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怎在這裡?」蘇墨詫異地看著他,此人分明是金虞堂的右護法。
「因為本公子背叛了虞染公子,在下安排你與聞人公子在他的眼皮子下面離開,而且我知道這一次虞染公子肯定會發現是我做的,也肯定會非常非常生氣,也必然絕對不會輕饒我的。」夏楓不緊不慢的說道。
「只是這個原因?閣下難道真是賣主求榮?」蘇墨瞇著眸子問道。
「唉,別把我說的那麼不堪。」夏楓捂了捂臉。
「那麼為何要離開?」蘇墨接著問道。
「妖姬姑娘,金虞堂不允許任何人的背叛,我身為右護法,就曾經替染公子處理過很多叛徒,可是就連我自己都做出這種事情,日後又該如何在金虞堂內服眾?而且任何人的眼裡都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這件事情我就是負荊請罪也難逃其咎。」
「所以你另謀高就?」蘇墨依然譏諷的看著他。
「沒有另謀高就,只是本公子也要吃飯,偏偏本公子還要娶三個老婆,買三個宅子,養老婆實在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本公子因為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們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成婚迫在眉睫,要知道,染公子以後肯定會扣掉我所有的俸祿,以後三年也不會給我多一文錢的俸祿,所以在下已經寫了一封請辭信,不得不換一個雇主了。」
「你是金虞堂的右護法,難道你做了錯事這樣離開了,就是給金虞堂一個交代?」蘇墨依然斜睨著他。
「妖姬姑娘,世間的人都要講究個誠信,別的事情染公子可以不在意,夏楓也願打願罰,但是此事卻是有關於奪妻之恨……」夏楓有些難以啟齒,「我是沒有臉面再回去面對染公子了,以後我會想辦法慢慢彌補這個過失。」
「這麼說……你的雇主是這艘船的主人?」
「不錯,這艘船的主人就是我的雇主,絕對是個有錢的大人物。」
蘇墨忽然輕笑道:「是不是你刻意接近這裡的船主,打探什麼消息,以後將功贖罪?可以說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夏楓連忙在她耳畔道:「姑奶奶,在這裡隔牆有耳,別亂說話。」
「對了,這艘船是誰打造的?」蘇墨淡淡問道。
「是新主子認識的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想見一見你家主子,可否?」蘇墨接著問道。
「這個……恐怕不行。」夏楓歎息一聲,慢慢搖頭。
「對了,還有幾日可以抵達齊國皇都?」蘇墨問道。
「還需要五日,敬愛的妖姬姑娘。」夏楓對她一躬身,歉意的笑了笑。
蘇墨凝了凝眸子,五日時間,她必須要問清楚此事,畢竟關系到阿纓的事情。
忽然,耳畔傳來女子的輕笑聲,蘇墨沒想到此地居然還有女子,目光一轉,就看到四個美貌的女子穿著一樣款式的衣物,只是顏色各自不同,綠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且都是妙齡女郎。
「夏公子,這人就是你帶來的客人?」忽然,一個穿著紅色衣服女子斜著眼睛看著夏楓。
「他們是我帶來的,在下見過春夏秋冬四位姑娘。」夏楓語氣看上去恭敬,實則不卑不亢。
「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不要隨便帶來船上,否則船上若是丟了東西,怕是你賠不起的,小心飯碗不保。」另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女子目光不屑的說道。
「春兒姑娘說的我明白。」夏楓捏了捏拳,依然面上帶笑,「不過他們都是客人。」
