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門內

  看電梯按下的樓層,電梯裡的另外兩個選手也應該是想去車庫那層看看。

  白人選手艾德蒙的中文結結巴巴,但還是很熱烈的和周嘉魚打了招呼,說我很喜歡你,希望可以和你當朋友。

  周嘉魚對異國友人的熱情表示受寵若驚,和他聊了幾句。

  叮咚一聲,電梯顯示到達了車庫,然而電梯門一開,幾人都愣住了。只見電梯那頭是一堵厚厚的青石牆,牆上還附著著一些青色的苔蘚,顯然並不能從這兒出去。

  「怎麼回事兒?」徐入妄蹙眉,「是這電梯不能取車庫?」

  「不應該吧。」陳曉茹的弟子叫做譚映雪,年齡看起來和周嘉魚差不多,她道,「這電梯如果不能去車庫,為什麼要有負七層這個設計?」

  周嘉魚特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堵牆出現的實在是太突兀了。四人討論片刻,決定上去問問工作人員再下來。

  三分鐘後,他們到達了進來的樓層,找到了一名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聽他們說電梯出去看到了一堵牆,面露疑惑之色,道:「牆?哪裡來的牆?所有電梯都可以通往車庫的。」

  「那你陪我們下去看看?」徐入妄提議。

  工作人員說:「好啊。」

  其實周嘉魚還佩服在比賽途中給選手們幫忙的工作人員的,這些應該不是風水師,但對於靈異現象顯然是並不太害怕,比如他們找到的這個,就是第一個進入電梯的。

  他進去之後還科普,說你們都是第一次參加比賽吧,遇到這種事情很正常的,第一次走不通多試幾次就行了。

  四個人都陷入了迷之沉默。

  結果載著五人的電梯到了負七樓,叮的一聲,電梯門再次打開。黑暗的車庫展露在了四人眼前,剛才那堵的青石牆不見了蹤影。

  「看吧。」工作人員攤手。

  周嘉魚和徐入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自在的味道。但他們也說什麼,依次下了電梯,譚映雪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她頭一直低著,像是在思考什麼。

  等到面前的電梯門合上之後,她忽的抬頭滿目疑惑的說了句:「這人,穿的衣服好像不太對吧?」

  徐入妄正在觀察周圍:「哪個人?」

  譚映雪說:「工作人員啊。」

  「哪裡不對了?」徐入妄沒把譚映雪的話放心上,覺得是她太敏感了,「穿著和上一場一模一樣的工作服,有什麼問題麼?」

  然後譚映雪的一句話讓周嘉魚的表情都有點僵,他也反應過來了譚映雪是什麼意思,果不其然,她說:「可是……每一場比賽的工作人員服裝不是不一樣麼。」

  氣氛古怪的安靜下來,徐入妄無奈的說了句各大旅遊景點經常聽到的通用語:「來都來了……」

  譚映雪說:「也是,有評委在,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兒。」她看向了周嘉魚,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周嘉魚摸摸鼻尖:「不太好。」

  他一下電梯就聞到了那股子濃郁的水腥味,上面那點味和這裡比起來實在是沒什麼可比性,周嘉魚甚至有種自己在水裡呼吸的錯覺。

  徐入妄拿出自己的羅盤,發現下來之後羅盤居然沒有繼續瘋轉,指針僵直的停在了一個角度。徐入妄說:「大凶啊……」

  艾德蒙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的緊張,倒是譚映雪滿臉無所謂,說:「不會有特別厲害的東西吧,有的話肯定提前處理掉了,況且我們不是還有符紙麼。」

  這倒也是,提到符紙,大家的心都好像安定了一點。周嘉魚腦子裡的祭八把羽毛縮的緊緊的,周嘉魚問它是不是害怕。它表示哼,自己才不怕呢哼。周嘉魚很想說你既然不怕那就別抖了,抖的腳下的烏龜都把腦袋給伸了出來。

