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你是我的朋友

就在兩人用微笑和眼神互相廝殺(?)的時刻,言必行在一旁默默地望了望天——在這種時候都不忘眉來眼去是要鬧哪樣啊?!當他這種單身漢不存在嗎?燒死!當眾秀恩愛的都應該拖出去處以火刑!!!

也許是他的怨念感天動地,終於有人出來輕咳了一聲。

蘇玨點頭道:「既然黃泉你這麼說,就讓他試試吧。」

「嗯。」夏黃泉一邊應道,一邊習慣性地回轉過身提起商碧落,往櫥櫃裡那麼一丟,「哦,對了,電腦還在車裡。」

幾乎所有人眼神抽搐著注視著這位當眾把成年男子丟來丟去的「軟妹子」(起碼表面上的確如此),幾欲吐血,這貨真的是女人嗎?!完全是女漢子好嗎?!絕逼有十八塊腹肌!!!

當然,也有幾個人維持了淡定。

其一是商碧落,連嬰兒車都坐過的他表示,這算什麼?

——這貨自帶「厚臉皮」buff。

其二是蘇玨,他此刻所想的是:好久不見,黃泉真是越來越有精神了,真好。

——這貨自帶「選擇性眼瞎」buff。

其三……

「我去拿電腦!」言必行同情萬分地看了眼被當眾亂丟的商碧落,果斷逃竄了。

——這貨自帶「很識相」buff。

既然已經彰顯出了不一般的武力值,夏黃泉也就懶得隱藏力氣了,或者說,她某種意義上已經被兩個不良隊友影響了,意識到——在這樣的世界中,也許武力才是最重要的決定因素。

很快,言必行將筆記本電腦從車中拿了過來,因為這座大廈有著自備應急電源的關係,暫時不用擔心能耗問題。

拿到電腦的商碧落,就像拿到了切糕的高富帥……好吧,這個比喻雖然不怎麼恰當,但也足以形容其程度,只見他修長的手指在電子鎖下方觸碰了片刻,便將銀色的金屬外殼摘下,而後將電腦的數據線與之連接。盤腿坐在櫥櫃中的青年神情是與以前都不同的專注,指尖快速而準確地敲打著膝頭電腦的鍵盤,動作間,電腦的屏幕上快速地滑過大量數據,直讓圍觀者眼花繚亂,但操控這一切的人眼眸卻眨都不眨,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倒映著信息流,似沉思又似早已做出了決斷。

夏黃泉有些意外地看著以前從未見過的青年的姿態,有一瞬間覺得他不那麼討厭,但同時,又想起這麼好的天賦被他浪費在犯罪上……就在此時,她突然感覺肩頭搭上了一隻手,下意識回轉過身,只見言必行一臉怪笑地朝她悄聲說道:「妹子,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你覺得呢?」

「……」夏黃泉默默地扯下那隻手,「基佬退散。」

「……」言必行默默嘔血,該說這兩貨真不愧是兩口子啊?不帶這樣組團刷他的啊,再這樣他可真翻臉了啊!

大約是被商碧落所感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直到他的指速漸漸緩下,無名指敲下最後決定性的一下,在那聲細微的輕響後,他停下了動作:「可以了。」

許安陽下意識地看向手錶,隨即愕然——居然才過了五分鐘,如果不是對方的語氣太過肯定,他幾乎以為是在開玩笑,即使不懂黑客方面的技術,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位置如此隱秘的實驗室,入門鎖怎麼會這樣簡單就被破解。

「我來!」

「我來輸入密碼!」

夏黃泉和言必行同時湊了上去——這種情況雖然在電影中經常能看到,親身體驗卻還是第一次,毫無疑問,這兩貨興致勃勃。

「……」

「……」

對視中。

三秒鐘後,言必行淚流滿面地退散了,男子漢的尊嚴在武力的威脅下消散無蹤……

夏黃泉深吸了口氣,努力維護著自己冷艷高貴的氣場,認真地記下那些字母和數字後,她快速而準確地按了下去,只聽得「滴滴滴」十幾聲,密碼終於輸入完畢,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而後……而後門怎麼還不開?

難、難道記錯了?

救命!這個連密碼都讓人記錯的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靜坐在地上的商碧落無語扶額,低聲說道:「你忘記按確認了。」這個蠢貨為什麼放棄治療?

