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墨去了海岸十裡處的山寺,那裡是一座傳說中美好聖地,據說歷代高僧圓寂後,有捨利塔建造在此地聖山上,所以此處被稱為齊國神聖之地。
謝千夜卻是選擇了在此地與花惜容以及姬白見面。
陣陣的鍾聲傳來,外面看去都是斑駁老舊的紅色高大圍牆,山路崎嶇,青色的磚石踩的光滑無比,一看就是常常會有無數的香客往來此地,各種名貴佛香的味道彌漫在周圍。
一個青衫美少年從山腳下徐步而來,但見少年穿著樸素,鳳眸斜挑,唇角噙著一抹淺笑,帶著淡淡魅惑的氣息,優雅迷人的韻味,容貌風華絕代,令人一睹之後心中難忘,雖然看上去很年紀輕輕,然而少年的目光又遠比同齡人沉靜很多,令人覺著渾身散發的自信不容小窺,
——這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蘇墨。
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妖姬,而是偽裝成了蘇家四少。
一路行來周圍都是艷陽高照,周圍都是貴族的馬車,貴族的身影,俊男美女,侍婢小廝無數,不知何時此地居然成了貴族喜歡獵艷地方,而當蘇墨剛剛來到了山下後,天氣陡然間一變,周圍開始烏雲密布,淅淅瀝瀝的雨水密如牛毛。
蘇墨的面頰落著雨絲,沁涼舒適,但她此番卻不是來踏青的,她的神識立刻探入了天書內,裡裡外外一掃,卻是發現裡面沒有了傘。
她立刻敲了敲天書,問道:「容夙。」
半晌,裡面傳來少年別扭的聲音,「女人,什麼事情?」
蘇墨輕聲道:「容夙,天書中的傘呢?」
容夙立刻心情不悅道:「扔了。」
其實是被他撕了,心情不好需要發洩。
扔了?蘇墨挑眉,「為何?」
容夙不語,只因他對師纓意見很深,而那把傘居然與師纓的傘一模一樣,他看到此傘便會睹物思人,方才會如此。
何況去了魔界,他注定要與她分別,這種時候他的心情當然不會很好。
蘇墨漂亮的眸子凝起,冷聲道:「你的確有本事了!是讓我如落湯雞一般,濕漉漉的去見花惜容?讓那個可惡的男人譏諷我?」
「我……還有花惜容那個人就是你穿戴的再好,也會一樣譏諷你,女人,記得在此地見到花惜容不要提起我,我與他格格不入。」容夙顧而言他,語氣有些沒有底氣,接著低聲說道,「還有你可以披著我的衣服,衣服我有很多,省得你不小心淋到了雨。」
「容夙,你近來似乎與以前不一樣了。」蘇墨雙手抱臂,目光微微閃動,沉聲的說道。
「我……」容夙輕歎。
「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做。」蘇墨抿著迷人的嘴唇,悠悠說道。
「女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後也絕對不會。」容夙輕歎一聲。
他已經不會與她相處太久了!不知道自己還能與這個女人親密接觸多久?他本意原非如此,這下遭到她厭棄了不是?
女人,女人,她的關懷為何不給他分一些,哪怕一絲一毫也好啊!