「客人,那個是從哪裡來的妖裡妖氣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呢。」另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女子高高的昂著頭,尤其是對女裝的蘇墨不滿。
蘇墨冷冷看她一眼,那女子立刻不屑道:「看什麼看?沒看過貴族家的一等侍婢嗎?」
白色衣服的女子輕哼一聲,「這女人居然敢用那種眼神看我們,真是不知道規矩,任何皇親國戚看到我們姐妹都是低三下四的,她居然不知道我們的高貴之處,夏楓公子,你帶來的人實在是沒有教養,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什麼樣的人就會帶來什麼樣的人。」
夏楓瞇了瞇眸子,也冷冷說道:「四位姑娘還是不用擔心在下的事情,我的客人我會安排,我也會自己去與公子解釋的,你們各自去忙吧。」
「哼,夏楓,別得意,我們走著瞧。」那紅色衣服的女子鼻中冷冷一哼。
幾個女子似乎對夏楓很是不滿,在一旁心情極其不悅,低低道:「我們都是老夫人安排在公子身旁的侍婢,上千年來公子的事情我們都是親力親為,在公子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我們就一直陪著,一直由我們監視著公子,現在公子也真是翅膀硬了,不但四處亂跑,讓我們幾個只能留在船上,若非老夫人在公子身上施展了封印,只怕我們也難以跟隨到這個地方。」
「不過老夫人說過,只要我們好好監視公子,日後必定會成為他的侍妾。」
「眼下,只有老夫人能拿捏著公子,我們只要聽老夫人的就是了。」
「從他出生,老夫人就給他用了禁術,否則現在也不容易控制他的。」
「不錯,當初他的性子非常執拗,也非常剛烈,不知道妥協,不懂得變通,最恨旁人監視,於是,一怒之下殺了一個侍婢,老夫人就安排了兩個侍婢,殺了兩個就安排了四個,殺了四個就安排了八個,最後殺得血流成河,結果園子裡已成了三宮六院一般。」
「眼下老夫人給了我們一些護身符,倒是不懼他下手。」
「但是自從夏楓來了,公子就對我們絕之千裡之外了。」
「這個夏楓倒是有些本事的,一般的人我們早就殺了幾百回。」
「以後,一定要把這個人擠走,否則老夫人那裡也不好交代。」
「不錯,一定要把這個男人擠走,以後成為公子的妾侍才是。」
蘇墨神識強大,對方的話語一字不差的完全落入了耳中,她發現,夏楓的出現,這些女人就像是完全失寵了一樣,對夏楓充滿了怨恨,甚至是恨屋及烏。
夏楓的神識自然也是非常強大,瞇了瞇眸子。
真是復雜的大家族!千年?壽命如此之長?那是什麼地方?
夏楓低低一笑,「放心,其實她們和尋常女人沒什麼區別。」
蘇墨搖了搖頭,慢慢向船艙走去。
此刻,夏楓端著酒杯飲了一口酒,卻看到聞人奕站在不遠的地方。
「喲,聞人公子。」他笑著對他打招呼。
「抱歉,是我害了你。」聞人奕則慢慢上前。
「公子說什麼呢?」夏楓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若不是我,你也不會來這裡受氣。」
「哈哈,金虞堂裡也是很無聊嘛,我來這裡可以斗一斗,以後與家裡的夫人也可以斗一斗,所謂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夏楓哈哈一笑,目光裡卻是一片深沉的鬱悶之色。
「夏楓,真的抱歉。」聞人奕看著他,「本來你就不需要如此的,因為她拒絕了我。」
「什麼?不是吧?我這犧牲不是大了?」夏楓不由哀嚎一聲,早知道他就不搞什麼將功贖罪,然後跑到這裡當耳目了,家裡三個女人已經夠受了,眼下還要面對一些可惡的女人。
可惜,為時已晚。
……
月色迷蒙,海面上透著黯淡的光亮。
周圍彌漫著霧氣,無數的山巒起起伏伏,景色一幕幕躍入眼簾。
不遠處,船艙的燈火亮起,一個年輕美男正在燉茶,此人長著一張白皙英俊的面龐,外表清秀,披風下面露出修長的輪廓,外表很是養眼,只是旁邊還坐著四個盛裝打扮的年輕女子,眾人面前各自上了一碗湯茶,正坐在一旁的偏桌上慢慢用著。
