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第三契約

無雙城,夜色淒迷,北風瑟瑟,大殿議事廳內卻是燈火通明。

無雙城城主高大的身軀坐在大殿當中,揉了揉額頭,表情非常的苦惱。

世人都覺著生兒子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他覺著兒子這種天生不聽話的東西,不論是黃口小兒,還是如今長大成人都是一樣的不服管教,實在是令他恨鐵不成鋼,還真是苦了天下的父母心。

想到這些,他的神色有著剎那間的失落和無奈。

無雙城內的臣子們各自懷著心思,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見,他們都是老臣,自然都很有主意,然而無不是贊同這次相親的提議,騏驥虞染世子早日生下下一代的繼承人,同時勸慰無雙城的城主放寬心思。

有人正了正衣冠,雙手持諫,面色深重的對城主道:「陛下,染公子向來對女人都沒有興趣,眼下卻說有了喜歡的女人,也就是一時的興趣,男人開竅總是好的,但是有幾個貴族男人會娶自己喜歡的女人?還不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旁邊的男子立刻出聲反駁沖撞他,叱道:「荒唐,難道城主沒有娶媛夫人?沒有喜歡媛夫人?你在這是胡說什麼?」

見無雙城城主瞪他一眼,那人立刻緘口不言,然而眾老臣覺著當年這位城主也是一樣的不聽人勸,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另有一些老臣閒來無事地分析道:「老臣覺著染公子是被騙了,既然那女人是世子二十年來破天荒的第一個女人,我覺著肯定是這姑娘主動投懷送抱,魅惑了染公子。」

無雙城城主卻冷哼一聲,暗自翻了個白眼,臉上已經轉換了傲然淡漠的神氣,「我的兒子不是蠢才,區區一個女人就能魅惑他不成?他可不像你的子嗣。」

那老臣立刻無語對答,連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無雙城城主這時候凝了凝眉道:「其實你們別想了,我覺著是不是我們無雙城這裡催婚逼的有點緊,而那個女人怕是被虞染用來當擋箭牌而已。」

「不錯,有道理,有道理。」眾人覺著這個原因才是主要的,

片刻後,又一位老臣略微沉吟地道:「陛下,我聽說虞世子離開無雙城的期間,在金虞堂排演的時候,曾經有人刺殺過世子。」

城主立刻看著遠處,渾身氣勢一沉,目光冷冰冰的道:「刺殺,我兒子就是無雙城的繼承人,記得前些日子總有人彈劾他不務正業,要求重新立下世子,我看肯定他們與刺客是一丘之貉,不論如何那些想要傷害我兒子的人絕對不能饒過。」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世子就是世子,那些人狼子野心,不能饒過。」

當年城主因為嫌棄這些老臣囉嗦,喜歡在屋中點燃一些氣味刺鼻的檀香,這時宮婢們在屋中換了檀香,白紗飄蕩,漸漸熏蒙了眾老臣的眸子,最後無雙城城主輕輕啜了一口茶水,壓了壓鼻中的氣息,自己亦覺著奇怪,「不過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哪怕是擋箭牌也罷,為何會得到虞染的另眼相看?」

那老臣咳嗽了幾聲,連忙上前奏道:「老臣猶記得那段時期公子在金虞堂中從來沒有接觸過別的女人,那個一定是金虞堂的女子。不如我們去查一查,看看染公子平日裡與哪些人接近?」

無雙城城主慢慢點頭,神情冷峻,「好,就這麼做。」

與此同時,老臣們連忙告退。

皇宮內,紅色高牆下,一個黑色的影子向高處扔了一道飛梭,正准備翻牆而出。

那影子高傲挺拔,雖然准備逃離,卻沒有任何鬼鬼祟祟的氣質。

忽然,身後一聲冷哼,虞染立刻臉色一變,「是誰?」

「染染,是我。」一個美麗的婦人正徐步走了出來,紫紗繆裙迎著銀白色的月光閃著熠熠光澤,上面繡著雲霞孔雀紋與纏枝花紋,這個打扮並不復雜,卻是媛夫人匆匆的追出來,她盯著虞染歎息一聲,看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鳳凰步搖輕晃。

