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裕王府裡的辛月整日情緒低落,閉門不出,雲盛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讓她高興起來。
辛月躺在桃花樹下的榻上,粉色的花瓣撲簌簌地落在她的衣裙上,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態緩緩摸著自己的肚子,雲盛在她身旁站了很久她都沒發覺。
雲盛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長髮,俯身在她髮鬢上吻了一下。
「我真是怕了你了,說吧,你想去哪?」
辛月轉動著眼珠,漫不經心地看著他,「不想去哪。」
看她這樣,雲盛反倒堅定了要帶她出門的決心,「你不是想去宵夏宮嗎?我讓人去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去,好不好?」
辛月眼睛又轉了回去,「隨你。」
雲盛一手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手按著她的肩膀,低下頭,「今晚陪陪我好嗎?」
辛月懶洋洋地閉上眼,「你做夢。」
雲盛並不失望,他隔著衣服在辛月肚皮上親了一下,暗含深意道:「總會有機會的。」
第二天,雲盛果真帶她去了宵夏宮。
宵夏宮是雲國皇家避暑之地,雲醒給辛辰進爵之後便將此地賞給了辛辰。宮苑隨著地形緩緩升高,宮殿隱藏在大片粉色桃花林後,只露出一點點屋頂。
朱紅色大門漸漸打開,一股腥氣迎面撲來,辛月用袖子捂著口鼻皺起眉。
雲盛在一旁觀察她的表情,他道:「如果不想進去,我們就回吧。」
「來都來了,我要進去看看。」辛月放下袖子,「走吧。」
辛月的步攆首先進了宵夏宮,宵夏宮內景色依舊,但湖泊、桃林、亭台樓閣上空都有一股血腥味縈繞不去,令人不快。
辛月記得,在她走之前,宵夏宮裡有上百個侍女小廝。
步攆停在她居住的宮殿前,辛月在侍女的攙扶下挺著肚子走進去,光線透過窗欞照射進來,白色的牆上隱約透著暗紅色。
辛月在椅子腳下撿起一支蝴蝶髮釵,緊緊攥在手裡。
是小蝶經常帶的一支髮釵。
辛月覺得肚子疼,深呼吸了幾次,轉頭問站在門外的雲盛:「那些人……都在哪?」
「我來找你的時候發現滿院的屍體,就都運出去用火燒了。」雲盛看她臉色蒼白快挺不住,於是走進來牽著她道,「我們出去看看。」
辛月渾渾噩噩被他拉去了湖邊,在湖邊沒一會,辛月一個不留神被從後面來的人推了一把,她踉蹌了幾步,扶著雲盛的胳膊回頭看。
是一個裕王府裡的侍女,她跪在地上道:「王爺,請您回去瞧瞧王妃吧。」
雲盛怒不可遏,「你是王妃院子裡的?怎麼如此沒規矩!來人拖下去!」
侍女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王妃受傷了,王爺求求您去看看她……」
來了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就要將她拖走,辛月破天荒地管起了閒事,「她也是無心的,別罰她了,我們該回去了。」
「你沒事?」
辛月點點頭,甚至對著他笑了笑,「沒事,走吧。」
雲盛多日沒見過她笑,一時被迷惑,不再追究,「聽你的。」
辛月抬手扶著頭上髮釵,一粒光滑的珠子從手心滾進了衣袖。
回到裕王府,辛月又說自己很困不想吃飯,趕雲盛去了少珺的院子。
待屋子裡的下人全部退下,辛月從衣袖中摸出那枚珠子,這珠子是剛才那位侍女在推她時塞進她手裡的。
她用手指捏碎,珠子表面裂開,一張紙條就藏在珠子裡面。
是辛辰的字跡,一共就三四句話,辛月卻看了好久。
紙條上說了兩件事,一是等她生完孩子她的伴獸就能回來,二是不出一個月,他將領兵進京。
辛月明白,領兵進京可不是他要進京投降的意思,而是他不出一月時間就能帶兵從泉城打進京城、推翻皇族雲氏的意思。
這完全是激進、不要命的計劃。
辛月心裡焦躁不安,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突然之間她怔住了,因為她感覺到有什麼液體從身下流出來,她顫抖著低頭一看,發現裙子濕了一大片。
她難道失禁了嗎?
