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不悔

  裴歡甚至還沒來得及打到車,隋遠就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裴歡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以為是華紹亭的病有事,匆匆忙忙接起來,卻聽見隋遠用極低的聲音問她:「聽我說,你是不是跑去了什麼……惠什麼孤兒院?陳峰去找華先生匯報,他們查出你和蔣維成藏了一個孩子,後來的話我出去了沒聽見,不過他很生氣,要讓陳峰去找你。」

  隋遠明顯在背著人的地方,他說得快而急,也來不及細問她,「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孩子,但是華先生又和當年一樣……你別急,先找地方避一避,有什麼話等你們倆都冷靜下來再說。」

  和當年一樣……華紹亭絕對不能知道她有孩子,他不可能容忍。

  裴歡驀然回身看向惠生,院子裡兩棟矮樓,隱隱傳出鋼琴的聲音,孩子們該開始上音樂課了。她轉身快步往回走,最後幾乎跑起來,「隋遠,謝謝。」

  「我真不想看他脾氣上來你們又後悔六年,尤其他最受不了你和蔣維成的事……千萬小心。」

  裴歡迅速關閉手機,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焦急。她跑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推開惠生的大門就衝了進去。

  凌晨兩點,裴歡在床邊哄了很久,終於把笙笙哄睡了。小孩子第一次離開孤兒院,又興奮又激動,好不容易才睡著。

  敬姐剛好從外邊趕回來,她鎖上門說:「開車找了半個小時,高速上的服務區才有24小時店,買了水和吃的,還有電池,先湊活吧。這老房子好多年沒人住,有的東西都壞了。」

  裴歡把電池放到遙控器裡,敬姐過去鼓搗空調,老式的空調很難開,她們一起試了半天終於打開暖風,屋子裡總算暖和起來。

  這是一套不大的兩居室,還算收拾得乾淨。裴歡進房間裡去給笙笙的被子上壓了件外套,又看她睡得踏實,這才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這一晚,她用最快速度想盡辦法把笙笙提前接出來,然後迅速讓敬姐帶她們先躲到郊區的房子,折騰完這一切已經凌晨。

  裴歡坐了好一會兒才蜷起腿,抱著膝蓋長長出了一口氣。

  客廳裡燈光暗淡,敬姐四處看了一圈,最後也坐在她身邊,問她:「你可以和我解釋了吧?這麼急來這裡,明顯在躲人。還有……這孩子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當年消失那段時間就跑去生孩子了啊!我可受不了這刺激……」

  敬姐一急就說個不停,裴歡趕緊讓她小點聲,「噓……笙笙剛睡著。」

  敬姐心裡憋氣,伸手來擰她,到底還是心疼,「是不是就和上次那個男人有關?你是敬蘭會的人?」

  裴歡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他是敬蘭會的主人。」

  敬姐嚇了一跳,差點嚷出來:「真是華先生?那種人你竟然敢惹!」

  「他是我大哥。」裴歡慢慢給他解釋,她沒直說兩人後來的感情糾葛,只草草說了這麼多年的矛盾,但敬姐上次在咖啡店就看出他們的關係,再加上這些年的前因後果,她顯然能夠明白。

  「你瞞了我多少事啊!祖宗,你可真是……你當時能和峰老闆說上話我就懷疑過!」敬姐為她著急,思來想去也不能放她回去,「傳言裡華先生可是心狠手辣的老狐狸……尤其你還和蔣維成結過婚!這孩子的來歷說不清,她絕對沒有活路!」

  裴歡已經哽咽,拚命忍著,仰頭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壓下去,她抬手躺住眼睛,喃喃說了好幾句:「我沒辦法,當年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但凡有其他辦法都不能把孩子藏到孤兒院……可我真的沒辦法。」

  敬姐看見她手上的傷疤,過來抱住裴歡肩膀,輕聲安慰:「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的心情,誰這輩子沒瘋過……可是裴歡,你一定要堅持住,現在再難受也不能垮,你得想想孩子。」

