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已經十五年了，但這十五年裡，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只有三分之一，而就在這僅有的三分之一時間裡，我總是讓你傷心。」
寧微嫻靜靜地聽著，就連巧克力都不再四下亂看亂嗅了。
「我們結婚沒幾個月的時候，我送給你一隻薩摩耶，」顏睿摸了摸巧克力毛茸茸的小腦袋，嘴角的笑容略略深了些，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就跟它長得一模一樣，連名字都叫巧克力。你很喜歡它，對待它像是對待寶貝一樣，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都是它陪你。後來你因為懷孕，讓我把它送走了。你變成植物人之後我才把它接回家，它一直代替著你守護著寧寧，是寧寧的守護神。早上跟他一起起床，寧寧放學回家的時候它會幫忙咬書包跟拖鞋，特別乖。每天早上它醒過來，送走寧寧後就會趴在你床邊，不叫也不動，一直等你醒過來。後來它生了病，在寧寧七歲的時候死了。」
顏寧咬著小嘴，眼裡閃著淚花。他對巧克力有著很深的感情。顏睿工作忙沒法陪他的時候，都是巧克力陪在他身邊，他很小的時候巧克力就會讓他騎在身上在家裡到處玩，不管發生什麼事，巧克力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寧微嫻撫著兒子柔嫩的小臉，依然安靜地聽著。
「微嫻，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以前，我不想讓寧寧知道，但他必須知道，這樣，以後如果你想要離開我，他才不會阻攔。」顏睿輕輕戳了戳兒子白淨的額頭，以眼神制止他開口。「我們在一起的五年裡，我對你一點都不好。在剛結婚的那天晚上，我很明確的跟你說了我不愛你，也不可能愛你，我們的婚姻其實就是場交易，你說你知道，但是你想試試看。」
「可是，如果在最開始的時候你就說了你不可能愛我，那麼之後就算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哪怕是出軌，這也不是你的錯。」寧微嫻輕聲說，「我知道的，世界上不是每一對夫妻都像公公婆婆那樣相愛，既然是我自己要求的試試看，那就算結果不如我的意，你也沒有對不起我。更何況這樁婚姻的確只是一場交易。」
「不，不是這樣的，微嫻。」顏睿搖頭，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瓣，溫柔而又膽怯，充滿著不安。「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會愧疚。可我給了你希望，我甚至被你迷惑了，我們曾經有過三個月的短暫而沒有任何不愉快的日子，你以為我真的收心了，以為我從此以後會好好陪著你，我們兩個人可以好好過日子。可我沒有。我甚至不發一語就離開你，心裡想著之前自己說的互不干涉的話，連一句交代都沒有，然後釀成了彌天大禍，那是我這輩子除了傷害你第二後悔的事情。」他捧住她的臉，低聲說著，「微嫻，我們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就在我離開你之後，你為了給我拿東西，上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可我沒有救你，我甚至不耐煩地連回頭看你一眼都沒有就走了。其實那天晚上我一直心緒不寧，可我就是不肯承懧。我覺得自己沒錯，也懧為你沒事，如果不是巧克力，也許那天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他們，居然還有過一個孩子？
不止寧微嫻震驚，就連顏寧都一樣的詫異。
「後來我做過一個夢。她是女孩兒，長得很像你，就只有眼睛像我。她坐在地上哭，跟我說她的爸爸媽媽不要她了，她長得好可愛好漂亮，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面熟，因為她和你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我想跟她說我們來做她的爸爸媽媽，可她不理我，就那樣，一轉眼消失了。」那是他的女兒，是他跟微嫻血脈相傳的骨肉，卻因為自己的愚蠢和殘忍，從此離開了他們。
「你流產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鬱鬱寡歡，我也收心了一陣子。當時我真的不想再繼續放蕩下去了，我跟你做了保證，我說永遠都不會再讓你傷心，你也相信了我。可我騙了你。」
「這一騙，我就騙了你五年。」
「五年裡，我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給你保證，你也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信我。可我不管發了怎樣的誓，最後都還是沒能遵守。有時候我想誓言其實就是用來打破的，因為我根本遵守不了。我抵抗不了誘惑，抵抗不了那種生活的吸引。我老是鬧出緋聞，我以為那些女人會很乖，她們在我面前的時候都是溫柔聽話的，我以為她們不敢打擾你，我也想著，就這樣再玩幾年，等我老了，我就真的收心了，而我在外面的玩樂，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很可笑對不對？可那時候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顏睿苦笑了一聲，眼底眉梢全是悔恨跟羞恥。「我覺得上流社會都是這樣，那多我一個又算得了什麼？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一輩子這樣下去，我總是會回到你身邊的。」
「我一次一次欺騙你，你一次一次相信我。我覺得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我回頭了，你總會在那兒等著我的。你那麼溫柔，那麼愛我，怎麼捨得跟我生氣呢？我老是跟你說愛你，說自己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而你這個傻瓜，每一次都信了。」
寧微嫻抿了抿唇，問：「後來我真的徹底失望了，對不對？」
顏睿僵了一下，點頭：「對。我把你的愛一點點揮霍光了。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晚上，你發現我跟別的人女人在我們的床上做愛的那一幕。微嫻，那是我們結婚那麼久，第一次看到你哭。你好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出來，把眼睛哭瞎一樣。你一直哭一直哭，眼睛卻始終不看我，我真的害怕了，我求你，跟你做保證，可你不理我，你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昏了，我把你抱起來，才從醫生那裡知道你懷孕了。」
「你跟我分居，把我們一起養的巧克力送走，做產檢身體不舒服……什麼都不跟我說，你不願意跟我說一句話，甚至求我離你遠一點，不要讓你看到我。微嫻，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