「娘!你不要嚇唬我。」虞染目光一凝,氣態從容,慢慢鬆了口氣。

「你真的要逃走?」媛夫人唇邊暈著迷人的笑容,似笑非笑。

「當然了,娘親應該知道相親什麼的最討厭了,何況我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卿卿,心裡很是想念,到時候讓她給你們生個繼承人就可以了。」虞染伸手摸了摸鼻子,右側面頰的梨渦悠悠的出現如沐春風一般迷醉的笑容來,「我和墨兒還年輕,生個幾個孩子什麼的還是沒有問題。」

「染染不要樂極生悲,別忘記對方共有七個契約,你覺著如何是好呢?」媛夫人鳳眼挑起,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關切,語氣亦有些輕柔的說道。

「娘,你真是杞人憂天,有我和聞人奕在,第三個如果出現苗頭的話,我就把它掐斷掉。」虞染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說道。

「你這孩子真是太自以為是了!為娘的倒是覺著那個蘇墨不是簡單的女人。」媛夫人幽幽一歎。

「娘?你不喜歡墨兒?」虞染不由挑眉,長長的睫毛輕顫著。

「不是,只是覺著她沒有那麼容易折服,心氣很高,你們兩個兄弟還是小心為妙,既然要回去就回去吧,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媛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嘴唇,想到了前面聽說了蘇墨一個女人對抗了巡撫夫人的事情,總之非常震撼,不過大概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吸引到虞染與聞人奕的注意。

媛夫人忽然覺著自己年輕的時候,比起這個墨兒不算什麼。

虞染立刻點頭道:「好!爹如果問起,就說我去生孩子了,他們那些囉囉嗦嗦的老頭子一直覺著無雙城的子嗣非常重要,那我就生一個出來當繼承人,這次看到爹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再活幾百年也不成問題,不過那個女人如果我不在身邊,我不高興。」虞染的聲音和煦的如同春風,俊美無儔的面龐映著月色顯出幾分少年人的爽朗之氣。

看著虞染眉眼輕笑,笑容如飛揚的柳絮,輕飄飄,盈盈然的落在了媛夫人的心上,她面上的神情倒是平靜了下來,不由想起了當年城主與她之間的愛情故事,年輕人的事情莫名的觸動著她的心緒,實覺自己方才對虞染的同情和擔心有些太沒必要了。

她立刻幽幽一笑,「對了,染染,我問過了,她好像不在齊國海域。」

「什麼?不在?那她去了哪裡?」虞染忍不住大聲問道。

「前些日子她消失匿跡的一段時期,而後蘇家四少替她做事,後來蘇家四少也不見了,總之妖姬姑娘這段時期沒有出現在五號島。」媛夫人的唇角笑得柔和。

「居然這樣?」虞染眼珠轉了轉,他當然知道一些內幕。

媛夫人歎息一聲道:「我覺著可能要去芳姨母那裡,畢竟她身子不太好……」

還未等她說完,虞染立刻道:「娘,你那個飛行船艦能不能借給我用一用?趕緊的。」

「染染,我看你是急著色膽包天了。」媛夫人立刻瞪了瞪他。

「娘,能不急嘛?其他男人像我這把年紀的通房都有好幾個了,我不過是喜歡卿卿,所以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留給她一個人即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難免會有些急。」虞染勾著唇自嘲地一笑,故意裝出一副急切的表情,飛快的搓了搓手。

「臭小子,瞧你那點出息,這是鑰匙,滾吧!」

……

一望無垠的海面上,夜色愈來愈深。

冰狐甩了甩尾巴,昂著高高的頭顱,舒服的吹著海風,若是看到有異獸出現,立刻一個騰身躍入海中,一口便咬住異獸的喉嚨,接著尾巴一個漂亮的回旋,再次回到了甲板上。

它接著甩了甩白色的毛發,瀟灑的開始吃冰魚,心中感慨萬千,升級後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船艙內,依然還是悶熱,潮氣不斷襲來。