  裴歡使勁點頭,這句話說得她心裡針扎似的疼,她靠著敬姐平靜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你帶煙過來了嗎?」

  敬姐去翻煙盒,自己先點了一根,又問她:「你也要?」

  裴歡伸手接了就要點,敬姐啞口無言,看她抽了一口才回過神,伸腿踹她:「跟我裝!你不是不會抽麼!」

  裴歡故作神秘不回答,拉她去陽台上抽煙。

  凌晨的氣溫降到零度以下,她們只在櫃子裡找到一件長毛衣,於是一起披著,像高中時期那些叛逆的少女一樣,避開家長,兩個人躲在一起瑟瑟發抖。她吸一口,她呼出去,眼淚都凍乾。

  裴歡笑著說:「上學的時候偷偷學的,後來就不抽了。但我大哥不知道,他的病忌煙忌酒,我當然不敢當著他的面抽,不然要打我了。」

  敬姐很無奈,這丫頭跟著她這麼多年,竟然有這麼多秘密。她捶她的胳膊,憤怒地說:「不學好!不過,他肯定捨不得打你。」

  裴歡沉默地看著火星被風吹散,嘆了口氣說:「你怎麼知道,我過去脾氣特別大,有一次生氣差點燒死他,他都沒打我。」

  敬姐一臉她當然明白的表情,嫌棄地瞪裴歡,狠狠吸了一口才說:「在咖啡廳就看出來了,你沒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她試圖告訴裴歡那種感覺,「就是那種極端傲慢的男人,讓我特別不舒服,但你一進來,他終於看見個活人,好像我們其他人連個東西都算不上。」

  她特別反感華先生的態度。

  裴歡笑了,歪著頭哄她:「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是針對你啊……好了,都是我的錯,上次還半路出事嚇著你了,我給敬姐賠不是?」

  敬姐笑也笑不出來,一根煙抽完,拉住毛衣給兩個人披好,往屋裡看看說:「接下來呢?如果他非要找到你怎麼辦?」

  裴歡想了好一會兒,低頭說:「這裡也不安全,頂多暫時住幾天,他們一定有辦法查出來。」

  她抱著胳膊往遠處看,這裡是沐城的郊區,臨近高速公路,除了間或經過的車聲之外,周圍什麼也沒有。

  格外安靜的夜,裴歡怎麼努力也看不到光,除了夜色再無其他。

  她知道她們背後的方向才是市區,這是一座不夜城,再晚也有繁華處。可是眼前只剩下一整片濃稠的黑,人看得久了,總是無法控制生出可怖的幻覺。

  而她往後要走的路,一如此夜。

  裴歡瞭解華紹亭,她能想到他有多生氣。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出逃了,第一次是她剛得知自己懷孕,卻換來否定的答案,她氣得負氣離開,而後被帶回去。

  第二次是她被逼引產,後來回去找華紹亭拚命,他卻放了她,讓她走,相約六年後蘭坊再見。

  這一次,裴歡終於覺得累。

  她並不知道當初華紹亭為什麼要約定六年,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孩子恨之入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確實心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枉他華先生的名聲。

  她再也不是當年莽撞的小女孩,為了復仇而拚命活下去。現在的裴歡已經被逼得沒有力氣去問為什麼,她甚至也不怪他。她終於接回笙笙,從此她唯一要做的,只有好好保護她的孩子。

  裴歡終於做出決定,她扔掉早就燒完的煙頭和敬姐說:「我明天去買點東西準備一下,後天就帶笙笙離開沐城。」

  敬姐似乎已經想到了。

  「可能不再回來了。前邊正好挨著國道,先離開再說,看什麼地方合適就留下來,隨便找個普通工作。」

  敬姐最終還是流出眼淚,扭過頭擦,然後抱住裴歡說:「你個死丫頭……走了也好,走了我就省心了。」

  她們在孩子隔壁的房間休息,只睡了幾個小時天就亮了。笙笙在孤兒院養成了特別好的習慣,七點準時醒了,乖乖坐著自己穿好衣服。

  裴歡給她拿出買來的面包和牛奶暫時當早飯,別人的孩子起床都鬧脾氣,抱著媽媽撒嬌,笙笙卻端端正正地和她說謝謝,還等裴歡說了才敢吃。弄得兩個大人看著心裡都難受,裴歡抱著她哄,告訴她以後和媽媽不用這麼客氣,笙笙才點頭。

