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中午之前,手機連續接到了幾次呼叫。看見是莫問之的號碼,南天像受驚的鴕鳥把頭埋進沙裡一樣,逃避地按下了拒聽的按鍵。

  不要去聽,也懶得去想什麼後果了。

  絕對不能讓這種丟臉的狀況維持下去!從今天開始,一定要一切回歸正道!

  內心堅定地發表聲明,同時,讓人臉紅和吐血的景象又不斷在腦內重播,幾乎要了他小命的激烈做愛,原來只是減壓的方式而已。

  幾乎每隔幾秒,手機就瘋狂地響起來。南天下理會同僚們奇怪的眼神,一心一意整理案件的文檔。

  如果莫問之抓狂,說不定會直接打電話把他所有見不得人的醜事全部告訴重案組老大吧。明知道有這種危險的可能,南天卻在不安和隱隱的憤怒中堅決下去理睬莫問之的來意。

  南天好像被幾股不同的力量拉扯,但是殊途同歸,這種種力量都給他一個清晰的答案——不要再接近莫問之。

  盤旋在心窩裡面好像梗塞住心血管的痛楚,到底是什麼造成這樣的感覺?

  忙了一天把重案組最近的資料各自歸檔,南天開著老大給的警車回到自己暫住的單身宿舍。

  關上門把自己攤平在床上,一個高大的人影忽然從窗邊猛撲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驚覺有異剛要跳起的南天壓得不能動彈。

  「你這個混蛋!」這次先開罵的居然是莫問之。濃密捲長的睫毛下眸子露出凶光:「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你居然私闖民……」南天的聲音遏然而止,倒抽涼氣的聲音響起。

  莫問之毫無預兆地一把扯開他的衣服,大掌一點也不客氣地到處亂摸。

  南天驚慌起來,他不會打算又亮出那根無恥的大香腸吧?

  「莫問之,你不要亂來啊,放開我!」

  「沒受傷?」莫問之壓制著他,把他脫個精光,上上下下摸個夠本,最後彷彿放下心似的呼出一口氣,「該死的,沒出事幹嘛不接我電話?」

  南天聽著他高高在上的語氣,心裡一直壓抑的怨憤猶如堆積甚高的乾柴,騰得冒出一點火星,「我為什麼要接你的電話?我就不接!」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莫問之的聲音因為發怒而變得更加低沉,「你知不知道身為警官,如果電話忽然打不通或者拒聽,那很有可能意味著……」

  「意味著老子不想甩你。怎麼,不聽你的電話就有罪了?告訴你,我膽子向來就大!」

  南天憤怒地踢著壓在他身上的莫問之。

  那張臉還是美得那麼誘人,一看見它,南天就會想起自己當初是怎樣的驚豔,小弟弟那裡冒起怎樣的異樣感覺。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莫問之身上,用警用摩托車載他離開,還溫柔地囑咐莫問之摟緊他的腰。

  一切都表示他是一頭蠢豬!

  「看來真的要開始反抗了啊?」莫問之居高臨下地打量他,「或者我應該打個電話,向你的老大坦白一下,這兩天能夠證明我行蹤的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人證。」

  「你打啊!」南天直著脖子吼。

  他真的豁出去了。

  沒有一點預兆,就這樣潑婦似的全豁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那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惆悵,居然就能讓他氣得渾身發抖,歇斯底里。從被莫問之第一次壓倒就開始積聚的怨氣,終於形成強大的風暴,狂掃他的理智範圍。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個電話一打,你可會身敗名裂哦。」

  「身敗名裂也比當你緩解壓力的發洩玩具好!」

  壓制著他的莫問之僵硬了一秒。他深沉的眸子深深盯著南天,露出一絲狐疑,接著,驀然瞇起了眸子,「你在竊聽我和心理醫生的對話?」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十成十的篤定。

  南天咬住下唇,恨不得給自己腦門轟上兩拳。

  該死的,他居然洩露了重案組的調查內情!誰直截了當在他腦門來上一槍好了。

  「你們警方在竊聽我的心理治療。」莫問之緩緩地重複了一次,語氣變得異常危險,銳利的視線定在南天臉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南天倔強地別過頭。

  這混蛋休想再從他嘴巴裡面掏出一個字。

  「我問你,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竊聽我的心理治療的?」莫問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正面對著自己,「我從前在心理治療上所說的話,你們這些齷齪的警官都聽見了?還是說,你們今天才開始鬼鬼祟祟的偷聽?」

  南天沈默著,從前?從前莫問之在心理治療上說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話,會讓他這樣緊張?

