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窮將周嘉魚腰上的紋身仔仔細細的拍下來後,周嘉魚終於再次穿上了褲子。
「這個紋身到底有什麼作用?」周嘉魚問。
「我們也不知道啊,正在研究呢。」沈一窮低頭看著相機,蹙眉道,「先生給你紋的時候,可有說什麼?」
周嘉魚回憶了一下,對林逐水說了什麼完全沒有什麼印象,唯一清晰記得的,只有他沉沉的按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冰冷的觸感。
沈一窮見周嘉魚滿目茫然的搖頭,嘆氣道:「算了,估計就算說了,你也聽不懂。」
周嘉魚深深感到了他們對差生的歧視。
因為周嘉魚行動不便,做飯的工作再次落到了沈一窮和沈二白兩人身上。兩人企圖互相甩鍋,最後三人都快餓過頭的時候,才用猜硬幣的方式決定了做飯的那個人。
沈一窮陰沉著臉色進了廚房,沈二白則靠在沙發上抱著電腦繼續研究周嘉魚身上的紋身。
沈二白的年齡應該和周嘉魚差不多,臉上掛著一副眼鏡,氣質相對沉穩。但劇周嘉魚觀察,只要和沈一窮開始掐架,沈二白的智商和情商幾乎都會被沈一窮拉到同一水平,再被沈一窮充足的經驗打敗。
廚房裡傳來了開火的聲音,周嘉魚之前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他們對吃飯如此的抗拒。這個疑惑很快得到瞭解答——他吃到了沈一窮做的面條。
一碗麵,倒點醬油,放了半生不熟的蔬菜,一顆煎的焦黑的煎蛋。
周嘉魚看了半天沒下筷子。
沈二白卻是已經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沉著臉色在那兒嗦面條。沈一窮對著周嘉魚道:「吃啊,別和我客氣,鍋裡還有呢。」
周嘉魚:「……」他嘗了口面條,感覺自己屁股疼的更厲害了。
有的人,注定是不應該進廚房的,同樣的工序同樣的材料,他就是能把美味的食材硬生生做成黑暗料理。
周嘉魚在這一刻,終於理解了為何他做了一頓飯,屋子裡的人都對他改善了態度。
黑色的醬油將面條也染成了黑色,讓人看了就毫無食慾,嘗了味道之後更是讓人懷疑人生。
周嘉魚還在艱難的吃,就看著自己對面的沈一窮咕噥咕噥的把黑乎乎的湯也喝了,吃飽後一抹嘴興高采烈的又跑去繼續研究照片。周嘉魚看著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心想著年輕真好,像他吃完這種味道的面條,真的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
沈二白和周嘉魚表情差不多,吃到一半把眼鏡給取了,嘴上說了句:「看不見了味道會好一點。」
周嘉魚:「……」你們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吃完麵,周嘉魚回了房間。他屋裡的桌子上擺放著幾隻藥膏,應該就是林逐水說的那種藥。
周嘉魚洗完澡後扭著身子給自己上了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艱難上藥的時候,卻好似看見自己腰上的游魚擺了擺尾。
周嘉魚動作僵住,道:「祭八,你看見了麼?」
祭八說:「什麼」
周嘉魚道:「我腰上的魚好像動了動。」
祭八露說:「沒看見。」
周嘉魚仔細凝視了一會兒那紋身,覺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他嘆氣道:「唉,總有種自己換了個世界活的感覺。」他以前可是無神論者。
祭八沒說話,在烏龜殼上蹲下,把自己小小的腳埋在了蓬鬆的羽毛裡。
林逐水給周嘉魚紋身之後,好幾天都沒出現,直到快六月末的某一天,園子裡突然來了客人。
「林先生什麼時候能見我們呢?」客人一男一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女的背對著周嘉魚正在對坐在她對面的沈一窮發問。
沈一窮不知道低著頭在看什麼,隨口應了句:「等著吧。」
女人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太好:「我們都等了二十分鐘了——」
她話還沒說完,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卻是按住了她,道:「小婕,你別急。」
「我怎麼不急啊,我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耗在這兒,睿哥,這人別是個騙子什麼的吧?」被叫做小婕的女人道。
周嘉魚聽著這女人的聲音卻莫名的覺得有幾分熟悉。沈一窮看到周嘉魚下樓,也沒理耍脾氣的姑娘,對著他道:「周嘉魚,我們中午吃什麼?」
周嘉魚說:「吃魚吧,昨天不是送來了新鮮的魚麼。」他和沈一窮說話時,那個沒好氣的姑娘也轉過了頭。
周嘉魚見了她的模樣,微微有些驚訝,他的確是見過她的,只不過卻是在電視上。
阮雲婕,娛樂圈三棲巨星,前幾年就已經封后,近幾年更是作品不斷,甚至還得拿了好幾個有含金量的外國獎項。就算是周嘉魚這個不怎麼關注娛樂圈的人,也看過她的作品,知道這個人。
阮雲婕和她身邊的男人跟著沈一窮的目光望過來,也看到了周嘉魚,她道:「這也是那個林先生的徒弟?」
沈一窮不答,對著周嘉魚招了招手。