此刻,蘇墨靜默著,瞇起妖嬈的眸子,周圍漸漸起風,簌簌拂過頭頂的樹蔭,隨之而來卻是傾盆覆雨,那雨水順著樹木枝葉飛濺而下,林中草木氣息淡然彌漫,遠遠望去山中的寺院一片霧色繚繞,百花綠草帶著淡淡的冷香。
蘇墨立刻向半山腰的亭子裡走去,卻發現此地已經坐滿了諸多的貴族女眷,外面的小廝們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她,戒備著她的靠近。
女眷們看著蘇墨的面容驚艷了片刻,隨後看到蘇墨的衣著,漸漸又毫無表情。
眾女眷在此地停留當然有目的,這一日據說來了不少貴族美男子。
她們在此地倒是希望能釣上一兩只金龜婿。
雨水下的很大,而她們可憐無依的模樣總是容易讓男人心生憐憫。
固然蘇墨少年的裝扮很是俊美,但身上的穿著卻並不華貴,而有些女人總是喜歡以貌取人的。
「小四子,過來,把那個少年趕走,一副窮酸的模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他在此地真是影響我們的心情。」一個女子立刻在小廝耳畔叮囑了幾句,那女子戴著玉玨珠簪,長相不錯,顴骨很高,有些刻薄,衣著華貴迷人,一看就是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子。
小廝立刻上前驅逐蘇墨道:「走開,走開,這裡是貴族們待著的地方,你這小兒還不滾出去。」
蘇墨眉峰輕輕蹙起,隨即冷漠的看了小廝一眼,那小廝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由一顫,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眼神,就是他家的主子也沒有這種氣度!他不由退後了幾步,只見蘇墨慢慢的從天書中拿出了一件容夙的衣衫,正是最華貴的一件,遮擋住頭頂的雨絲,貴族女子看著蘇墨的模樣,一時拿不定她的身份。
就在這時,後面山路小徑走來兩個男子,前面一人衣著華貴,風度翩翩。
後面一人披著黑色斗篷,兜帽遮面,身形料峭,肩膀處露出了幾縷銀白色髮絲。
眾女眷立刻擠眉弄眼,目光興奮的看向前面的那個男子。
有人已低低道:「這位公子長得好帥!氣度非凡,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嫡子。」
「他身旁沒有女眷相陪,一看就是單身貴族男子,真是機不可失。」
「如今哪裡需要什麼三媒六聘,只要遇到這種順眼的,趕緊上前搭訕,以後機會就是你的了!」
方才那位貴族小姐已經是躍躍欲試,立刻裝出被人從亭子裡擠出來的模樣,楚楚可憐的摔倒在地上,她故意摔的有些狠,輕輕的咬著嘴唇,目光如水,淚光漣漣的看向了那個男人。
如此年輕美麗的女人,如此嬌弱惑人的風情,令世間男兒如何不肯憐香惜玉?
就在她靠近男子的時候,只要伸出一只手臂就可以夠到男子的衣袍,男子卻對她視若無睹,卻徑直向山寺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後的黑衣男子也同樣對她熟視無睹,腳下沒有任何停留,那貴族女子的臉色漸漸陰郁了下來。
怎麼可能?這個男人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另一廂,蘇墨正准備另外尋一處避雨的地方,頭頂忽地出現了一方油紙傘。
蘇墨輕輕的轉過了眸子,看到一個俊美的紫衣男子,頭戴紫金赤簪冠,俊美無儔,長身玉立,一只手打著白傘,一手負在身後。
只見男子目光淡淡的看著她,饒是見過無數美男子的蘇墨瞧見此人時也是心中不由得一歎。此人高貴俊雅,眉目如畫,沉斂尊貴,秀色可餐,清俊的面龐上帶著清淺的笑容,笑容從唇畔流瀉而出,淡淡如雲般的韻味動人,而他笑時的模樣高貴而迷人,世上絕沒有一個女子能夠抵擋此人微微的一笑。
