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沈暮四

  吃了周嘉魚做的魚,沈一窮終於承認了周嘉魚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並且指著自己一身巧克力皮說自己是黑夜。

  晚飯主菜是酸菜魚,魚是今天剛送過來,很新鮮,酸菜是周嘉魚在廚房一個罈子裡掏出來的,味兒挺正。

  材料好了,做出來的菜也十分美味,魚肉鮮嫩,酸菜清爽,正適合這讓人沒什麼食慾的炎炎夏日。

  晚飯的時候林逐水來了,他的胃口似乎不錯,竟是添了一碗飯。周嘉魚深深的體會到了作為一個廚師,菜品被認同自豪。連帶著給林逐水盛飯時都彷彿覺得自己胸前的紅領巾似乎更加鮮豔了。

  接下來的幾天,周嘉魚都乖乖的在林逐水那邊上課。

  林逐水講的內容十分淺顯,從餓命,到四靈山訣,再到比較典型的一些風水格局,每個知識點都講得鞭辟入裡,讓周嘉魚常常有恍然大悟之感。

  但內心深處,周嘉魚到底是有些擔心,他猶猶豫豫,還是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可是先生,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現在學,還來得及麼?」

  林逐水道:「知識積累並非一朝一夕,你現在才學,自然是來不及了。」

  周嘉魚本來以為林逐水會鼓勵他一下,哪知道鼓勵的話沒有,還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他蔫蔫道:「那、那怎麼辦啊。」

  林逐水說:「還能怎麼辦,早點選個自己喜歡的罐子花色?」

  周嘉魚:「……」他沉默了足足幾分鐘,才反應過來冷著臉的林逐水是在說笑,也不知道林逐水什麼時候知道了他和沈一窮喜歡拿罐子開玩笑,居然也來了一次。

  周嘉魚只能說:「已經選好了,都發給沈一窮了。」

  林逐水說:「什麼色兒的?」

  周嘉魚說:「青花瓷風格的,也不知道沈一窮能不能做出來。」

  林逐水溫聲道:「沒關係,他做不出來,我可以親自做。」

  周嘉魚哭喪著臉,心想先生你別說笑了,我真的會當真的。

  林逐水閉著眼睛,不知是不是察覺了周嘉魚的哭笑不得,竟是淺笑出聲,道:「你難不成忘記了,我之前對你說過什麼?」

  周嘉魚懵懂道:「先生?」他的確不太明白林逐水指的什麼。

  林逐水起身,漫步朝著裡屋走去:「同我來。」

  周嘉魚趕緊跟在林逐水身後。

  林逐水的住所從外面看並不大,但到了裡面才會發現裡面自含乾坤。林逐水走過的走廊上,每隔幾米,便掛著非常漂亮的水墨畫。這些畫有的是山水,有的是動物,雖然周嘉魚不是特別懂畫,但也能感覺到其中透出的勃勃生機,甚至在看到一副猛虎圖時,手臂上炸出了一層白毛汗。

  林逐水腳步微頓,道:「你感覺到了什麼?」

  周嘉魚不是很想靠近這幅畫,他道:「不舒服的感覺……就像……裡面的真的有老虎。」甚至鼻間隱約能嗅到隱約的血腥氣。

  林逐水點頭:「不錯,這畫裡關了東西。」

  周嘉魚嚇了一跳,趕忙朝著林逐水站著的方向湊了湊,道:「關著什麼呀?」

  林逐水似笑非笑:「上個輸了比賽的。」

  周嘉魚:「……」他真的信了。

  帶著周嘉魚在繞過了幾間屋子,林逐水停在了一扇黑色的門外。這門似乎和其他的門材質不太一樣,周嘉魚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門似乎是石頭材質,顏色是深沉的黑,看起來非常的沉重。

  林逐水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上那一把大鎖,然後一隻手就輕輕鬆鬆的將這門推開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黑色的大門上,有種對比分明美感,微微凸起的腕骨也格外漂亮,讓周嘉魚想起了那種冰冷的觸感。

  屋子裡很黑,林逐水先走了進去,周嘉魚稍作猶豫,也伸手推了推那門。發現門果然是石頭做的,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整扇門卻都紋絲不動。