這個四個女人雖然名義上是侍婢,但骨子裡的奢侈卻一點不比貴族女子遜色。
而且她們的貴族習性很多,譬如在晚膳後一個時辰,喝些花茶可以養顏。
男子看到蘇墨過來,微微一笑,招呼道:「妖姬姑娘這麼晚還未睡,這裡有百陽花茶,可暖身。」
蘇墨也不客氣,風姿綽約的上前道:「謝謝夏楓公子,你的手藝肯定是不差的。」
夏楓笑了笑,他現在的身份是管家,只有這個姑娘還很尊重他。他很喜歡和這個女子說話,並沒有惺惺作態,不需刻意討好,與船上其他的四個女子不同。
春夏秋冬四個女子看到蘇墨後,卻翻了個白眼。
從蘇墨初次登船時,她們這些女子就對蘇墨毫無好感。
一來是蘇墨的衣服與她們的華貴風格是格格不入,二來這個女子長得明明很妖艷,卻舉手投足帶著難言的優雅,一點也不遜色給她們的公子,瞧在她們眼裡,總是覺著非常刺眼。
「這個女人,居然又跑來了。」春姑娘翻著白眼說道。
「哼,肯定是沒有品嘗過好東西,來占便宜了。」夏姑娘也是一臉鄙夷。
夏楓卻故意沒有理會她們,微笑著對蘇墨道:「這些日子你已經品嘗了三次,除了我家公子,我是第一次給客人做了這麼多。」
蘇墨的嘴唇則勾了勾,「哦?你家公子,是哪個公子?」
夏楓眸子又是一黯,表面上卻是依然帶著淡淡笑意,「當然是現在的公子。」
原來是現在的公子,蘇墨暗道若非你家公子不見客的話,她也不會來這麼多次,更不會品嘗這麼多次百陽花茶,而且來一次遭到奚落一次。
不過,她現在並沒有心思與這些女人一般見識。
於是,她嘗了嘗,淡淡道:「每一次品茶都有不同的味道,與閣下的心境似乎有關。」
夏楓立刻揚起了笑意,這個女孩子果然是懂得品味的。
怎知,一旁的白衣女子立刻嗤笑一聲,「什麼心境,只是來白白喝茶的吧?此茶當然好了,這種花茶在外面八千貫錢都買不到一兩呢,我們平日都喝不到,又豈是你身份隨便的女人能夠喝到的。」
「是啊!這些花茶可是大有來歷的。」紅衣女子慢慢說道。
綠衣女子則故意賣弄起了自己的學識,把此茶的來龍去脈都演說了一遍,語調款款,言辭優美。
夏楓卻是面容帶笑,誇贊幾句,笑道:「這個茶是公子喜歡的,姑娘們既然喜歡,不妨多喝兩杯。」
四個女子倒真不客氣,一杯接著一杯的品著。
蘇墨雖不好茶道,但是不表示她不懂茶道,唇邊卻一直帶著優雅的笑意。
「請問,船程還有幾日?」她淡淡的問道。
「還有三日。」夏楓認真的回答。
蘇墨淡淡哦了一聲,又品了一口花茶,舒了口氣道:「不知今晚……你家公子是否有時間,我想當面對他道謝。」當然道謝只是一個借口,她卻是想要打探師纓的下落。
夏楓則歉意一笑,「公子方才有些疲憊,早已安歇了。」
又安歇了?蘇墨伸手輕輕抹了抹嘴角的茶水,動作竟有種說不出的惑人,四個年輕女子從不知道這種動作做起來也會這麼優美,心中便暗自記下來,以後也在公子面前表現,卻忘記這是在東施效顰。
夏楓在廚房內收拾好了食盒,起身道:「姑娘先坐著,我有些事情先忙,你自便。」
蘇墨柔和一笑,有禮的道別。
一旁,白衣女子目光鄙夷的看蘇墨一眼,不屑之色越重。
紅衣女子不由冷笑一聲道:「嘖嘖,有些出身卑微的女人就是不知道規矩。」
綠衣女子道:「公子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就連我四人也是沒有辦法見到公子,更何況是其他人?既然公子同意讓某些人坐船,就安安靜靜的等著船靠岸就是,若是別有用心攀高枝的話,還是去照照鏡子,公子最不喜歡這種妖裡妖氣的女人了!」
聞言,蘇墨眼中並沒有陰霾,嘴角始終勾著溫暖的淺笑。
暗道這些人果然有貴族人劣根性的做派,亦包括那個公子。
一個船只的主人而已,沒想到她每次求見都求而不得,就在這麼一條很具規模的客船內,卻是屢屢見不到他的行蹤。
記得第一日,午時,她去答謝。
夏楓卻告訴她,「公子白天喜歡睡覺,夜裡才會出來。」
等到她夜裡出來,夏楓固然對蘇墨態度不錯,卻微笑提醒她道:「姑娘,不要在甲板上待著太久,陰氣寒涼,而且這次公子他剛剛醒來,還在床上看書,你記著……公子夜裡出來透氣時不喜歡遇到閒人,否則他心情會很不好。」