蘇墨已輕輕地趴在師纓身側,潔白的小腿翹起,赤著雙足,伸出雪白的指尖繞著他的髮絲,柔聲道:「阿纓阿纓,你不是在妖界才可以行敦倫之禮嗎?」

「怎麼了,墨兒,你在懷疑為夫的實力?」師纓唇邊勾起迷人的笑意。

「沒有懷疑,只是聽你說兩個月亮的時候才可以麼?此時此刻不是人界?」蘇墨壓低了聲音,與他交錯而回的呼吸竟然有一點點的蔓延之意,似乎害怕吵到了姬白。

她依稀覺著人在昏迷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偶爾清醒,若是被他聽到師纓與自己的對話,豈不是尷尬?

殊不知有些人其實已經醒來,卻裝作未睡醒的模樣。

師纓笑了笑,他俊美貴氣的面容在月光下白得似乎有些透明,低低淺笑道:「的確是兩個月亮才可以,不過墨兒,為夫還有一些別的原因……」師纓頓了頓,卻是極迷人的勾了勾嘴唇道:「墨兒你附耳過來,為夫告訴你這個秘密如何?」

「什麼秘密?」蘇墨俯下了身子,耳朵湊到了他的薄唇上。

見蘇墨如小鳥依人一般靠著他,師纓唇邊揚起一道笑意。

隨後師纓在她耳畔低低的說了幾句,蘇墨立刻一雙水眸無比瀲灩,面容如晚霞般泛著紅色。然而居然聽說他在妖界雙月之時慢慢的盤腿打坐,休養身心,養精蓄銳了一次,留著等出來後再丟一發,有道是水漲泉出,月盈則虧,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千萬莫要浪費了,蘇墨立刻吸了口冷氣,忍不住黛眉一挑,雙眸凝起,伸出芊芊素手掐了他一把。

「為夫只是說的是正理,墨兒何必如此?」師纓依然慢條斯理的說著,坦然以笑面對著她,他的墨發未束,盡數優雅的落在榻上,白玉般的胸膛如雕如塑,從容的仿佛君子一般。

好一個正人君子!姬白面無表情的睜著眸子,羊角燈發出昏黃的光芒正照在船艙角落。

他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沒想到師纓平日瞧著無比溫文爾雅,卻是沒想到骨子裡也有如此風流恣意且不正經的一面,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雖然是昆侖山劍修,更是千年無情無欲的神使大人,但不表示他不明白師纓話中的意思。

如果這位神使大人現在還可以動得了身子,哪怕只是一雙手,那麼他一定會塞住自己的耳朵。

他心比天高,冷漠無情,然而自從遇到這個女人總是讓他有些莫名的觸動,雖然都不是很好的事情,甚至於很多事情在他清醒後都想不明白,這個蘇墨分明是聞人奕的妻子,是金虞堂的妖姬,更是虞染喜歡的女人,雖然知道她有天界的七個契約,卻是又覺著她與師纓的進展實在是太快了些,畢竟聞人奕離開不過十幾日而已。

然而,看到蘇墨輕輕趴在師纓的身側,雙頰起了兩片薄紅的淡暈,就像是真正的與他兩情相悅。

姬白索性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著,不去理會身側發生的事情,一切都與他無關。

除了三生石上那一刻閃現出的美麗的倩影,與蘇墨的模樣似乎漸漸重合。

但姬白從來不覺著這些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他早已斬斷前世情絲。

這一世沒有女人可以打動他的心,固然他的身體方才會莫名的出現反應,但是絕對無關情愛。

師纓一雙黑嗔嗔的眸子,定定的盯著蘇墨,兩人心頭的甜蜜和愛戀是那般的明顯。師纓正深情的望著蘇墨,不等她回神,忽然修長的指尖輕輕抬起,「墨兒,你瞧瞧我好像又已經恢復了一些。」