蘇墨看著他的笑容怔了怔,並非因為美色所迷,而是她記憶中還從未見過此人。
她沉吟了片刻,並沒有拒絕。
若她穿著女裝,這男子打傘給她當然她會覺著不妥,不過眼下自己穿著男裝,自然並不在意。
與此同時,她已認出了後面的黑衣男子——正是姬白。
姬白卻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雙目注視著自己的足尖。
蘇墨則輕笑一聲看向了紫衣男子,點了點頭道:「多謝公子的傘。」
「舉手之勞。」男子舉手投足皆是貴族才有的氣度,低沉的聲音非常好聽。
「不過我想此地一定有很多女人希望公子打傘給她們,而不是我這個尋常的少年。」蘇墨挑眉輕笑,目光卻看向了不遠處地上趴著的貴族女子。
那貴公子目光一掃,看到那女子咬著嘴唇,表情失落,幽怨的望著二人,他輕笑一聲,「她與我有什麼關系?」
蘇墨道:「有人一定會認為公子不懂得憐香惜玉的。」
男子淡淡道:「我不認識她們,為何要憐香惜玉?」
蘇墨看了一眼貴公子,總覺著有些熟悉的感覺,她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我也不認得公子。」
貴族公子看著蘇墨淡淡勾了勾嘴唇,「你不認得我,我卻是認得你的,你就是蘇家四少,而我卻是葉錚的兄長。」
「哦?」蘇墨沒想到居然會遇到葉錚的兄長。
「你與我弟弟妹妹年紀相仿,自然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我弟弟若是在此地淋雨,我也會打傘給他們,而不是給這些表面可憐卻別有用心的女人。」貴公子曼聲說道,意有所指。
周圍女人心中一瞬間五味雜陳,臉色頓時不怎麼好看。
「走吧!」貴公子微微頷首。
「多謝公子。」蘇墨眨了眨眼睛。
「對了,你要去哪裡?」貴公子出聲問道。
「我去大雄寶殿。」蘇墨淡淡說道。
「上香?」男子回答。
「嗯。」
「我也正好要去。」
山風清寒,陰雨綿綿,雨水在青石路上濺起水花,二人於油紙傘下並肩而行,順著山路來到了寺院。
二人一直進入寺院山門,男子慢慢的收傘,蘇墨回頭展顏清雅一笑,「多謝。」
「客氣。」貴族公子表情淡淡。
而他的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水打濕,唇邊勾起的弧度依然高貴曼妙,像是那一道劃破天際那白色煙塵裡帶著淡淡耀目的金色光芒,臉上露著淡然貴氣的風華。
蘇墨對他點了點頭,男子已轉身離開。
姬白依然不緊不慢的走著,他看了一眼蘇墨,微微頷首,接著離開。
……
當蘇墨到達聖山之後,她抬起眸子,目光看著周圍的一切,雨水從屋簷落下,整座寺院在朦朦朧朧的煙雨中如夢似幻,讓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一種震撼。遠處的捨利塔一座接著一座,僧眾在大殿內唱著梵唄,周圍一片金碧輝煌的佛塔,雄偉壯觀!
整座寶塔香光莊嚴,七寶璀璨,每個塔簷上掛著數百只風鈴兒,隨著風雨搖擺著。
蘇墨披著衣衫,沿著大理石的階梯,慢慢向上,直入大雄寶殿。
穿過大雄寶殿的後門,她看到後方有一座正正方方的佛台,腦海裡回憶著花惜容說過的路線,她接著向東南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了無數座玉石雕刻的蓮花佛像。
不知道為何,蘇墨覺著此地非凡,莊嚴肅穆,令人想要膜拜。
一路行來,她腳下輕輕踏著雨水,耳畔卻傳來了優雅的樂聲,正是那個男子彈奏的。
