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蠢萌才是真絕色

第二天一大早,王生就在敲客房的門,辛月以為他有急事,把裙子在身上隨便一裹就給他開了門。

王生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道:「我馬上要去營中,可能要十來天才能回來,昨晚上忘問姑娘了,你來我這,將軍知道嗎?」

辛月有點尷尬,半個身子躲在門後,回答:「沒,我偷偷跑出來的。」

「這是為何?」

辛月隨口編了個謊,「將軍府內是非多,我怕給何姐姐惹上麻煩,如果何姐姐派人來問王統領,希望王統領能幫我隱瞞,我不想讓何姐姐再為難。」

王生點點頭,又問:「你昨晚說將軍不在府裡,那麼你可知他去了哪?」

「好像是和何姐姐一起去了田家的莊子上。」

王生臉上閃過怒色。田冉家裡那點事居然鬧上了朝廷,這已經讓他們田家軍成為軍中笑柄,他們的將軍卻還有心思陪女人遊山玩水,他不知道回去對那上百個跟田冉一起回京的兄弟怎麼說。

王生強作出和顏悅色的臉,「我們家沒有你這麼大的姑娘,有什麼短缺的都告訴范媽媽。」

辛月從門後出來一點,「多謝王統領。」

王生又看了她一眼,衣服在身上亂七八糟纏著,連頭髮都不平整,高高翹起來一撮,「快進去吧,別受了風寒。」

王生看她關了門才走,心事重重離開的他沒有注意到一旁花架後一閃而過的人影。

王生家裡人口簡單,主子級別的人物就只有他和他夫人兩人,王生夫人金氏喜靜,連帶著府裡的下人都是靜悄悄的,從來不會高聲說話,走路也沒聲音。

住在這裡,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反倒越發明顯了。金氏身邊的范媽媽每天來問問她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除此之外她見不到其他人,雖然沒人拘束她,但她的確是行動受限。

她心裡掛念辛辰,又有點受不了這種氛圍,在王生十日後歸家時,試探著問他能不能帶她一起去兵營。

王生有點意外,「為什麼想去營中?」

辛月瞧著他並不反感,便知道有戲,「我有點想大家了。」

王生忍不住笑了,抬手想摸一摸她腦袋,「那我……」

他的話沒說完,手也沒放上去,就聽見湯勺掉落在地,金氏輕輕地「哎呀」了一聲。

王生連忙轉身,扶著捂著肚子的金氏,「怎麼了?肚子疼?」

金氏搖了搖頭,露出一點笑容,「他踢了我一腳。」

王生摸著金氏的肚子,「小東西,等你出來看爹不收拾你。」

金氏輕輕打了王生一拳,眼睛卻斜過去看辛月。

辛月就是再遲鈍也該明白金氏的意思了。

她悶悶不樂低頭喝湯,她覺得,她大概跟這個世界的女人沒法正常交流,王生比她大了十歲不止好嗎?真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

