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虞之戀(下)

是夜,星空密布,月色郎朗。

虞染再次來到河水旁邊,河畔迷霧朦朧。

他猜她一定會在這裡,果然向前走了一段距離,便看到了那一道極美極妖嬈的身影。

虞染的雙眸瞇了起來,這個女子如畫卷中的美人,美好的完全不像是現實中的人。

然而,這樣的她在夢幻中卻是非常真實。

妖嬈清麗,絕世動人,風華絕代。

眼神中又隱藏著淡淡的憂傷,令人我見猶憐。

虞染心中立刻生出了一絲難言的悸動,蕩過如清風明月般的漣漪,想到現在二人的處境,嘴角上揚起了一道完美的弧度,越想越是歡喜,越想越是得意。沒想到醒悟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他已不用再飽嘗相思之苦,甚至可以與她在此地常常幽會,而且在這處沒並有聞人奕出沒的地方,自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追求心中摯愛。

思及此,他懶洋洋地邁開腳步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離她並不遠的地方。

清風拂過她的面龐,蘇墨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了對方是虞染,她指尖攏了攏寬大的袖子,聲音很是平緩淡然,高貴優雅道:「你來了。」

虞染應了一聲,隨後輕輕來到她的身側,慢慢側身,屈膝而坐。

他目光看著四周,半晌才輕輕的發出了一個歎息聲道:「今日姑娘選的這個地方不錯,居然長著如此茂密舒適的草地,那我們二人就在這裡切磋比武如何?」

蘇墨淡淡道:「你說的不對,草地很舒適,但是切磋比武卻並不適合。」

虞染問道:「為何?」

蘇墨斜過眸子,秀麗眉目熠熠生輝道:「現在這種草地最適合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你何不試一試?」

虞染拍了拍身側,笑道:「不如你也一起試一試?」

蘇墨裊裊娜娜,姿態妖嬈,蓮步款款的向他走來,坐在他的身材,慢慢側臥,目光如水。

虞染忍不住道:「今晚的星空非常明亮,這裡的草也特別柔軟,人也很美。」

「是麼?」蘇墨斜睨著他。

「是,令人心曠神怡。」虞染脫下外衫,慢慢蓋在她身上,把佩劍放在了一旁。

蘇墨斜躺在他身側,瞇了瞇眸子,便如同一只美麗慵懶的貓兒,卻始終與他保持著距離,虞染不由感歎這溫馨的時刻實在讓人歡喜,可惜他卻不能上前抱住她的身子,狠狠親吻個夠本,卻只能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這還真是做個夢也不能讓他為所欲為,實在是讓他感到非常非常遺憾。

然而,蘇墨卻慢慢道:「只可惜明日我就不能來了。」

虞染道:「為何?」

蘇墨抿了抿唇,「沒有為何。」

虞染臥在她的身側,面色一沉道:「我已聽蘇家說給你尋了人過來提親,是不是?」

蘇墨眼波流轉,淡淡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你果然是消息很靈通的。」

「他們都是什麼人?」虞染問道。

「三個人,都是身份很高貴的人。」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輕玩著指尖,一身素色衣裙正隨風飄動。

「這麼說蘇小姐要三選一不成?」虞染身子後仰,昂首冷冷問道。

「不錯,三選一,我很快就要嫁人了。」她目光淡淡。

虞染不由咬了咬牙,他心中在恨,夢裡居然也會被這女人如此折磨著。

他沒想到自己的追妻之路在夢裡都是如此坎坷漫長,固然夢裡嫁給別人並不是真,但偏偏有無數阻礙他們二人世界的絆腳石,他不由瞇起了眸子,接著豎起了劍眉。

「看來我嫁人,你失望了?」蘇墨輕笑一聲,慢慢回眸看他。

「這世上沒有人能讓我失望。」虞染凝著眸子說道。

「上次你說喜歡我,我以為你會失望。」蘇墨幽幽一歎,目光復雜。

「我現在依然還是很喜歡你,而我不會失望,因為我會讓他們三人絕望。」

「絕望?是什麼意思,」蘇墨眼眸一轉。

「來一個我打殺一個,來兩個我就打殺一雙,來三個就打殺三人。」

「你是認真的?」蘇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卿卿,我像是開玩笑的人?」虞染目光非常認真。

