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了一天一夜。
窗外的景色也變得越來越荒涼,隨著火車駛入站點,他們也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外面的雪下的非常大,地上也積累起來了厚厚的積雪。周嘉魚和沈一窮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和林逐水單薄的風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幾個大學生也在這兒下車了,他們一直猶猶豫豫,但還是在下車之前湊了過來,大約是看周嘉魚比較好說話的樣子,其中一個女生搭話道:「幾位師父,能問下你們去哪兒麼?要是順路,我們可以一起呀。」
周嘉魚記得這個女生名字叫小鞠,就是那天晚上看見窗外山魅的那個,他道:「不好意思,我們應該不順路的,你們怎麼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旅遊?」
小鞠嘟囔道:「是我同學非要選這兒,說這兒有什麼特別漂亮的冰雕展覽……現在倒好,冰雕沒見著,鬼倒是看見了幾個。」她顯然有點生氣,語氣裡帶了些埋怨的味道。
周嘉魚笑道:「那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別進山太深了,這雪要是這麼一直下,估計車站都得封,能走就早點走吧。」
小鞠道:「我知道呀。」她嘟了嘟嘴,「那可以和我交換個電話號碼嗎?萬一我遇到了什麼事兒,我真的很怕遇到什麼東西。」
周嘉魚稍作猶豫,還是和女生交換了電話號碼。
小鞠得到周嘉魚的電話後,高高興興的走了。沈一窮在旁邊怨念的說:「周嘉魚,你女人緣怎麼這麼好啊?」
周嘉魚說:「我身邊都是男的,你怎麼看出我女人緣好了?」
沈一窮說:「你忘啦?之前那個女鬼可都是來找的你。」
周嘉魚表情扭曲了一下:「那下次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讓給你。」
沈一窮還很高興的說:「你太客氣啦。」
周嘉魚對沈一窮實在是無話可說,心裡想著懷春的少男真的太恐怖了。
火車上的人陸陸續續的都下了車,林逐水沒急著出站,似乎在等什麼人。
周嘉魚本來以為是林逐水約了本地的人,但卻沒想到他在站台外面看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沈暮四。
沈暮四穿著厚厚的冬裝,對他們招手道:「先生!一窮!嘉魚!」
沈一窮情緒激動,說:「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啊?」
沈暮四說:「先出來,慢慢說。」
外面停了一輛雪地越野,沈暮四坐上了駕駛席,沈一窮爬上了旁邊副駕駛,說:「師兄,好久不見啦,你怎麼跑到佘山來了?」
沈暮四道:「師父之前就讓我先過來踩踩點。」他掃了眼沈一窮,說,「一窮,你怎麼又黑了?」
沈一窮:「……」他整個人都好像凝固了,隔了好久,才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沈暮四,你就不能說句人話麼?」
周嘉魚在後面憋著笑。
車站附近是一個的小鎮,因為地址位置很偏僻,經濟也不發達。周嘉魚注意到,這村莊裡機動車輛非常少,從頭到尾他就看見了一輛機動車,那機動車還是拖拉機……
「這兒沒什麼人來,就一間招待所。」沈暮四說,「給你們訂好房間了,勉強住著吧。」
林逐水倒是不在乎這些,問,「讓你找的東西你找到了麼?」
沈暮四說:「找是找到了,但是一直沒過去看。」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去那邊的路程有點遠,要是過去了估計沒辦法回來接你們了。」
林逐水點點頭。
幾人進了招待所,討論之後決定吃點東西,休息一晚,明天再出發。
沈暮四說招待所的東西特別難吃,他吃了三天就難以下嚥,所以去鎮上買了點肉和菜,自己做飯吃。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非常明顯的朝著周嘉魚那兒瞟了一眼。
周嘉魚:「……」行了行了,他知道了,做飯是吧?