抬眸看向不遠處的閣樓,便見花惜容坐在其中,膝上放著一把古琴,他闔著眸子,耳畔聽著周圍細細的雨聲,指尖輕輕的彈奏著樂曲兒,表情清而冷艷,眼角下的淚痣粲然生輝。
他指尖飛旋,琴音依然還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悠揚纏綿,曲調悱惻。
蘇墨唇邊冷笑一下,卻是故意加重了腳步,腳下踩踏著雨水,與他的琴調絲毫不合拍,踩踏出一種不協調的聲調。
但聞,琴聲中,「少年」的腳步越來越近。
她的腳步雖重,卻是乾淨利落,從容優雅,又帶著一些慵懶隨意。
慢慢的,閣樓中的妖嬈男子隨意的睜開眼來。
眸子裡透著一種從容冷漠,雖然艷麗,蘇墨卻能從琴聲出想象到男子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容。
而這時,蘇墨已經來到閣樓前,上了樓梯。
聽到蘇墨的腳步聲,華麗衣衫的妖嬈男子輕輕抬起了嫵媚眸子,眼角斜挑,抬起手腕,隨後十指重重放在琴弦上,手指下的琴調發出一聲長歎,曲調戛然而止,男子接著一臉不耐煩的看著蘇墨,「蘇家少年你來遲了!」
蘇墨勾了勾嘴唇,不卑不亢地道:「我來時突然下雨,路上不慎耽擱了。」
「第一日就來遲,哪怕是下刀子,你也不該如此的慢。」花惜容慢條斯理的收起了琴,卻是面無表情的挑剔地說道。
「哦?」蘇墨冷淡的看著他,但笑不語,同時目光掃過他身側的侍婢。
依稀記得,前些日子他身側沒有帶著這些侍婢的,而且可以看出他眼下心情很不好。
蘇墨卻沒有向他行禮,而是慢慢來到了坐榻上,姿態優雅地盤起雙腿坐下來。
隨後,她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卻抬起了眸子抿了抿嘴唇,隨後她黛眉豎起,朝著四個侍婢冷冷道:「這茶水太涼了,你們就是這樣准備茶水的?還有味道太差,記得泡三遍,茶色要鮮亮,杯子記得換淺口的。」
順便她又冷淡說了一句,「還有,我走山路太久,腹中空空,你們弄些點心來。」
頓時,周圍非常的安靜,眾人看到花惜容居然在等著這麼一個少年,足足等了半個時辰,而且這少年一出現就這般態度,眾侍婢們不由得凝起了眸子,冷冷地朝蘇墨看來。目光如刀子一般冷颼颼的,眸子裡帶著憎惡、鄙夷、挑釁,這小兒來遲不說,居然還對她們如此無禮,居然讓她們伺候他?
蘇墨目光一掃,立刻冷笑一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侍婢。」
她轉眸看著花惜容道:「花公子,你身旁的人需要調教調教。」
花惜容「哦」了一聲,「這些人都是老夫人送來的,可惜我無法出手調教。」
那些侍婢立刻昂起頭來,表情十分乖張與得意。
她們來自魔界,身上都是老夫人的護身符,若是花惜容對她們做什麼,卻會反噬到花惜容的身上,屢試不爽。
此番老夫人知道魔界要與人界合作,當然派著她們前來,對於花惜容也好有個約束。
至少要讓花惜容知道魔界是老夫人說了算,而不是花惜容在做主。
正當她們得意的時候,身後卻出現了四個機關傀儡,立刻臉色一變,正要驚呼,機關傀儡已經分別抬起了她們的身子,從閣樓上扔了出去,四個嬌滴滴的女人尖叫著,重重摔在地上,幾乎被嚇壞了。
蘇墨已面無表情地探出頭,語氣一直是平靜的道:「我是先禮後兵,記得去倒茶,准備點心。」
她目光從容,一種沉寒的威懾力迎面而來,四個女人不由面面相覷,花容失色,忙拖著受傷的身子,按照對方說的照做。
蘇墨卻輕輕抬起指尖,在衣袖上彈了彈,冷笑一聲道:「我雖然不知道老夫人是何人,下次還是換些聽話的人來,這些侍婢每次都要敲打敲打,實在無用。」
