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三個傷員

日空高照,碧空如洗,暖陽風潮,竹船酷熱,海浪風搖。

蘇墨凝了凝墨玉般的眸子,瀲灩的目光看了一眼船艙內躺著的二人,心中難免會湧出一些復雜的思緒,兩個都是謫仙般的男子,眼下卻躺在狹窄的船艙內,一左一右,中間只有她可以勉強進出的位置,而且兩個人幾日內都昏迷不醒著,真是從九天瑤池落下了凡塵,只有依靠她的照料。

悶熱的船艙密不透風,兩個男人自然是大汗淋漓,畢竟海上的氣候濕熱。

蘇墨眼神也變得冷冽許多,這些日子就是用靈氣治愈二人也沒有用處,可以說很久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形,手中端著的盆子有些沉,這種天氣也是該給二人擦身了,她與師纓有了夫妻之實後倒是無所依,但是姬白又應該如何是好?她總不能慘無人道?置之不理?敷衍了事?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蘇墨還有另外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更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就是眾人從妖界出來之後,她眼下根本不知自己究竟在何處?

只見一望無際的海面上,一艘輕舟正孤孤單單的漂泊在碧藍色的天水之間。

此船,幾日幾夜都沒有靠岸,甚至周圍連一個小島也沒有。

想到自己的處境,蘇墨忍不住房下手中的木盆,單手扶額。

這時候,少年好聽優雅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女人,你是在擔心我們從妖界裡出來之後,眼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對不對?」

蘇墨微微恍神,指尖輕輕捋了捋髮絲,曼聲說道:「不錯!本來我以為只要離開妖界,就會出現在齊國海岸五號島周圍的位置,不過此地似乎並不像是五號島周圍,一路上更沒有看到青雲宗的人,與我們過來時眼中看到的出海圖地理位置也對照不上。」

如今,蘇墨臉上露出迷人的淺笑,藏著擔憂。

她並不想要在大海中迷失方向。

容夙的聲音慢慢從船艙角落內傳出來,「女人,擔憂歸擔憂,我可以告訴你妖界入口是一個空間裂縫,與尋常的出口不同,譬如,我們剛剛進入妖界的時候就會被隨意的傳送到任何地方,當我們從妖界出來,也會被隨意的傳送到齊國周圍的海域,這就是為何妖界出口打開後,齊國到處都會有異獸的原因,並不一定會出現在五號島的周圍,但是不論如何都在齊國附近。」

蘇墨點了點頭,狹長的眸子斜著看人亦愈發的嫵媚,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我說為何我們與墨門的船只一同離開,卻又互相不見蹤跡。」

容夙的聲音慢慢傳來道:「女人,所以現在一來靠自己,二來看運氣了。」

蘇墨目光一掃海面,「離開這裡需要遇到其他的船只才可,對了,你有什麼主意?」

「女人,周圍海面上如今沒有遇到一艘船只,看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走,這樣子分不清楚方向,很容易在海中走錯路,在海中一旦走錯路,那麼後果就會無法估量,何況這艘船委實太小,無法承受得住風雨風浪,我們只能隨波逐流,先尋個島嶼擋風遮雨。」容夙的聲音非常嚴肅的說道。

如今因為弄不清楚船只的方向,小船只能隨波逐流,不知道在向大海深處而去,還是慢慢向齊國靠攏,但是目前周圍並沒有島嶼。

「我明白,所以你多替我留意一二。」蘇墨微微點了點頭,她的面容帶著一絲陰郁魅惑,將笑容淡淡的抿於雙唇間。

「對了,女人,你要給姬白擦身?」少年出言問道。

「不錯,他們需要擦身,我眼下顧不得很多,他們二人還需要我的照料,若是不擦身的話,怕是會熱的非常不舒服,若是病情加重的話,在這種地方我可尋不到一個大夫給他們。」

「行了女人,這時候還是要靠一個男人來替你做事情,我不會置之不理。」少年的聲音徐徐傳來。

「那就多謝容公子!」蘇墨眨了眨眼睛。

「你與我客套什麼?本公子好歹也是一個男人,理所當然應該替你分擔一些。」少年悠悠淺笑。

「很好,有你替我做事,我也不必尷尬。」蘇墨美眸流轉,發自肺腑的說道。

這時船艙的角落裡就看到一道身影驀然出現,恰恰是一個美麗少年的身影。

便見容夙由黑貓兒的模樣變成了一個絕色少年,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他挽起了袖子,隨後他的目光落在船尾的爐子上,伸出手拿著火鉗子翻了翻銀白霜的炭火,接著把藥粥放在上面,添了點水,拿著扇兒輕扇,悉心地熬制了起來,傲然說道:「女人,你看我做的如何?」

