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共同語言很重要,」廖遠說,「但它不是必要的。」
「郭智有很多朋友,包括你。她的這些朋友跟她在這些方面都特別有共同語言。就算我跟她在這些事上沒有共同語言,也不怕,她可以跟別人去說。你看,她壓力大的時候,不就給你打電話了嗎!」
「這方面確實我不行,我承認。但是我可以做到別的事情。像現在,天冷了,乾燥了,我會記得提醒她擦護手霜,抹唇膏。你知道郭智她,有時候生活上是有點粗的。她生理期,我會給她熬滋補的湯水。她很多生活中的小事,我都會照顧到。林哥,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肯定特別受不了所謂暖男。可是……我就是!」
「你不喜歡,郭智喜歡。郭智跟我在一起,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你看看她以前多瘦,你再看看她現在臉蛋多圓,氣色多好!」
「你別撇嘴。我並不以做這些事情為恥,相反,能把郭智照顧好,我特別開心。因為別的男的都做不到,只能我能。林哥,別的不說,你就做不到,對吧!」
林博給他氣得發笑:「你能!我看你再說,你就要上天了!」
廖遠正色道:「不,我只是給你解釋,有沒有共同語言,不是我和郭智能不能在一起的決定因素。你和郭智這麼有共同語言,還不是一樣分手了?」
廖遠被林博戳了逆鱗,揭了短板,反手回捅了林博一刀。
這一刀相當犀利,正捅到了林博的痛處。
「你知道個屁!」他怒道。
廖遠被這句話微微的激怒了。有些事擱在正常情況下,他絕不會說出來,可此情此景,他終究是沒忍住。
「正好相反。」他看著林博,說:「你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可我知道的,你未必知道。」
「你知不知道,和你分手之後,郭智有八個月的時間沒有跟別的人交往過。」
「直到她遇到你和別的人在一起,她才明白,你和他已經不在一張桌子上,下的已經不是同一盤棋了。」
「你又知不知道,和你分手之後,她那時候失眠有多嚴重?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她和你分手之後,兩個月之內瘦了十四斤。這些……你都知道嗎?」
「行了,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廖遠無視了林博眼中的震驚,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這些長期積累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之後,理智終於回歸了。
他深深的吸口氣,說:「林哥……我今天……話有點多。總之,我就是要跟郭智在一起。誰也不能阻止我。你要是覺得我真礙眼,你就雪藏我好了。合同在你手裡,我的生殺大權就在你手裡,要怎麼樣,隨你了。」
「如果我是因為郭智的原因被你雪藏,對我來說也不算壞事。你知道郭智的性格的,她一定會覺得內疚。她肯定會養我一輩子。」廖遠齜牙一樂,竟真的有點嚮往。
林博才從震驚中回神,聽到這句,又差點背過氣去。
「怎麼著?威脅我啊?」他狠狠的盯著他。
「沒!」廖遠傻樂,「我就是突然覺得,要真那樣,也挺好的。省的我成天提心吊膽,擔心郭智會跟你好,又不要我了。」
林博:「……」突然好想抽他怎麼辦呢?
「說太多了,林哥。我不說了。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廖遠說。
他頓了頓,看著林博,很誠摯的說:「林哥,這一年,全蒙你關照。我掙了不少錢,跟著你也學了好多東西。不管你是不是要雪藏我,我都感激你。我走了,林哥。」
他說著,就推開了車門。
寒風裹著雪花撲頭蓋臉的捲過來。
他腦子徹底清醒了。
可是並不後悔,相反,覺得心底一片輕鬆。
他拉上衛衣的帽子,正要往前走,林博在後面叫他:「廖遠!」
他回頭。
林博放下車窗,探出頭來,冷冷的道:「回去把你那酒醒醒!明天別遲到。馬監製出了名的暴脾氣,你別捅他馬蜂窩。這部劇拿下來不容易,你給我捅婁子,下部劇就別想了!」
他瞪著廖遠。
廖遠咧嘴笑了,比了個「OK」的手勢。
林博「哼」了一聲,不願意再多看這個幸福的傻貨一眼,轉頭把車窗關上了。
車子緩緩起步。
林博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車頂。
他的心思都被剛才廖遠告訴他的那些信息佔滿了——
「你知不知道,和你分手之後,郭智有八個月的時間沒有跟別的人交往過。」
「直到她遇到你和別的人在一起,她才明白,你和他已經不在一張桌子上,下的已經不是同一盤棋了。」
「你又知不知道,和你分手之後,她那時候失眠有多嚴重?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她和你分手之後,兩個月之內瘦了十四斤。這些……你都知道嗎?」
林博是真的不知道。
郭智從他的住處搬出去後,冷靜了兩天才跟他說了分手。那時候兩個人都已經平靜,分手也是在心平氣和氣氛下進行的。
他還覺得他沒有看錯人,郭智的這份冷靜,就是他喜歡和欣賞她的地方。
頭兩個月,他們沒有再聯繫。過了段時間,他覺得分手的事應該對她已經完全沒有影響了,才又給她打了電話。他到底還是有些擔心她的。
縱然分手了,也是他曾經真心喜歡過的姑娘。