  敬姐當天還有推不開的工作必須趕過去,裴歡讓她先走,她卻不放心,陪著她們一直快到中午,不得不走。

  出門的時候,敬姐看見笙笙想看電視,但她不像同齡的孩子直接去找遙控器,她特別懂事知道先來問敬姐,再去問裴歡,得到允許才打開。

  敬姐實在有點忍不住,直擦眼角,拉著裴歡走到玄關,小聲和她說:「這孩子吃了不少苦,你這當媽的真是……唉,也不該怪你,當時那種情況,蔣家不可能留下她,你要不把她送到孤兒院,她活不到今天。」

  裴歡心裡一陣一陣揪著疼,敬姐這麼一說她更受不了,捂著嘴轉過身。

  敬姐拍拍她,「來得及,她還小呢,大一點就不記得了……沒事啊,你別太難過,只要你對她好,她慢慢就懂了。」

  裴歡嘆氣,送她出門,半天只說了一句:「我受什麼苦都值得,就希望笙笙能開心一點,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連根拔起,從此離開生長的城市,離開深愛的人。

  敬姐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我一直都想問,但怕你傷心。裴歡……你覺得值得嗎?那年我見到你,你才十八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你無論做什麼都無牽無掛,甚至有可能……這六年你真能接受蔣維成呢?你不用這麼辛苦不用這麼累。」

  除了華紹亭的殘忍冷血之外,他當年為裴歡考慮的那些事,並非沒有道理。

  敬姐終究是過來人,比裴歡年長很多,很多事當局者迷,外人卻能看明白。

  裴歡愣了一下,她似乎已經很久沒去回憶當年,她幾乎都忘了自己參加選拔時的樣子。她低頭笑,和敬姐說:「我知道很難有人理解,以前也特別痛苦,後來時間長了,再深的傷口也會好。」她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難受,看向笙笙,「以後我只想守著女兒長大,沒有值得不值得。」

  愛情不一定非要獲得什麼,愛讓人付出而不是收穫。她用前半生付出過,至今不悔,餘生再無所求,

  敬姐自知勸不動她,只好說:「裴歡,你真的和當年不一樣了,其實我還是喜歡當年的你,哪怕脾氣壞一點,但是無憂無慮,讓人一看就想起好多美好的事。」

  兩個人心裡都不好受,一時無話。敬姐沒辦法,叮囑她注意安全,先離開了。

  裴歡關上門,一回身正好對著櫃子上的落地鏡。

  她盯著鏡子看了很久,自己都無法忍受現在這幅糟糕的模樣,她慌慌張張地翻出隨身帶的口紅,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涂,總算讓自己看著不那麼狼狽。

  她必須堅強一點,要過的好一點。她伸手到衣服裡,摸索著找到鏈子盡頭的同心鎖。

  其實她心裡很難過,一安靜下來就難受得心如刀割,所以她不能停。

  她早說過誰疼誰知道,女人這輩子走到這一步,哪能不傷心。

  裴歡到房間裡去收拾了一下東西,她當天離開蘭坊沒準備要走,只有隨身帶出門的包,裡邊有她常用的幾張卡和很少的現金,維持不了多久。何況她就算帶著過去工作的積蓄,怕敬蘭會查,她一時半會也動不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找出一個袋子想出門買點東西,笙笙正坐在客廳裡看動畫片。這種時候她不敢帶著孩子一起出門,可是把笙笙一個人留在屋裡她又擔心,正在猶豫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裴歡立刻沖笙笙做了個噓的手勢,笙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緊張,下意識想要關掉電視,裴歡趕緊搖頭阻止她,保持房間裡的動靜沒有異樣。