  「先生的力氣可真大啊。」周嘉魚對著祭八感嘆,「這門是什麼石頭做的?」

  祭八道:「看這質地應該是黑青玉……這屋子應該很特別。」

  咔擦一聲,屋內的燈光亮起,周嘉魚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果然如祭八所料那般,這屋子,十分的特別。

  只見屋中地上,竟是擺放著各種小型的山川河流、房屋樓宇,還有河流緩緩流動,周嘉魚俯視其上,甚至能看到漂浮在山川上的薄薄雲層。再仔細一看,周嘉魚才認出這似乎是國內的山脈走向、河流運轉,他滿目驚豔,感嘆著:「好厲害啊……」

  林逐水淡淡道:「雖然現在用這個對你來說早了些,但以你的天賦,應該不成問題。」

  周嘉魚面露懵懂之色。

  林逐水並未詳細解釋,而是轉身點燃了旁側桌上的一炷香。那似乎是一柱檀香,和之前周嘉魚在林逐水屋中嗅到的香氣有些類似。這香氣很快充斥了整間屋子,周嘉魚眼前的山川河流之上雲霧盡散,下面的景物盡入眼中。

  在景物之中,周嘉魚卻又看到了點別的東西,有黑色的煙霧,有金色的瑞氣,這些斑斑點點,彷彿星辰一般,點綴在整個縮小的地圖之中。

  林逐水問:「何處瑞氣最濃。」

  周嘉魚沒有猶豫,就指出了一處,道:「這裡,好像是……京城。」

  林逐水點頭:「對,京城是歷代風水家,都大為稱讚的風水之地,你看它瑞氣是以何處為循環?」

  周嘉魚仔細看了看,道:「好像是個口字,前後左右都是山,環抱平原……」

  林逐水讚道:「悟性不錯。」他緩聲道,「京城西部的西山和北部的燕山在南口匯合,環抱平原,又是河流交匯之處,正是山環水抱的王城之相。」

  林逐水說,周嘉魚便仔細的觀摩,接著林逐水又舉了幾個例子,有好有壞,全是周嘉魚看到的黑氣籠罩,或者是瑞氣充盈之地。

  「你天賦好,步驟便比別人省了許多。」林逐水說,「他人是根據山水之勢進行推算結果,你卻是先看到結果,再尋究其原因。」

  周嘉魚道:「這樣啊……」他覺得自己像個翻找到了標準答案的學生,只可惜某些答案沒有詳細的解題過程,只有一個簡單的略。

  林逐水道:「不急,慢慢來吧。」

  周嘉魚點頭說好。

  雖然說林逐水說慢慢來,但周嘉魚其實還是有些擔心,他甚至在某天離開的時候,悄咪咪的去觀摩了一下那張老虎圖,對著那老虎圖小聲道:「喂,有人嗎?」

  當然沒人回應他,為此祭八還無情的嘲笑了周嘉魚。

  周嘉魚卻是不知道,在他離開後,林逐水也走到了那副畫前,伸手輕輕的按住畫軸抖了抖,道了聲:「別故意嚇他。」

  走廊中一陣風颳過,其中隱隱傳來幾聲虎嘯。

  林逐水道:「我知道有趣。」他嘴角彎起一個微微的弧度,「我也覺得挺有趣。」

  周嘉魚完全不知道這些事兒,晚上還在房間裡夯吃夯吃的窩在房間裡畫符。他正畫的起勁,樓下突然傳來大聲的喧嘩。

  周嘉魚放下筆,跑到三樓走廊往下看,卻是看見一個人男人正拖著一個籠子往屋子裡走。

  沈一窮的聲音傳來:「你總算是回來了!」

  「嗯。」男人道,「屋裡有飯麼?餓死我了。」

  沈一窮扯著嗓子:「周嘉魚——下來,做飯了!」

  周嘉魚:「……」

  他只好蹭蹭蹭的下了樓,沈一窮見他下來衝他招手,介紹道:「周嘉魚,這是我的大師兄暮四。」

  沈暮四的個子比沈一窮還要高一些,模樣很是英俊,氣質也非常文雅。若說林逐水像是一塊寒冷的玉,那麼沈暮四則像一汪溫熱的泉,一看便知道和他相處起來肯定很舒服。他道:「這位是?」