「卿卿?」蘇墨有些奇怪這個稱呼,接著道:「可是他們三人的身份地位在江湖中很高,沒有人敢對他們輕易出手,你的身份地位絕對比不上他們。」

「你真是小看我,來了照樣對付。」只見虞染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蘇墨素手掩唇,眸子波光妖嬈,清漣灼灼,她知道對方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用眼角瞥著他道:「雖然他們的生死我不會放在心上,只是他們本來就是父親為我尋的擋箭牌,你若是殺了他們,我的未來只怕非常堪憂,我畢竟是純陰之身的女人,我的身份很麻煩。」

「我知道,你在怕那個帶走你的人,對不對?」虞染目光一側。暗忖本以為這些個夢裡的絆腳石,輕鬆的處理了便是,卻未想到自己的追妻路還是那麼的坎坷。

「你已經知道了?」這時,蘇墨慢慢抬眸,目光沉暗。

「不錯,我已經知道了。」虞染低低回答。

「我不是處子。」

「我知道。」

「你介意麼?」蘇墨的心微微一沉,忽然嗤笑一聲,「其實任何一個男人都會介意。」

「我不介意。」此刻,虞染的目光已經認真的看向了蘇墨。

「你……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我真的不介意。」

虞染暗忖就是聞人奕他也不會介意,更何況一個夢境中的虛幻存在。

他語氣信誓旦旦道:「我可以不在意你的過去,不在乎你身上曾發生過什麼,而且你越是心傷,我越是會對你好,甚至會更好,因為只有我才是真正想要娶你的人。」

「此話當真?」蘇墨目光閃耀。

「你是不相信我?」

「我們之間彼此了解的並不多。」

「可是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我來到此地就是為了你,只是你不知道。」

她目光看向他,不可置信的打量著男子,目光卻是漸漸的變得溫暖,甚至心中有一處正慢慢的融化著,她忽然發現在男子那漫不經心的慵懶背後,卻是一種不肯妥協,不肯放棄的姿態,居然有著一身錚錚的傲骨,始終是鍥而不捨。

只聽虞染冷然地道:「我知道你現在有心結未了,所以你才不會接受我對不對?」

蘇墨張了張嘴唇,並沒有出言,她已感覺到男子與平日的不同。

「不過我遲早都會遇到此人,若是遇不到我也會找他,狠狠的出手對付他。」

「不可以。」這時蘇墨的聲音一顫,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為何不可以?」虞染凝眉,他有些不明白。

雖然只是一場夢境,卻讓他感覺隱隱有些不妥。

蘇墨道:「你不要去找他,那個人我不想見到。」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方才接著說道:「總之遇到他,你也要避開。」

虞染冷冷問道:「為何要避開?那個碰過你的男人,既然你一直耿耿於懷,那麼我也不會放過他。」

他完全是出於好意,畢竟對方心結不解開,自己如何才能打動她的心扉?

他打心眼中覺著那個虛幻的男人,與聞人奕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只是夢境中,她沒有記得聞人奕,卻是會出現如此奇怪的一個人物,未免蹊蹺。

固然是在夢境,他對那個男人,不知不覺也有了一絲說不出的好奇。

蘇墨不由抿了抿嘴唇,定定的看著他,她的眼神閃過一抹沉靜而哀傷之色,慢慢道:「總而言之我言盡於此,今晚已經太晚了,你先走吧!」

她的聲音非常冷淡,伴著潺潺流淌的水聲,冰冷的月光,有種說不出的清寒。

虞染知道她下了逐客令,不由道:「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還有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讓我不要找你?」虞染凝了凝眉,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對待自己。

「是的,你走吧,以後永遠不要再來見我。」她對他淺淺淡淡一瞥,語氣恍惚中帶著決然。

虞染不由呆怔了片刻,看著眼前突然變得不可理喻的女子,細細凝視著伊人的眉目,看了很久,已經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的神色有些冷,眉間湧出沉沉陰霾,心情也很復雜。

「為何?」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蘇墨不再看他,她的目光中仿佛帶著一些厭棄,冷冷地道,「這些事情我並不想讓人知道,你何必做出理解我的樣子?我們難道是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虞染低低的回答,他只想與她做情人。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或許才會有資格不是?」

