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當空,半空中的月仿佛帶著妖異的色澤。
聞人奕靜靜地坐在床前看著她,眼神深不見底,他的右手搭在膝上,目光沉靜,似在沉思。
桌子上面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還有匣內裝著本地最精美的粥與蜜餞,男子目光掃過桌前事物,眉心間如同沾染著初冬之雪,帶著淡淡清冷,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床前,疏疏清寒。只見他外衫一顆盤龍扣始終沒有系上,露出頸部的傷痕。男子眼裡的溫度始終清冷,他慢慢端起青瓷藥碗,低頭含著一口粘稠的藥物。
指尖捏住她的下頷,接著含住她的唇,徐徐的把藥汁渡入她的口內。
蘇墨則是瞠目凝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自己分明還未徹底昏迷,他居然用這種方式哺藥。
只可惜她被他點了全身的穴道,眼下正是她剛剛清醒,卻又是無力反抗之時。
她甚至在懷疑男人是不是在小心眼的報復著她……當初在惡人島自己也是故意點了他的穴道。
不過說起來兩人的進展實在詭異,一月前二人明明還沒有任何的交集,更甚刀劍相向,關系亦並不融洽,如今卻已親密的坐在一張榻上。
眼前,在他鎖骨間偏偏露出一道清晰可見的疤痕。
蘇墨知道他把傷痕露出在她面前,一定是故意這麼做的。
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當初她對他是多麼的不人道。
不知為何,雖然兩人不言不語,心裡卻常常有著默契的相通,知道彼此間的意圖。
她與他都是聰明之人,所以她能夠深深體會著他一言一行的意圖。
與此同時,她的嘴唇裡感覺到藥物的苦澀,還有男子唇齒間的清涼氣息,一遍一遍的送入她的口中。
一個時辰前他還面帶羞澀的偷吻著她,如今大概心中經過了一番考量,很快就愛上了這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蘇墨終於發現這個男人表面上清冷涼薄,骨子裡卻喜趁人之危。
很快,一碗藥汁見底。
他眼眸亮若星辰,似很滿意的歎息一聲,悠悠道:「蘇小姐,你很好,真的是很好。你是第一個如此傷我的女人,也是第一個如此親近我的女人。」
蘇墨已被苦的眨了眨眼,沒想到他居然會對她說出這番話語,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只見他接著拿起旁邊的清粥,慢條斯理的用湯勺送入她的口中,眼裡流轉著淡漠的誠意,目光淡淡道:「蘇小姐,有些話不得不慢慢說起,不知為何,我總覺著與你仿佛相識已久了。所以我才願意如此親近於你,我對你做的一切並非沖動,而是我在深思熟慮之下的舉動,總之,莫怪。」
聽著這番話,蘇墨面無表情的聽著,眼中帶著淡淡的譏誚,嘴角譏諷的勾了勾。
這算什麼?是在告訴她,他是個正人君子?
說明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還會再三再四,接連不斷。
說實話,他給她的印象一開始並非如此,眼下這種舉動究竟是何意圖?
然而,他靜靜坐在那裡,目光始終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他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凝視著蘇墨,一瞬不瞬,半晌輕輕道:「蘇小姐,這世上很多人都懼怕我,但是你是唯一一個敢和我對視,敢與我平起平坐的女人,所以我和蘇小姐在一起感覺很舒服,有時候覺著我們更像是很有默契的朋友。」
朋友?蘇墨不由凝眉,朋友之間會像他方才那樣餵藥?
他和虞染之間會嗎?會不會?
總而言之,這委實不是一個好笑的笑話!