下一次,下下次,蘇墨連連吃著閉門羹。
不論白天還是夜裡,總之她就是遇不到此人。
看來此地幕後的主人,身份非常神秘,但她現在對於去見這個公子已是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一想到師纓的下落,她就心中有些不甘。
蘇墨慢慢坐直身子,直看到四個美貌女子已經第五杯茶下肚,方才抿唇笑道:「四位小姐,這種百陽花茶乃是烈陽之性,若是夜間飲用,不得超過三杯,否則會整宿睡不著覺,乘船者還會上吐下瀉。」
她自然不是好心的提醒,否則不會到她們飲下第五杯才會說出口。
她的黑瞳中浮起一色玩味,聳了聳肩膀,「方才看你們才學出眾,原來四位連這點常識也不知道啊!」
聞言,四個女子黑瞳為之一凝,胸口頓時堵住,捂著嘴在船前大吐特吐。
蘇墨則絲毫不理會她們,起身站在甲板上眺望。
百裡外遠山疊嶂,積雪連綿,白色皚皚。
身上的青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鼻端嗅聞到點淡淡的清香氣息。
夜風寂靜,蘇墨來到甲板坐下,卻不經意地瞥見對面豎著一根魚竿,左右一望,卻沒有一個人影。
她目光斜睨,看到一側盒裡放著紅色的魚餌,氣味很香,但似乎還有一些古怪的藥味。
記得她前一日尋那公子的時候,路過了廚房,正好聞到這個古怪的香味,最初她以為是藥引。
過了片刻,魚竿忽然晃了晃,似乎有什麼上鉤了。
嗅了嗅,有濃濃的魚腥氣。
蘇墨心中微微有些好奇,她慢慢探頭望去,卻從桿子下面看到非常另類的東西,若是尋常人看到一定會大驚失色,蘇墨見狀,只是輕輕挑了挑黛眉。
……
船艙內,地上鋪著波斯地毯,燃著暖金玉爐。
屏風上繡著《帝禹山河圖》,桌上放著十幾卷《山海經》。
案幾上擺放著一張古琴,旁邊還有數種奇妙的樂器。
一個華衣男子斜靠在一張竹籐編制的躺椅上,修長雙腿高高放在對面紫檀凳上。
他左手捧著一本《海經》,面前放著一整盤金燦燦的魚片,內澤呈現出紅色,他姿態帶著無限風情的一片一片往口中送去,一邊品嘗,一邊看書,那書中正寫著:射姑國在海中,屬列姑射。西南,山環之。陵魚人面,手足,魚身,在海中,大□居海中,性火喜寒,晝伏夜出……
一刻鍾後……兩刻鍾後……
終於,那夏楓忍不住打斷他道:「公子,山海經中記載的很多地方乃虛無飄渺之所,而且作者不詳,很多東西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應該是杜撰出來的,難道公子對這些有興趣?」
「金虞堂的右護法居然也是孤陋寡聞。」男子惑人的目光慢慢一轉,看他一眼,而後繼續埋頭看書。
被他目光盯了一眼,夏楓不由心中一顫,「對了,那個姑娘又想見你。」
女人麼?男子嘴角浮現一抹邪魅的笑,慵懶的靠在那裡,目光冰冷,聲音卻如鳳凰焦尾琴般優雅淡淡道:「夏楓,我的時間不是用來做無聊的事情,你要記得清楚才是。」
夏楓心知公子不是針對蘇墨,他對任何女人都覺著無聊,接著道:「此女金虞堂的妖姬,是不是很有趣?」
「哦?是她?」男子接著品嘗著魚片,聲音低醇,就像從鼻子裡發出的。
「公子當日也見過的,她跳舞跳的極好。」
「本公子沒有興趣,我只聽說過齊國的一個妖姬觸怒了皇後,而後被打入冷宮,很有可能被關進惡人島。」
「她們大概是一個人。」夏楓只覺著眼前男子心思難定,只為引起他的興趣。
「是麼?」妖孽男子慢慢斜睨他一眼,嘴角掛著詭秘的笑,意有所指。
「我只是猜測。」夏楓又咳了咳,卻發覺男子眼前放著的魚肉,已經吃了大半。
他眼皮跳了跳,還是情不自禁的問道:「公子……您吃這種東西沒事吧?」
「肉質鮮美,世間少有,也只有這偏僻的姑射海域可遇到。」妖孽男子斜對著他,一條腿支起,一只手臂輕輕搭在了膝蓋上,姿態說不出的慵懶,且風情萬種的對夏楓微微一笑,用性感的聲音道:「你要不要嘗嘗?」
夏楓立刻咳嗽兩聲,抬手抹去唇邊的水漬,擺手道:「我不……不不……不吃。」
他可害怕被這些肉毒死。