電話裡郭智沒有任何異樣。她說她過的挺好的,他信了。
他覺得她就應該是一個能讓自己過的很好的姑娘,自強自立。如此,才不負他的一場喜歡。
後來她開通了微博,開始撰寫一些專業性的文章,還在電話裡跟他說了。他特意去看了,很欣賞。偶爾會回覆她。有次有個他感興趣的話題,他乾脆打電話給她,兩個人討論到了夜裡十二點。
他說,怎麼還不睡。她說,躺下了。
他差點就想去找她,但還是克制住了。
他能做到和一個女人只保持身體的關係而不動感情。但他怕郭智做不到。她若做不到,他再去撩她,以後就是個麻煩。
畢竟,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第一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有點特別的。
他怕郭智再纏上他,麻煩。
後來他聽說她跟薛育在一起了,他才松了口氣。
不過他並不看好他們倆。果不其然,他們很快就傳出分手的消息。
林博回想起這個事,又想起了廖遠說「郭智有八個月的時間沒有跟別的人交往過」。八個月嗎?有那麼長嗎?那她跟薛育,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林博揉著額頭,努力回想。他的手忽然停住。他想起來……那之前,他還曾偶遇過她一次……
他已經記不清當時跟在他身邊的女孩是誰了。那個時候他事業初成,因為圈子的關係,往他身邊擠的小嫩模多的是。
反正那個時候他是帶著一個姑娘,去了一家餐廳。他忘記了,郭智也喜歡那家餐廳。
他抬起頭,就看見一段距離之外,郭智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那個時候,她的神情……
對了。林博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他努力說服自己,他只是眼花了,郭智不會露出那種脆弱的神情。他真的就是眼花了,因為他只是眨了一下眼,郭智就笑了。
她笑著跟他揮了揮手,走過來大方的跟他打招呼,寒暄。然後去跟自己的朋友們一起吃飯。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林博的努力的回想著……
八個月?對了,那次偶遇,差不多就是他們分手八個月左右的事……
然後她就跟薛育好上了。明明薛育以前追求她,她一直都沒看上過他的。
很快的在一起,又很快的分開。
他跟薛育雖然是同一個圈子的,但也只是泛泛之交,以前甚至可以說是情敵。雖然如此,也是見面會客客氣氣的狀態。但從薛育跟她交往又分手之後,薛育就看他很不順眼,讓他一直莫名其妙。
但有了薛育的事之後,林博就覺得,他和郭智之間的警報徹底解除了。
他又開始給她打電話,偶爾約出來吃飯。他其實還是很喜歡跟她在一起的,她是個有思想有見地的姑娘,不是腦袋空空的花瓶。和她在一起,不累,不煩。
那次他們吃完飯,他開車送她回家。到了樓下,郭智看了他一眼,說:「不上去坐坐嗎?」
成年男女,這種事心領神會。
他上去了,便沒下來。在她那裡過了夜。
其實林博除了覺得郭智還達不到他理想中的妻子的標準這一點之外,對於她的其他,他都很喜歡。
他們後來的這種關係,甚至比做戀人的時候還更讓他喜歡。沒有責任,輕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後來他隱約知道她跟薛育也有往來,他也沒放在心上。他自己也有別人。這種關係,好就好在,不必互相拘束。
林博現在回想得清楚,郭智跟薛育,確實是在她和他偶遇那一次之後,才傳出的消息。
「直到她遇到你和別的人在一起,她才明白,你和他已經不在一張桌子上,下的已經不是同一盤棋了。」
是嗎?
林博煩躁的摸出煙,點上一支。
原本早就模糊的記憶,竟在白色煙氣中益發的清晰起來。
他偶抬頭,看見了郭智。她真的是瘦得厲害。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的腮幫是圓圓潤潤的。可那一次,分手之後的第一次見面,他抬頭,看見她下巴尖尖,眼窩深陷。
這時代流行骨感美,那樣的郭智,看起來甚至更漂亮了幾分。
深陷的眼窩中,烏黑的大眼睛,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中有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他怔了一瞬,下一瞬,她就露出了得體的微笑,向他擺手……
他一直都告訴自己,那只是他看花眼了。後來,這件事就慢慢在記憶中沉寂,被刻意的忘卻了。
十四斤。廖遠說,她瘦了十四斤。
是了,從那之後,她就一直保持著很瘦的狀態。可他一直覺得這樣很好,很符合他的審美。
至於她失眠到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他一無所知。
她那時……竟到了那種地步嗎?
八個月……
車子慢了下來。
林博的目光穿透車窗,看向路旁。
有個裹得臃腫的女人想橫穿馬路,她覺得這車子速度很慢,伸出腳,可又覺得已經離得太近,又縮回腳。一時猶豫,不知到底該衝過去還是該等候。
便顯得有些徬徨。
林博透過車窗看著,心中忽然生出針刺般的疼痛。
八個月!
原來郭智在……等他回頭!
是嗎?
是嗎?
時隔數年,一直覺得當年的分手處理得成功冷靜的林博,終於開始……
心疼……那一年的郭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