「做的不錯,不過你怎麼會熬藥?」蘇墨眸子一挑,自然對容夙另眼相待。

「天天看你熬藥,我當然會了,本公子過目不忘,所以盡管放心。」

「那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蘇墨優魅的笑,笑得極嫵媚極婉轉,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不必,本公子的神識還是足夠強大,會一直留意外面的情形,有異獸有島嶼都會發現,裡外兼顧。」容夙慢慢掃了蘇墨一眼,怡然微笑,他的眉目淺淡而貴氣,骨子裡帶著三分優雅,體貼道:「這些事情男人總是可以做到的,女人不要過分辛苦。」

瞧著蘇墨的眼神微有亮色,少年立刻非常歡愉的說著,「其實不如你先去沐浴,在妖界你是女扮男裝,處處不方便,天氣又冷又寒不宜沐浴,不過這些日子卻又天氣潮熱,不如現在你去沐浴更衣,照顧好你自己,畢竟,天書中最不缺的就是淡水與食物,大不了我現在先照顧他們二人好了,反正本公子也不是第一次照料他們,還有本公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做事情還是非常可靠,總不是一個無用的人。」

蘇墨淡笑而回視容夙的自得之色,「很好,我去沐浴了。」

容夙一副聚精會神熬藥的模樣,淡淡道:「你去吧,一切有我。」

蘇墨轉身而出,少年立刻輕輕吁了口氣,慢慢伸出華貴錦織的袖子,擦了擦額頭流下的汗,自言自語的低低道:「別亂,別亂,這是你表現的機會。」

掀起簾子,墨門暫借給她的船艙並不大,這艘船內也只有兩間屋子,小屋子是伙房內放置雜物的,放置一個浴桶還是可以。

蘇墨這幾日都沒有好好沐浴,的確渾身不舒服,她很快就准備好了一桶熱水,褪去衣衫,慢慢邁入了桶內,輕輕的伸了個懶腰,露出一截雪藕般豐潤美麗的臂膀,水光的映照下渾身的肌膚膩白如玉。

但見蘇墨身子泡在桶中,露出一張絕色清魅的臉龐,抬頭仰望著湛藍的天空,眼睛微瞇,感受著水波在身上慢慢的拂動,面容有種從沒有過的舒服與愜意。

她修長的指尖在天書上撫過,神識感受著裡面無數的靈石。

沒錯,裡面整整有幾十萬顆靈石,還有其他的礦物與珍寶材料等等。

蘇墨如今知道自己非常的富有,有了這批靈石,她可以造出無數的法器,蘇家也可以徹底取代夏家的存在。

修仙路固然辛苦,但是也抵不過財大氣粗。

蘇墨忽然體會到那突然遇到天降橫財的心情,掠過濕漉漉的髮絲,心情愉悅的從桶內邁開修長的雙腿,隨即換好了衣衫。

就在此時船上忽然傳來瓦罐狠狠摔落的聲音,滾燙的水冒著咕嚕嚕的泡兒,白色煙霧彌漫,甚至另一側船艙有了隱隱火色,還有容夙手忙腳亂的聲音,蘇墨頓時臉色一沉,立刻沖了出去。

眼前一片狼藉,船尾居然著了火,湯藥也被灑落滿地。

容夙在濃煙中狼狽的咳嗽著,擦了擦熏黑的眼睛,脫口道,「女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撞翻了湯藥而已!然後不慎弄翻了爐火,就成了這個樣子。」他的語氣有點心虛,但是依然是傲嬌的姿態。

「你的手受傷了?」蘇墨看了他一眼。

「嗯,燙傷了。」容夙神色有些難堪,他從未伺候過任何人,而且聽到沐浴的聲音心不在焉,煮藥卻是不慎燙到了手。

看著容夙手上的水泡,蘇墨立刻有些無語。

但見冰狐在一旁甩著九條尾巴撲火,口中吹著寒氣,緊接著船上的明火已經撲滅了,這時候二人悲哀的發現船艙居然開始漏水,這是最糟糕不過的事情了。

蘇墨暗忖難道現在是考驗她機關術的時候,讓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船修補好?