  房間裡只有壓迫著心臟的緊張呼吸聲。

  莫問之被他激怒了。

  「好,不說是嗎?」俊美的臉在瞬間變得有一絲猙獰,莫問之猛然提掌,準確無比的斬在南天的後頸上。

  南天連聲音也來不及發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後頸隱隱的痛,讓南天逐漸清醒過來。他嘗試著掀動睫毛,立即直刺入眼球的強光讓他驟然緊閉雙眼,過了片刻,才慢慢適應從天花板四面八方投射下來的強烈光線。

  南天輕微地呻吟了一聲,環視四周。

  沒有窗戶,略帶濕氣的房間,很可能是某個地下室。他確定自己從來沒有到過這裡,看來是有人把昏迷的他抓到這裡來了。

  手腕很疼,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緊緊綁住,栓在嵌入牆壁的一個粗鐵環上。

  不會是……黑幫進行私刑的地方吧?

  「醒了?」莫問之漂亮的臉出現在這片強光之中。顏色微淡的長髮反射著燈光,乍看之下,似乎髮絲本身在閃爍著光芒。

  像俊美的天使。

  因為光線而產生的錯覺,此時卻無端傳遞著一種詭異到可怕的陰森。

  南天深感威脅地反瞪著他。

  莫問之優美的唇緊閉著,抿成一條嚴肅的直線。或許因為南天昏迷的這段時間使他憤怒的情褚有所緩解,再次問出同一個問題的時候,莫問之的語氣比上一次平和了一點,「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竊聽我的心理治療的?」

  打死我也不說!

  難道在被你當成緩解壓力的玩具俊,我還要不顧廉恥地出賣我的同僚?

  沒有商量餘地的拒絕,被南天直接寫在臉上。

  莫問之冷冷看著他,放棄徒勞無功的追問。他熟練地解開南天的皮帶扣,把皮帶從褲上抽出來,俐落地揮動手腕。

  咻。

  在空中揮過大半個弧度的皮帶劃出凜冽風聲,重重落在南天的胸膛下方。

  雖然隔著一層衣料,但強烈的痛楚仍像火一樣燒過大腦。

  「還不說嗎?」皮帶又連續抽打下來,在皮膚上留下彷彿被灼燒過的劇痛,「我看你有多嘴硬。」

  皮帶劃破襯衣,勾起破碎的布塊。

  南天沉悶地哼了一下,反瞪莫問之,聲音嘶啞地說,「你遲早會被我們抓到的。」

  「抓我?你憑什麼抓我?」

  「憑你是個混蛋!」南天被打出野性,惡狠狠地挑釁。

  又一陣劈頭劈腦的皮帶抽打過來,南天身上又多添了幾條紫紅的傷痕,莫問之終於停下手,走過來捏住他的下巴,凌厲的目光逼視他,「是憑我的出身吧?黑社會老大的兒子,一定就是黑社會,對吧,警官?」

  南天奮力甩頭,掙開他的指尖。

  「像我這樣出身黑道家庭的人,活該一輩子被你們用有色眼光看待。就算什麼都沒做,還是要每天應付大大小小的審問,昨天在哪裡,和什麼人見過面,誰可以證明你的行蹤。被人當成賊一樣,隨時會受到審問的對待,警官,你經歷過嗎?」莫問之狠狠地把他的臉扳了回來,細長眼眸裡的光芒瘋狂而憤怒,「回答我!你不是很為自己的警徽自豪嗎?告訴我,你們憑什麼肆無忌憚地騷擾,竊聽一個你們沒有任何證據指控的普通人?」