虞染輕輕「嗯」了一聲道:「是。」

蘇墨冷冷淡淡道:「所以你算是我的什麼人?連朋友也不是,你與我之間本來就是陌生人。」

「……」虞染的目光看著她,眸子有些暗淡。

「我已不想再看到你,而且永遠也不會喜歡你。」

這一刻,她已變了,變得更加冷漠,更加拒人於千裡之外,有些不可理喻。

她的語氣冰冷,目光冰冷,無比的冰冷。

夢境,雖然是夢境,卻又是無限接近現實。

然而,虞染卻是沒有動,沉聲道:「雖然不是朋友,難道你的心裡從來沒有我?」

「我心中從來沒有你。」蘇墨回答。

「那麼為何你每晚都在等我?」虞染問道。

「因為無聊。」蘇墨淡淡道:「我本就是一個內心空虛無聊的女人。」

「難道你不是喜歡我?」

「抱歉,我心中早就已經有人了。」

「是誰?」虞染冷冷問道。

「那個人比你要好,在我的心中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他一直在我心裡。」

聞言,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感覺到了悲憤,感覺到了哀傷,甚至還感覺到了絕望與痛苦。

原來連夢境裡,她都無法容下自己。難道夢境中某個男人還隱隱藏在她心中?

忽然,蘇墨黛眉豎起,瞪著他道:「我方才已經讓你走,你難道是聾子?你難道沒有聽見?」

「我聽見了。」虞染終於慢慢點了點頭。

「既然你聽見了,你為何還不走?」蘇墨語氣無情地指責著虞染,冷冷道:「我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糾纏不清,臉皮如此厚的男人。」

聽著她的話語,虞染的心有些刺痛,「好,我走。」

蘇墨依然對著他的背影,冷冷道:「我在河畔其實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我是無聊才會與你比武,我真的是已經不想再看到你,因為我根本就看不起你。」

虞染本走的很慢,走的遲疑,這時已忍不住邁開了步子。

「虞染。」蘇墨看著他的腳步漸行漸遠,忽然又叫了一聲,她的語氣仿佛像是不捨。

虞染再一次微微駐足。

這時,蘇墨卻是咬了咬嘴唇道:「總之……我不會喜歡你,也不會嫁給你。」

「知道了。」虞染眼中有些傷痛,任何一個男人心中都會有些血性。

他慢慢離去,面無表情的抬首看著月色,心中湧出了一絲冷意。

果然夢裡,她還是在拒絕著自己,排斥著自己。

他不由自嘲一笑,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患得患失?

自己居然因為一個女人而變得不像自己。

他慢慢向前走著,腳步虛浮,內心深處有著一些淡淡的麻木。

他因為她患得患失,她卻不過從來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

他的眼神中慢慢的閃過一絲迷惘,更多的則是酸楚。

他在想,從頭到尾到底自己是哪裡出了錯?

難道真的是他太糾纏?太固執?還是蘇墨太冰冷?太無情?

愛一個人的滋味原來如此的難受,就是夢裡也不例外。

這次離開,他與蘇墨之間終於結束了,就是夢醒從此也沒有機會相見。

然而他剛剛走了大概有幾百步,卻想起自己的衣衫還留在那裡,還有那一柄佩劍。

雖然是在夢境中,他根本可以不必理會,然而他還是鬼使神差的轉過了身子。

當虞染慢慢原路走回,卻意外的看到女子正抱著雙腿,咬著嘴唇坐在草地上,抱著他的衣物淚流滿面的樣子。

他不由呆怔的看著這一幕,呆呆的站在那裡,她居然抱著他的衣物,拿著他的劍。

原來她也非常痛苦,原來她……

然而,蘇墨看到他後連忙擦了擦淚,冷聲道:「你已經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不回來如何知道你居然在哭。」他是聲音居然有些愉悅。

「我哭是因為夜裡風大,進了沙子。」

「那我幫你吹一吹。」

「不需要。」

虞染又慢慢坐了下來,看著她手中握著自己的衣衫,心中卻是有些歡喜,「其實你捨不得讓我走,對不對?」

蘇墨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拿你的衣服擦眼淚。」

看著對方言不由衷的模樣,虞染已經忍不住慢慢的伸出手,他已經感覺出夢境中的她有很多的秘密,而他輕輕撫過她晶瑩的淚珠,撫摸著她美麗的面龐。然而她居然沒有拒絕,虞染心中又生出一陣瘋狂的歡喜,她果然是對自己的態度有一些不同。