花惜容見狀輕笑一聲,「你倒是一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蘇墨慢慢抬眸道:「難道這不是閣下心中最願意的結果?你要借我的手對付很多人,只因為你受到了約束所以要借刀殺人,而此地是佛門淨地,我就不出重手了,以免污染了此處。」
花惜容歎息道:「可惜這些侍婢如野草一樣,除之不盡。」
說著這話的時候,花惜容的眸子裡帶著濃濃的戾氣。
蘇墨淡淡笑道:「來多少,除多少,人非草木,總有害怕與忌憚的時候。」
花惜容修長的手指托腮,妖嬈的點了點頭,「很好,很好,你合格了。」
但見花惜容的唇角微微的上挑,蕩起惑人迷離的弧度,恍若曼陀羅夜半綻放,加上眼角一點胭脂淚,當真是妖嬈嫵媚迷人眼,絕色芳華奪人夢。
合格了?蘇墨淺淺抬眸,對上他的眸子,面無表情地問道:「我不懂閣下的意思,我本來就有資格陪著你去魔界,先前你已經答應讓我做個小廝,那麼眼下又是什麼事情合格了?」
花惜容聲音嫵媚的慢慢道:「你可以做我的貼身侍者,管家,保鏢,哪怕是一把刀,怎麼都行,總比一個小廝要好很多。」
蘇墨挑眉,眸子裡沒有波瀾:「我覺著沒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區別很大,不論在哪裡我都會帶著你的,你可以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而且還時時刻刻都可以從我這裡學到很多經商的經驗,譬如說,你妹妹雖然是無雙城的世子妃,是齊國皇子聞人奕的王妃,不過她的地位卻遠遠比不上你這個魔界大管家,你那蘇家甚至可以實力提升百倍,你覺著區別大不大?我覺著你不是一個鼠目寸光的人,知道跟著我有什麼樣的利益。」花惜容目光譏諷的看著蘇墨,輕笑,「不過你眼下穿戴的太差了,沒有絲毫的品味可言。」
「很差嗎?」蘇墨言笑晏晏,語氣淡然地道。
「身為我的人,不能太丟面子。」花惜容指了指旁側的衣衫,已經給她准備了多時。
「給閣下做事,看來不會太吃虧。」蘇墨瞧著那衣衫上華貴的珍珠瑪瑙,黃石翡翠,貓眼碧玉,卻是輕輕挑了挑眉,一動不動道,「可惜我並不是你真正的下人,閣下這種衣物忒俗,我從來不喜歡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搖過市的模樣,我更怕自己穿戴的太好,人家會以為我是閣下的男寵呢!不是麼?」
「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小子快去換上。」花惜容指了指了後面的屏風。
「既然閣下都不在意,我就只好入鄉隨俗了。」蘇墨拿起衣衫,慢慢向屏風後走去。
「小子,其實入鄉隨俗很重要。」花惜容聽著裡面傳來衣衫落地,窸窸窣窣的聲音,悠悠然的說道,「在魔界那裡可是對於穿戴要求很高,你穿戴隨意一定就會被旁人歧視的,身份高貴就要有個身份高貴的樣子。」
原來如此!蘇墨暗道為何容夙與花惜容二人都是非常講究穿戴,與其他的男人不同,除了虞染是天生喜好打扮。
「不過,我這樣子真的無事?」蘇墨雖然有些不自在,但依然落落大方的走了出來。
花惜容抬起眸子不由輕輕「嘶」了一聲,他目光深沉的望著蘇墨,看的有些認真,有些久,只見蘇墨的腰間掛著綠色的玉佩,青色的足履上懸著兩顆明珠,盛裝打扮後的蘇墨,而且還是一襲華麗麗的男裝,看上去風華絕代,骨子裡帶著說不出的高雅風情,那貴氣的衣衫不但沒有遮掩住她的雅致,甚至還有一絲魏晉才子的風骨在內。
高貴,冷傲,艷麗,讓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錯。」花惜容的眸子裡波光瀲灩,勾了勾嘴唇,這笑意恁地懶洋洋的,反而令得他那平日清冷的容顏更為魅惑。
「小子,把這個戴上,」花惜容反手丟給她一個帷帽。
蘇墨接過帷帽,眸子看向花惜容,「為何?」