「咦?啊!」夏黃泉連忙按下「確認」。

這次,門終於開了,夏黃泉才露出一個笑容,下一秒,她就和商碧落一起掉了下去。

毫無疑問,櫥櫃的底部就是一個活動電梯。

「啊!」短促的輕呼出一聲後,夏黃泉下意識地彎腰,回過神時,她已經穩穩地將某人公主抱在懷裡,動作要多熟練有多熟練,姿勢要多標準有多標準。

「……」

「……」

最先回過神的夏黃泉左右張望了片刻後,如同科幻小說和電影中經常描述的場景,寬敞的通道中,天花板牆壁地板以及盡頭那扇密封著大門皆由銀色的不明材質金屬構成,隨著商碧落在短時間內再解除了一道密碼,籠罩著神秘面紗的實驗室大門正式開啟,然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卻是另人驚愕的一幕。

門裡還有什麼?

門!

這並非冷笑話,而是真正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情景。

在那扇矗立著的不知道材質的透明大門後,喪屍來來回回遊蕩。

夏黃泉將手搭在刀鞘上,身體早已調整到出手的最佳姿勢和狀態,也許她自己都不知曉,此刻的她身上散發著某種氣勢,如同準備獵食的猛獸般,讓人為之一凜。

門看起來很厚,透明度很像玻璃但明顯比它要硬上許多,也許是特殊材質的鋼化玻璃,與之前那扇不同,它的正中央並沒有縫隙,一整塊地豎在那裡,阻隔了一切。

「那是什麼?」

就在此時,有人發現,大門上面,似乎貼著些什麼東西。

走近後才發現,那是一張從裡側貼好的寫滿了文字的紙張——最上面如此寫道——致老友蘇玨。

毫無疑問,這是一封特意寫給蘇玨的信,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心存疑惑的夏黃泉,下意識看起了信的內容。

【致老友蘇玨:來到這裡的人希望是你,如果不是,那只能說是命運的捉弄,那麼,看信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我的老友,請將這段話轉達給他。雖然知曉一切後,他可能以認識我為恥,但我依舊希望有人能記住我,別讓我在這裡寂靜無聲的腐爛。】

【言歸正傳,蘇玨,如果來人真的是你,那麼你應該已經留意到了我在母校慶典視頻中留給你的訊息,沒錯,就像大學時我們常玩的那樣,將影片放慢再切割,而後在其中填充上想要傳達的話語。請原諒我無法光明正大地邀請你來這裡,事實上,如果不是情況嚴重到了一定的地步,我甚至希望一生都不再與你相見。】

【我承認,我嫉妒你。】

【事到如今,恐怕你已經知曉,這是一個非法實驗室——用各種不正當的手段秘密帶進屍體、新生兒甚至各種年齡段的成人,而後在他們身上進行秘密實驗的地方。直到今天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墮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怎麼會……」蘇玨喃喃低語,「司翊……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情……」

【也許此刻的你會覺得不可置信,但我的雙手的確已經沾滿了洗不乾淨的血腥,也許是從你被軍方吸收而我卻得不到認可的那天起,我嫉妒上了你,同時,想要追上你,再將你狠狠拋在身後,站到最頂端後驕傲地告訴所有人——在這個領域,我司翊才是最優秀的科研者。】

【一念成魔,我就……不小心就說多了,想必你也不願意再聽到這些……】

【總而言之,最初的確是不打算和你再見的,直到組織的人從A國弄到了那種病毒,沒錯,就是我發給你的圖片所展示的那樣,會將人變成喪屍,最可怕的是,這種病毒可以通過空氣傳播,雖然距離有限,用高溫亦可殺死,但曾和我一起看過相關書籍和電視的你肯定清楚,它有著多麼巨大的危害。】

【這也是我放下這道真空隔離門的原因,只有如此,這罪惡的源泉才不會擴散出去。】

就在這時,夏黃泉突然看到,在門的那邊,一隻穿著白大褂的喪屍從一的房間中搖搖晃晃地遊蕩出來,它的渾身已盡數腐爛,泛著青黑的色澤,雙眼泛白無神,也許它曾經是人,但如今已完全是喪失理智的野獸了。

【我的好友,此刻,你作為人類站在那邊,而我作為喪屍位於這邊,只要想起來,我就情不自禁地笑出眼淚,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創造出的最好笑也是最後的冷笑話了。】