男子轉過頭,手撐著面頰,目光如冰月帶著寒冷,又如血月帶著邪魅,唇角微揚,手指輕巧的拿起一片魚肉道:「不吃實在可惜,此魚肉質鮮美,書中說這魚若活千年,體內有一種珠子,服用可以延年益壽,但若是沒有珠子,肉質也可以增強體質。」
夏楓掃了一眼男子的《海經》,心想染公子雖然也看這種書,卻是從來沒有付出實踐,他歎息一聲,想那稀罕的海獸大□,居然被他家這位公子給烹了。
正思索著,忽然外面傳來刺耳的尖叫聲,「怪物啊——」
夏楓「嘶」了一歲,搖頭道:「公子,你那魚竿怎不收起來?似乎又有什麼上鉤了!」
「我忘了。」男子慵懶地趴在椅子上翻動著書頁,手指修長,骨骼優美,妖嬈的風情如月色傾瀉滿地。
可惜他沒有耐心,一直不喜歡垂釣,很費神。
夏楓扶額,忽然臉色一變,叫道:「糟了,那個姑娘好像在那兒。」
不過……似乎……方才是春夏秋冬四個女人在叫。
……
夜色中,一條巨大的銀魚在甲板上跳躍掙扎,額前卻長了第三只豎瞳。
那只眼睛,如毒蛇般閃著凶光。
「怪物啊——」四個女人嚇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尖叫。
「吼——」眼見那銀魚對著船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根獠牙,口冒赤色光芒,發出恐怖的嘶聲。
蘇墨立刻動了,飛快趴在甲板上,雙手護住頭部,但見一團巨大的光焰飛了出來,隨之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震,緊接著是船艙木材坍塌「劈劈啪啪」的響聲……
下一瞬,灰塵中飛出個人影,正是一個白衣男子躍出來,凌風而來,衣訣飄飄,身影如風。
他的狐裘大氅毛領遮住大半張臉,只能隱約看到輪廓分明的側面。
手腕抬起,手中霎時多出了一柄華麗的長劍。
此劍閃著寒光,利刃如同冰晶,帶著凌厲的鋒芒,仿佛能辟開天地,與日月爭輝。
劍錚鳴出鞘,劍吟聲未歇,男子對那銀魚的額頭豎瞳狠狠一刺。
他動作很乾淨,很凌厲,卻又仿佛帶著一些隨性的雍容,似不想多浪費一絲氣力。
那劍光芒一閃,再次入鞘,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銀魚已經驚恐萬分地闔上嘴巴,在甲板上痛苦的翻滾跳躍。
寬大的魚尾甩了甩,銀魚狼狽不堪的躍入水面,「噗通」一聲,很快沒入海中消失不見了。
「發生了何事?」下面船艙的船員們聽到動靜,好奇地出來瞧看。
「莫怕莫怕,是魚,純正的銀魚,就是大了一些。」夏楓哈哈一笑,擦了擦額頭冷汗,對著圍過來的船工解釋著,暗道幸好是在《山海經》中記載的大□而已,若是遇到別的異獸,只怕是無法解釋了。
眾人收拾好一片狼藉,耳畔的人聲與腳步聲越來越輕,漸漸消散……
「你沒事吧?」聞人奕來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此後蘇墨本以為聞人奕會問她為何在此處,怎知男子拉起她後,就鬆開了手,目光看向遠處島嶼,目光極為平靜,他慢慢收起寶劍,一言不發的轉身,雲淡風輕地離開此處,腰間寶劍的環佩琳琅絢麗,雍容而高華,白色修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從頭至尾……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海面景物在水波中變幻莫測,亦真亦幻,
男子白色衣袍飄若流雲,讓蘇墨心中有種荒謬的感覺,有些不習慣他眼前的樣子。
這個男人被她拒絕了後,似乎就有些性子更清冷了。
那種冰冷讓她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他的態度,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裡。
那種不舒服,一點一滴,千絲萬縷,溢滿內心。
這時候夏楓來到她面前,一臉認真地道:「姑娘,前面的海域更冷了,今晚你先換個地方住下。」