花惜容邪魅一笑,冷冷斜睨她一眼道:「寺院可是你們心目中非常清靜的地方,然而周圍都是釣金龜婿的女眷,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這樣子不妥,很不妥。」當然他沒有告訴她,魔界的男人喜歡男風,尤其是喜歡蘇墨這種的。
「對了,花公子也一樣要收斂一些,你這長相太過妖邪,也是褻瀆了佛門淨地,同時那些女眷怕是也會盯著花公子不放的。」蘇墨亦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說的也是。」花惜容居然也慢慢戴上了一頂帷帽,「小子,我們先出去走一走,本公子已經坐了太久,方才姬白好像已經離開此地,本公子可不想與他見面,偏偏那個男人似乎也要去一次魔界,爺真是受不了啊!」
「姬白也去魔界?」蘇墨不由一怔。
「不錯,很多人都要去,我們已經商議過了,很多事情你眼下都需要慢慢的去了解。」
「花公子慢慢告訴我就是了。」蘇墨帶著帷帽,微微頷首,想著虞染會不是也一同跟來。
進入大雄寶殿內,這時候花惜容與蘇墨都戴著帷帽,擋風遮雨不在話下,二人的容貌都是絕色,雖然很多貴族女人來到寺院態度要收斂一些,然而兩人的姿容實在太過於奪目耀眼,一路上十分的搶眼。
不過蘇墨這時候的心情卻是非常高興的,她看得出自己與花惜容合作後,利益極多,是難以想象得到的好處,她勾了勾嘴唇,接著慢慢問道:「花公子,此地似乎來了很多外地人,不過齊國已經封閉,為何還是很多貴族王孫會來?」
花惜容掃了她一眼,「爺聽說你也去了妖界,這段時期回來居然孤陋寡聞?如今齊國的海岸已經開始完全放開了,眾人不但可以離開齊國,也可以隨意的進出,接下來去魔界的事情,可不是一兩個人過去,而是上百人會去魔界看看,不過這些人基本都是想要做生意的貴族,還有這些想要嫁人的貴族女子,但是我們一路上都會限制他們的行為,不像你跟著爺兒這麼的隨意。」
「這樣很不錯。」蘇墨微微點了點頭。
「如今,三界相通,這都是天空城的功勞。」
「花公子已經與他們商議過了?」蘇墨問道。
「嗯,爺與神使,還有天空城使者互相商議了,等到三界互通之後,會考慮先出去一批人,而魔界也會來人界一些商人,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一路上花惜容十分認真的為蘇墨講解著這些內容,講解的亦非常仔細。
眼見著花惜容越走越遠,似乎要離開寺院,蘇墨忽然道:「對了,花公子,我可否在此地上先一柱香而後再離開?」
「上香?」花惜容微微駐足。
「我來上香,祈求路途平安。」也為了芳夫人,同時為了她真正的四哥。
「你居然相信這些!」花惜容表現的興趣缺缺。
「修真之人本來就是有信仰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蘇墨總覺著此地非常殊勝。
「小兒,你若是去了魔界,看到那裡的寺院,了解了那些內幕,就會讓你失望的。」
「至少我現在覺著此地很好。」蘇墨點燃一枝香,插於香爐內,容色恭敬的朝著佛像行了一個問訊的禮兒,心如止水,祈求保佑芳夫人病體痊愈,希望四哥能有一日恢復身體。
蘇墨接著回眸看了一眼花惜容,看到對方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眼睛在大殿裡看來看去,忽然神色奇怪地道:「你說的不錯,這裡的寺廟和魔界的寺院不一樣啊!倒是有一些莊嚴。」
蘇墨抬眸問道:「寺院本來就很莊嚴,怎麼不一樣?」
花惜容立刻看了一眼旁邊敲打木魚的老和尚,問道:「你們這裡怎麼沒有抱在一起的佛像?」
老和尚立刻嘴唇一抖,「阿彌陀佛,施主胡說什麼?那是什麼佛像,褻瀆了佛門淨地。」