蘇墨心情頓時大好,「阿纓,太好了!你這麼快就能動了。」

「勉勉強強,所以我的墨兒不用太辛苦。」師纓柔和一笑,溫柔無比。

姬白冷眸一挑,自然清楚此人大概一直在耗費靈力,不惜一切的打通著筋脈。

於是姬白也不再保留余力,試著讓體力的靈力運轉起來。

他運轉的正是昆侖山劍修的心法,可保持一心不亂,心定如松。

很快,他的眸子變得清清冽冽,沒有任何一絲多余的情緒。

另一廂,師纓已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髮絲,接著扣住她的髮髻,嘴唇慢慢的湊到蘇墨的唇上。師纓的吻如同春風,如同魅惑的雨,飄飄揚揚的,甜甜蜜蜜的,兩人已是情不自禁,蘇墨徹底沉醉在他無比溫柔的長吻裡,有一些心旌蕩漾,亦有一些失魂落魄。

「墨兒,不如我們現在立下夫妻契約如何?」

「好是好,如何拜天地?如何拜高堂?如何夫妻對拜?你一樣都做不到。」

「墨兒,這些天我覺著,對天發個誓,應該也成的。」

「真的可以?」蘇墨怔了怔,她的腦海中不由冒出二人未來的構想,她跟師纓這一世一定會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師纓目光認真的說道。

「好啊!」她愛著他,深深的戀著他,而且如今比起以往任何的時候都不想離開他。

在她瀲灩惑人,嬌羞動人的目光裡,師纓指天發誓,「我師纓對天發誓,此生只愛蘇墨一人,願意與她立下夫妻契約,雖無高堂,雖無紅燭,但誓言不變。」

蘇墨抬眸,也學著他的樣子道:「我蘇墨對天發誓,此生願意與師纓結為夫妻,在此地立下夫妻契約,我二人並無高堂,但心心相印,前世今生,誓言不變。」

語落,二人的身體各自仿佛有了熱意,契約果然已點燃。

「原來如此簡單!」師纓指尖撫過胸膛,不由吁了口氣,天界的契約真是詭異。

「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簡單。」蘇墨不由抿唇輕笑。

「墨兒,我們是不是該行敦倫之禮了?」師纓低低地說道,眉目含笑。

「嗯。」蘇墨吸了口冷氣,點了點頭。

師纓指尖一點,神情安然的如同是這船艙中根本就只有他與蘇墨兩個人一般,蘇墨那墨色的衣服,很快就如師纓身上一般,兩個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乾乾淨淨,隨後他接著伸手抱住了她。

然而蘇墨卻是有了片刻的僵硬,她直起了身子,慢慢搖了搖頭,唇邊發出一聲輕歎。

師纓立刻抿唇一笑,敏銳的感覺到了些什麼,「怎麼了?」

她笑道:「姬白在旁邊。」

師纓便道:「有簾子擋著不是?」

蘇墨又氣又惱,「這樣不好。」

師纓指尖一彈,羊角燈的燭火熄滅,「這樣就好的。」

蘇墨無語,抬眸只見師纓那俊美如朗月的容顏,說不出的高雅溫柔,俊朗貴氣,就在這時,蘇墨深吸一口氣將他的脖頸一勾,略有些局促的輕輕抿了抿,一低頭就吻住了他。姬白慢慢的闔著眸子,卻仿佛聽到師纓拿著她的手送到了唇邊,這一刻他的心仿佛湖水中泛起了漣漪,但聞他輕輕的吻著她的指尖,姬白眼中出現那替自己擦身的雪白如玉的手,瞬那間令姬白心緒不寧,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定力居然糟糕的一塌糊塗,千年以來居然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姬白心思徹底散亂,他不由輕輕的長歎一口氣,接著運轉著劍修的心法,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外面的海域的天空發生了變化,一片片黑色雲霧席卷而來。