「謝謝公子。」蘇墨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替自己考慮,嫵媚的笑了笑。
「不客氣,這個是公子吩咐的,你去的是他平日的書房。」
「他的書房?」蘇墨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難道是公子要見她?但是……
「姑娘莫要誤會什麼,公子他喜歡無事就睡覺,有時候夜裡卻在外面忙碌,很少看書,所以姑娘夜裡子時可在他的書房裡休養,醒來後記得早早離開即可。」夏楓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面帶微笑為她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蘇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自己還是見不到那位公子的。
進入船艙內,打開屋子的門,裡面果然暖和。
蘇墨呵了一口熱氣,搓了搓冰涼的雙手,目光慢慢掃過屋子。
屋內燭火明亮,燃著香爐,簡約雅致,蘇墨目光落在椅子上面的幾冊書上,居然是《山海經》,共十四卷。她再次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奇特的雕花屏風與外間相隔,屏風的圖畫竟然是《帝禹山河圖》,據說很多江湖門派都渴望得到這張奇異的地圖,所有的物件都彰顯貴氣。
不過,公子同意她在臥房內休息,她也絕不會妄動別人的東西。
蘇墨坐了一會兒,忽然覺著腹中空空,看到桌子上放著幾盤點心,她拿起一塊嘗了嘗。
點心入口即化,口感出奇的美味,甚至於她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點心,蘇墨立刻瞇起了眼睛,不小心多嘗了些。
吃過後,蘇墨忽然覺著有些不妥。
這算不算未曾經過主人的同意,動了他的東西?這樣會不會引起他人的不快?
於是,思來想去,蘇墨在伙房尋到一整段廢棄的圓木。
她拿出藏著的刻刀,拈出一口鋒利的短刃,用拇指試了試銳利的刀鋒。
接著拿出鑿子,鋸子,在木頭上飛快地刻了起來,雕出一件漂亮的山水景致盆雕。
也不知道雕刻了多久,蘇墨優雅的打了個哈欠,趴在為她准備的木榻上慢慢睡著了。
醒後,時間還很早,蘇墨在盆雕下面貼了張紙,寫道:「感謝公子的款待,雕刻贈予公子。」
雖然兩人不曾真正見面,但作為感謝的話,也未嘗不可。
……
白日,夏楓拿著一盆雕刻好的精美山水,欣賞了很久。
他來到妖孽男子面前,百無聊賴的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那個姑娘雖然吃了你的宵夜,但是送給你的東西可謂是用心的,雕刻的手法也精益求精,這禮物在外面根本買不到的。」
妖嬈男子冰冷的眸子輕輕掃過一眼,淡淡道:「還不錯。」
夏楓笑道:「我覺著這個姑娘手藝很好。」
妖孽男子冷冷的,漠不關心地回答:「嗯,很有機關大師師纓的風范,可惜不及他百分之一。」
「師纓是誰?」夏楓好奇的問道。
「師纓是天下第一奇才。」
「既然那師纓是天下第一奇人,當然這個不能比的。」夏楓笑了笑,愛不釋手道:「既然公子不喜歡這個,不如就給我吧,我屋裡沒有擺設。」
「嗯,隨意。」妖孽美男子翻看著手中地圖與書冊,依然一副是與己無關的口氣。
「我說公子……你老是盯著書多無趣。」夏楓歎了一聲,「能不能笑一笑?」
他習慣了金虞堂歡樂的氣氛,總覺著這裡冷冰冰的。
「哦?」男子慢慢抬眸,眸子清冷,慵懶的看著他,慢慢勾了勾嘴唇。
「砰」一聲,門打開了,夏楓捂著胸口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對著甲板外的海面深深喘息幾口氣,這個男人的笑容殺傷力太大,莫說是女人,就是男人看了也心跳加快,還真是男妖孽一名。
……