  「走吧,去前面看看。」徐入妄最後下了決定。

  於是四人便準備往車庫裡面走走。

  不得不說,車庫真的是鬼片場景的一選之地。無論是燈光還是氣氛,無需渲染就已經到達了讓人後背發涼的程度。

  雖然商場發生了那些事,但其營業卻還好似沒有受到影響。車庫裡還停了不少豪車,看得出經常使用。

  徐入妄拿著資料,翻到了關於車庫的案子,說:「案發地點好像是在C區的,在右邊。」

  周嘉魚被那股子水腥味搞得很不舒服,他說:「你們一點味道都沒有聞到?」

  「我聞到了一點。」譚映雪說,「很潮濕的氣味……」

  徐入妄還是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聞到。

  艾德蒙倒變成了四個人裡最害怕的那個,但又要強撐著紳士風度,哆哆嗦嗦的走在譚映雪旁邊,手裡捏著個銀做的十字家,也不知道真遇到點什麼這東西存不存在異域差異,有沒有用。

  幾人拐過了右邊,到達了發生命案的C區。這裡和其他停車的地方相比果然是蕭條了許多,幾乎所有的車位都空著,看來如果不是擠滿了,也沒人願意把車停在這兒。

  周嘉魚看到了幾個被封掉的車位,想來之前那個被溺死的人的屍體,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就在往那邊走的時候,周嘉魚的腳步卻頓了頓,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等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其他三人對象看了看,均搖搖頭。

  「你聽見什麼了?」徐入妄知道周嘉魚在這方面特別敏感,所以對他的感覺十分在意。

  「水流的聲音。」周嘉魚說,「很嘈雜……聽得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有的水聲潺潺,讓人品出生命的味道,有的水聲嚎嚎,卻會讓人聯想到死亡。

  周嘉魚聽到的水聲頗急,其中還夾雜著野獸的嘶鳴。

  「這地上怎麼也這麼多的水。」譚映雪低著頭,「哪裡來的。」經過她的提醒,四人低頭後才發現自己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灘水漬,周圍的水泥地上都是乾的,唯獨發生命案的那一小塊地方,呈現被水浸透後的黑。

  雖然各種怪異的現象讓大家心裡都很不舒服,但都到了這兒了,不過去看看,好像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四人邁著遲疑的步伐,踩上了那一灘薄薄的水漬,走到了命案發生的車位處。

  「那是什麼?」周嘉魚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一塊看起來比較特別的東西,他也沒敢伸手去拿,而是用腳尖指了指:「水草?」

  「是水草。」譚映雪雖然是個姑娘,膽子卻是很大,她從兜裡掏出個塑料袋,居然直接把那水草撿起來了,「這是什麼草?」

  徐入妄接過來看了眼,臉上不大妙:「媽的,怎麼是金魚藻。」

  譚映雪看了他一眼:「有什麼講究?」

  徐入妄苦笑:「沒講究,就是金魚藻是沉水形的水草,只有生活在靜水處,而且必須要被全部淹沒才能存活。」如果是苔蘚倒還能解釋,這水藻出現在這兒,要麼是人放的要麼……

  周嘉魚現在真是渾身都不舒服,鼻子不舒服,耳朵不舒服,現在連眼睛都開始不舒服了,他開始還以為是有什麼東西掉進了眼眶裡,伸手重重的揉了幾下完全沒效果,道:「誰幫我看看,我眼睛裡進什麼了?」

  徐入妄藉著微弱的燈光掰過周嘉魚的臉看,愣道:「你眼睛怎麼那麼紅。」

  周嘉魚道:「好痛啊……」他連睜眼睛這個動作都覺得困難。

  徐入妄滿目疑惑:「裡面沒東西啊。」但看周嘉魚眼眶發紅的模樣,怎麼都不像眼睛裡沒東西的模樣。

  周嘉魚揉了一會兒還是沒用,卻是忽的想起什麼,轉身離這塊地遠了點,這感覺才逐漸消退,他想了想,總算想起了眼睛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那分明就是他在游泳時眼睛不慎進水的酸澀。