她凝了凝眉,沒有遲疑,立刻拿出木頭等工具,開始修補。

冰狐在一旁用嘴角銜著釘子,追著蘇墨跑來跑去的打下手。

容夙坐在旁邊,舉著雙手,一臉的沮喪。

他忽然覺著自己居然連一只狐狸都不如。

海面上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或許她運氣實在太好,這時候又出現了兩只噴火異獸,不得不分心操縱機關人對付異獸。

然而這艘船似乎是墨門最破舊的一艘,她不斷的修補,船只裂縫不斷的增加著,注水的速度卻是更快,蘇墨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她倒是可以抱著木頭漂洋過海,但是船上還有兩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蘇墨有種無語的感覺,她仰頭歎息一聲,這情形簡直是太糟糕了。

海面似乎有了微微的風浪,小舟在海面浮萍飄蕩,仿佛隨時都要沉入海水。

「女人,那天書你一定要戴在身上,否則我就掉到海水裡了。」少年鬱悶的說道。

「你會不會水?」蘇墨忽然想起了什麼。

「不會。」少年搖頭,當初他就是被女人用「天書扔到海裡」這個話題嚇到了。

冰狐焦急的用爪子在甲板上踩來踩去,它雖然會水,但是在水中拖不動兩個昏迷的男人。

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在這時候容夙看到遠處一艘小船駛來。

雖然那船也不大,但是比起墨門這艘船卻要好多了,一個中年婦人正坐甲板洗菜洗魚。目光一掃,正看到蘇墨那冒著黑煙,在海上不斷旋轉的船只,她立刻有些擔憂的站起身子,叫來自己的男人過去救人。

於是,蘇墨帶著三個受傷的男人,一只狐狸來到了新的船上。

冰狐背上馱著兩個人,一路上倒是功勞極大。

蘇墨再從天書內拿出一錠銀子,交給了婦人,接著向那婦人問了幾句話。

經過一番打聽,方才知道此地是三號島,距離皇都很近,三皇子與聞人奕也在此地。

如今,皇都周圍,百姓還是非常善良淳樸,大概婦人為了生計,還是與家人偷偷出來打漁。

此刻,蘇墨剛剛沐浴後的模樣一看就是女子,婦人問起,蘇墨就說自己與夫君兄長出去捕獵異獸,卻是不慎落難。

婦人並沒有懷疑,只是目前捕撈異獸的修士都去了五號島而已。

當蘇墨問他們是否害怕遇到異獸,婦人則搖了搖頭,回答道:「苛政猛於虎。」

蘇墨不由一怔,當有些人過上好日子的時候,永遠想象不到底層人過的什麼生活。

她對婦人笑了笑,轉身去了自己的船艙。

容夙正在屋中笨拙的收拾著,此屋平日一看就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滿是灰塵與發霉的氣息,容夙的雙手滿是血泡,幹的非常吃力,蘇墨則來到他面前道:「別弄了,你休息吧。」

容夙舉著雙手,他的指尖已被燒得發紅,刺痛錐心,委屈道:「我在將功贖罪,可是我的手很疼。」

蘇墨說道:「給我看看!」

容夙這次居然被燙得厲害,嬌貴的雙手都是血泡兒,與平日傲嬌的形象大不相同,她替他輕輕吹了吹,雖然眼下並沒有燙傷藥物,便弄了一些香油塗抹在他的手上,仔細為他包扎了一翻,義正言辭道:「記得以後,閣下還是不要碰水了,也不要逞強,記得做事情要小心一些。」

容夙挑眉,「以後看樣子我是照顧不了他們了。」

蘇墨掃他一眼,「你把自己照顧好就是了,別再添亂。」

容夙面頰一紅,心中一動,恍若隨意的點了點頭。

天氣逐漸熱起來,外頭晴空烈陽一閃,海面一直帶著白騰騰的熱氣,只是船上婦人送來的米飯難以下咽。蘇墨隨後向婦人借了廚房,天書中倒是准備很多的吃食,她重新熬上了一鍋肉粥,又准備了一些精美的點心。

婦人帶著的孩子看著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美的點心,趴在門前,有些饞!

