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碧落聽著懷中一動也不敢動的女孩發出的「嘎吱嘎吱」磨牙聲,心情非常得好,他微舒了口氣,而後聽到女孩擔憂的聲音:「對了,其他人怎麼樣了?」
理智一旦回籠,夏黃泉終於弄明白此刻應該關注的是什麼了。
雖然對她將重點放在他人身上這些有些許不滿,但商Boss也清楚阻止之類的行為只會增添她的反感而已,於是鬆開了手:「言必行沒事,司機死了,許安陽應該還活著,但情況不太妙。」
在他說的同時,夏黃泉也已經開始確認,情況和商碧落所說的沒什麼太大差別。言必行和許安陽雖然都昏迷不醒,但可以說完全不同,前者的運氣簡直好到讓人嫉妒的程度,而後者……夏黃泉皺了皺眉,注視著許安陽身上升騰蔓延著的死氣,知道情形怕是非常不好了,必須要急救才可以,但橋樑斷了一截,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回去。
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正猶豫間,她突然被一隻手握住了手腕。
「小夏……」原本昏迷著的許安陽不知何時已然醒來,聲音卻是氣若游絲,再不如之前那般中氣十足。
「……」夏黃泉猛地想到了什麼,連忙縮回手,「我手上有喪屍血……我現在就去找……」
許安陽笑了笑:「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不用麻煩了。」
「可是……」
「抱歉,小夏,把你拖入這種事。」許安陽低聲道著歉。
「不……」其實,就算他不去找,她自己也會千方百計混入隊伍的。
女孩忙擺了擺手,卻又聽到只不過吊著一口氣的中年男人這樣說道:「但我卻慶幸帶你一起來了,否則,死的人想必會更多。」
「……」
「人都快死了,我也不想說謊。」許安陽輕咳了兩聲,口中吐出了兩口血沫,「我帶著戰士們一起出來,最後卻沒能安全地把他們都帶回去,哪怕到了地下,我也有愧,但是,」他看向夏黃泉,死氣沉沉的眼眸居然一瞬間明亮了起來,「小夏,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久,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實話實說,這次出門前我就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把小真那孩子托付給了朋友。我知道他的父母對不起你,但孩子是無辜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他將來遇到什麼難事,希望你能幫一把。」
「……」小真嗎?夏黃泉再次想起那曾給自己帶來極大震撼的王瑞夫婦,以及他們留下的那個孩子,她點了點頭,「好。」
「那就好。」許安陽的表情如同鬆了口氣般,「這樣,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死氣,更加濃郁了。
夏黃泉知道,這個男人的生命,恐怕已經再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我死後,能麻煩你把我和小肖一起丟入江中嗎?」
小肖,正是已經死亡的戰士的名字。
「丟入水中?」這就意味著屍骨無存,夏黃泉怔住,「你……」
「橋斷了,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許安陽的臉色浮現出一絲苦笑,「我當了一輩子人,可不想死後還變成喪屍的零食。至於小肖……歸根結底,是我對不起他,死後若是有機會,我親自向他道歉……」
「……」
「任強是火裡去,我就去水裡,我們兄弟倆,可真算是水裡來火裡去了,也不知道到了地下還能不能再見上一面……」中年男人一邊說著,臉上一邊掛起了淡淡的微笑,氣息越來越微弱,最終歸於無聲。
夏黃泉閉了閉眼眸,心中酸澀不已。認真說來,她並不熟悉眼前的這個男人,然而,他臨死前托付的最後一件事卻是有關於別人的。
本來他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為什麼必須要有喪屍那種東西呢?
實踐諾言並不需要耗費多少功夫,很快,靜寂的場地上,只剩下還活著的三人。一片沉默中,商碧落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頭。
「……別把我當狗!」夏黃泉一把拍掉他的手,不滿道。
商碧落點頭:「嗯,你不是狗。」是一隻炸毛的野貓,伸出手繼續揉。
「混蛋你……」
「我受傷了。」
「喂!」夏黃泉咬牙,這混球,真是討厭到了極點!她怒道,「再鬧小心我用喪屍血糊你一臉!」
「血……」商碧落驀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一把扯過女孩的右手,仔細看了起來,「你的手直接摸了喪屍血?」
「哈?」女孩愣了愣,顯然有些不明所以,而後恍然大悟,「你是說手上的傷口嗎?」她往身上擦了擦手,雖然沒多少成果但至少能看清手心了,「那點小傷口,十來分鐘就好了。」
商碧落暗自鬆了口氣,卻說道:「你真的是人類嗎?」
夏黃泉一口氣上來差點下不去,忍,她忍!