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滴答滴答,雨水滴落,潮氣越重。

「墨兒,墨兒,你看我似乎又能動了。」師纓已慢慢直起身子,摟著蘇墨的腰,然而,下一刻他又體力不支一起倒在船上。

姬白眼見簾子那側仿佛有一具窈窕婀娜的身軀倒在了旁側,女子唇邊發出輕笑,笑聲媚人,無邊美景令得他不禁有些眼眸暈眩。

感受著溫暖的手掌握著腰間,蘇墨輕笑:「阿纓,以後你不准隨便暈倒,不准隨便離開,我很擔心。」

師纓探到她頸邊一吻,「不會的,我當然要一直陪著你,永遠不離開。」

姬白不由暗暗的想:她與師纓居然是早認得的。

「墨兒,今晚還是要辛苦你。」師纓的目光深深的看著她,低聲哄道。

「阿纓,阿纓,」蘇墨已伸出一雙纖若細玉的紅酥手,黑眸若水,輕輕在師纓的頸部滑動,有一下沒一下,恍若在彈奏著一曲兒完美的音調。

「娘子是天,為夫做地。」

「妾為天,君為地,妾在上,君在下。」

月色朦朧,夜雨陣陣,淅淅瀝瀝,船艙內的人兒恍若兩株木棉花緊緊相依,一枝高來一枝低,寸寸相貼,風雨綿綿,情意灼灼,你儂我儂,茁壯無比,如海天處激蕩搖曳,如古橋棧道吱呀的聲音,恰是個美人多嬌,公子多情,情難自已,蔓延心底,春日播種,正好耕耘。

一道道閃電劃過天空,海風微微席卷。

一只白色的狐狸立刻竄入了船艙,卻是藏在姬白那一側,忽然瞪著眼睛,看著清醒的姬白,眸子眨了眨。

冰狐呆了呆,怔了怔,然而也只能乖乖的坐著,旁側更是不允許它打擾。

它忽然心中替自己的主人感覺到了一絲默哀,然而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色沉沉,海面孤舟,誰能想到這船上方才出現了伉儷二人。

船舶夜色欲不休,玉色橫陳月如鉤,巫山雲雨情意結,洞房花燭深深處。

柳色潤梅妝鏡曉,卿卿燕余雙舞輕,亮麗華堂飛彩鳳,要折丹枝天上香。

蘇墨一閉上眼,便覺著那天似那麼近,一伸手便會夠到雲端,她想閉眼,一閉眼就覺著自己漂浮在水面,然而但是閉了一會兒眼,又覺著自己捨不得不瞧著他,不看著他,害怕他忽然消失不見,情濃之時,就如春日剛到一樹一樹的花朵在蘇墨的每一寸肌膚絢爛開放,白的,黃的,份的,開出無數聖潔美麗的情意,蘇墨便伸出指尖輕輕摸過他的面頰,擦去他額頭的汗水,撫摸著他清雋絕倫的俊容和結實有力的身軀,那強烈的濃濃情意湧上心頭,如外面的一場磅礡大雨不斷的滋潤著天地。

雷電閃耀,雷聲轟鳴,遮掩住這船艙的一切,二人就像魚與水般融合在一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天空劃過,接著「轟隆隆隆」的雷聲亦突兀的拔到一個高度,瞬間將二人的聲音淹沒。

漆黑中,冰狐打了個哆嗦,卻瞧見姬白冰冷沒有表情的臉面泛起詭異的暗紅。

下一刻,姬白冰冷的眼風掃了一眼冰狐,十分的陰冷。

姬白自知平日裡自己是自制力極強的一個人,可現在卻顯得如沒有見過世面的大男孩一般。

不知何時他已經可以動彈,連忙指尖慢慢的掐了個訣。

他沉默不語,靜觀其變,接著念誦著劍修的心法,然而卻在慌亂中念錯了一兩個咒語,頓時面容一陣涼,一陣燙,電閃雷鳴,他的神識如何聽不出一簾之隔中交錯的呼吸,如何不知道那半室綺麗旖旎的風情?如何聽不到那聲音沙啞中略帶哭腔,如何聽不到那風雨交融後如點燃火焰般的欣喜。