  她輕輕過去把孩子抱起來,迅速跑到最裡邊的房間,她把笙笙放到床後,叮囑她:「千萬別出來,好嗎?」

  笙笙點頭,裴歡讓她藏好,然後從外鎖上了她房間的門。隨後裴歡才慢慢靠近大門口,門外的人格外著急,已經開始砸門了,裴歡深深吸了一口氣,貼近貓眼向外看。

  「裴歡!」

  她拉開門,門外不是敬蘭會的人,而是蔣維成。

  他一進來迅速把門關上,四處看了看,然後才問她:「笙笙呢?」

  裴歡驚魂未定,來不及緩一口氣,問他:「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蔣維成很著急,沒時間跟她解釋:「孩子在哪?」

  「裡邊房間,我把門鎖上了。」

  「鑰匙給我,快點!」

  裴歡急急忙忙跟著他把門打開,笙笙乖乖地躲在床後,蔣維成過去把她抱起來,笙笙一看到是他,高興地撲到他懷裡喊:「蔣叔叔!」

  這一聲讓蔣維成停在原地,他仔細地看看笙笙,終於忍不住捏捏孩子的鼻子逗她,又放輕聲音問:「笙笙乖,想不想和媽媽出去玩?」

  「那蔣叔叔不和我們一起嗎?」笙笙抱著他軟軟地反問,問得在場的兩個大人對看了一眼,都覺得說不出話。

  蔣維成衝她笑:「不了,你先和媽媽去,我讓人送你們,到了之後聽媽媽的話,等我有空就去看你們。好不好?」

  笙笙看看裴歡,又轉向蔣維成,點點頭。

  蔣維成把孩子遞到裴歡懷裡,又問她有沒有要帶的東西,整個過程他也不和裴歡解釋,但顯然他對她眼下的處境心知肚明。裴歡只顧著拿自己的包和昨天敬姐給孩子買的一些東西,隨後她就去給笙笙穿外衣。

  「你得到什麼消息了?」

  「如果不出意外華紹亭現在就在來這裡的路上,他早上給我打過電話,已經在查敬姐,很快就能知道她這處房子。」

  「他和你說什麼了?」

  蔣維成沒什麼表情,似乎並不意外:「自己的女人嫁給別人六年,還生了個孩子,你說他能說什麼?」

  「那他……」

  「他就問我一句,六年前半夜你在醫院,我去的時候你的孩子還在不在。」

  裴歡突然緊張了,她揪住蔣維成問他:「你怎麼說的!」

  「我說不在了,當然不在了!他派身邊的親信抓你去引產,難道還能有假?那剛成型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扔在鐵盤裡他難道沒看見麼!」

  裴歡鬆了一口氣,她突然站起來,看著蔣維成說:「所以你先找到這裡……想送我們走?」

  蔣維成直催她,「樓下已經準備好車,幸虧這裡離高速不遠,開快點很快就能跨省。」

  裴歡聽了這話卻突然不急了,「我的私事不能再往蔣家身上賴,絕對不能讓他誤會孩子是你的,否則你麻煩會更多。阿成,我已經不是蔣家的兒媳了,你幫我的我已經還不清,要是你還……」

  蔣維成真被她氣得說不出話,最後沒辦法,他過去幫忙給笙笙外套的拉鎖拉上,抱起孩子就往外走,「裴歡,你有時間跟我客套,笙笙可沒有!你是不是想看她被老狐狸打死?」

  裴歡被他說得心裡一慌,實在沒辦法,拿起東西跟他下樓。

  蔣維成出來的太著急,只帶了兩輛車,騰出一輛來給裴歡和笙笙,他安排了司機,裴歡死活不肯接受,「我的右手恢復得差不多,自己能開車,你的人就別跟我蹚這趟渾水了,否則蔣家又要牽扯進來……就當我借你一輛車,之後等我穩定了,想辦法還你。」

  他站在車窗外,看她這樣說突然笑了,還是那雙眼睛,卻有點自嘲,他說:「果然是離婚了啊,一輛車還要和我算清楚,就是我六年前做過的那些,我什麼時候要求你還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聽你的,我只借車給你,想去哪也都隨你,這樣總行了吧?」蔣維成看著她們嘆氣,伸手摸了摸後座上的笙笙。