蘇墨笑了笑,分了一些給他們。

「姑娘,你是仙子麼?」一個小兒忽然問道。

婦人看著蘇墨,心中覺著人美似狐該是如何美法?從她一眼看到蘇墨的時候就覺著這個女人不一般,而且與她一起過來的男子也是不一般,披著一圈兒厚厚的狐裘,卻個個都是長相不凡。

蘇墨輕笑一聲,「當然不是,我和你們都是一樣的。」

說著她端著食盒回到了船艙,前世她畢竟一個人生活過,照料人還是非常在行。

容夙坐在一旁,看著蘇墨拿著湯匙正給師纓慢慢的餵粥,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仔細的看著便覺著無比的賞心悅目,尤其是她含著一口藥粥,慢慢的俯下了身子,輕觸姬白的嘴唇,接著把藥粥徐徐送入姬白的唇內時,一口接著一口,他甚至嫉妒的覺著能在受傷後得到這般照料的感覺真的很好,只可惜這兩個傷者居然都昏迷不醒,白白的浪費了感情,這真的是很奇妙的享受!

接下來的時間,因為眾人只能擠在一間屋中。

容夙索性進入了天書內,樂得自在。

冰狐留在甲板上,吃著妖界帶回來的冰魚,愉悅的與船主的小兒一起玩耍。

此後,蘇墨不得不與師纓和姬白住在一間屋子內,為了便於照料二人。

雖然船只很大,眼下也只有一間多余的屋子,但是此地的條件環境卻更差了一些,

蘇墨伸出芊芊素素,摸著甲板感覺到了一些潮濕,何況六月的天氣又極熱,鋪著狐裘又不合適,蘇墨權宜之中終於在天書中尋了一個大一些的席子,先是在甲板上墊了兩三層狐裘,接著又放上席子,隨後把師纓與姬白二人都安置在上面,真是既隔潮,又不熱,然而蘇墨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她接著點燃了極品的檀香,驅除屋中潮濕發霉的氣息。

為了避嫌,蘇墨還是給二人穿上了白色底褲。

一則兩個男人赤身露體躺在一個席子上也不好看,二則她畢竟是一個女子,姬白與她並無關系,當然要注意一些。

思忖了片刻,她接著起身掛上了一個雪白的簾子,分開了小小的空間。

她索性躺在師纓的身側,全身上下仿佛要散了架,只想躺到此地美美的睡上一覺。

然而,蘇墨輾轉反側,聽著甲板上的腳步聲,還有海浪與風聲,無法安然就寢,她從天書內尋出三生石,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摸了摸三生石。

起初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隨後腦海中有了一絲的錯亂,湧入的皆是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恍惚的仿佛是在做著一個又一個夢境,她整個腦海都分成兩半,一部分似乎是清醒著的,能夠感受到眼前的一切,帶著簡單懵懂的意識,然而另外一部分卻是沉沉的睡著,她睡得好似陷入了詭異的夢境,夢境中,煙水間的繚繞間仿佛是真實的,又仿佛是不真實的。

蘇墨心中甚至還有一些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仿佛看到自己的容顏憔悴,仿佛看到前世那如花美麗的容顏終有一日會消逝,而她的心也一點點的如花枯萎,無聲無息的悄然萎謝。

她感覺到夢境中的一絲殺伐決斷,仿佛看到了宮闈中的一幕幕爾虞我詐,看到了一雙雙凝聚了心機的眸子。

甚至看到了帝王將相,她身穿貴族女子的衣裙,感受到了帝王寵愛,感受到了宮闈中的勾心斗角,昔日懵懂無知的少女漸漸不在。

看到她擁有著妖嬈風情,萬千風華,絕世之姿,卻是無法與心上人相守終生。

仿佛又看到一個白髮男子遠遠的望著她,目光充滿了憐憫與悲哀。

隨後時光飛速流轉,蘇墨的眼前卻又看到無數的屍體,就像上次妖界大亂一般,到處都是死者,滿地的血腥氣息在四處流淌與彌漫著,戰亂紛飛,殺人猶如屠豬狗,很多修士死去,就像夏家的人那般,如今夏家人死了,雖然該死,但是感覺一條條性命就這樣消失,卻讓蘇墨深深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體會世間每一個誰不是在為了自己而活,最終失去生命。

又恍若看到前世天下大亂,百姓顛沛流離,在她骨子裡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看到前世師纓離開了她,接著被天空城囚禁的一幕,所有的片段都是斷斷續續的,無法連在一起。

人生很苦,她覺著很苦,就如在炭爐中苦苦煎熬,方才有人願意修仙脫離苦海!