  沈一窮大大咧咧道:「這是周嘉魚,先生新收的徒弟……大概吧,雖然還沒正式拜師什麼的,但先生已經開始授課了。」

  沈暮四聞言卻是微微蹙眉:「真的?」

  沈一窮道:「嗯……他來這裡的原因是因為騙了人被師父逮住了,之前的確是做了不少壞事兒,不過這段時間和他相處下來,倒是覺得他人不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裝的。」他說的相當直白,搞得周嘉魚露出尷尬的笑容。

  沒想到沈暮四沒有詳細詢問,只是道:「他就是代替我參加比賽的那個?」

  「對啊。」沈一窮撓頭嘟囔,「我還以為你不回來,我和二白有一個能去呢……」

  沈暮四嘆氣:「你還想去,我看是你們兩個去了估計都回不來。」

  沈一窮居然沒反駁。

  師兄弟二人說話時,周嘉魚注意到沈暮四手裡的那個籠子裡關了只毛茸茸的動物,他起初還以為是狐狸什麼的,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居然是只雪白的黃鼠狼。

  黃鼠狼蔫嗒嗒的趴在籠子裡,一副隨時可能死掉的模樣,黑色的眼珠可憐巴巴的看著周嘉魚,張嘴叫了一聲。

  沈暮四提著籠子便抖了抖,道:「別管它,死不了。」

  周嘉魚道:「哦……那我給你做點吃的去,面條行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沈一窮的面條對眾人造成的陰影實在是太濃了,沈暮四在聽到面條兩個字的時候表情非常明顯的扭曲了一下,道:「有剩飯麼?不太想吃麵條。」

  沈一窮嘟囔:「又不是我給你做……」

  周嘉魚笑道:「有的,你稍等一會兒。」他說完匆匆的進了廚房。

  沈暮四見周嘉魚走了,看了沈一窮一眼,道:「詳細說說吧。」

  沈一窮點點頭。

  晚上吃過之後剩菜剩飯還有不少,周嘉魚拿了兩個蛋出來炒了個蛋炒飯,又把剩菜稍微熱了熱,給沈暮四端出來了。

  沈暮四捲起袖子坐在桌邊,對著周嘉魚道了謝。他似乎對飯菜的味道並沒有什麼期望,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後,面目驚豔:「真好吃……」

  沈一窮說:「對吧對吧,他來了我再也沒有想唸過外賣了。」

  沈暮四說:「怪不得你沒鬧著要出去。」

  看起來這對師兄弟感情相當不錯,沈暮四吃飯時,沈一窮就在旁邊嘮叨,問他這次有什麼收穫,又遇到了什麼奇事。

  沈暮四迅速的吃完飯,找沈一窮要了根菸,吸了口之後開始解領扣的扣子。

  周嘉魚起初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不過解到第三枚扣子時,他發現沈暮四的胸口上有一條血色的紅痕,像是被什麼兇猛的野獸抓撓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也能看出很深。

  沈一窮驚道:「怎麼弄的,這麼深?」

  沈暮四道:「那貨抓的。」

  周嘉魚看向了沈暮四說的罪魁禍首,只見白色的黃鼠狼裝死一樣躺在籠子裡,只看外形恐怕會覺得它身體已經僵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沈一窮說,「黃皮子?毛怎麼是白的。」

  「白色的黃皮子唄。」沈暮四看了眼周嘉魚,若有所思的說了句:「它到底是挺喜歡你的。」

  周嘉魚說:「是嗎?」他剛想說自己挺招小動物喜歡,沈暮四就補了一句,「上個它喜歡的差點沒被它剝皮吃了。」

  周嘉魚:「……」算了,看來招動物喜歡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沈暮四讓沈一窮把黃鼠狼放進後院裡,拿塊石頭壓在上面,沈一窮拖著籠子往屋後走,嘴裡嚷嚷著真重。