  「和水有不小關係啊。」徐入妄抬頭看著天花板,「是構造的問題麼?」他們這次比賽的重點就是大廈為什麼會出這些事兒,風水肯定得佔一個重要的原因。

  「這大廈是也井字型的。」譚映雪思量著,沒有私藏的把想法說出來了,「按理說不應該是這個形狀吧。」

  「對,四方如棺。」徐入妄道,「犯了大忌諱。」

  「可是這商場不是挺熱鬧的麼?」周嘉魚說。

  「那問題就有問題了。」譚映雪說,「你們還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大廈對面是什麼建築麼?」

  周嘉魚說:「好像也是棟大廈。」

  「大門對著這邊?」譚映雪問。

  周嘉魚不太確定,旁邊站著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艾德蒙倒是開了口,還是用不太流利的中國話:「思的,思大門,我記煮了。」

  「煞門相沖,二活其一?」周嘉魚想起了林逐水給他補課時說到的內容。建築物最忌諱的,是大門相對,這樣一邊會吸走另一邊的運勢,特別和商業有關係的建築,都會避免這樣的情況。

  按理說,這麼大的工程,應該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幾人都陷入了思考。

  「等等……」譚映雪忽的道,「周嘉魚,你之前就說你好像聽到了水聲是吧?」

  周嘉魚點點頭,這水聲一直在耳邊迴蕩,甚至讓他產生了自己腳底下就踩著一條大河的錯覺,他道:「是的,你也聽到了。」

  譚映雪說:「沒有,但是我聽到了滴滴答答的聲音。」

  滴滴答答?周嘉魚和譚映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譚映雪稍作猶豫,指了指他們剛才去過的命案現場:「好像……是那裡。」

  她指向的地方,是一面黑乎乎的牆,那牆壁的顏色和周圍的水泥不太一樣,似乎被水浸透,呈現出暗沉的黑。

  徐入妄說:「我過去看看,你們在這邊兒等著。」

  周嘉魚道:「我也一起去吧。」

  徐入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過去眼睛就難受麼?應該是那邊陰氣太重了。」

  周嘉魚道:「沒事兒,我眯著眼。」

  徐入妄道:「行吧,如果覺得不舒服,就退回去。」

  周嘉魚點點頭。

  兩人一起往前,很快就到達了譚映雪指的那堵牆,他們看了看牆上的天花板,才發現那一塊地方好像是在漏水。水流順著牆壁往下流淌,在地上匯聚成薄薄的水漬。

  「只是漏水?」徐入妄挑眉。

  「不是吧……」周嘉魚在靠近牆壁時,耳朵裡那吵雜的水聲忽的就變大了,他直覺牆裡有東西,嚥了口口水:「牆裡應該是有東西的。」

  「東西?」徐入妄隨口就來了句,「難不成牆裡藏了屍體?」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溫度彷彿瞬間冷了幾度,周嘉魚一臉臥槽你別立flag的表情讓他有點想笑,但又感覺笑容有點扯不出來。

  「我就隨便開個玩笑。」徐入妄攤手。

  周嘉魚說:「……你不知道恐怖片裡開的玩笑都會成真麼?」

  徐入妄:「……」

  話雖如此,周嘉魚還是嘗試著伸手摸了摸那牆壁,但他手指一觸上去就感覺不太對勁,牆壁太軟了,還帶著濕黏的感覺,就好似……河流中的淤泥。

  周嘉魚仔細看了看黏在他手指上的東西,這下他確定了自己沒有判斷錯,牆壁上的,的確是淤泥:「是淤泥,水留下的?」

  徐入妄沒說話,盯著牆壁的某個部分一直看。

  周嘉魚正欲問他看到什麼東西了麼,就見他居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牆壁上某個凸出的部位,然後用力一拉——

  嘎吱一聲輕響,周嘉魚目瞪口呆,原來在他們面前的根本不是牆壁,而是一扇已經被淤泥覆蓋的鐵門。

  徐入妄見門如此輕易的被拉開,也有點愣,說了句:「臥槽,居然沒上鎖。」他只是看著那玩意兒有點像門把手,想嘗試一下,沒想到直接拉開了,甚至門口還露出了一條通道,也不知道到底通向哪裡。