但見男子俊美的容顏上面無表情,只淡淡道:「我出生在齊國皇族,卻從來沒有感受到什麼是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於看到的,聽到的都是人與人之間的阿諛我詐,當年家母對婚姻卻是很忠誠,最後卻被傷到體無完膚,一直以來,我對於愛情從未有過期待,但是卻不得不娶,像我對女人並沒什麼要求,只要覺著喜歡就好,當然要足夠聰明,而你恰好符合這一點。」
此刻,他認認真真的看著她,不緊不慢的說道:「當然,我與你之間,該看的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動也動了,親也親了,摸也摸了,所以我會對你認真負責。願意在朋友基礎上與你更進一步,若是你願意成為我聞人奕的未婚妻,我更會一生一世護著你。」
只聽他聲音淡淡的,仿佛飄在河畔的水霧般虛無縹緲。
那麼的溫和,沒有絲毫虛偽。
甚至讓人有種淡淡的悸動。
蘇墨情不自禁地鎖緊了眉頭,心中若有所思,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
他這是在求婚不成?她眼裡閃過不解之色,心神微蕩,更是無法相信。
有時候越是看上去完美無暇的男人,骨子裡越是難以琢磨。
男子薄唇一抿,俊美的面容之中看不出絲毫情緒,接著道:「如果你不願意也無妨,其實在我身上擁有一些秘密,暫且還不能告訴你,那些皇族裡的人讓我回去聯姻,並非擁有這麼簡單的目的,他們想趁機囚禁我,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這是我向你求婚的另一個原因,因為我需要一個堵住悠悠眾口的未婚妻。」
聽著他的話語,看著他如玉雕般清冷的側面,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心中一股寒涼。
原來他的身世背後並沒有表面那麼風華無限。
她想起他前世似乎並未娶妻,而是成為世人驚怖的殺神。
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無情冷酷的殺神居然會向她提出求婚。
就在蘇墨深思的時候,聞人奕目光皎皎如月,再一次開口道:「總之你是我東陵衛的人,就算你不願真的成為在下的未婚妻,也可以暫時做我的未婚妻,我不會干涉你太多的事情,而且我也會一直護你周全,但是你可否把天書借給我一用,我是真的很需要此物。」
然而,聽聞了他的意思,蘇墨心中有些悵然,暗忖男人的心思原來是在算計天書上,但又覺著本該如此。
原來,他果然是有目的的。那麼他又把她當作是什麼?隨手利用的工具?
這時候,蘇墨臉容強自抑著不情不願的神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冰冷的感覺從心口蔓延,清冷寒涼,沒有絲毫溫度。
甚至忘記當初她想與他談判時,根本是無所謂這些事情的。
此刻,男子微微俯身下來,清雅微涼的容顏上默無表情,聲音不疾不徐,低沉嗓音在她耳畔低低縈繞著,「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是在利用你?可我從來不會利用自己的女人,不過我需要天書,因為我等著它去救命!」他接著頓了頓說道:「不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幫我這麼一次,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願意與我一起,但是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未婚妻,一直陪著我,而不是逢場作戲。」
說著,他已直起身道:「蘇小姐,我希望你認真考慮考慮。」
言訖,他忽然表現的有些詭異,竟不再停留此地,居然飛一般的轉身離去。
然而蘇墨冷冷的瞪著他的身影,看著他飄揚的銀色發帶,那飄逸的身影暗自咬牙,此人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讓她說一句話,這個男人骨子裡實在太霸道了。
聞人奕飛快的離開了屋子,冰狐立刻跳到他的肩膀,鼻子裡發出「嗤」的一聲。
轉過眸子,聞人奕的面容果然帶著淡淡的微紅,他的耳垂微紅,丹田已經一片火熱,低聲道:「你來嘲笑我清心丹的時效過了,自己的定力退步許多,再待下去可忍不住變成禽獸?」
冰狐點了點頭,唇邊又「嗤」了一聲,伸出爪子比劃了幾下。
聞人奕側眸,「你說我向她求婚,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做禽獸?」
冰狐又點了點頭,男子指尖不自覺的撫過薄唇,想起自己方才給少女餵藥的時刻,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漸漸如水,帶出一些淡淡的微微的溫暖與柔和。
但見他嘴角翹起了很淺的弧度,低低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很想做禽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