  他走後,屋子裡便剩下了沈暮四和周嘉魚。

  沈暮四把煙滅了,盯著周嘉魚的臉,語速緩慢的來了句:「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周嘉魚:「啊?」

  沈暮四道:「嗯……在哪呢……」

  周嘉魚回憶了一下原主的記憶,但對沈暮四這張臉確實沒什麼印象,他尷尬的笑著:「可能是你記錯了吧。」

  沈暮四道:「不,我記性很好。」他剛把第二根菸點上,眼睛就忽的亮了起來,「哎,你是不是上過電視?」

  周嘉魚:「……」我擦。

  沈暮四道:「我記得前年看過一個房地產的廣告,你好像是在上面當一個……」

  周嘉魚死氣沉沉的說:「是的,在上面裝風水師。」

  沈暮四道:「哈哈哈,我當時還和我師弟看著笑來著。」

  說實話,周嘉魚這個原身也可以說是騙子界的大佬了,他被揭穿面目之前手下甚至還開了個專業的風水公司,特意幫人看風水。只是看得準不準另說,手段卻是十分的惡劣,比如人家找上門來,他故弄玄虛一番,說你風水不好,必須花多少多少錢破財免災,不然會倒霉的。那公司信了就罷了,若是不信,騙子會想方設法的搞出些事端,來證明自己的確是沒有「算」錯。

  這樣一來二去錢是賺了不少,只可惜卻踢到了林逐水這塊鐵板。他盯上的目標,正好牽上了林逐水這條線,於是他還沒出手呢,就被林逐水叫人帶走了。

  從法律來說,按照原主做的那些事兒來判,最起碼都得搞個死緩,當然緩不緩得了,還得看苦主有沒有全找來。

  沈暮四記憶超群,過目不忘,雖然是只見過周嘉魚一面,卻記住了這張臉,他淡淡道:「沈一窮挺好騙的是吧。」

  周嘉魚苦笑:「沈一窮是好騙,可先生不好騙啊。」

  沈暮四挑眉,顯然在思量周嘉魚的話。

  周嘉魚道:「你吃飽了麼?我去把碗洗了,你早點休息吧。」

  沈暮四攔住他,道:「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你叫周嘉魚?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倒是個好名字。」

  周嘉魚沒說話,他從沈暮四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敵意。顯然,這個敵意針對的是周嘉魚騙子的身份,沈暮四並不像沈一窮那樣大大咧咧,會輕易的接受一個外來者。

  周嘉魚道:「我以後不會再騙人了。」

  沈暮四看著周嘉魚的臉,什麼話也沒說,拿起碗去了廚房,看得出,他並不會輕信周嘉魚的承諾。

  周嘉魚見狀微嘆,心中到底是有些失落。

  他本以為想要讓沈暮四改變主意會是見非常麻煩的事,但卻沒想到沈暮四的態度在第二天就有了轉變。

  他似乎一早就去了林逐水那裡一趟,回來吃飯的時候,周嘉魚在他身上便找不到昨晚那種刺刺的感覺了。

  其實林逐水四個弟子,都是這行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入行時間最短的沈一窮也有著自己的驕傲。沈暮四據說是四個徒弟中的大師兄,也是實力最為強悍的那個,雖然他外表溫文爾雅,態度也很柔和,但骨子裡的驕傲卻是磨滅不掉的根。看不上騙子身份的周嘉魚,似乎也是正常的事。

  下午的時候周嘉魚按照平常那樣準備去林逐水那裡上課,卻被沈暮四直接叫住,說先生等會兒會過來,讓他別過去了。

  周嘉魚說好。

  沈一窮在旁邊啃西瓜,啃的滿臉都是紅的,也不吐子兒,含糊的說:「先生過來是看後院裡的黃鼠狼麼?」

  沈暮四道:「嗯,那玩意兒手裡捏了三條人命。」

  沈一窮道:「捏了?意思是還沒弄死?」

  沈暮四道:「不然我帶它回來做什麼。」

  周嘉魚聽著他們的對話,默默的也拿起西瓜開始啃。

  半個小時後林逐水過來的時候三人啃西瓜啃的正起勁兒,沈暮四第一個反應過來,林逐水還沒進門就迅速放下西瓜擦乾淨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而沈一窮和周嘉魚還傻乎乎的抱著瓜皮。