  譚映雪和艾德蒙也趕緊走了過來,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徐入妄低著頭用紙巾把自己手上的淤泥擦乾淨:「發現了一扇門,應該是檢修下水道用的吧。」他也不確定,想看看門上有沒有什麼提示性的標誌,但卻只看到了黑色的淤泥附著其上。

  在門開的剎那,周嘉魚清楚的聽到門內傳來了磅礴的水聲,也不知是不是他快聞的太久,鼻子裡的那股子腥味不似剛才那樣讓人難受。

  「進去麼?」徐入妄朝著門裡望瞭望。

  門後面是一條黑暗的隧道,地面上積著薄薄的積水,用身上攜帶的手電往裡面照了照卻看不見盡頭。

  「去吧。」周嘉魚道,「我覺得裡面應該有點什麼……」

  「去可以,但得留人在這兒把風。」徐入妄說,「免得我們被關在裡面,看見什麼情況也好叫人。」

  譚映雪顯然也躍躍欲試,艾德蒙卻是一臉要哭出來的模樣,顯然是既不想進去,又不想一個人留在這兒。

  討論之後,譚映雪最後只能無奈的選擇留下陪著艾德蒙,讓周嘉魚和徐入妄進去。

  徐入妄還說:「你不怕我們私藏?」

  譚映雪說:「你要私藏我就告訴你叔叔。」

  徐入妄說:「告訴我叔叔什麼?」

  譚映雪看了眼周嘉魚,認真道:「說你性騷擾周嘉魚。」

  徐入妄本來在抽菸,聽到這話手裡的煙直接驚掉了:「你怎麼知道的?」

  譚映雪:「哇!你還真的幹過啊!」

  周嘉魚面露無奈,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先別鬧了。

  最後幾人達成協議,周嘉魚和徐入妄進去,出來之後告訴譚映雪和艾德蒙在裡面看到了什麼。

  那條道路倒是足夠寬,可以兩個人並排行走,就是高度有點低,徐入妄不能跳起來,對周嘉魚倒是沒什麼影響。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道,打著手電筒開始往深處走去。

  周嘉魚發現他們腳下踩的是青石板,這和建築物的風格有些格格不入,蹙眉道:「這條路,不是最近修的吧。」

  徐入妄說:「不是,這路應該是古時候的路了。」他半蹲下來,在石板上果然發現了古代的字體,應該刻的工匠的名字,防止工程造假。古時候官方建築都有這麼個習慣,也可以說是最原始的問責機制。