她睡在那裡輾轉反側,目睹著三生石帶給她的詭異的感受,一幕幕都不斷湧上心頭。

她想要睜開眸子卻難以清醒,耳畔卻又是海浪的聲音。

她滿頭是汗,臉色有些難看,修長漂亮的指尖在席子上用力的撓著。

「墨兒,墨兒。」忽然耳畔傳來了師纓溫柔的聲音,似春風,如清泉,「你怎樣了?你無事吧?」

她驚魂未定,猛一回神,驀然睜開了眸子,這才發現她整個人都趴在了師纓的身上,而她的腦袋深深埋在了師纓的胸口。

師纓看著她笑了笑,溫柔的如若春風,這一幕並不是夢境。

「阿纓,你醒來了?」蘇墨心中一喜,立刻勾唇出聲詢問,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

「墨兒,別摸了,身上很熱,摸著不舒服,萬一不慎讓你做噩夢了該如何是好?」此刻他似乎還不能動彈,俊美的容顏帶著輕柔的笑意。

蘇墨這才想起今日未給他擦洗身子,她垂著眸子輕笑,用力在他身上蹭了蹭,「你能醒來真好,可是姬白還沒有醒來。」

師纓抿成優雅的弧度,柔聲的說道:「因為我是元嬰期的實力,自然會醒來的快一些,我已經沒事了,不過眼下卻是還不能動呢!這些日子一定麻煩你照顧為夫。」

「只要你能醒來就太好了,照顧你是我份內的事情。」蘇墨摸了摸他的面頰,高興的親吻著他的嘴唇。

「墨兒,娘子。」師纓雖不能動,但眸子裡卻是對她滿滿的寵溺之情。

「阿纓!阿纓。」她輕輕蹭著他,撒嬌般的聲音不斷響起。

「墨兒,娘子,此地是哪裡?」師纓的目光已經看向周圍,當他發現旁側有人時怔了怔。

「旁邊的人就是姬白,現在我們落難了,只能將就一下。」蘇墨湊到他的耳畔,低低的,徐徐的,慢慢的把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師纓認真的聽著,神情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我們居然不在五號島,看來有些麻煩。」師纓輕歎一聲。

「此話怎講?」蘇墨調皮的伸手撫摸著他的眼睫,欺負他不能動彈,故意撩撥著他頸部的肌膚。

「墨兒,我畢竟是個影子,等到回到齊國五號島與本體合二為一,才可以徹底的恢復實力,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個拖累。」師纓似笑非笑的說著,平日裡他都是一襲皎白的衣衫,謫仙出塵,這時候看著他穿著白色底褲的模樣,還有結實的身材,八塊腹肌,卻有了幾分江湖貴胄的氣質,勝過那滿樓招的五陵少年,甚至骨子裡還有著沉靜散漫惑人的氣度,蘇墨不由輕輕微笑。

「你笑什麼?」師纓語氣裡有些詫異。

「那個,拖累?阿纓真是胡說八道。」蘇墨正了正色,悠然地道。

「久病床前無孝子,我難道不是拖累?」師纓慢慢說道。

「但是我是你的娘子,可不是什麼孝子。」蘇墨故意皺了皺鼻子,表情倒是有些可愛。

「我們想辦法生一個出來,就有孝子了。」師纓嘴角牽著柔和的笑容,依然不忘嘴上占點便宜。

「這種時候別再亂說了,你的身子還要恢復氣血,阿纓,我一定會快些帶你回去的。」此刻,蘇墨忽然美麗的眸子垂了垂,覺著旁邊窗欞簾子晃得她眼睛發酸,前世一定是師纓的影子消失了,同時被人囚禁著,否則自己不會尋不到他。

「墨兒,你怎麼不說話了?」師纓見她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是嫌為夫不能滿足你麼?」