  林逐水走進屋子,大約是嗅到了西瓜的那一股子甘甜氣息,道:「吃西瓜呢?」

  「先生。」沈一窮用手臂擦乾淨了嘴角的西瓜汁,激動的說,「先生,您來了,我們給你留了最甜的那一塊西瓜尖!「

  周嘉魚為沈一窮的狗腿感到震驚。

  當然林逐水最後還是謝絕了沈一窮的好意,四人一齊去了後園,看到了那隻被關在籠子裡直哼唧的黃鼠狼。

  黃鼠狼本來還癱在地上裝死,結果看到林逐水遠遠走來,一下子便直接從地上跳起,衝著幾人張牙舞爪,咧開牙齒發出尖銳的咔咔聲。

  林逐水冷冷道:「真不想活了?」

  黃鼠狼聞言瞬間息聲,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連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看見它這模樣,周嘉魚不知怎麼想起了自己同事家裡養的小貓崽,每次看見生人都是這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

  「先生,怎麼辦?」沈暮四問道。

  林逐水說:「你想如何?」

  沈暮四道:「既然它不肯放手,那就把它關在這兒吧,關到它放棄為止。」

  林逐水道:「要是它不肯放棄,那被它魘住的人怎麼辦?」

  沈暮四道:「應該不會?黃皮子脾氣沒這麼倔吧。」

  他剛說完這話,地上躺著的黃鼠狼就又咔咔叫了兩聲,表示自己就是有這麼倔。

  沈暮四聞聲衝著黃鼠狼咧開嘴笑了笑,那露出森森白牙的笑容,看的周嘉魚都一個哆嗦,「還真挺倔。」

  黃鼠狼開始嗚嗚的哭。

  周嘉魚生出一種四個彪形大漢正在刑訊革命烈士的錯覺。

  沈一窮道:「既然它不想放手,就不放了吧,周嘉魚剛來,正好缺床褥子,我看這黃鼠狼的皮子挺不錯的……」

  被黃鼠狼盯住的周嘉魚很想說這麼熱他真的不缺褥子……

  黃鼠狼又開始咔咔的叫,三人聽的雲裡霧裡,林逐水卻好似懂了,他笑道:「你覺得我們是在嚇你?」

  這話一出,連周嘉魚都感覺到了林逐水的殺意,這殺意雖然不針對自己,可還是有種讓人心底發涼的感覺。黃鼠狼發現林逐水真不是在開玩笑,也急了,咔咔咔叫了好幾聲。

  林逐水道:「最多三個月。」

  黃鼠狼:「咔咔咔。」

  林逐水道:「半年,不行就算了。」

  黃鼠狼:「咔咔咔咔咔——」

  林逐水道:「成交。」

  周嘉魚還在莫名其妙,就見林逐水轉身對著他露出個笑容:「辛苦你了。」

  周嘉魚:「????」這關他什麼事兒啊?林逐水和這黃鼠狼達成了什麼骯髒的交易?

  沈暮四品了一會兒,品出了味兒,扭頭看著周嘉魚:「原來如此。」

  周嘉魚滿目驚悚,全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沈一窮也想明白了,道:「怪不得先生要把你留下……」

  周嘉魚一直憋到林逐水離開,才沒忍住問沈一窮說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他怎麼什麼都聽不懂啊。

  沈一窮拍拍周嘉魚的肩,說:「我總算知道先生為什麼要留下你了。」

  周嘉魚道:「為什麼?」

  沈一窮說:「因為你體質特殊。」

  之前林逐水教導周嘉魚的時候,便同他說過他體質特殊一事。但周嘉魚聽也就聽了,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依舊有些莫名其妙:「說具體點?」