  徐入妄說:「我們這是踏在歷史的道路上啊。」

  周嘉魚吸了吸鼻子,完全無法抓住徐入妄的笑點。

  往前大概走了幾百米左右,卻是到了一個分叉口,徐入妄點起煙,含糊道:「罐兒,選吧,左邊還是右邊。」

  周嘉魚仔細聽了聽:「右邊,你不怕我選錯?」

  徐入妄說:「選錯了最糟糕的情況不就是我也改名叫罐兒麼。」你一罐,我一罐。

  周嘉魚很想抗議他這個外號,但又覺得這會兒說這個,好像有點破壞氣氛,於是他只好道:「也給我支菸。」

  徐入妄順手遞給了周嘉魚。

  周嘉魚點上,兩人選了右邊,繼續往前。

  水聲果然是越來越大,周嘉魚總覺得他們在靠近一條奔騰的大河。

  又拐了幾個彎,腳下的青石板卻有些變了樣,徐入妄研究之後發現上面居然刻了一些經文。

  他看見這個後忍不住罵了髒話:「臥槽,別他媽的盡頭真的關著什麼妖魔鬼怪吧。」

  周嘉魚說:「我們要相信科學……富強,和諧,平等……」

  聽到周嘉魚念叨的東西,徐入妄嘴裡的煙差點沒掉下來。

  大約在這條道里走了十幾分鐘,他們踏著刻著經文的青石板,終於走到了種點。

  然而讓周嘉魚沒想到的是,道路的盡頭居然是個洞口,洞壁上有鐵質的樓梯,看起來可以爬下去的樣子。

  徐入妄和周嘉魚兩人撅著屁股蹲在洞口邊上往下瞅。

  徐入妄把自己的菸頭往下一丟,看著它消失在盡頭,說:「下去麼?」

  周嘉魚嘆氣:「我開始思念先生了。」

  徐入妄說:「你想你先生做什麼?」

  周嘉魚說:「先生肯定不下去也能知道這大廈為啥這個模樣。」

  徐入妄:「那你先生知道你喜歡他不?」

  周嘉魚呼吸一窒:「你說什麼呢?」

  徐入妄瞅了眼周嘉魚,慢慢悠悠:「我開玩笑呢。」

  周嘉魚道:「能別淨說些有的沒的麼?」

  徐入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樣子已經做了決定準備下去看看,他道:「你知道嗎,世界上有三樣東西無法掩飾,噴嚏,貧窮,還有愛情。」

  周嘉魚對徐入妄的狗屁言論嗤之以鼻,說:「那你知道我窮的連山寨手機都買不起麼?」

  徐入妄:「……」

  周嘉魚說:「走走走,下去。」

  兩人插科打諢了一會兒,總算是讓對於洞穴的恐懼消退了不少,周嘉魚先開始往下爬,徐入妄跟在後面,憋出了一句:「操,這他媽就是你不用手機的原因?害的老子也他媽的把手機給扔了。」

  周嘉魚聽到這話手腳一滑,差點沒摔倒,好歹還是穩住了,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繼續往下。

  順著樓梯一手一腳的往下爬,周嘉魚估摸他們爬了個七八分鐘的樣子,他的腳才觸到地面。但洞穴之下的地面卻格外的滑,他第一腳踩上去時差點沒滑到。

  「天然岩洞?」周嘉魚舉著手電筒環顧自周,感嘆著,「這說出去誰信我們是在高樓大廈下面?」

  大廈的地基是非常重要的一環,鬼才知道為什麼地下會有個這麼玩意兒。

  「走。」徐入妄說,「那邊有路。」

  雖然那條路看起來怪怪的,但都到了這裡,再回去就太說不過去了。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決定繼續往前,畢竟他們是立志要成為罐兒的男人。

  走在彎彎曲曲的路上,周嘉魚注意到這附近經常掛著些符紙,無論是牆壁還是地面都是濕漉漉的。

  徐入妄看到這些玩意兒,道:「這就有意思了,商場負責人會不知道這條路的存在?」這些東西,顯然和商場發生的命案有關係,但看負責人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需要幫助的模樣,明顯是在撒謊。

  周嘉魚沒應話,他顯然耳邊全是水流聲,連帶著徐入妄的說話聲也有些微弱。

  在快要走到目的地時,徐入妄終於也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只是這聲音和周嘉魚聽到的不太一樣,這聲音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隨便來一個聽力稍好的普通人也能聽到。

  徐入妄說:「盡頭有水。」

  周嘉魚不置可否。

  他們緩步往前,在拐過一個拐角後,終於一睹盡頭之物的全貌。那居然是一口古井,井的周圍垂著幾條手腕粗的鎖鏈。

  徐入妄見到此景,倒吸一口涼氣:「鎖龍井?!」

  周嘉魚對這個不瞭解,疑惑道:「怎麼說?」

  徐入妄說:「很多地方都有這個,禹州、濟南、淮陰、京城。這個又被稱為禹王鎖龍井,說得是大禹當年治水患的時候把一些製造災難的蛟龍鎖進了井裡,再以鐵鏈鎮壓。」

  周嘉魚仔細聽著。

  徐入妄說:「京城也有一口,在北新橋那邊,據說北新橋這個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周嘉魚蹙眉:「還有這種事兒?」

  徐入妄道:「傳說罷了,說龍被捉住的時候,捉龍的人承諾他只要那地方的橋舊了,就能放它出來,然後就把那塊地名改成了北新橋。」新橋新橋——這地方只要不改名,橋就永遠不會舊。