知道金氏對她有防備,她就不在王生面前出現了,直到幾天後王生要去兵營,拿了身士兵的衣服給她。

「將就一下,還是新的。」

賣萌已經成了辛月的習慣,她剛要軟萌一笑,抬頭看見金氏站在王生身邊,硬生生剋制住了笑容,平淡應了一句:「我去試試。」

衣服很大,她像唱京劇的一樣甩著袖子出來了,王生笑著想給她來挽袖子,被金氏不動聲色地擋住,「不如脫下來讓范媽媽裁一裁?」

王生沒覺出異樣,「就這樣吧,時間來不及。」又對辛月說:「陳姑娘會騎馬嗎?」

辛月一手扶著頭盔不讓它滑下來,一手拖著袍子的下擺,「我會。」

可是,她根本就不會。

出了門,王生回頭一看差點沒笑到馬下去,辛月兩手緊緊捏著韁繩,頭盔滑下來蓋住了臉不說,兩隻腳連馬鐙都踩不住。

王生策馬過來拿走她手上韁繩,又扶正她的頭盔,「不如我們同乘一匹吧。」

辛月懷疑這人沒長心眼,趕忙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的。」

王生拉著她的馬的韁繩走在前,讓她能騰出手來扶著頭盔。

「我真羨慕陳弟。」

辛月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的兄長還在大牢裡,羨慕他什麼?」

王生沒有回答,拉了拉馬韁說道:「抓緊了。」

羨慕陳新什麼,當然是羨慕他有一個乖巧的妹妹。

如果他的妹妹還活著,一定也是這樣招人疼愛、乖巧可人的姑娘。

辛月在兵營受到了熱烈歡迎,從冬城到京城的二十多天,她和十多個士兵有了不錯的交情,大家圍坐在王生的帳篷裡聊天,就像在路上那樣。

半途,兵營門口守衛的士兵急匆匆進來稟報:「田將軍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田冉在帳篷外喊:「王生!」

不等王生出去,他一撩簾子走進來,坐在辛月兩旁的士兵急忙遮擋住她,單膝跪地,「見過田將軍。」

田冉滿臉的「生人勿近」,敷衍地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

辛月被一群士兵夾在中間帶出了帳篷,她一走出來,撓了撓臉,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去解手。」

她身旁的士兵小哥用眼神指了指帳篷後面,「去吧,我在這給你守著。」

辛月在半人高的草叢中躡手躡腳地行進,把臉貼在王生的帳篷上偷聽。

先是田冉的聲音:「陛下給我派了一個人來當副將。」

王生聽起來相當驚訝,「什麼?可在冬城的兩位副將……」

「天師的人上了奏章,說許副將在冬城搶佔民房、私自斂財,陛下今早將他已經革職查辦了,這個該死的老東西!」

辛月心想,搶佔民房的不就正是你嗎?為什麼你卻好好的。

又聽王生道:「即便如此,也沒有從別的地方調來副將的先例,軍中兄弟如何會情願由一個外來人發號施令?陛下沒想到嗎?」

「皇帝就算想到了也不會說出來的。」田冉道,「總之,你傳令下去,那位副將來了後別跟他作對,我不在的時候一切聽他安排。」

「將軍!」

「田家軍已經岌岌可危,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兄弟給我惹麻煩,等這一陣過去,讓我查出來是誰在背後出陰招……」

「將軍要去哪?」王生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

「我請了朝中幾個大人喝酒,打聽打聽皇帝的真正意圖。」田冉頓了頓,「兄弟們你多看著點,千萬不能跟新來的副將起衝突。」

等了好久,再沒聽見有人說話,辛月又悄悄從帳篷後轉回來,從門簾縫隙中看到一臉頹然的王生。

雖然對於辛月來說,田冉越是焦頭爛額她越是高興,但對王生,辛月心裡有那麼一點……同情。

這麼一個正直、忠義的男人,卻跟了這麼一位愛作死的頭兒。

「王統領……」

王生抬頭一看,是站在門邊的辛月探頭探腦地進來,他有氣無力地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辛月站在他椅子旁,「田將軍有沒有說起我兄長?」

王生擠了個笑,「嗯,將軍說你阿兄很快就能回來。」

「那真是太好了,」辛月抿嘴笑著,隨即又有點擔憂道,「王統領為什麼看起來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擔心……」

擔心他還能為田家盡忠多久。

十年前他的父親為了田老將軍擋了一刀去世,他們全家人雖然悲傷但也覺得自豪,即使他對田冉不滿,也會為了他、為了田家軍赴死,絕沒有二話,但是如果要讓他的兒子為這樣的田家軍賣命……

這一刻,他發覺自己一直以來所信仰的居然這麼脆弱可笑。

為了田家軍,他的妹妹從生病到病逝他沒有看上一眼,每次想起金氏說他妹妹在臨死前還一直在問為什麼不回來看她,他就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辛月的手突然被王生握住,她嚇了一跳想要抽出來,不經意間看見王生紅了的眼眶。

「叫我一聲阿兄好嗎?」

辛月被嚇得不輕,乖乖照辦,「阿、阿兄。」

王生用辛月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想你……」

感覺到王生的眼淚滲進她指間,辛月軟下來,輕聲回復:「阿兄,我也想你……」

王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軟弱之態,低頭說:「抱歉,我失態了。」匆匆走出了帳篷。

辛月已經腦補出一個差不了多少的、王生和他妹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