  沈一窮說:「具體點的意思就是,你就是個磁場,特別吸引喜歡陰氣的髒東西。」

  周嘉魚:「……」

  沈一窮朝著後院揚了揚下巴:「那黃鼠狼估計和先生達成了交易,放掉它魘住的三個人,交換條件就是它在這兒住一年。」

  周嘉魚:「……所以其實是衝著我來的?」

  沈一窮道:「一半一半吧,估計也是衝著先生擺的這個陣法。」

  這時候周嘉魚才知道,他們住的整個園子都是陣法,具體什麼陣他不清楚,反正好像住在裡面對於那些精怪來說非常有益。

  於是第二天,周嘉魚就看到原本被關在籠子裡的黃鼠狼被放了出來,早晨和沈一窮一人一鼠蹲在門口乘涼。

  周嘉魚:「……」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畫面拍下來發到網上給別人看看。

  那黃鼠狼果然很喜歡周嘉魚,見他下來就蹭的衝過了過去,順著周嘉魚的腳踝打轉,還咔咔叫喚。

  周嘉魚聽不懂,試探性的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道:「它說什麼啊?」

  沈一窮說:「不知道,可能說它喜歡你吧。」

  周嘉魚哦了聲,又摸了兩下,不考慮這黃鼠狼凶殘程度,手感還是相當不錯的。

  早飯周嘉魚烙了幾個餅,又做了涼拌三絲還熬了一鍋綠豆粥。飯菜都相當開胃,幾人都很滿意。

  黃鼠狼不能上桌,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

  周嘉魚見它這模樣,去廚房給它煮了點雞胸肉,它也挺喜歡,把腦袋埋在碗裡就不肯出來了。

  「比賽要開始了吧?」飯桌上,沈暮四說,「準備的怎麼樣了?」

  周嘉魚道:「還……行?」

  沈暮四說:「還行?」他張口就問了周嘉魚幾個問題,周嘉魚勉勉強強答上了一個。

  沈暮四把筷子放下了,反問了句:「這叫還行?」

  周嘉魚像個被班長訓斥的差生。

  沈一窮在旁邊沒敢吭聲,看來在學術問題上,他也不敢在這個師兄面前插科打諢。

  「不過既然過了先生那一關,我也不能說什麼。」沈暮四最後嘆氣道,語氣之中全是恨鐵不成鋼。

  周嘉魚再次感到學霸對學渣的痛心疾首。

  離比賽還有幾天,林逐水也沒有再教周嘉魚什麼,讓他好好休息,過幾天便要去賽場。周嘉魚應乖乖的應著,每天早睡早起,擼黃鼠狼減壓。

  沈暮四說:「周嘉魚,我知道你緊張,我當初比賽的時候也緊張,比賽前幾天都吃不下飯,比賽前一天更是睡不著覺。」

  他說這話的時候林逐水正巧也在飯桌上,聽到這話冷笑一聲。

  沈暮四滿臉莫名,不知道先生為什麼是這個態度。

  周嘉魚卻尷尬的放下筷子,說你們吃你們吃,我有點吃不下了。

  沈一窮在旁邊含糊道:「算了吧你,昨晚我還看見你半夜翻冰箱呢。」

  周嘉魚:「……」沈一窮,你是想我死嗎?

  林逐水淡淡道:「心寬也是好事,周嘉魚,若是你贏下了比賽,我便送你一樣東西。」

  周嘉魚聞言,心中泛起激動,他說:「先生!」

  林逐水道:「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麼。」

  周嘉魚說:「我已經想好了。」

  林逐水道:「嗯?」

  周嘉魚說:「我想要一台可以上網的電腦——」

  這話一出,一桌子的人包括旁邊吃雞的黃鼠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沈一窮嘴唇哆嗦著,說:「你想要什麼?」

  周嘉魚弱弱的說:「……我想上網。」

  「咔擦。」沈暮四手裡的碗碎了。

  周嘉魚見大家反映都這麼大,有點沒明白,他其實覺得住在這裡挺好的,有吃有喝,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沒網,總不能一直去網吧吧。

  有了網他還能查查關於前身的新聞,之前雖然和沈一窮一起去上了網,但礙於沈一窮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周嘉魚怕他看見起了懷疑,也沒敢搜。