  周嘉魚聽完之後對人類的機智感到佩服。

  「那這兒怎麼也有。」周嘉魚聽到了井下奔騰的水聲。井水一般情況都是靜水,就算有流動,也是暗流,但劇烈的水聲卻從其中傳出,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波濤洶湧。

  徐入妄說:「我哪兒知道啊。」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根鎖鏈,嘗試性的把鎖鏈往上拉。

  周嘉魚開始還沒搞明白他在做什麼,結果鎖鏈剛拉上來一段,他就聽到了之前在樓上曾經隱隱聽到過的野獸咆哮之聲。

  徐入妄手上的鎖鏈也開始瘋狂的抖動,他差點沒拉住,一起被帶下去,好在站在旁邊的周嘉魚扶了他一把。

  「真是鎖龍井。」徐入妄苦笑。如果說之前還只是猜測,那麼現在看到這井水的反應,他的猜測已經被坐實。鎖龍井的一大特點便是,若是想要拉起裡面垂著的鎖鏈,便會看到井水翻騰,還能聽到沉沉牛鳴之聲——傳說中的龍吟和牛鳴有七八分相似。

  井水翻騰後,周嘉魚鼻腔裡那股子腥氣一下子就濃郁了起來,他甚至有點反胃,憋住了才沒吐出來。

  徐入妄確定了井口的情況,便鬆手將鎖鏈放下,他似乎覺得自己掌心有些濕潤,低頭一看,臉色瞬間白了:「媽的,哪裡來的血?」

  周嘉魚也湊過來,發現徐入妄手掌上果真是一片血糊糊的,只是這血並不新鮮,已經變成了黑色,但依稀能嗅到獨屬血液的那股子腥味。

  「哈哈。」周嘉魚乾笑,「我有一個不太妙的想法。」

  徐入妄把血擦乾淨了,道:「什麼?」

  周嘉魚說:「你說,這大廈修了有個六七年了,為什麼最近才出事兒?」

  徐入妄皺眉。周嘉魚說的有道理,如果問題出在這口井上,那大廈剛修好的時候肯定就會出事兒,但卻平安的渡過了幾年時間,期間還翻修了幾次。

  周嘉魚說:「所以我猜啊,會不會,是有人,把這口井,當做……拋屍的地方了。」這地方有隱秘,又不容易被人發現。

  徐入妄:「……」這猜測簡直合情合理合法,他看著鎖鏈上的血跡完全沒辦法反駁。

  周嘉魚覺得這井有點嚇人,所以一直沒靠太近,徐入妄倒沒那麼怕,但聽到周嘉魚的話後,他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

  「從風水學上來說,往鎖龍井裡拋屍,會發生什麼?」在這方面,周嘉魚到底是個半吊子,只能諮詢徐入妄。

  徐入妄卻是苦笑:「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事兒啊。」鎖龍井向來都是大凶之物,旁邊還要靠著其他建築物鎮壓,維護的人也會相當謹慎,有哪個想不開的,會往鎖龍井裡面拋屍??

  周嘉魚道:「所以我們算是找到原因了?」

  徐入妄點點頭。

  這商場裡發生的那些事情,肯定都和眼前的井脫不開關係。而大廈裡面某些格局奇怪的建築,也有了相應的解釋。

  說白了,這大廈的建造者從一開始就知道大廈底下有這麼一口井,將建築物造在上面,就是想沾龍運。但龍運哪有那麼好沾的,所以為了防止反噬,建築者在樓裡建造了不少和水有關的東西,之前看到的火形水和土形水就是其中之一。

  徐入妄在整理思路,周嘉魚則又聽到井口裡傳出嗚嗚牛鳴,這聲音越來越響,刺的他耳朵生疼。

  但看徐入妄的模樣,卻是一點都沒有聽到。

  周嘉魚到底是有些好奇,便走到井口邊上,湊個腦袋往那處看去,誰知道這一眼差點沒把他的心臟嚇停。只見井口之下,昏黃的河水奔騰上升,馬上就要溢出井口,而在河水之中,一隻巨大的黃色眼睛,瞳孔豎起,冷漠凶狠的瞪視著周嘉魚。