周嘉魚慢慢走過去,聽見沈一窮道::「你看看她,能看見什麼不?」
周嘉魚看向阮雲婕,眼神中的驚訝之色更濃。之前隔得遠,他也沒仔細看所以並未注意到異樣,這會兒走近了,他才發現阮雲婕整個下半身都像是浸泡在黑色的濃霧中。濃霧卻似有生命一般,圍繞著她的下半身浮動旋轉,將她的臉色襯托的格外難看。
「我……」周嘉魚雖然是看見了,卻覺得在這兒說出來不太好,他稍作猶豫,搖搖頭:「沒有,沒看見。」
沈一窮聞言根本不信:「少來,我都看見了,你能看不見?」
周嘉魚面露無奈:「看見了又怎麼樣,又處理不掉。」
沈一窮說:「嗯……有點道理。」
阮雲婕聽著兩人云裡霧裡的對話,眉頭緊緊皺起,她說:「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看見不看見,有話就說,別裝神弄鬼。」
睿哥皺眉:「小婕!」
也不知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阮雲婕被斥責之後撇了撇嘴,倒是沒有繼續再說。
沈一窮本來就脾氣火爆,他雖然是師從林逐水,但他本家也是個風水大家,加上天賦不錯,從小到大也是被寵著長大的。況且幹這一行權貴也見了不少,像阮雲婕這樣的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要不是阮雲婕是林逐水的客人,他估計早翻臉了。
周嘉魚倒是沒什麼感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阮雲婕那滿身黑氣,眼下發青的模樣吸引去了。
阮雲婕氣呼呼的又坐到了沙發上,睿哥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她性格就是這樣……」
沈一窮直接做了個停的手勢,說:「別和我說,等先生來了你同他說吧。」
睿哥尷尬的說好。
六月下旬,已經入夏,園子外面的路被簇擁的樹木蓋住,倒是並不太過炎熱。
周嘉魚住的木樓中沒有空調也沒有電扇,但溫度卻保持在了二十五六度,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
林逐水來的時候,周嘉魚都快要睡著了,整個人靠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半閉不閉。
沈一窮的聲音把他從倦意中喚醒,沈一窮道:「先生,您來了!」
林逐水淡淡的嗯了聲。
周嘉魚聽到林逐水的聲音立馬清醒過來,他揉揉眼睛,看到林逐水就站在他的面前。這大夏天從屋外頭走近來,林逐水身上卻看不見一點汗水的痕跡,他抬手輕輕的轉了轉右手手腕上的玉石手鏈,淡色的指尖吸引住了周嘉魚的目光。
林逐水道:「怎麼了?」
阮雲婕還以為林逐水是在問自己,開口道:「林先生,我們等了你那麼久,你還不知道怎麼了?」
林逐水冷冷道:「我沒問你,」
阮雲婕愣住,周嘉魚這次才注意到林逐水的臉朝著自己這邊偏了偏,反應過來林逐水在詢問自己。他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臉頰上浮起些許紅暈,囁嚅道:「沒、沒事。」
林逐水說:「好好上藥了麼?」
周嘉魚說:「上了上了。」那已經紋身完全定型,疼痛也消失,肌膚癒合的很好。
兩人一問一答,把阮雲婕晾在一邊,氣得她臉色發青。的確,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去哪兒似乎都會成為焦點,一般人看見她早就態度殷切的好好招待,哪裡會受到這樣的冷遇。
阮雲婕氣笑了,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想,今天若是這個叫林逐水的不給她給說法,她定要沒完!
和阮雲婕比起來,她旁邊睿哥的態度,簡直說得上畢恭畢敬,他道:「林先生,打擾了。」
林逐水說:「何必呢?」
睿哥一愣。
林逐水說:「我救不了她。」
睿哥渾身猛顫,他絕望道:「林先生,只有您能幫我了啊——」
林逐水的表情冷的像是玉做的雕像,緩步走到滿目狐疑的阮雲婕面前,嘴裡吐出四個字:「早亡之相。」
睿哥整個人都癱了,阮雲婕的表情也凝固住,這要是一般人敢在她面前說這句話,她早就發飆了。可面對冷若冰霜的林逐水,那些憤怒卻都化為了恐懼,死死的掐住了阮雲婕的心臟。
「長恨眉,天中塌陷,面小鼻低。」林逐水說話的語氣依舊很淡,就好像斷的不是他人的命,而是什麼無足輕重的東西,「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吧?」
阮雲婕眼睛瞪圓,嘴唇不住的哆嗦,她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周嘉魚聽得雲裡霧裡,還得靠腦子裡的祭八給他科普,祭八說:「長恨眉是指眉眼緊湊,天中是印堂,面小鼻低不用我說了吧。」
周嘉魚說:「祭八你真厲害。」
祭八自豪揚起可愛的小腦袋:「人人都少不了祭八!」
周嘉魚:「……」不,女孩子其實並不需要你。
林逐水說完,對著睿哥道:「你也該知道的,既然當初攔不下,又何必現在來求我?」
睿哥臉色白的跟死人似得,他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根菸,點了三四次才點上。
林逐水沒催,就這麼靜靜的等著。