  「好。」林逐水放下筷子,應下了周嘉魚的要求。

  待林逐水走後,沈一窮拍了拍周嘉魚的肩,說沒想到你居然的無慾無求……

  周嘉魚說:「啊?無慾無求?」

  沈一窮說:「你知道先生的一個物件有多珍貴麼?別的不說,就只說先生畫的一張福祿符,放到外面都是價值千金……」

  周嘉魚說:「道理我都懂,可是符紙又不能上網。」

  沈一窮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

  下午的時候,比賽地點下來了,是在京城,機票也訂好了,在明天下午兩點左右。

  周嘉魚本來以為這些比賽都會是在荒郊野嶺的地方,沒想到半決賽卻在繁華的都市裡。坐上飛機的周嘉魚總算是有了點緊張的感覺,他隔著窗戶看著地面上越來越小的景物,小聲問沈一窮,說:「你說比賽會比什麼啊?」

  沈一窮對歷年來的比賽內容都很瞭解,思量一番後,道:「估計和人有關係,或許是看八字什麼的?」

  周嘉魚道:「有點緊張。」

  沈一窮說:「緊張是正常的,你過也別怕,先生雖然嘴上說著輸了會怎麼樣,但其實心腸還是很軟的。」

  周嘉魚說:「哦,這樣啊,那之前有人輸過嗎?」

  沈一窮說:「沒有。」

  周嘉魚:「……」他覺得自己還是早點把罐子花色這個日程早點提出來吧。

  到了京城,一出機場,就看到了接待他們的人。這次接待人是個姑娘,模樣看起來挺可愛的,手裡舉著個牌子一個勁的搖,十分顯眼。

  和三人會面後,姑娘的情緒也有點激動,叫著林先生,您來了,林先生,您這邊兒請,林先生,您熱嗎,林先生……

  林逐水開始還答兩句,後面發現自己不理這姑娘她也能情緒高昂後,乾脆保持了往常的沉默。而沈一窮和周嘉魚則像是林逐水隨身攜帶的行李似得,甚至有種後備箱才是自己歸宿的錯覺。

  外面的天氣實在是太熱,車開在高速路上,周圍的景色甚至因為高溫有些變形。車裡的冷氣倒是打的挺足,周嘉魚有點困了,腦袋一點一點的開始打瞌睡。

  沈一窮在旁邊說:「周嘉魚,你還說自己緊張——」

  周嘉委屈道:「緊張和睡覺又不衝突。」他說著悄悄的瞅了眼林逐水,見林逐水靠在位置上,眼睛依舊閉著,光從樣子上來看,是沒辦法看出他到底是醒著還是小憩。

  沈一窮說:「算了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周嘉魚說好,眼睛一閉就睡過去了。

  沈一窮看的簡直佩服,覺得以周嘉魚天賦異稟,不愧是林逐水看上的人。

  一個小時後,他們到達了住宿的五星級酒店,周嘉魚迷迷糊糊的被沈一窮推醒,耳邊又響起了那一聲聲的林先生。

  周嘉魚聽得頭疼欲裂,嘴裡不由自主的來了句:「別叫了,再叫先生也不會喜歡你的。」

  聲音停頓了片刻,傳了一聲嘟囔:「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

  周嘉魚說:「哼,我可是摸過先生的手!」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周嘉魚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他這才徹底清醒,看見了一臉見鬼表情的沈一窮和話癆女孩兒,還有右邊站著的面無表情的林逐水。

  周嘉魚說:「哈哈,下午好啊。」

  「別好了,趕緊下來吧。」沈一窮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憐憫的看著周嘉魚。

  周嘉魚灰頭土臉的去拿了行李,從拿鑰匙到上樓都沒敢抬頭看林逐水的臉色。

  最後要進房的時候,周嘉魚身後的林逐水淡淡來了句:「周嘉魚。」

  周嘉魚渾身僵住,轉身慘笑:「先生。」

  林逐水道:「明天好好比。」

  周嘉魚道:「好好好,我一定會努力的。」

  林逐水說:「不然……」

  周嘉魚眼巴巴的看著他。

  哪知道林逐水說完這句話就走了,留在周嘉魚在風中瑟瑟發抖,他發現林逐水還真是懂得留白的魅力,人類的想像力,可比某些具體的懲罰可怕多了。

  【小劇場】

  林逐水:不然操了你。

  周嘉魚:突然喪失鬥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