蘇墨也無語的瞪了瞪他,這個花惜容真是胡說八道什麼。
花惜容摸了摸下巴道:「我們那裡的寺院可到處都是摟摟抱抱的佛像,和這裡大不一樣。」
老和尚指天發誓,「佛門絕對沒有那種摟摟抱抱的男佛女佛,楞嚴經就說過那種佛像是胡說八道,若是讓方丈知道一定會給你三十戒尺。」
花惜容歎息道:「總之,我們那裡的寺院倒是與這裡的寺院大不一樣,那裡喜歡歡喜佛,喜歡用人骨和人皮做法器,那裡的出家人參與政事,尤其喜歡吃肉喝酒,她們不守戒律,而且娶妻養情人,強搶民女,滿足獸欲,還真的是不一樣啊。」
老和尚哆嗦了一下,「別胡說八道,那都是魔啊!」
花惜容點了點頭,「不錯,是魔界的,都是魔。」
老和尚懶得理會他,接著敲打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蘇墨聽到他念道:「我見如來三十二相。勝妙殊絕。形體映徹。猶如琉璃。常自思惟。此相非是欲愛所生。何以故。欲氣粗濁。腥臊交遘。膿血雜亂。不能發生勝淨妙明。紫金光聚。是以渴仰。從佛剃落。」《楞嚴經》
於是,她喃喃道:「這些和尚都是很守清規的,不要把他們與魔界的相提並論。」
花惜容笑道:「不錯,這裡的的確不一樣,以後你就知道了!以後你要與我寸步不離。」
蘇墨問道:「寸步不離?」
「其實你是我的管家兼貼身保鏢,因為我不喜歡女人,周圍更不希望出現亂七八糟的女人,就是這麼簡單。」蘇墨跟著他慢慢的走著,聽著,花惜容忽然站定了身子,蘇墨險些撞上他的身子,幸好她及時的停下了腳步,花惜容慢慢回眸看著蘇墨道:「回程的船上就有四個女人,春夏秋冬,都是很討厭的,以後恐怕還有很多,都是一些該死的絆腳石,我卻不能對她們出手,總之只要有女人出現,你記得擺平就好,我們兩個分工合作,我做我的事情,你做你的事情。」
蘇墨瞇了瞇眸子道:「花公子,既然我難以離開閣下的身邊,豈非不便?以後我需要什麼,閣下可否提供給我?」
花惜容回眸妖嬈一笑道:「可以,只要你的要求,都可以給我說,我一定滿足。」
「很好。」蘇墨看了一眼花惜容,表情冷冷淡淡。
此刻,花惜容卻是慵懶隨意,唇邊勾起魅惑的弧度,目光清冷,「小子,記好你以後的職責,從此你就是護花使者了。」
「護花使者?」蘇墨挑起黛眉,表示不解。
「不錯,你就是護花使者,因為爺姓花,你應該護著爺,自然就是爺的護花使者了。」但見花惜容的帷帽被清風輕輕的掀起,眉梢眼角都泛著迷人的嫣紅,使得他那張本就來妖異惑人美麗的面龐頓時增加了幾分詭異的妖媚。
蘇墨冷淡看他一眼,真沒想到從他的口中也能聽到這麼無恥的話語。
花惜容卻低低說道:「蘇家少年,我對你的表現一直很滿意,你可別叫我失望。」
蘇墨柔聲道:「這麼說……我是不是該受寵若驚?」
花惜容輕哼一聲,唇角凝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卻是沒有說話,仿佛已經默認。
風雨飄搖,微風吹過,隨著一陣急促的冰冷暴雨,周圍的枝葉嘩嘩的響著,雨水順著葉子細碎的間隙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隨後二人經過禪房時,裡面人影晃動,卻是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蘇墨一雙眸子清亮如水,彈一彈指尖,低低道:「那個好像是姬白,居然和方丈在一起。」
「姬白。」花惜容似乎有些不屑之意,「那小子居然還沒有走。」
屋簷下的流水就像瀑布,在姬白與他們之間形成一道沒有溫度難以逾越的雨牆。
裡面二人修為很高,似有一道屏障在內,阻止著外人的神識,蘇墨無法聽清楚他們的話語,對面男子的面龐表情卻是依然的冰冷。
禪房內,姬白慢慢道:「方丈,本來我請你幫我的師弟重新塑身,看來不需要了。」