他問道:「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

「擔心我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擔心我的性命?」

「……」

「你的心裡根本沒有別人對不對?方才故意氣走我而已。」

他已忍不住連連的問了三個問題。

蘇墨半晌瞪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這個人真是臉皮又厚又難纏。」

虞染嗤的一笑,「對於你這種從來都很有主張的女人,臉皮要足夠厚才可以。」

蘇墨斜睨了他一眼,垂眸道:「總之那個男人並不是簡單的人物,尋到他對你不會有好處,而且你最好不要去找他,當然若是誰娶了我也不會很好,我是純陰之身,本該在有權勢的男人手中輾轉,我嫁給任何人都是對於對方沒有好處,無論誰娶了我都會永不得安寧,我只是為了你好,所以你絕對不能娶我,最好就這麼忘記我。」

虞染道:「別怕,以後我會護著你的,我會證明自己完全可以保護你。」

虞染暗忖就是在現實中,憑著自己尊貴的身份,憑著自己的實力自然也可以輕易的保護她。

總之夢境中的蘇墨實在令人我見猶憐,而他見慣了她冷淡強勢的一面,此刻的蘇墨竟然別有一番小女兒的風姿韻味。

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蘇墨在他眼中怎麼看都是美好的。

「你還要找到那個人不成?」蘇墨看著他道,「你絕不能去找他,他是個很有權勢的人。」

「那是我的事情。」虞染深情的望著她道:「我只想問你……你心中在意我嗎?」

這時蘇墨凝視了他片刻,面頰一紅,微微的點了點頭。

虞染的心不由輕輕的一顫,心花怒放。

感受到她對他的一絲在意情緒,虞染心中有些歡喜,仿佛煙花絢爛。

愛情原來是這種滋味,一時讓他歡喜,一時讓他憂愁,像是在品嘗著滿樹酸酸甜甜的蜜果,總會嘗到那麼一口酸澀的果實。

他的心久久方才平靜了下來,不得不說這個妖姬的身世的確是非常復雜與可憐,若非蘇墨在現實中,她先後遇到了自己與聞人奕,若非是她懂得自強,懂得步步為營,懂得如何為自己謀取生計,而並非一直自怨自艾,否則的確會遭遇到這夢境一般的磨難,甚至還會更慘更糟。

此刻他卻在想,現實中那個擄走她的男人,究竟存不存在?

但是他才不管那男人究竟是什麼人,哪怕是在夢裡,他也絕對不會放過。

這時虞染慵懶的躺在地上,手臂枕在腦後。

蘇墨居然輕輕的靠在他身上,沒有絲毫的抗拒與抵觸,這是在二人清醒的時候所不會發生的事情。

夜色霧氣很重,她感覺鞋子有些潮濕,脫去了鞋襪,露出一對兒美麗的玉足,輕輕在草地上踩了踩。

茵茵芳草從她的足底輕輕蹭過,露珠滑過腳背,虞染的目光落在她的足上,大家閨秀的腳雖然只有夫君可以看到,但是妖姬她向來並不在意,他記得與百花堂比舞時,她也是赤足。

這時虞染忍不住側過眸子細細的看著,真是玉趾雪白,美麗如珠,瑩澤可愛。

昔日虞染並不清楚為何有些帝王有「戀足」這種嗜好,此刻在看過她的腳後,他現在終於理解了,自己眼前這一對美麗的玉足,便是最為完美的藝術品。

忽然,他伸手將她的足握在手心之中,忍不住輕輕撫摸她的腳踝。

手掌心中只覺肌膚滑膩,恰盈一握,而他的手也小心翼翼,顯出了心中緊張的心意。

他大膽的舉動讓蘇墨不由一怔,忽然他有些壞壞的撓了撓她的腳心。

蘇墨不禁從惑人的紅唇中溢出一聲好聽的嚶嚀,扭動著足,輕輕在他身上踢了一腳。

在虞染的眼中,這個舉動就像是有孩子氣的。

而她看到自己的腳趾在微微的蜷起,面容緋紅,而他的心也在快樂的收縮。

今日的蘇墨仿佛像個孩子,哭泣時,傷心時,惱怒時,頑皮時,簡直讓他大開眼界,他相信聞人奕也絕對沒有看過她這一面,這一刻完全是屬於他與她的,這一刻讓虞染徹底的感覺到心滿意足,無比歡喜。