睿哥道:「小婕,你把你的事情,和先生說了吧,不然,我也沒辦法了。」
阮雲婕本來還氣勢洶洶的站著,聽了林逐水的話後,卻是有些站不住了,她走到睿哥身邊,緩緩坐下,僵著表情道:「他還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都沒說呢,萬、萬一是個騙子,想套我的話……」
沈一窮聽到阮雲婕的說法,瞅了周嘉魚一眼,拍拍他肩膀小聲咬耳朵:「看看,都是你們這些騙子搞出來的好事兒。」
周嘉魚:「……」
沈一窮說:「要是你遇到了會咋辦?」
周嘉魚冷靜的說:「這客戶太大了,我恐怕得準備準備才下手。」
沈一窮說:「有道理。」
他們說的話雖然很小聲,但林逐水應該都能聽見,雖然他沒什麼反應,但周嘉魚卻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的搓了搓,嚇的周嘉魚立馬噤聲。
「你不把你床頭上放著的東西扔了,你的孩子投不了胎的。」林逐水語氣有些冷,「來求我也沒用,天理循環因果報應,該還的都得還。」
阮雲婕整個人直接癱了,她重重的喘息著,眼神裡全是恐懼。林逐水的話,擊中了她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她的床和別人不一樣,床頭是空的,可以打開,裡面放了很特殊的東西。這事情就只有她自己知道,連她最親近的睿哥都不曾告訴。
「床頭的東西?」睿哥傻了,扭頭看著阮雲婕,「小婕,你還在床頭放了什麼——」
阮雲婕強笑道:「是、是我那次從泰國求來的……」
睿哥道:「你真敢弄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別碰那些東西麼!!」他似乎氣急了,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都這時候了,你還騙我??」
阮雲婕不語,只是抱著雙臂發抖。全然沒了一開始來到這裡的盛氣凌人,在抬頭看林逐水時,眼神中的不屑和懷疑,也變成了畏懼和祈求。
「林、林先生。」阮雲婕說,「之前是我不對,您、您的確厲害,您看,您能救救我麼?」
林逐水沒說話。
阮雲婕笑的像是在哭:「我可以給你很多錢,很多很多的錢……」
林逐水閉著眼睛,像尊無情的佛像,由著祈願者哀求哭泣,卻絲毫不見動容。
周嘉魚和沈一窮在旁邊沒敢說話。
睿哥面前的菸灰缸裡很快就堆滿了菸頭,他聲音也啞了,說:「林先生,小婕是我愛的人,我不能看著她出事兒,您能不能幫幫她……」
林逐水又開始輕輕的轉手腕上的玉石。
睿哥見林逐水沒有直接拒絕,趕緊對著阮雲婕道:「小婕,你快過來,和先生仔仔細細的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阮雲婕雖然在點頭,目光卻有些遲疑的在林逐水身後的沈一窮和周嘉魚身上轉了一圈,她道:「他們……」都到這時候了,她顯然還在顧慮兩人的身份,害怕傳出什麼不該有的傳聞。
睿哥恨恨道:「他們是林先生的弟子,都這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做什麼,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阮雲婕咬牙道:「好……我說……」
「事情是從上個月開始的,起初是做噩夢,我每天都會做同一個……」阮雲婕說,「我夢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接著便會看見一張乾枯的人皮,朝著我慢慢的蠕動過來……
周嘉魚並不怕鬼,聽這話跟聽故事似得,沈一窮也一臉無所謂,林逐水則輕輕的轉了轉手腕上的玉珠。
「那人皮會從客廳,爬到臥室,最後到我的床邊。」阮雲婕臉色白的幾乎沒了血色,睿哥看著這個模樣的她,有些不忍心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阮雲婕這才稍微緩了口氣,帶著哭腔繼續說,「然後慢慢的覆蓋到我的身上……」
「夢裡的我意識非常清醒,甚至能感覺到那人皮和我的皮膚逐漸融合在一起。」阮雲婕說,「每天我都被嚇醒……」
林逐水聽到這兒,問了句:「具體做了多久的夢?」
阮雲婕仔細算了算:「是從我上個月生日之後開始的,到現在二十六天了。」
林逐水點頭:「繼續。」
阮雲婕說:「我以為自己做噩夢只是太累了,休息了半個月,但是就在上個星期,我發現……」
林逐水靜靜的聽著。
阮雲婕急直接哭了出來:「我發現,我一覺起來,小腹上的一塊皮被剝掉了——」
她這話一出,整個屋子溫度都好像下降了幾分。
周嘉魚正覺得恐怖呢,卻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陣疼痛,扭頭一看,發現沈一窮這傢伙死死的抓著他的肩膀,表情興奮的像條出去撒歡的狗子。
「……喂。」周嘉魚說,「你輕點啊。」
沈一窮這才驚覺自己用力過度,他鬆了手,摩拳擦掌:「是個大單子啊。」
周嘉魚:「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沈一窮說:「實戰出經驗!」
周嘉魚:「……」你可以說的再大聲點看會不會被林逐水直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