「你胡說什麼?」蘇墨頓時氣結。

「我可以啊!只是躺著要你自己來解決了。」師纓一副正人君子的派頭,卻說著極不君子的話題。

蘇墨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接著手指輕輕摩娑著他的面容,嬌嗔道:「對了,阿纓,當日你為了救姬白,你身上的乾坤囊也已經被毀了,裡面的東西都沒有了。」這時候,蘇墨一臉惋惜的看著師纓。

「我知道,實在是可惜了!」師纓立刻漫不經心的輕輕歎息了一聲。

「裡面一定有很多很好的東西。」蘇墨表情有些肉疼,心中覺著自己越來越是財迷。

「是啊!至少乾坤囊中的那艘船比這裡的好百倍,而且還有纓墨小築,還有很多的機關,墨兒你要知道雖然我的本體逃了出來,但是就在禁錮的期間我什麼都沒有帶在身上,這下子我就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修了,就在我現在穿在身上的衣物恐怕都不是我的,對不對?墨兒嫁給我實在是太委屈了,眼下是不是在後悔呢?」師纓故意輕笑著調侃說道。

「阿纓,無妨,這一世我養你啊!」蘇墨輕柔的笑著。

「好,這一世你養我。」師纓淺淡一語,深深的看著她。

二人深深對視,此情此景,蘇墨忽然笑道:「阿纓就先吃幾日軟飯好了。」

師纓清朗面容如月,溫情脈脈的歎道:「墨兒,和你一起真好!終有一日我們會生很多的孩子,而後你與我兒孫繞膝,彌補我們前世的所有遺憾。」

蘇墨也情深意濃的看著他,「對了,三生石方才我已經碰過了,不過我碰觸後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有一些片段而已,似乎作用不大呢!」蘇墨接著歎息了一聲。

「傻墨兒,三生石其實不是只有這麼一小塊的,此乃是天界之物,巨大如同須彌山,這一小塊是從天界三生石上面掉落下來的,碰觸之後會激起我們前幾世最想要知道的記憶。」他微微一笑,輕輕一歎,眼神如雲,「而且三生石用過一次,還需要吸取日月精華下次才可以用的,否則效果不大,其實姬白看到的才是最多的,就是不知道姬白看到了什麼?」

「這個三生石難道真的可以看清楚三生?」蘇墨悠悠一歎。

「其實據說一個人心中最為執念的東西,那麼可以通過三生石看到。」師纓回答。

「原來如此。」蘇墨點頭,她抬眸卻看到師纓額頭汗水滑落,立刻問道:「你熱麼?」

「當然熱了,不過墨兒與我一起,我並不覺著辛苦。」師纓的情意從他那好看的唇角輕輕蕩漾開來。

「阿纓,你等等,我給你擦擦身子。」蘇墨這時候想起了妖界的冰雪。

如今,她跟師纓已經是夫妻,沒那麼多忌諱,她拿出木盆在裡面放上冰雪,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打濕,接著把他身上最後的布料扯下,她已經感覺出師纓汗透了那一塊布料,接著尋了一塊新的涼席,慢慢的放在他的身下,然後用冰雪一點點為他擦拭了起來。

「阿纓,覺著好一點沒有?」蘇墨擦洗的很認真,裡面還放入了一些草藥,是她在妖界尋來的,祛除火毒的藥材,這些日子的藥粥就是來源於此。

「嗯,感覺很好,你倒是懂得對症下藥。」感覺到蘇墨的玉手纖纖,柔若無骨,清涼的冰雪還有祛熱的草藥不斷滲入他的肌膚,令得師纓渾身都有一種難言的愜意。他抬頭便看到蘇墨目光溫柔,她在專注的伺候著自己。而女子這認真迷人的姿態讓他覺得美麗無比。

擦拭之後,蘇墨看他俊美的面容,還有那溫柔溫雅的目光,她的心也怦然一跳。

「娘子,親一下為夫。」師纓目光就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嗯。」她應了一聲,慢慢低頭。