虞染輕輕的俯身而來,親吻著她的腳踝,親吻她的腳背,親吻她的足趾。

蘇墨目光閃爍,並沒有拒絕,而他忍不住親吻到了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吻著,直至吻到她的嘴唇。

這時候他真的想要對她更無恥一些,但是又怕夢中驚到了佳人,適得其反。

不過,夢裡實在是太美好,根本不會出現一個像聞人奕那般可惡的情敵。

遠處,一個俊美傲嬌的少年正看著虞染與蘇墨,目光傲然,眼中微微閃耀過一絲不屑,不由冷哼了一聲,便慢慢地轉身離去。

此時,他挽著少女的香肩,前方,星空璀璨,明月如輪。

此刻,他已攜了她的手,只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此刻,她又依在他的懷中,這一刻的溫柔直到地老天荒。

只見兩人親吻了一番,嬉鬧了一番,便相擁在草地上,靜靜地睡了一夜。

然而當虞染醒來,風輕柔的吹來,湖畔微涼,卻發現身旁的少女已不見,身側卻留著一張小小的字條,用石頭輕輕的壓著,正是蘇墨的字跡,娟秀而美麗:「虞染,我遇到你很快樂,這個月我很快就要訂婚,以後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可惜我不能做你的女人,昨日的一切就只當作是一場夢。」

虞染不由盯著字條,扶額了片刻。

半晌,卻是輕輕一笑,「夢啊!我當然知道。」

忽然間,他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深深的厲色,「訂婚麼……我也知道,不過,你注定要做我的女人。」

……

長安街,一個男子鮮衣怒馬,英姿勃發,策馬而來。

但見馬上的男人穿戴整齊,看上去非常華貴不凡,正是江湖三大世家中的白公子。

進入內城後,他不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初來乍到他心情有些緊張,而且聽說那個蘇家小姐非常美麗可人,他曾經看過那個蘇小姐的畫像,確實是他心目中喜歡的類型,

如今他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她,甚至聽說其他兩大世家的嫡子都一同去了,自己絕對要先行一步,於是他身上只帶了金票,獨自策馬匆匆而來,聘禮隊伍三日後才回到,他相信蘇家一定會被自己的誠意打動。

此刻他已將積壓在心中的無限期盼壓制了一些,飛快地揚起馬鞭。

馬蹄的速度越來越快,向著街道的深處飛奔而去。

然而他剛剛來到了一個必經之地的路口,前方卻突然詭異的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連忙拉住韁繩,駿馬直起身子,前蹄揚起,長嘶而立。

只見那人身如鬼魅,瞬間繞到他身後,飛起一腳把他踢下馬,而後在頸後狠狠地一掌。

頓時,他眼前一片漆黑。

當他醒來後,抬起眸子,發現身側居然躺著幾個一絲不掛的女子,他立刻一驚,左右一望,發現自己居然被人弄到妓館之內。

他捂著要害急著想要離開,卻被幾個姐兒纏著要銀子,孰料到他身上居然一文錢都沒有。

錢袋居然被那個黑衣人弄走,而且把他身上的值錢物件留下來當抵押。

「各位通融通融,我沒有銀子。」

「昨晚那個公子只放了押金。」一眾姐兒立刻鄙夷笑道:「閣下沒錢也來妓館,沒錢也敢眠花宿柳?」

翌日,立刻有人大肆宣揚一位江湖世家白公子居然在向蘇家小姐求親的當日,身上連銀子都沒有帶,就急匆匆的跑去眠花宿柳,而後被人赤條條的趕了出來,從此後,已徹底名譽掃地。