  南天冷冽地反問,「你也算是普通人嗎?你……」

  一記耳光重重摑過來,把他後面的話打散在潮濕的空氣中。鼻尖聞到腥味,裂開的嘴角上,出現一道蜿蜒到下巴的血流。

  地下室的空氣驀然降至冰點。

  一切凝固起來。

  南天感覺著半邊臉頰的麻木,緩緩回過頭。印入眼簾的,卻是莫問之愕然的表情。

  不但愕然,而且是不知所措。莫問之怔怔地看著他,陰沈的眸子裡隱藏著不知明的暗流,波光粼粼的深處,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突如其來刺中南天的心臟。

  他從沒想過會從惡魔的眼裡看到這樣強烈的痛苦。

  至少,不可能從莫問之的眼中看到。

  疼得麻木的左臉上有輕微的異感,南天回過神來,發現莫問之在用指頭輕輕摩挲自己施暴的「罪證」。良久的沈默後,他開口低聲說,「出血了。」

  南天沒出聲。

  「疼嗎?」莫問之有點沙啞地問。

  面對這個表情,這樣的低沉溫和的聲音,南天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破口大駡的激情。「嗯。」他訕訕地開口,「很疼……」

  低沉的聲音和鼻息,咫尺間的觸摸,近到只有情人才會擁有的距離。

  氣氛變了,凝結的冰塊無聲無息地融化。

  莫問之不再說話,把南天被綁起來的雙腕解開,那上面已經出現了青紫的瘀血。他無聲地看了南天一眼。

  南天的境況非常淒慘,手腕上被繩索勒出的瘀血,身上的襯衣被皮帶抽得撕開了好幾道口子,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交錯分佈在小臂和身上,細數不下二十多道,菱角分明的臉有半邊微腫,印出五道指痕,裂開的嘴角上還淌著血。

  「你要逮捕我嗎?警官。」莫問之看著面無表情的南天,唇角逸出一絲苦笑。

  南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被打得夠慘的,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襲警。如果能把莫問之抓回警局……不管用什麼罪名抓都無所謂,反正重案組至少會開三瓶香檳慶祝。

  南天彎腰把皮帶撿起來,慢吞吞繫回褲上。

  「你真的只當我是舒緩壓力的玩具嗎?」他忽然問。

  莫問之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你呢?你真的只當我是需要追蹤調查的嫌疑犯嗎?」

  兩人又都沈默下來。

  似乎彼此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莫問之靠近了點,掏出紙巾,仔細地幫他擦拭嘴角的血跡,「我不喜歡在這個地方看見血。」

  他的語氣太沉重,南天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莫問之換了個話題,「冷嗎?」

  南天縮縮脖子。現在應該還是晚上,地下室又非常潮濕,憑他身上那件被抽得破爛不堪的襯衣,確實抵擋不了多少寒氣。

  莫問之脫下外套,罩在他身上。

  猶帶體溫的外套,不經意提醒南天被莫問之擁抱的感覺。

  心臟不爭氣地猛跳一下。

  「夠暖嗎?」

  「嗯。」南天的回答輕微得幾乎聽不見。

  莫問之沈默了一會,「那天,你那件外套,也讓我覺得很暖。」說出這句話並不太容易,他總是從容的語氣透出一絲異樣。

  南天驀地有一種呼吸梗塞的感覺,彷彿被誰忽然狠狠按住了頸間大動脈。抬頭的瞬間,一股霸道的熱度往唇上覆蓋下來。

  「唔……」

  不可理喻的熱情鋪天蓋地,莫問之抱住他,奪去他的呼吸。

  大腦的空氣被一下子抽乾,所有的一切都漂浮起來。

  「下次……不要再拒聽我的電話。」

  「唔唔……」

  「讓我隨時知道你平安無事,這很重要。」

  「嗚……唔唔……」南天懵懵懂懂的腦袋什麼也塞不下,莫問之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一點也記不得。

  承受著莫問之溫柔又霸氣十足的吻,默許他用指尖摩挲自己身上青腫的傷痕。熱辣辣的感覺遍佈全身。

  南天忽然覺得自己,不再那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