方丈緩緩抬眸,聲音低啞道:「怎麼了?他不願意?」
姬白點了點頭,「他已經娶妻了,看樣子是不打算走真正劍修的道路。」
方丈輕輕的捋了捋胡須,淡然說道:「世人自然有世人自己的情緣,我們沒有必要打擾到他們,就算你那師弟不走劍修的道路,他還是可以一樣用別的方法提升,畢竟像你這種自己要求用易筋經,洗髓筋來重塑身體的男人還是少見,你們劍修實在太嚴格了。」
姬白低聲道:「當年我也輕狂過,不過如今身心都已經無情無欲。」
方丈低聲說道:「姬白施主,上次我替你重新塑造身體的時候好像是八百年前,甚至連你的記憶也一並洗去,施主當時就像重生做了一次人,重新入了一次輪回。」
姬白點了點頭,「都怪我一時走錯路,曾經愛上一個女人,還與她有了肌膚之親。」
方丈詫異道:「那女人施主不是忘記了嗎?」
姬白的銀色髮絲隨風飄搖,清冷的語氣動人心弦,淡淡說道:「可惜我又想起來了,因為我觸碰到了三生石,恢復當年記憶,雖然那個女人死了,卻又重生輪回轉世,而且還成為了別人的妻子,不過這些我都已經不在意了。」
此時此刻,他與她再也回不到從前,她愛著別人,他已無情無欲,兩人不再是至親愛侶。
重塑身心,忘記前緣,誰料到一轉身,兩人居然再次相遇,當年的冷風撲簌簌的吹落滿樹的石榴紅,那紅色遍地的殷紅,如泣血的感覺,血淚斑斑,傷了他的心。
人生就是一場夢境,一場夢幻,現實如一把刀,一刀刀的割裂了二人昔日所有的情絲。
蘇墨不知為何,看著姬白,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三生石中看到過他的身影,卻不知道與他究竟是何關系?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男子已經轉身離去,身形料峭孤傲,白髮飄飄,一身蕭瑟,隱於風中。
花惜容站在蘇墨身側,神情若有所思,雖然的神識無法滲透,但花惜容卻是金丹期的高手,他方才聽得清清楚楚,不可置信地道:「沒想到姬白的身上居然有這麼多的秘密,此人經歷了一千年的時光,居然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後來慧劍斬青絲,可惜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姬白現在已成了赫赫有名的神使大人,甚至無情無欲做了劍修,刻意忘記了那個女人的一切,嘖嘖……」
聽聞花惜容如鳳凰焦尾琴般的聲音慢慢吐出的話語,宛若天籟的聲音,卻是有些殘忍。
蘇墨慢慢看向他,一言不發的聽著。
花惜容喃喃道:「我忽然想起九百多年前的事情,很久以前我來過此地,姬白的事情大概只有我知道那麼一些,當時鬧的沸沸揚揚,但事過境遷,其他的知情者大概都已作古。」
他頓了頓,接著道:「那時候姬白是一位趙國的皇族,生來就是白髮不詳之人,只有一個女子對她非常的親厚,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最喜歡的女人嫁給了他的兄長,最後女子被發落了出去,而他救了那個女人,卻與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了肌膚之親,據說後來那個女人背叛了他,沒想到這廝表面無情無欲,原來早就不是童男了,還重新塑造肉身,忘記那段記憶,靠,原來純陽之身還是假冒的啊!不像爺是純純正正的純陽男兒。」他的目光對著姬白已有了一絲鄙夷。
蘇墨沒想到姬白身上居然會有這種秘密,她抿了抿嘴唇,腦海裡卻慢慢湧出了一些當日觸碰到三生石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