難得看到他清醒後的樣子,在師纓深深的注視下,蘇墨目光如水的親吻著他。

師纓雖不能動彈,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好了,然而,蘇墨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雙手放在旁側,小心不去碰壓他剛剛有了血色的肌膚,讓他的體溫自然的慢慢恢復,然而師纓在她俯身而下的時候立刻不再克制,他心中一直想著蘇墨,就是在昏迷的時候也在想著她,如今雖然清醒,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無法動彈而已,瞧著眼前女子那細軟黑髮在眼前晃動著,白皙的面頰看起來令他食指大動,渾身無一處不迷人,目光中立刻帶著他無法釋出的深深情意。

一吻之後,蘇墨慢慢的坐起身子,摸了摸嘴唇,目光看了一眼師纓,半晌方才依依不捨的移開。

四目相對,她居然看到師纓唇邊帶著如春風般的美好笑意,卻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甚至臉頰閃過淡淡一抹紅色,目光卻深深看著她,這令得蘇墨心怦怦直跳,她當然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二人在妖界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表情看她,要求著第二次,第三次。

這時候,她卻端起木盆站起,沒有理會他的目光,接著向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裡?」師纓見她掀起了簾子,另一頭露出另一個男子的身影。

「阿纓,我要接著去照顧姬白。」蘇墨曼聲回答。

師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卻忽然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墨兒,你說自己要做什麼?」

蘇墨回眸認真道:「我現在當然要照顧姬白。他如今也和你一樣,需要人照顧。」

師纓不解問道:「這船上難道沒有其他人幫忙照顧?」

蘇墨淡淡道:「我問過了,船夫在外面打漁,不過卻斷了一個手臂,另一只手有手刀傷,絕對不能碰觸妖界的冷雪,還有那婦人三從四德不願意伺候男人,她的身子很弱,還有孩子們都還太小,不過三四歲,太小的孩子更不能碰觸那妖界的雪。」

師纓輕輕一笑,半開玩笑道:「其實那婦人很好,墨兒,你也要懂得三從四德。」

蘇墨不由搖頭,「阿纓,他是因為三生石才受傷的,我們不能太無情。」

師纓接著問道:「那麼容夙呢?」

蘇墨無奈道:「他的手燙傷了。」

「燙傷了!真是無用。」師纓不由沉默了片刻,他這時看看蘇墨的男裝打扮,欣賞了一眼,低低道:「不如等姬白醒來,讓他自己擦身。」

「萬一醒不來呢?」蘇墨低聲說道,「阿纓,如果你現在能動,不如去照顧他?」

「……」師纓立刻無言,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的墨兒有時候真是咄咄逼人。

另一廂,姬白聽到了船上好像有了動靜,他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慢慢的睜開了眸子,這時候他的意識也有一些模糊。半晌才覺出自己在一艘船上,而這艘船就像一個漂浮的夢,晃動著,飄搖著,令他昏昏沉沉。

而他慢慢的看著另一處窈窕的身影,他已看出對方正是女扮男裝的蘇墨,暗忖原來那個白狐少年居然是她,妖姬就是蘇家四少,蘇家四少就是妖姬,在這些日子裡一定是她在照顧著自己,真是沒想到如此,然而可惜他腦海裡昏昏沉沉的,只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蘇墨這時已經施施然走了過來,她慢慢拉好了簾子,不想讓師纓看到自己伺候姬白時的模樣。

方才她雖然振振有詞,不過其中滋味只有她心中清楚。

畢竟這位神使大人可不是那麼容易伺候的,尤其是進食的時候。誰能想到姬白會是一個如此麻煩的人,牙關緊閉,就連對方熟睡中也是一副端莊冷漠的神情。

此刻,男子滿頭銀色的髮絲一絲不亂,透過窗欞的陽光淡淡映照在他的面容,覆上他的睫毛,表情恬靜。

修長的身姿,完美的容顏,身上甚至帶著聖潔的氣息,分毫不染世俗塵埃。

看到他的剎那,蘇墨不由有些恍惚,感覺到聖潔氣息沁入心脾。

思忖了片刻,蘇墨還是覺著先給他餵些藥,而後再擦身。

此刻,姬白在昏沉中感覺有人坐在他身側,端出一碗藥來,他本來咬緊了牙關,卻感覺對方柔軟的氣息迎面而來,柔軟的嘴唇貼上了他的,便下意識的張開嘴唇迎了過去,同時姬白的心中亦非常震驚,這幾日自己昏迷的時候,對方就是這樣給自己餵藥餵水的,而他居然骨子裡沒有拒絕,思及此,姬白的睫毛不自然的眨了眨,連忙掩飾住心中強烈的震撼。