「……你·給·我·等·著!!!」
「嗯,我等著。」青年笑彎了眉眼,即使是這樣的反應也好,總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你……算了……」夏黃泉無力地歎了口氣,毫無疑問,和這貨比起臉皮她是輸定了,但是目前的情況,顯然不能就這麼呆坐下去,她站起身,拍了拍膝頭的灰塵,隨即覺得這樣的舉動其實很多餘,因為身上早已髒透了,而且,她抬起頭看了看漸漸陰沉的天色,這是雨水來臨的前兆,可是,早已成為一片焦土的N市,又哪裡還有可以替換的衣服和避雨的地方呢?
彷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商碧落開口說道:「之前翻倒的那輛車,是運物資的。」
「哎?」經他提醒,夏黃泉也想了起來,似乎的確如此,「我現在就去。」說話間,她的心沉了沉,如果不出意外,那輛車上的人應該已經全部……
「不需要你去。」商碧落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讓夏黃泉有些手癢的笑容,「躺了這麼久,應該動一動了吧?」
「……」
「咳咳……這不是怕打擾到你們嗎?」某人猛地睜開眼睛,一邊抓著頭髮一邊爬了起來,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裝暈?」
「妹子別說得那麼難聽嘛,我只是稍微早醒了一點點,嗯,一點點而已……」言必行伸出手做出個微妙的手勢,卻在對上某人飽含殺氣的目光時抖了抖,「我錯了,錯了!現在就去找東西,走了!」
注視著那宛如兔子般逃竄的背影,夏黃泉扶額,為什麼只要這貨一出現,就完全感覺不到緊張的情緒了呢?某種意義上說……他真是人才!
「難得沒有外人,我們談談如何?」毫不客氣地將言小哥歸入了外人的行列,商碧落對女孩說道。
「有什麼好談的?」夏黃泉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打定主意要無視這傢伙來著,結果……居然還當著他的面哭了……可惡!她越想越覺得糟心,瞇起眼眸就威脅道,「小子,我警告你,把之前的事情都給我忘記,聽到了嗎?!」
「哪件事?」商碧落反問道,「你抱著我哭,還是……我吻你這件事?」
「誰抱著你……你還有臉提那個?」不提還好,一提她心頭的火再次冒了出來,這貨是覺得她不能揍他所以肆無忌憚?
果然在生氣嗎?商碧落微微凝眉,他覺得自己非常不理解對方心中所想,或者說,不明白那個時候她為什麼會有那樣過激的反應,就他自身所觀察到的——女孩並不討厭他,甚至非常重視他的生命,而且依照她的性格,就算拒絕也不至於採取那樣的方式。
正猶疑間,他注意到對方的臉色漸漸冷了起來,再次恢復了之前面無表情的模樣:「既然你想說,好,那就說!平心而言,我對你雖然說不上好,但也絕對沒有想過侮辱你,甚至……總而言之,你為什麼要做那種事?不覺得可恥過頭了嗎?!」
「……侮辱?」女孩激烈的言辭讓商碧落愣住,他思考過很多條理由,卻沒有一條以此為名,他皺緊眉頭,思考片刻後頓悟了,她該不會是以為他……這簡直是……青年真的不知道該對此做出怎麼樣的評價,他們兩個人究竟是出了怎樣的差錯,才會對一件事得出完全相反的結論呢?
如果他今天不問,那麼這個誤會毫無疑問會長久地持續下去。
原本並不打算這麼快翻開底牌的,但如果說出謊言,毫無疑問會被她野獸般的直覺拆穿,唯有真話才能順利地通過她天生攜帶的安保系統嗎?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但也清楚地知道,對待這樣的笨蛋,真的只能使用最直接的方式,因為,她會自動規避所有的曲線球並將它們打到與目標相隔十萬八千里外的地方。
「你認為那不是侮辱?」見商Boss那混蛋不僅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夏黃泉心頭的火頓時更大了。
「當然不是。」
「你!」
「是喜歡。」
「……哈?」夏黃泉呆住,這是個什麼發展?腦子差點打結的女孩才剛想要發問,卻在下一秒,聽到了青年口中吐出的她絕對意想不到的話語——
「我想,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