……

姜家,江湖第二大世家,姜公子正是第二人選,但這個江湖世家子的性子非常謹慎。

據說,此人平日喜歡躲藏在自己的屋子裡從不出來。性子冷漠,且不苟言笑,生活方面也很嚴肅嚴謹,性子從來不會沖動,嫖與賭具不沾身,身側都是保鏢打手,就是出去上一次茅廁都有五個絕頂的高手跟著,四個人守在東西南北四個位置方向,一個人則在茅房屋頂上面守著,向來不給人接近的機會,就是洗澡的時候也會有人在旁邊護衛著。

據說,他用膳從來不用固定的廚子,以防止有人長期下毒。

據說,每個月還要換不同的幾家酒樓,身旁還有專門唐門的人替他試毒。

此後,虞染用了三日時間混入對方常常喜歡品嘗用膳的酒樓,在後堂內做了一個尋常的小工。

終於在一日,徹底摸清了對方用膳的規律。

有時候固然對方有專人試毒,但是慢性的瀉藥卻是不會那麼容易試出來。

當然,虞染並不需要取他性命,只要讓此人無法去提親即可。

瀉藥非毒物,發作的也不快,但足以讓對方與恭桶親近了三日四夜。

同時,虞染還在對方的宅子裡放了一把火,燒毀所有的聘禮,上下一片,十分混亂。

外面的巷子飛快走過一個人影,正是虞染走過,他把一襲黑衣丟入了井中。

這時候,用指尖輕輕的搓了搓白色的瀉藥,虞染的目光流露出一絲古怪。

從他入夢以來,這夢境實在是像真的一樣,與他上一次進入黃粱一夢截然不同,心中不禁萬千感慨,似乎在夢境中每一個人都如真人一般思索,思路非常謹慎嚴密,而且所有的邏輯也是毫無破綻。

甚至於,街道上的每一個人,表情都是那麼的鮮活認真,每個人似乎都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城池內,有人熱火朝天的看著戲曲,有人在東市街頭尋釁滋事,有人在巷子裡互相追逐嬉戲。

城池外,百姓平田,諸工修路,青石鋪道。

裡裡外外,虞染眸中翻湧過黑沉沉的情緒,沉默了片刻,

於是,他帶著不可思議的心情,覺著眼前的夢境非常不同。

虞染拿著扇子,試著小心翼翼的對著身側一人說出一句,「你不是真的。」

孰料到,對方居然非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但並未消失,反而譏誚的說了一句,「這位公子沒事吧?實在是病的不輕,年輕輕的得了失心瘋,委實是可憐!」

霎時,虞染呼吸一窒,不禁深思。

莫非這個夢裡的人物不止是自己與蘇墨,而且還有更多的人在夢境中?

眼下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夢世界,這些人都在現實中睡眠,而後不慎進入到了夢境中。

虞染心中咯登一下,不由「嘶」了一聲,看來他的母親媛夫人大概是真正的下了血本,黃粱一夢據說是仙器,居然已經引來無數人在夢境,都各自在夢境中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正是如此,沒有人能夠發現自己處在夢中,此時此刻,虞染已經感覺到心中無比震撼!

眼下真是——眾人皆夢我獨醒。

……

第七日,虞染穿著黑衣,一個人站在山頂上,目光遠遠眺望。

只見一行人騎著馬而來,正是第三個江湖世家陸家的隊伍。

隊伍非常浩大,人手無數,馬車內裝的都是豐厚的聘禮。

一人華衣錦服騎著馬,正是陸公子,目光冷傲地道:「這次聽說嫁女一事,蘇家山莊的人很是重視,那個蘇家小姐好像也長得很漂亮呢。」

左側一人卻道:「所以這次三大世家公子都來提親,不過前面兩家已經出事了,倒是便宜了我們。」

右側一人道:「不過前面兩人事情出的蹊蹺,所以老爺安排了無數的高手,陪同出行。」

左側那人道:「這次我們占了先機,看來蘇家小姐一定會嫁給公子的。」

右側那人道:「只可惜你知道的不多,其實那個女子或許有些問題。」

陸公子道:「哦?什麼問題?」

右側那個人道:「據說那女子曾經失蹤過一段時候,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不過略微打聽一下也就清楚了,總之誰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公子輕笑一聲,「管那些做什麼,本公子只要娶了這個女人,哪怕是破鞋也罷,反正有好處就可以了。」

另外二人不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豈料還未笑個幾聲,遠處傳來一人的聲音道:「你們說誰是破鞋?」