那一碗藥大概分別餵了十幾次,接著又是餵水,姬白只覺著頭腦一片空白,默默的接受著。

他從不知道一個女子的唇居然如此柔軟,如此清甜。

接著感覺到一雙清涼的手正在擦拭著他的身體,冰雪般的觸感襲來,帶走他體內難言的熱毒。

感覺到對方小心翼翼的擦拭,甚至動作輕緩的脫掉他的衣料,接著慢慢的換去他身下的涼席。

姬白的身子不由一僵,饒是無法動彈卻也渾身僵硬,多少年來,還從沒有人這樣服侍過他,心中不由湧出了復雜的感覺。

接著感覺到額頭,面頰,四肢已經被她用毛巾輕輕的擦拭過後,渾身非常清涼,非常舒適。

隨後她手中拿著純白潔淨的帕子擦過他的頸部,接著擦拭鎖骨,接著是腰部,背部,片刻後幾乎姬白的身子都已擦乾淨,最後只剩下某處,此時此刻,對方卻似乎遲疑了,姬白在這一刻心跳也加速了,他當然明白這一刻究竟對方在思考什麼,他的面容略有點熱。甚至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他的,仿佛依然在猶豫著,就在這時候他不由自主的起了變化。坐在一旁的蘇墨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站起了身子,端著木盆離開了這裡,隨手把簾子一拉。

「墨兒,已經好了?」師纓的眸光中有溫潤的光彩,柔聲問道。

「嗯。」蘇墨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她接著從天書中拿出一塊單薄的藍色錦布,上面繡著花朵,正是鳥銜瑞花錦,卻是極好的絲綢,蓋在身上非常清涼,蘇墨拿出給姬白蓋在了對方的身上,這時候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做別的什麼了。

至少她覺著在這麼濕熱的天氣,這樣至少他會舒服一些。

雖然她方才沒有像伺候師纓那樣徹底的盡心,但是沒有想到對方依然有了反應。她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神邸一樣的銀發美男子,原來也是一個尋常的男人!

是夜,海面上,漁夫一家人滿載而歸,小漁船向著皇都方向而去。

蘇墨整日都在照料著二人,也已經熱得渾身濕漉漉的。

尤其是在密不透風的船艙內,她已經連髮絲都沾滿了汗水。

隨後師纓道:「墨兒,你也在此地擦身好了。」

蘇墨點了點頭,屋中點著明亮的燭火,姬白這時候眸子一轉,簾子那頭顯露出一個窈窕的身影,看的是清清楚楚,但是姬白知道非禮勿視的,於是,立刻闔上了眸子,暗忖這時候自己還不能「醒來」,否則船艙中所有人都會尷尬,耳畔很快就傳來了對方墨門料子特有的窸窸窣窣落下的柔軟聲音,接著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蘇墨隨意的擦洗過了身子,擁擠的船艙內甚至連沐浴都無法做到,此刻她黑色的長髮曲卷著,水珠兒正貼在她白皙的肩頭滑落,蘇墨拿著扇子給師纓輕輕的扇風,同時用天書中存放的冰塊制作著舒服的冰飲,她的肌膚如雪蓮清透,燭光下更顯眉目格外惑人,師纓唇邊帶著清淺的笑意,同時他的目光看著她便有一些挪不開。

「墨兒。」師纓唇邊低低喚了一聲。

「何事?」蘇墨悠悠然的笑著。

「我們早些安歇吧!」師纓目光神情的望著她,「為夫等著娘子侍寢呢。」

「胡說什麼?你現在受傷了,不能亂動,思無邪。」蘇墨正在品嘗一碗冰鎮的酸梅湯。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難道不可?」師纓唇邊含笑,依然口無遮攔。

姬白當然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他睜著狹長的眸子,目光看向那縫隙外面的天空,他知道如今在這狹隘的船艙內當然很多事情都無法避免的。

夜空碧藍,星羅密布,可惜在這窄窄的視野裡他看不到什麼,甚至連微風都感覺不到,只有一陣潮熱,然而耳畔卻不合時宜的傳來一些非禮勿聽的聲音,此刻姬白已覺著這小小的空間內,憋的實在難受,沒有可以令他視線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