  周嘉魚道:「臥槽!!快跑!!!」

  他抓著徐入妄轉身狂奔,剛離開水井旁邊,井水便噴薄而出,淹沒了他們剛才所在之處。

  徐入妄愣了三秒,便跟著周嘉魚拔足狂奔,周嘉魚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快過,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用三分鐘跑完了。

  兩人一前一後開始爬梯子的時候,昏黃的水正好淹到腳下,要不是他們兩人跑得快,估計屍體都被沖走了,連做成罐兒的機會都沒有。

  飛速的爬上梯子,周嘉魚和徐入妄根本不敢做任何的停留,繼續往出口跑。

  那水簡直猶如山洪暴發,一路追了過來,絲毫不給兩人喘息之機。

  周嘉魚最後已經有些跑不動了,徐入妄喘著粗氣說:「想想你的先生,想想你輝煌的未來,想想我們之間的愛情!」

  周嘉魚聽到這話差點沒踉蹌摔倒,心中暗罵徐入妄這王八蛋都這時候還他媽的調戲他,也不怕他聽到了最後一個徹底失去鬥志。

  兩人跑啊跑啊,把吃奶的力氣都花光了,才總算是看到了出口,推門而出看到守在門口的艾德蒙和譚映雪時,周嘉魚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

  譚映雪見他們如此狼狽,趕緊上前詢問:「出什麼事了?」

  「水……水……」周嘉魚氣喘吁吁,他本來想說水在追他們,但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

  譚映雪道:「你要喝水?」她從背包裡掏出一瓶礦泉水就要灌。

  周嘉魚都想哭了,心說你這樣啊,我看著水就怕。

  譚映雪道:「你不喝?徐入妄?你要水不?」

  徐入妄說:「臥槽……拿開,別讓我看見這玩意兒。」

  譚映雪滿臉莫名其妙。

  十幾分鐘後,癱軟在地上的兩人總算緩過勁了。

  譚映雪已經急不可耐,激動的詢問他們兩個在裡面看到了什麼。

  徐入妄說:「我看到了我的愛情。」

  譚映雪:「……」

  周嘉魚:「徐入妄,你有一天死了,那一定是被自己騷死的。」

  徐入妄:「哈哈。」

  最後還是周嘉魚詳細的把他和徐入妄看到的事情說了,關於鎖龍井,還有拋屍的猜測。

  譚映雪聽得津津有味,帶著遺憾說早知道這樣她也跟著進去看看了。

  「意識是那口鎖龍井可能是被拋屍,所以裡面的蛟龍怒了?」譚映雪道,「嗯,這個猜測很不錯,但是屍體找不到的話,還是沒辦法確認啊。」

  她剛說完這話,原本關上的鐵門忽的咚咚響了兩下,傳來一陣敲門聲。

  現場四人的表情都僵住了,周嘉魚和徐入妄剛從裡面逃出來,根本沒看見其他人,或者說就算有,那水一衝也肯定不是活人了。

  「開嗎」周嘉魚看著徐入妄。

  徐入妄說:「你他媽看著我啊,我也怕。」

  周嘉魚說:「你不是在裡面看到了你的愛情麼?你的愛情現在找上門了,你就這個態度?」

  徐入妄張了張嘴,硬是找不到反駁的話,最後委委屈屈的對著周嘉魚來了句:「你以前不這樣的。」那個可愛的被他摸一下屁股都會瞪大漂亮桃花眼無辜看著他的周嘉魚到底去哪兒了。

  譚映雪在旁邊湊熱鬧:「對啊,徐入妄,你的愛情來敲門了,你還不快去。」

  在另外三人的瞪視下,徐入妄只能硬著頭皮走向了那扇被淤泥覆蓋著的鐵門,伸手拉住了門把手,緩緩用力,打開了它。

  【小劇場】

  周嘉魚:先生,先生,我想你了。

  林逐水:乖,過來。

  周嘉魚跑過去。

  林逐水溫柔的親了親他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