  笙笙有點捨不得他,蔣維成也只好安慰著。

  他看著笙笙無辜的小臉,又回身和裴歡說:「老狐狸早晚會遭報應。」

  裴歡欲言又止,蔣維成打斷她讓她系好安全帶,他回身讓人先上樓。

  裴歡突然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麼,她慌忙搖下車窗攔他:「阿成!你瘋了?快走,就當你沒來過這裡!」

  蔣維成無所謂地退後了兩步,給她的車讓出前路,然後雙手插在大衣兜裡說:「我上去等著他,反正他早晚要找到這裡。」

  「你等他幹什麼……他氣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何苦……只要你今天走了這件事就和蔣家沒關係!」

  蔣維成嘆氣,「裴歡,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是為了你,敬蘭會前一陣處處和我們作對,這筆賬也還沒算。」

  「好,你不我也不走。」裴歡反倒上了執拗的脾氣,說著就要拉開安全帶。蔣維成被逼得過來一把按住她說:「我已經和Alice訂婚,她願意為我退出娛樂圈,剛剛起步的事業全部放棄了,難得的是她和我媽的脾氣也相投,老太太總算認了這個兒媳。」

  裴歡抬眼看他,他很認真,「我們正式的婚禮已經在準備了……裴歡,今後你離開沐城,我也結婚了。和你說一句實話,你要是再半夜出事,我未必還能去,我將來有妻子和家庭,我得對她們負責任。」

  所以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每個人年少輕狂的時候都有豁出一切困守的執念,裴歡曾經是他的執念,全世界都反對,他也一意孤行,但終究沒有善果。

  裴歡心裡百感交集,到最後一句話也沒法再說,她不再和他爭,忽然想起大衣口袋裡的東西,蔣維成卻不讓她再說任何話。

  他的手伸向她,裴歡沒有躲,車窗全部搖下,他探身進來抱抱她。

  他輕聲說:「告別了好多次,但大家都在沐城,還能見見。這次你是真的要走了,一定保重。都是做媽媽的人了,凡事別任性,好好照顧笙笙。」

  裴歡說不出話,只能按著他的胳膊點頭。

  蔣維成笑笑,他的臉離她很近,就像過去還在南樓的時候,有時候他存了心思來逗她,非要這樣親暱。

  那時候裴歡總是躲,但她今天沒動,蔣維成低低地笑,只是普通地擁抱然後就分開了。他一邊示意她可以走了,一邊小聲調侃:「唉,當年看見你還是個小傢伙呢,迷得我團團轉……其實我不甘心的,要不下輩子吧?怎麼樣,下輩子我還來拐你做老婆。」

  裴歡和他揮手告別,很快就發動車子,在眼淚洶湧而出之前離開他的視線。

  她開車帶著笙笙快速往高速上走,孩子坐在後座上一直默默地往回看,她在惠生的時候就和蔣維成關係很好。

  裴歡哄她,說將來蔣叔叔有時間會來看她們,笙笙才好受一點。

  過了一會兒,笙笙又有點不理解,湊過來問她:「媽媽,為什麼蔣叔叔不走,還要上樓?」

  裴歡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摸摸她的頭說:「有人要追過來了,蔣叔叔帶人上去攔住他們,我們才有時間好好開車出去玩。」

  其實她哪能不懂蔣維成的用意,敬姐的房子裡要是沒人,華紹亭肯定會直接順著高速去追,蔣維成必須留在那裡等到華紹亭來,才能幫裴歡拖住他。只是再爭下去,雙方難免矯情,都下不來台。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可是到最後,她欠他太多。

  笙笙哦了一聲懂了,「蔣叔叔一直對媽媽好,也對我好,媽媽為什麼不帶他和我們一起呢?」

  裴歡臉上的眼淚擦也擦不乾,好在她聲音還算平穩,盯著前方並不回頭。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說:「因為蔣叔叔值得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