失控!那心跳就像一片沸騰的汪洋,他幾乎快要走火入魔,連忙再次用劍修的心法穩住心神。

這一夜狂風驟雨,直到第二夜的清晨,水滴還淅淅瀝瀝的落個不停,但周圍的溫度似乎也降了不少。

蘇墨清醒時不由打了個寒顫,她慢慢把衣物從天書中拿出來放在師纓身側,柔聲道:「這並不是你的衣物,可以將就一下。」

師纓唇邊輕笑:「墨兒,謝謝。」

蘇墨柔聲道,「照顧你是我份內的事情,我去把飯菜准備一下。」

師纓笑了笑,慢慢的坐起了身子,一個晚上他已經恢復了很多的體力,他試著慢慢把衣服穿戴整齊,這衣衫是給容夙准備的,自然無比華貴,穿在師纓身上居然更顯貴胄氣息,倒是像個閒散王爺,一抬頭只看見蘇墨端著食盒走了過來,屋中頓時香氣四溢。

「怎麼這麼快?」師纓問道。

「昨晚我給船婦人一些銀子,還有一些食材,這些都是她准備的。」蘇墨回答。

「原來如此。」師纓的目光一掃光澤清淡的魚湯,還有蘸著香油的鮮嫩竹筍,黑色的涼拌木耳,不由得食指大動。

看到師纓已經可以自己用膳,蘇墨卻為他在旁邊煮茶,她知道他食過飯菜後,喜歡喝一杯早茶,但見那早茶的湯色比起有名的香泉水煮的碧螺春更為湯色鮮明清澄,船艙內也能覺到茶味陣陣。

師纓品嘗了幾口,接著道:「對了,姬白怎麼吃?」

「他好像一直沒有醒來,我先用膳,一會兒再看看他。」蘇墨也坐在師纓身側,慢慢的舀了一勺湯,在唇邊輕輕吹了吹,輕輕的咽了一口。

然而她的面頰不易察覺的紅了紅,想起每次自己給姬白餵水餵藥都讓她非常的為難,有時候甚至對方還會主動的需求一些水與藥,喜歡舔過她嘴唇,讓她感覺很是不適。

簾子的另一側,姬白自然也已經醒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嘴唇,知道那個女人還沒有過來,卻忽然意外發現從他方才清醒後,現在身子居然已經可以動了。

「姬兄,你好像醒了?」師纓直一直身子,忽然問道。

「嗯,我已經醒了。」姬白慢慢坐起了身子。

「醒來就好。」師纓嘴唇勾起淡淡的微笑。

「姬公子,這是早膳。」蘇墨連忙端過了食盒,放在他面前,如釋重負。

「多謝。」姬白張了張口,不再多說什麼,端起了魚湯,只覺得氣息無比鮮美。

蘇墨坐在一旁為二人慢慢挑著魚刺,一塊魚肉蘇墨甚至要挑三遍,她慢慢的舀起一勺,送到了師纓的碗裡。

師纓不由笑道:「墨兒,我已經能動了,而且我的眼睛看得到魚刺。」

蘇墨輕笑一聲:「阿纓,我已習慣了。」

姬白看了二人一眼,慢慢低下了頭,這時候師纓望著姬白,唇角隱隱含了優雅的笑意,「姬公子,纓某非常感謝你送來了三生石,既然公子醒了,纓某就對你鄭重道謝。」

「不客氣。」姬白喝了一口湯,不知為何他卻想起了那柔軟的嘴唇。

「姬公子,小心些喝,湯裡或許有魚刺,不然就要喝醋了。」師纓悠然的說道。

「姬某從來不喝醋。」姬白面無表情的回答。

「那就好,希望如此。」師纓漫不經心一笑,意有所指。

蘇墨被二人的言語弄的莫名其妙,放下碗,眉目間微有擔憂之色,輕聲道:「你們吃到魚刺了?」

「沒有。」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忽然外面傳來了容夙的劇烈的咳嗽聲,一邊大聲的咳嗽,一邊啞著嗓子道:「女人,女人,這湯裡面好像有魚刺,快來幫我看看。」

