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驚雷劈到的夏黃泉下意識就問出了口:「他真的逼著你那個那個……那個……」完全說不出口!她認識的言小哥才不是會做那種猥瑣事情的男人!
杜向晚臉孔微紅地叫了出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夏黃泉舒了口氣,她就說,不管怎樣都還是覺得言小哥不是那樣的人,哪怕處於中二期。不過,那所謂的「逼迫」是怎麼回事?
正糾結間,對方卻已然先說了出來。
「他那時候真是死纏爛打到了極點,哪怕和其他男生說了一句話,他都要去找別人麻煩,害得所有人都不敢和我說話。」
「……」好二!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夏黃泉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想笑,這可真是百分百的黑歷史啊,她有預感——以後的言小哥恐怕在自己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週一的升旗儀式上,搶走話筒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上學放學都跟在後面,怎麼甩都甩不掉,鄰居們議論……」
「……」夏黃泉眨了眨眼睛,聽著聽著,在長椅上重新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眼前的女性雖然是用抱怨的語氣再說,但其實對於這段記憶並不是報以「討厭」的態度。
而且,真的很難想像,對方口中那種「中二到了極點」的傢伙居然是言小哥,過去和現在也差太多了吧?至少現在的他是個非常會體察別人心思的男人,怎麼說呢?男人的成長還真是可怕啊,當然,像商碧落那樣從小二到大從來不進步的傢伙是例外!
又說了好一番後,女性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非常不好意思的神色:「抱歉,我失態了。」
「不……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他那麼二,咳,不對,是混蛋,你怎麼看上他的?」
「……」杜向晚明顯地愣了愣,隨即才說道,「後來,我家裡出了一點問題,非常缺錢。」
「然後?他拿錢威脅你?」夏黃泉簡直想吐血,這種標準的台言文即視感是怎麼回事?「哼哼哼哼,小妖精,想要錢嗎?讓我包養你吧!」——讓言小哥當總裁男主總覺得有種強烈的違和感,她不由腦補起這貨魅惑狂狷的笑容,瞬間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不,不是的。」杜向晚搖了搖頭,「他很乾脆地就借錢給我,還不要欠條,寫給他也被當場撕掉。只是,」她抿了抿唇,「那時候,我除了我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給他的。」
「他不會接受吧?啊……對不起,我只是……」
「你果然很瞭解他。」杜向晚注視著夏黃泉,後者很清楚地在前者的聲音中聽到了傷感的味道,「他不僅沒接受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在侮辱他。」
「……噗。」夏黃泉摀住嘴,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言小哥。」雖然當時的他處於中二期,但一個人的本質不是會隨意改變的,那時候的言必行,也是言必行。
「後來……」身著淺黃色風衣的女性抬起頭,注視著被秋風捲下的落葉,歎息出聲,「我們還是在一起了,他對我很好,家裡的情況也逐漸好轉。」
「那不是很好嗎?」女孩很是疑惑,僅憑這些情況來看,完全是HE的節奏嘛,而且她敘述中的言必行雖然算不上好人,但也絕對夠不上混蛋的標準。
「我當時也以為會一直好下去,我的父母都是教師,從小就對我的學業要求很高,他知道這一點……雖然還是懶得看書,但漸漸地也很少逃課了。然後,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這個神發展讓夏黃泉很是訝異,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言必行都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怎麼會……她靈光一閃,「他遇到了什麼事?」
杜向晚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後來聽別人說才知道他家徹底倒了。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她自嘲地笑了下,「只用信封裝了一筆錢塞進我家,裡面裝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三個字。」
夏黃泉扶額,她總覺得,自己已經猜到那三個字是什麼了。
「你猜上面寫的什麼?」
「……分手費?」
「你們果然關係很好。」
「……啊哈哈哈。」總覺得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不是誇獎啊。
「你說,他是不是混蛋?」
「是!」夏黃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換來女性驚訝的眼神:「你……」
「真是個混蛋男人,」夏黃泉歎了口氣,「完全不清楚女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又自負又自卑,因為不敢面對所以就那麼夾著尾巴偷偷地溜走了,太混蛋了!」
杜向晚笑了出來:「是的,他就是個混蛋!他留下來的錢我一直沒用,在那之後的很多年間,我也一直在攢錢,總想著,有一天見到就把當初欠下的錢都還給他……不,我想砸到他臉上。」她的眼圈漸漸紅了,「那個時候,他為什麼不來見我最後一面?為什麼不親自問問我——在不在意他什麼都沒有,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承擔。就那麼悄然無聲地消失了,不正意味著,他其實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嗎?我在他心裡,難道只是因為錢財才……」