辛月扶著床沿慢慢坐下,想要在沒人發現的時候把衣服換掉。不知名的液體還在源源不斷、不受控制的順著她的腿往下淌,她一邊哭一邊脫下自己的裙子。
漸漸的,肚子一陣墜痛,她更加驚慌失措,提高聲音:「來人!」
她的丫環推門進來一看辛月腳下濕了一片,大驚失色,「夫人快躺下!我這就去叫穩婆!」
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她喘不上氣,冷汗直流,她心裡害怕得厲害,「辛辰!辛辰——」
「夫人別說話了好嗎?留點力氣到後面才好生啊……」丫環轉頭對著門外,「讓穩婆快點!」
辛月眼前都是白光,「疼、好疼……」
幾個人過來圍住她,她看不清那些人面貌,有個人一邊給她擦汗一邊輕聲說:「日子有點提前,但夫人別害怕,放鬆深呼吸,有多疼都忍著別喊。」
辛月別無選擇,只能按照她說的那樣忍著疼痛呼吸使勁,到最後一陣猛過一陣的疼痛擊潰了她,她忍耐不住哭喊起來。
別人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她覺得自己今天可能就要死了。漫長的疼痛像鞭子一樣不停抽打著她,到最後體力不支,連哭的聲音都弱了下來。
萬幸,誰在她肚子上推了一把,她一下覺得輕鬆了。
她虛弱萬分,聽見小孩子響亮的哭聲,旁邊有人在說:「是個小少爺呢。」
一個被小被子包裹著的紫紅色肉團送到她眼前,還沒等她凝神細看,肚子又開始疼起來。
穩婆在她肚子上一摸,驚道:「怎麼還有一個?」
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一屋子人急得快瘋,不停在她耳邊喊讓她保持清醒再堅持一會,最後,精通醫術的丫環用針在她身上紮了一下,強行激醒了她。
掙扎了好久,辛月又生下一個。
她沒聽到第二個孩子的哭聲就陷入了昏迷。
辛月覺得自己睡了好久,有人在床邊輕輕喊她的名字,有人握著她的手,後來她模糊聽到了小孩子細弱的哭聲才漸漸清醒。
兩個丫環一人抱著一個在她床前,見她醒來把孩子放到她枕邊,「夫人您終於醒了。」
辛月側過臉看了看小孩子嗷嗷大哭、皺成一團的臉,心情複雜,「把另一個也讓我看看。」
丫環一臉為難,「王爺之前交代過……」
辛月一聽這話急了,「少廢話,快抱給我!」
丫環只好把另一個放在她胸前。
辛月一看,心裡咯登一下,眼前發黑。
老二是個女孩,只有一點點大,要不是胸口還在起伏辛月幾乎覺得她已經沒氣了。
「怎、怎麼會這樣……太醫呢?」
「夫人別急,太醫看過了,說小姐只是體弱,需要精心看護……」
那就是說即使能長大,也要吃一輩子的藥,時時刻刻離不了大夫,不是個正常孩子。
懲罰,還是落在了她孩子身上。
周狄推門走進書房,光線昏暗中,辛辰的手指間似乎有隱隱流光,定睛一看,才發現他手裡有一把薄如蟬翼的劍,正在仔細擦拭。
「將軍,京中來信,說信送到小姐手裡了。」周狄頓了頓,「裕王府召了太醫,小姐似乎生了。」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結,巨大的壓力讓周狄幾乎想跪下來。
過了好久,辛辰才慢慢說道:「這才七個月……」
周狄不敢抬頭,「要不要讓人假裝大夫進府去看看小姐?」
「不用。」辛辰從書桌後走出來,「通知幾位將領,讓他們立刻來見我商討與陽城聯手的事宜。」
辛月在他的地盤被人擄走,這件事對他而言就是恥辱。
他現在要做的,不是用同樣的方法把人再偷回來,而是把膽敢覬覦他所屬物的人狠狠踩在腳下,以平息心中嗜殺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