二人目光一驚,卻並未看到有人,只見不遠出現了三十個弓弩,雖然沒有人操縱,卻是早已安排好的陷阱。

隨後,無數硬弩如飛刺般暴射出來,縱是絕頂高手也無法避過。

先前的幾匹馬蹬起前蹄,嘶怒一聲,卻已紛紛中箭,十幾人立刻從馬身跌下。

隨後護著聘禮的隊伍亦中箭,全身是血,對方卻是一個男子,一襲黑衣,如鬼魅般的出現。

只見又是硬弩飛出,卻是帶著火焰。

頃刻間,聘禮的車廂點燃,經過一番惡斗,眾人被黑衣人打得血肉模糊。

其中說了破鞋的陸公子,被打得鼻歪嘴裂,慘不忍睹,手腳斷裂,且身下中箭,已是不能人道。

虞染幾個縱身離開了現場,在溪水中洗了洗手,冷冷道:「敢覬覦我虞染的老婆,諸位就是做白日夢也不行,你們死定了。」

終於,當虞染提著劍走回來後,褪去外衣,慢慢擦洗著身上的傷口。

今日陸家來的這一批求婚者,實力非常了得,甚至遇到了一些淬體高手,而他先後被五十個高手圍攻,他居然刺死二十個,重傷了二十個,逃走了十個。

固然是夢境,這些人出手也夠狠夠毒的,可見真的是高手。

媛夫人這次可是下了老本,居然引高手入夢,虞染知道是在夢裡警告自己要循規蹈矩。

若非他是一個清醒的人物,施展出無數現實的招數,只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他並非用劍高手,夢裡卻讓他使用一柄劍,無法繪制符篆,虞染覺著十分惆悵。

虞染無奈的想著,說來說去,夢裡最容易的事情就是刺殺妖姬的老爹。

就算自己手刃了「仇家」,到時候,妖姬淪為禁臠,又開始操控強大的男人追殺自己,真是相愛相殺,這劇情簡直就是無恥變態外加不要臉,媛夫人居然也如此的惡趣味!

虞染很是無語,他輕輕處理著傷口,輕噓一口氣,感覺傷口很疼,這感覺與現實無異。

就在這時,門卻忽然被推開,居然從外面走來一個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美麗女子。

蘇墨已目光冷冷看著他,抿唇質問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虞染披著白色的中衣,燭光下身材無比惑人,他邪魅一笑,立刻大大方方的承認道:「不錯,是我做的。」

蘇墨咬了咬唇,「你究竟有完沒完?」

「肯定沒完,永遠沒完。」虞染已輕輕湊到她的面前,目光深深的看著她。

「你究竟想要如何?」蘇墨的目光卻落在他的傷口上。

虞染眸子一挑道:「因為我想要娶你,以後不管來多少人,我都要滅的乾乾淨淨!哪怕我只有一口氣在,除非我死了。」

蘇墨酥胸起伏,「你瘋了!他們有多少高手?你簡直是瘋了!」

虞染眸色深深道:「不錯,我是瘋了,我為你瘋了。」

蘇墨目光閃爍道:「可是我非處子。」

虞染認真道:「我早說過不在乎,就是為你死我也不在乎。」

蘇墨咬了咬唇道:「可是你若是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虞染一怔,呆呆道:「你剛才說什麼?」

蘇墨抿唇,認真說道:「我說你死了我活著已經沒有意思,我害怕失去你。」

虞染心中已經狂喜,眼神驟然亮了起來,「總之我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保護你,既然連那三個江湖世家的人我都可以輕易的擊敗,自然不會怕什麼帶走你的人,我為了證明我想娶你,我有實力娶你。」

蘇墨點頭道:「我知道,只要你不後悔,我願意嫁給你。」她喃喃說著,眼中模糊。

虞染立刻笑道:「不後悔,絕對不後悔,一百個不後悔。」

下一刻,蘇墨卻輕輕的撲在他的懷裡,指尖撫過他的傷口,「染,疼不疼?」

「疼啊!你幫我吹一吹。」虞染邪魅一笑,懶洋洋的坐在榻上。

看著她慢慢低下了身子,檀口在他的傷口上輕輕的吹氣,她的呼吸又綿又軟,虞染的肌膚已出現了一片粉色的疹子,丹田內卻是一陣火熱。

雖然很疼,虞染心裡充滿了感激與激動,默默的呼了三十聲萬歲,那個黃粱一夢根本就是一個好東西,他已不擔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他昂首看著屋頂,感受著她的氣息落在肌膚上,喃喃自語道:「聞人奕那小子不在這裡,本公子一出手就可以立刻搞定,真是輕鬆加愉快,這時候沒人搗亂的感覺簡直是太好了。」