蘇墨立刻搖了搖頭,起身掀開了船艙簾子走了過去。只見容夙在甲板上站著,一只手卡在自己喉嚨上,另一只手掏著嗓子,神色有點說不出的怪異。蘇墨看著面前這個平日裡疏狂清朗、高傲如玉的翩翩美少年居然有這麼狼狽的一面,不由扶額。

「我好像吃到魚刺了,女人,你幫我看看。」容夙張開了嘴唇,對著蘇墨。

「看不到。」蘇墨凝視著他,「不是很好?」

「你仔細看,你一定沒有看清楚。」容夙湊近了幾分,鼻子都快要貼到她的臉上。

「胡說什麼?」婦人站在外面道:「我都做了幾十年的魚湯了,我的孩子也好好的,你怎會如此?」

「墨兒,還是我來。」但見師纓衣衫翩翩的走了出來,手中提著醋過來,卻是拉過了容夙,雙目盯著容夙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對著他的嗓子就灌醋,而容夙聞到醋味就皺眉,被他按在那裡倒也無法掙脫,在師纓的威逼利誘下,最後還是忍著喝了下去。

「你好一些沒有?」師纓扶住他後背,目光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語氣如春風般的說道。

「好了,好了。」容夙立刻端起了碗,大口喝著魚湯,啞著嗓子道:「好酸,好難喝。」

「容公子,下次可不要這麼不小心。」師纓溫文爾雅的一笑,意有所指。

容夙頓時感覺呼吸一窒,身子不由微微一僵。

這可惡的男人居然這麼快就醒來了?還是這麼變態?容夙眸子閃了閃,為何他裝個病都這麼難?為何姬白就有那麼好的待遇?何況他這輩子都沒有喝過這麼多的醋。

就在這時候,一只木頭鳥兒從空中飛快地拍打著翅膀而來,落在蘇墨的手上,蘇墨目光一亮,立刻輕輕拍打著鳥頭,便聽到裡面立刻傳來虞染的聲音,「卿卿,我已經從無雙城逃出來了,原來我父親根本沒病,原來就是一個局而已,騙我回去相親呢,卿卿,我好想你,我馬上就來找你。」

蘇墨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不由輕笑一聲,「染。」

「某些人要喝醋了。」容夙掃了一眼師纓,唇角卻掠過譏誚和嘲諷的笑來。

「纓某從不喜歡喝醋。」師纓唇邊依然似笑非笑。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忽然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如鋒利的劍在空中飛旋著,波濤洶湧,狂風怒號,隨之一艘巨大的船艦如電如梭的出現在此地。

那婦人和漁夫吃驚的看著這艘空中船艦,整個船艦的陰影從頭頂投射下來,海面都變成了黑色。

幾個小兒忍不住驚嚇得鑽入了婦人的懷裡,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可怕的東西。

婦人的臉色也變成了土灰色,身子瑟瑟發抖。

然而一道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那船艦的頭上,對著下方揮著袖子道:「卿卿,我來的快不快?」

蘇墨不由唇邊揚起笑意,這個男人總是令她情不自禁的想笑。

容夙看著她唇邊的笑容,不由目光黯了黯。

他又看了一眼師纓,發現那個男人居然面不改色,唇邊依然帶著迷人且雲淡風輕的笑意,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不由暗自冷冷道:「無恥的纓狐狸。」

「墨兒,我帶你回去了。」虞染已經從船艦上翩然落下,足尖落在小船上,立刻飛快地來到蘇墨面前,抱著她的腰肢,用力的旋轉了幾圈兒,就像翩然而飛的兩只蝴蝶。

「染,別轉了,有些頭暈。」蘇墨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身上。

自從戰艦出現後,小船就在晃了晃去。

而且虞染實在是陽光,俊美的容顏令人目眩神迷。

這時候虞染依然緊緊的抱著她不肯放手,微笑徐徐綻放開來,十幾日未見就像十幾年未見,他抱著她深深嗅著她的氣息,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面頰,卻忍不住出聲輕責道:「卿卿,你瞧瞧你,在這裡連沐浴都做不到,身上都有汗味了。」

