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我好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這個夢做了二十幾年,卻在最後的五年裡最為痛徹人心。

  夢裡有一切我所愛的人。父親、母親……還有他。他們站在我前方,好像只要伸手就能夠得到,我追啊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沒有人愛我。

  這場夢好長好長,長到我連哭都忘了。我看到父親站在我身前,面無表情地牽著我的手,帶領我走上紅毯,冰冷的像是在牽一條狗。

  我看到母親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修剪指甲,對我抬起眼皮,說:不要給我們寧家丟臉。

  我還看到顏睿,他抱著一個又一個女人,他親吻她們,和她們在屬於我的床上翻雲覆雨,然後抱著我一聲一聲的哄。他的聲音真好聽,又低沉又有磁性,還很溫柔。他說他愛我,他說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他說他心裡只有我一個,他說他再也不會再犯了。

  我又看到一個圓滾滾的小娃娃,他對我伸著手,咯咯的笑,滿地亂爬。我好想過去抱抱他,親親他,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骨血,是我還未擁有便已失去的親人。

  堅持了這麼久……我得到了什麼?

  這場噩夢我做的太久了,我要清醒過來,我不能再沉浸於此。

  為什麼這世上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幸福,最後得到的卻是個笑話?為什麼有些人卻可以那般薄情負心,信口雌黃?我不懂,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不過,也許我並不需要懂。明明有一條不會受傷不會被噩夢侵蝕的大路擺在眼前,我卻嫌它沿途風景淒涼不願走,捨棄它的後果便是把自己害到那般地步。

  蠢人總是要到遍體鱗傷的時候才知道錯,也只有蠢人才不相信前人的告誡。

  而我正好是那個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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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睿這一次是真的慌了。

  他坐在病床邊,握住寧微嫻的手不肯放開,心裡又是激動又是後悔。每一次抱了其他的女人,他都會後悔,可從來沒有一次像是這樣強烈。

  「微嫻、微嫻……」他一遍一遍叫著寧微嫻的名字,握著她的手放至唇邊親吻,可寧微嫻並沒有睜開眼睛。顏睿在她耳邊的道歉和承諾,她都沒有聽到,就算是聽到了,也不再信了。

  但是她也並沒有睡多久,大概七八個小時那樣就醒了。她一醒,趴在床邊的顏睿就也睜開了眼,看到她看向自己,立刻握緊她的手,「微嫻、微嫻你醒了?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他頭一次舉起了手發誓,然後顫抖地抱住寧微嫻纖細的身子,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隱進她身上的白色病服裡。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顏睿生平不知對多少女人說過甜言蜜語,得到他「喜歡你」這三個字的更是大有人在,可唯一讓他說出「我愛你」的,就只有寧微嫻一個人。如果不是寧微嫻暈倒,如果不是她哭得絕望的表情,他也許會繼續蠢下去。

  寧微嫻靜靜地由著他抱,不拒絕,卻也不迎合,唇色蒼白,一句話也沒有說。

  「微嫻,你不要和我離婚、千萬不要和我離婚,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他捉住她的手撫上自己的連,語帶乞求,哽咽。「我們有孩子了,我們不會分開不會離婚的對不對?」

  她看著他,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毫無血色的唇瓣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跟平時一模一樣。「嗯。」

  顏睿只顧著開心,卻忘記問她,這個「嗯」,是答應給他最後一次機會,還是不離婚。他興奮地抱緊寧微嫻,她靜靜地把臉搭在他肩頭,輕輕呢喃著:「不離婚、不離婚……」母親不會同意,父親也不會同意,上流社會的天之驕子,又有幾個能真心守著一個女人到老?是自己奢求了。

  她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唸著,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上流社會沒有愛,沒有愛,你會快樂很多。

  寧微嫻想起自己臨出嫁前母親的話,驀地笑了。她怎麼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呢?母親說得對,不痴心妄想,就不會痛苦。

  而此時此刻,聽著顏睿溫柔的聲音,她居然再也沒有心跳的感覺了,他的道歉他的後悔他的承諾……似乎都無法再對她造成影響,而他的眼淚她也不會心疼。「顏睿,我懷孕了是不是?」

  他抱著她點頭:「對,咱們有孩子了,咱們的孩子回來了。」

  寧微嫻低頭想了一想,說道:「你去幫我把醫生叫來吧,我有些事想諮詢他。然後你回家吧,身上的衣服該換了,被人看到可不好。」

  她的要求顏睿當然全部照辦,寧微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淡淡地、慢慢地暗淡下來,似乎再也沒有了色彩。她溫柔地撫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回來了……這才是她的骨血,才是她的親人,才是真正能夠給予她家和幸福溫暖的人,其他的人,都不是。

  醫生是和顏睿一起進來的,寧微嫻將顏睿支走,問了醫生些問題,醫生也都一一作了回答。這裡是VIP病房,看院長對待的態度就知道里面住的這個女人不是普通人,他哪裡敢怠慢,寧微嫻問了什麼,他就誠實地答了什麼,並一再囑咐她要好好調養身體,否則生產的時候會很危險。寧微嫻一一應下。

  知道寧微嫻懷孕了,顏氏夫婦和顏思思都很開心,早早的就把小孩子用得到的玩具小床衣服準備好了,寧微嫻身體穩定出院後,才發現顏睿帶她搬了家,沒有回之前那棟小別墅,而是到了另外一座位於市區附近的房子,離醫院很近,交通也很方便,但是裡面的裝潢都是煥然一新。寧微嫻知道他是想抹去自己之前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他們床上翻雲覆雨的記憶,但是她什麼也沒問,就好像一切發生的都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