做夢,有時候原來是很容易的事。然而,醒著卻是一種折磨與艱難。

有人醉生夢死,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

而虞染卻覺著夢境中固然很好,但他醒來也敢面對。

原來夢裡,自己也有春天!醒來後,那滋味又會如何?

窗外,一個少年始終慵懶的坐在樹上,花瓣絢爛紛飛,而他目光帶著不屑。

漸漸的,看著屋內的一幕,小七看著虞染的眼神也慢慢變了。原先的不屑,化為一種古怪。

……

登上閣樓,外面的鞭炮聲驟然響起,虞染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心中一陣歡喜,目光不時的往外面望一望。

旁人總是擔心自己遇到歡喜美好的事情卻是一場夢,他此刻卻擔心自己千萬莫要醒來。

總之,望來望去,聞人奕不在這裡,實在是一樁好事。

等他成婚後,等到他有了孩子,虞染則會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聞人奕的表情。

雖然是夢,虞染感覺心中熱血不停息的流著,這一刻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的讓他緊張。

第一次當新郎的感覺畢竟是會緊張的,而他穿著紅色的喜服,胸前掛著紅色的大花,且對面的女子也穿著一身漂亮的紅色喜服,頭面雖然很沉,卻是打扮的非常華麗與隆重,他偶爾還可以看到蘇墨露出雪白的下頷,還有可愛迷人的美麗紅唇,笑容間現出三分明亮的歡喜。

然而,心情有些急,有些渴望,虞染的腳尖在地上不時的踩了踩。

「新郎新娘准備拜天地了——」終於,外面的司儀已經大聲的叫道。

胖胖的喜娘扭著腰而來,已笑著將一條紅綢交給虞染,另一端則交給了蘇墨。

感覺兩人之間緣分與愛情的紅線被她緊緊握在手中,虞染總是覺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他望穿秋水後,終於算是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隨後兩人輕輕邁開了步子,虞染因為失神走的慢了半拍,卻讓蘇墨不慎撞到他的身上。

「娘子,你走路可要小心些。」虞染的唇邊已勾起了笑意。

「是你該小心些,我的鼻子剛才撞疼了。」蘇墨反駁了一句。

「回去給你揉一揉,全身都揉。」虞染笑著說道,蘇墨卻是有些臉紅。

但見紅色的喜燭閃耀,龍鳳呈祥,蘇墨鳳冠上的珍珠與燭火相映。

真是紅的炫目,珠圓玉潤,紅紅翠翠,亮的耀眼。

虞染牽著她一步步來到了大廳內,此時又是一陣鞭炮齊鳴,外面的眾人紛紛圍觀。

司儀見二人站定,立刻喊道:「一拜天地!」

虞染立刻躬身,蘇墨也隨即垂首彎腰,此一拜,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司儀接著引吭大聲道:「二拜高堂!」

虞染帶著她向「仇家」行禮,且不管他是誰,拜了再說。

就人是夢中一月老,模樣煞是可愛,如果真的知道他是哪位老人家,居然夢裡給蘇墨做爹,給自己當老泰山,醒來一定給他送些喜糖便是。

司儀最後叫道:「夫妻對拜。」

虞染與蘇墨二人慢慢的轉身,向著對方盈盈一拜。

這一拜,生死相依,白首偕老,執子之手,永不分離。

驀然間,一團兒火熱的感覺從虞染的胸腔燃起,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像是刺痛,又像是春風拂過,這時候蘇墨也怔了怔,感覺一團火熱的氣息在丹田內燃起,這種感覺好熟悉。

小七站在人群之外,目光冷冷地道:「居然在夢裡定下了夫妻契約,這下子弄假成真,真是很有意思。」

終於,司儀目光無限歡喜地道:「禮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