蘇墨面頰微紅,昨晚她與師纓立下契約後,行了敦倫之禮,情意綿綿,情濃意濃,事後又非常疲憊,眼下剛剛起榻不久,當然還沒有顧上沐浴。好在這個男人的鼻子還沒有姬白那麼靈敏,想到這些的時候蘇墨忍不住看了姬白一眼,對方依然面無表情,冷冷淡淡。

她回眸問道:「染,我們現在准備去哪裡?」

姬白卻道:「可否去齊國避暑山莊,去看看聞人奕。」

虞染看著姬白詫異道:「神使大人居然穿的如此清涼?」

姬白不過穿著一條白色褲子,赤著雙足,他立刻轉身進入船艙,尋到在他枕側放著洗好的衣物。

隨後虞染目光一轉,對師纓點了點頭,「纓先生。」

師纓依然溫文爾雅的笑著,微微頷首,「虞世子。」

當虞染看向容夙更是一驚,詫異道:「小七?」

容夙立刻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

「卿卿,你弟弟也在這裡?」記得夢境中容夙好像是墨兒的弟弟。

「誰是這個女人的弟弟?」容夙有些不悅的說道。

「既然不是就好,你這小子我一看你就不順眼。」虞染立刻鄙夷的說道。

「虞染,我看你也不順眼。」容夙反唇相譏。

「你們兩個夠了。」蘇墨立刻出言打斷二人,「我們是不是該准備走了?」

「姑娘要走了?」婦人連忙帶著孩子上前,出來送行。

「不錯,我們要走,這一日多謝您和您夫君的照顧。」只見蘇墨從天書內拿出二百兩的銀票,也是她目前金額最小的銀票,這些銀票甚至連一顆一品靈石都買不到,但是對於這些底層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夠他們生活個二十年,接著給幾個孩子留下了一些華貴的衣料,容夙目光掃了一眼,知道都是她當時買給自己的,不由撓了撓頭,心中又思索到一些引起那個女人注意的理由。

但見婦人連忙拒絕,最後還是被蘇墨塞入了手中。

「別拒絕了,這裡還有本公子送給你們的。」

只見容夙又從天書裡拿出一些尋常的金銀珠寶,做出一副慷慨的模樣,順便鄙夷的看了師纓一眼,這個男人如今可是窮修啊!該羞辱的時候一定要羞辱!

幾人坐上了無雙城的船艦,從天空望去,下方的海面依然還是那麼一望無際,船速很快,卻漸漸的接近了齊國陸地,看到了周圍的村莊,長長的河流同一條深藍色的帶子,在白日酷熱的氣氛中慢慢蜿蜒著。

幾個人坐在船艦上,涼風習習,此地自然不缺最好的美食,虞染已經吩咐人准備了豐富的膳食。

師纓目光清澈如一潭清泉,優雅一笑:「這些飯菜想必是染公子為墨兒接風洗塵的吧?」

墨兒?他們什麼時候居然如此稱呼?

虞染雖然覺著有些奇怪,但是他不過離開了十幾日,心中並沒有太在意,他輕輕的伸出手,右手十指與蘇墨左手十指交叉相握,仿佛無盡思念都握在了他的手心中,輕笑道:「不錯,纓先生也可以一起用膳。」

「不必。」師纓優雅一笑,擺了擺手,表示並不需要。

「給你的,這裡好吃的還有很多,你慢慢吃。」只見蘇墨給容夙夾了一些菜,看著他纏著白色布條的雙手,好心的給他夾了兩個魚丸,然而想到吃魚,容夙又掃了一眼師纓,只覺得喉中還隱有酸意。

「墨兒,你與這個小七是什麼關系?」虞染挑了挑眉看著她居然為對方夾菜,還是忍不住問道。

「契約者。」容夙立刻傲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