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從宴會上回來,寧微嫻身心俱疲。她邊朝臥室走邊放下手裡的晚宴包,卻見到巧克力窩在一樓的樓梯下面嗚咽。五年的時間,原本的小小一團已經長得很大了,但是看到它這樣可憐兮兮可還是頭一次,要知道平日裡巧克力可是被她寵得無法無天。

  見到寧微嫻回來,巧克力激動地撲過來,嗚嗚的叫著咬著她的衣角往樓上扯,寧微嫻連忙跟上它的步子,她穿的可是晚禮服,一個搞不好就會被撕破的。

  可是越往臥室走,寧微嫻就越是不安。她甚至開始膽怯,她甚至想轉身而逃。巧克力依然叫著,聲音低低的,像是嗚咽。寧微嫻輕輕打開臥室的門,看到了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畫面,也是她活了二十幾年,最噁心的一幕。

  她靜靜地倚著門邊,那個女人先看到了她,卻沒有提醒顏睿,而是更緊地抱緊了他的肩頭,盤在他腰間的雙腿也示威性的抬高,寧微嫻突然有一種作嘔的衝動。她抬起手,保持了一貫的大家閨秀風度,輕輕敲了敲門。顏睿猛地回頭,看見她,臉上閃過一系列的表情:愧疚、驚訝、心虛……每一次被她捉到,他都是這樣的表情。

  她閉上眼,轉身而去。

  顏睿匆忙抄過床頭的睡袍套上,拔腿就要去追,身後的女人卻一把抱住了他,嬌嗲的聲音簡直能酥了人的骨頭:「睿~~~~~~~~~~~~~~」自己可是他第一個帶會家過夜的女人,那麼,在他心裡,自己是不是特別的存在?

  「滾!」顏睿不耐地一把拍開女人的手。「我回來之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你知道後果。」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留下那個一臉怔愣的女人。

  他在屋子裡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寧微嫻,他以為她會在書房,但是並沒有,廚房、客廳、客房……都沒有。顏睿咬了咬牙披著睡袍朝出了正廳朝花房去,花房裡的燈晚上一般都是開著的,但今天卻是關著,微嫻一定在裡面。他興沖沖地就朝裡面跑,走了兩步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顏睿並沒有在意,只是甩了甩頭,推開門:「……微嫻?」

  很安靜、很安靜。

  他摸索著開了燈,寧微嫻正背對著門坐在長椅上,她的脊背挺得很直,紫色的晚禮服穿在她身上,更是顯得身體纖細,曲線曼妙,幾綹青絲從盤起的發上落下,更添風情。

  「微嫻……」他輕聲喊著她的名字,寧微嫻卻沒有任何反應。

  顏睿登時慌了——她從來沒有過不理他,從來都沒有過。先前那種不安又來了,他忍不住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卻愣住了,桃花眼猛地瞠大。

  她在哭、微嫻在哭!

  她真的在哭,但卻是那種沒有聲音的哭,面無表情,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結婚五年來,顏睿從來沒有見過寧微嫻哭,從來都沒有。他慌得連忙伸手去擦,寧微嫻動也不動,可不管他怎麼擦,眼淚都會重新流下來,就好像是要把自己哭乾一樣。

  寧微嫻慢慢地往旁邊倒去,頭倚在牆上,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眼角往下落,顏睿沒來由的心慌,抱住她低聲哄起來,可那些甜言蜜語寧微嫻再也不想聽了。她靜靜地流著眼淚,輕聲問道:「為什麼?」

  顏睿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寧微嫻繼續問,聲音平穩的好像沒有一點感情。「一次一次又一次,顏睿,你以為我是什麼?我會金鐘罩嗎?還是你吃定我們不會離婚,所以才總是這樣欺我瞞我?顏睿、顏睿……為什麼?」

  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寧微嫻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說到底我才是蠢貨,我居然會相信你說的話……真是可笑到家了。我以為我忍讓,你就能懂事。你在外做什麼,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今天卻把人帶回家,在我們的臥室、我們的床上……顏睿,你好,你好的很。」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不要命地往下掉,「顏睿啊顏睿……我究竟做了什麼,你才如此欺我哄我?一次又一次的最後一次……我卻信了?」她像是在問他,卻更像是在自問。

  顏睿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握著寧微嫻的手,不讓她走。

  她哭了好久,好久好久……從天黑,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停。你簡直無法相信人的身體裡能流出那麼多淚水,每一滴、每一滴都像是鋒利的刀子,在顏睿心上劃下痕跡。他不敢鬆手,也不敢眨眼,他甚至不敢出聲,不敢勸她,不敢抱她,寧微嫻再也沒有說話,可眼淚卻始終沒有停。

  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眼睛紅腫,泛著血絲,像是要把自己哭瞎一樣。她不拒絕顏睿的靠近,卻也不接受,就坐在長椅上,倚著牆,不住地哭。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寧微嫻已經不知道自己堅持了五年的初衷是什麼了。她執著想要得到的,真的是她心底最真心的嗎?還是說……她一直追求的,其實並不配為她追求呢?

  「微嫻、微嫻……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顏睿連碰她都不敢碰,急得不得了,卻愣是不敢動,也不敢離開她身邊一步。可他好話歹話說盡,她都不肯再理會他,更不肯聽他的回屋裡去。幸好花房裡氣溫恆定,不算冷。可即使是這樣,那雙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亦是愈發冰冷。「微嫻……求求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好苦啊……她過得好苦好苦……寧微嫻怔怔地看著遠方,視線穿透了眼前的顏睿,沒有焦距,沒有感情。

  她會哭死的,她一定會哭死。

  顏睿詭異地就是這樣相信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承懧錯誤,承諾再也不會再犯,甚至還發了毒誓,可寧微嫻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懶。

  整整一天兩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寧微嫻終於再也受不了,暈了過去。顏睿把她抱在懷裡,心生生地疼,疼的他簡直沒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