「司翊……司翊!司翊!!!」

蘇玨終於注意到那只剛才走出的喪屍,如夏黃泉所猜想的一樣,那正是司翊。然而,早已失去了意識的喪屍又如何回應曾經的同類的召喚呢?阻隔了空氣和聲音的大門冰冷地橫亙在兩位曾經的朋友之間,任憑蘇玨聲嘶力竭,任憑他用力敲打,最終,那只喪屍踏著緩慢而怪異的步調,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司翊……」

蘇玨的手無力地搭在門上,另一手緩緩抓緊胸口的衣衫,他垂下頭,闔上眼眸,似乎沉浸在了痛楚之中,又似乎是在整理著情緒,有一瞬間,夏黃泉以為青年不想再看下去,但終究……他還是又重新看了下去。

【組織的人瘋了,他們不僅沒有意識到它的危害,反而想要利用它站到權利的頂峰,前提條件是,開發出這種病毒的疫苗。我可以想像,如果那一日真正到來,這個世界將變成真正的人間地獄。這群權欲攻心的傢伙想以千萬生命的鮮血鑄就黑暗的王座,我雖然絕不能再算一個好人,卻也不想看到世界變成那樣絕望的模樣。】

【所以,我用「想開發疫苗蘇玨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為由,說服了組織,給你發出了郵件,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為防背叛,我的一切都被嚴密地監控著,連母校視頻都是好不容易才瞞過的。】

【我知道,還在參與科研項目的你不會立即收到短信,等看到時,大約會以母校慶典為由趕到這裡。看,分隔多年,我還是這樣瞭解你,因為你實在是一個單純到容易看透的人,也許正是因為擁有這樣的性格,才讓你遠遠地走到了我的前面,可惜你卻從來都不瞭解我,或者說,連我自己都不瞭解我自己。】

這封信之後的內容很簡單,發出短信後,司翊便以「開發有重大進展」為由將組織的人都引了過來,而後放下這道密封牆,在其中釋放了病毒,將所有人變成了喪屍。

除了同歸於盡外,他想不到其他方法——既能向國家提出警示,又能保護蘇玨不受傷害。

可惜,他的計劃在A國病毒洩露後,終究成了一場空,甚至S大的慶典終究都沒有召開,蘇玨自然更不可能看到司翊留下的信息,可以說,如果不是夏黃泉得到的來自系統的提示,不知要耗費多久才能找到這個地方。

信的最後,這麼寫道——

【下這個決定時,我正坐在公園中,雛菊花盛放,讓我想起了從前讀過的課文,還記得嗎?它這樣寫道——對另外一些人來說,這樣一個事實使他們終生難忘:在德國人撤退時炸毀的布熱金卡毒氣室和焚屍爐廢墟上,雛菊花在怒放。】

【我不希望這個世界變成另一個奧斯維辛,也不希望雛菊花只能在廢墟上綻放。】

【如果可以的話,我的老友,我的摯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蘇玨,請讓它永遠盛放在最合適的季節,在溫暖的陽光下,在和煦的微風中,在孩子的笑聲裡。】

【這是我作為一個人(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自稱為人),最後的願望。】

【我將它托付給你。】

最終,關於病毒的所有資料和司翊做的後續研究,在他所留信息的提示下找到了,所有人的情緒卻都都很低沉,誰也沒想到,事情的原委會是這樣。

其中,最為傷心的人,毫無疑問是蘇玨。

夏黃泉注視著他孤獨一人離去的身形,猶豫了片刻。

「想什麼呢?」如此說著的言必行推了她的後背一下。

「啊?」

「這種時候,就算是朋友也會去攙對方一把吧,何況你們還是青梅竹馬。」言必行口中的香煙靜靜燃燒著,他緩緩呼出一口青煙,瞥了夏黃泉一眼,「你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吧?」

「……怎麼可能是!」

夏黃泉瞪了他一眼後,快速地朝蘇玨的背影追去,言必行一臉欣慰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做人生導師的感覺就是好,可惜沒得到感激的香吻一枚。如此想著的他得瑟地轉過頭,正對上一個如春風般溫暖的微笑,但是……為啥他感覺自己正身處寒冬呢?

言必行淚流滿面地背過身,朝女孩離去的方向悲傷地伸出了小手手——妹子,你還是回來吧,我一人承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