「不是的!我覺得言小哥,心裡一定不是這麼想的。」
杜向晚愣住:「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夏黃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女性的直覺。」
「……」
「別看我這樣,直覺可是很靈的。」夏黃泉撓了撓臉頰,「我覺得他一定不是那麼想的,既然有疑惑的話,親自問問他如何?」
「我……」
杜向晚之前已經見過言必行不止一次,但卻一直沒有問出口,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其實真的挺像,夏黃泉站起身:「當我們和對方做出不一樣的選擇時,才可以盡情鄙視!」如果因為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就拒絕提問,也就算間接地放棄了資格,不是嗎?而且……她扭頭看向不遠處,「身為男性,在女性裹足不前時,你難道不該主動點嗎?」
「哎?」杜向晚隨之看向女孩所注視的方向,那裡所能看見的唯有末世到來後許久未曾修剪的樹叢,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夏黃泉環胸冷哼出聲:「要我抓住你的頭髮把你拔出來嗎?肖蘿·卜!」
「……大王,不用麻煩了!」一臉苦逼的言必行從樹叢後站了起來,頭上還掛著幾片這個季節都尚顯青綠的樹葉。
夏黃泉看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又想笑,但到底抑制住了,走上青年面前踮起腳尖伸出手拍掉他頭上的枝葉,而後將其往女性的方向一推:「別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啊,既然來了,想說什麼就一次性說完,拖拖拉拉可一點不像你!」
「是,是,謹遵大王旨意。」
「……想挨揍嗎?」
「我錯了。」
「……」真是的,夏黃泉微歎了口氣,注視著向女性走去的青年,一陣秋風襲過,她微微縮起脖子,將衣服裹得更緊,嘴角卻緩緩勾起了一抹笑容。
十來分鐘後。
言必行雖然將「那件事」當成了多年以來的遺憾,但真正解決起來似乎並不需要花太久的時間,禮貌地互相告別後,他深吸了口氣,緩緩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大石消失了,該釋然吧?但,不僅如此,心中突然消失了某樣東西,怎麼能不覺得孤寂呢?
沒走多久,他便看見了靠著一棵樹站著的女孩,她抬起頭仰視著天空,表情明顯地正在發呆,懷裡抱著一些不知名的物事,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抱著果實蹲在樹下的松鼠,讓人很有戳一下的慾望。
但是,很明顯是做不到的。
某個極度小心眼的傢伙是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
尚未等他走到她身邊,女孩小巧的耳尖微顫,靈敏地捕捉到了他腳底與地面接觸間發出的輕微摩擦聲,她轉過頭,最初的表情似乎有些驚喜,但隨即就換成了一副「後媽臉」:「太慢了!」
「抱歉抱歉,」言必行雙手合十,一臉懺悔狀,「我沒想到你在等我。」
「是啊,我擔心你哭的回不了家,都做好扛著你回去的準備了。」夏黃泉挑起眉,沒好氣地說道,當然,這是撒謊,只是直覺告訴她,這種時候留下來會比較好。
所以,她自然也不會知曉,一番看似無厘頭的對話後,青年身上的孤寂氣場漸漸消散無蹤。
「你懷中抱得是什麼?水果?麵包……雞蛋?」言必行抓起一個蘋果,「能吃嗎?」
「啊,這個啊……」夏黃泉點點頭,看他咬了口後,才一臉困擾地說道,「我剛才就在路邊站著,然後路過的人……都給了我這個,真是的,我又不是城管!」
「不是城管勝似城管。」青年賤兮兮地笑了起來。
「呵呵,」女孩冷笑了兩聲,「說起來,我最近似乎得罪了不少人,還擔心有人在這裡下瀉藥呢,看你吃了沒事,我總算放心了。」
「……」
「你口袋大,幫我裝著!」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東西都塞到言必行的口袋中,夏黃泉招了招手,招呼苦力小弟,「走了!」
「你口袋也不比我小吧。」言必行看著自己兩邊鼓鼓的衣兜,覺得自己現在的造型真是異常之土鱉。
「那樣太難看了。」
「……」所以你就讓我難看嗎?言必行歎了口氣,「妹子,你真的被阿商帶壞了。」
「囉嗦!」這一點她當然知道,但是能有什麼辦法?都說影響是雙方面的,啥時候商碧落那貨能變得和她一樣既聰明又善良?總覺得……那樣的商碧落反而會讓人出一身冷汗呢!被自己的腦補雷到的夏黃泉果斷將這段思緒拍飛,轉而看向身旁的青年,「都搞定了?」
「嗯,算是吧。」
「『算是』這種模糊的說法是怎麼回事啊。」夏黃泉稍微抱怨了下,但也沒有追根究底,只是調侃地笑了起來,「怎麼樣?難道你想破鏡重圓?不過我對小三實在是……雖然男小三向來名聲比女小三好聽,但是……」
「你想太多啦!」言必行伸出手拍了下女孩的腦袋,在對方的瞪視中,微歎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都過去了。」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自己所認為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如果是的話,怎麼會那麼容易就逃開,但如果不是,自己為什麼又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不過,是和不是都無所謂了,無論是他還是杜向晚,都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是這樣。
「渣!」
「……他已經有了未婚夫不是嗎?我也……嗯,總之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也?」夏黃泉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咳!」
「喂!說話別只說一半啊!快說快說!」
「……再見!」
「別跑呀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