,這件事和原勳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原茉這話一說出來,所有的目光都彷彿探照燈一般照在了童瑤身上。
強大的壓力像一座山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