一日又一日,時間過的極快,不知不覺已到了最後一日。
夜裡,蘇墨再次來到書房,她發現這公子的品味很高,屋中的糕點都是極好的,正好滿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可惜那一日後,屋中的盆雕不見了,但男子沒有留下只字片語,更沒有機會遇到過他。
蘇墨本有些期待與他見面,如今不免有些遺憾,知道自己的雕刻無法讓對方滿意,看來不能投其所好了。
蘇墨從不輕言放棄,更不會坐以待斃,否則很難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索性,她把雕刻好的小工藝品送給了船上的小船工,每個人都眉開眼笑。
「多謝姑娘,你真是心靈手巧,人又好。」
「不客氣,我做這些事情只是舉手之勞,但船上有很多事情我卻不懂。」蘇墨淡淡地笑著,目光閃了閃。
「姑娘盡管問來,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定都告訴你的。」眾船員點頭若搗蒜。
於是,蘇墨隨意打探了一番公子的喜好,打問一個人的興趣並不算過分,卻是沒想到這些船夫對公子並不熟悉,最後唯獨一個小船工悄悄告訴她公子夜裡可能會去的地方,並答應親自帶她去,蘇墨立刻揚起了嘴唇。
蘇墨跟著他,發現並沒有去船艙裡,而是向船尾某個方向走去,蘇墨不禁道:「公子在何處?」
小船工豎著一根食指,噓了一聲,帶著她向前走了一路,徑直到了船尾,「就在前面。」
那裡有一處高台,上面搭著一個深色的帳篷,隱藏在暗夜中,尋常並不會有人尋到這裡來。帳篷內有個挺拔的人影。那人披著厚厚的衣服,斜倚在墊子上,旁側放著一張琴,而此人修長高挑,身影如玉,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容貌,手中拿著葡萄酒,慢慢品嘗。
「姑娘,我就帶你來這裡,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語落,小船工飛快的溜走了。
聽聞到前面的動靜,男子目光一掃,見是蘇墨,微感詫異。
風很大,吹得他面前紗撩動,露出精美的面容。
蘇墨看到此人也是同樣詫異,沒想到居然是花公子,當然,她現在女裝的模樣對方也是不識得。
「不想會在這裡遇到公子,這些日子叨擾了,非常感謝公子。」蘇墨微微一笑,笑容極美。
蘇墨行走江湖很是謹慎,對於酒這種東西敬謝不敏,沒想到這公子居然深夜一個人獨自坐著飲酒彈曲兒,同時又喜歡半夜垂釣,著實有些古怪,不過至少她覺得這個男人出手闊綽,讓她並不討厭。
過了很久,蘇墨始終有禮地道:「相識即是有緣,很快我就要離開了,卻有個疑問,希望公子能夠解惑。」
「什麼?」男子搖了搖面前的紅酒,慢慢啜了一口,只等她講話。
「不知道公子這艘船,究竟是何人打造?」
「一位朋友。」男子的左手慢慢放在膝蓋上,姿態慵懶。
「不知這位朋友是何人?姓甚名誰?」蘇墨眸子微微一垂,淡淡道:「我又在哪裡可以找到此人?」
此刻,蘇墨知道前世她與阿纓相識也是一年後的事情了。
但是,這其中變數很多,不如提早准備。
花公子彎了彎嘴角,低低道:「不巧,這個朋友我也不知道是姓甚名誰,我叫他阿纓,不過他現在肯定在齊國內,當然找他人也有很多,所以很難找到。」
「真是可惜。」蘇墨倒也沒什麼氣惱的,她目光非常堅定,「不知道公子還有什麼線索?」
「沒了,姑娘隨意吧!」花惜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翻看著書籍,顯然不想與她多說話。
「……」蘇墨頓時無語。
話不投機半句多,蘇墨覺著眼前男子實在不近人情,正要告辭……
就在這時,忽然船身劇烈一晃,發出一聲巨響。
蘇墨直起身子,「剛剛是否觸礁了?」
「不是,已經到岸了,姑娘還是先請離開吧。」他冷冷抬眸,「本公子不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