有飯吃,大家都挺高興的。周嘉魚看了看材料,決定簡單的做個豬肉燉粉條算了。
他泡了粉條,又處理好了豬肉,然後放在一起直接開燉。
好歹這兒煤氣還是有的,沈一窮眼巴巴的站在旁邊,朝著鍋裡看,說:「什麼時候好啊?」
周嘉魚低著頭切菜:「你是個小學生嗎?沒事兒給我剝兩個蒜!」
於是沈一窮開始剝蒜。
兩人聊著天,周嘉魚說著鎮上感覺沒什麼東西啊,這裡雖然小,但是氣息卻很純淨,周嘉魚到這裡之後一點黑氣都沒看見,也沒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我也覺得這鎮上挺正常的。」沈一窮說,「不過佘山不在這片兒地,好像還得往山裡走,之前先生和他們的人打過交道……」
周嘉魚道:「他們人怎麼樣啊?」
沈一窮說:「人怎麼樣……嗯,很難說吧,畢竟每個族裡都有好人壞人,不能一慨而論的。不過他們這種古代氏族,一般都比較保守,不熟悉的人都不會歡迎的。」
周嘉魚哦了一聲。
飯做好後,又蒸了大一盆的米飯。
四個成年男人的飯量自然小不了,周嘉魚把那三斤豬肉全給燉了,裡面還放了白菜,紅薯粉,等等配料。他還用蒜蓉打了作料,擺好之後招呼著他們過來吃飯。
這菜雖然簡單,但味道卻並不受到影響,而且鎮子上的豬肉是沒有餵過什麼飼料的,味道特別香,粉條也是手工製成,白菜煮在裡面更是嘗起來甜滋滋。
「好吃好吃。」沈一窮吃著粉條高興極了。
沈暮四的表情也比之前放鬆,看來食物能慰藉人的心靈這句話果然是真的。只要是周嘉魚做的東西,幾乎都從來沒有剩下過,這次也不例外,一大盆豬肉燉粉條,被他們全部解決了,最後剩的湯還被沈一窮用來泡了一碗飯。
周嘉魚道:「剩下的湯留著吧,明天早晨吃麵條能用。」
沈暮四點點頭:「我們後天去佘山,先準備點東西,你們這羽絨服不行的,還得換成軍大衣,還有雪地靴——」作為林逐水的大弟子,他的性格非常細緻,和沈一窮的大大咧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逐水道:「早點休息。」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說好。
坐硬座火車過夜,總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特別是半夜的時候還遇到了山魅那東西折騰了半宿。周嘉魚進了自己的房間,簡單的打掃了一下,又燒了點熱水泡泡腳,便打算上床睡覺了。
「這裡好安靜啊。」周嘉魚坐在窗戶邊上泡腳,現在差不多才下午四點左右,天還亮著,但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走動了。他們對面有個小賣部,也早早的關了門。此時雪還在簌簌的往下落著,發出沙沙的響聲,襯的整個鎮子更加的寂靜。
祭八蹲在那隻烏龜上面,慢條斯理的整理著羽毛,道:「對呀,都沒什麼人呢,這鎮子上的人口應該不多的。」
從他們離開火車站,到進到招待所,就沒看見幾人。招待所的前台還空著,據沈暮四說在前台工作的那個大媽只有早上能看見,一到下午人就沒影兒了,據說是回去做家務去了,招待所也不過是兼職而已。也對,這裡十天半月沒個外來人,好像乾坐著也沒什麼用。
周嘉魚說:「嗯……這樣與世隔絕的過著日子,好像也挺不錯的。」雖然時間還早,但他有點困了,整理了一下床鋪便準備睡覺。
這招待所應該是長期沒人使用,被縟散發著一股子潮濕的味道。周嘉魚用爐子烤了烤,爬上了床鋪。躺在床上,他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這裡信號非常的弱,勉勉強強就一格,還時不時的往下掉。
周嘉魚握著手機,玩了會兒之前下載下來的遊戲,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他正在沉迷消消樂第一百三十二關,卻忽的聽到耳邊隱隱傳來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周嘉魚道:「祭八,你聽到有什麼聲音麼?」
祭八道:「聽到了……窗戶那邊傳來的?」
周嘉魚已經有很有經驗了,事實上每次聽到這種聲音都沒有什麼好事兒,總會遇到點什麼。這次他聽到這聲音,躺在床上沒動,道:「要是我裝作沒聽到會不會比較好?」
祭八說:「可是那聲音越來越近了……」
聲音的確是越來越近了,之前若能用隱隱約約來形容,那麼現在,周嘉魚則可以清楚的形容出這聲音。那是一隻重物被拖拽的聲音,重物壓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周嘉魚很想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但是聲音卻好像到了他窗口底下。
「我就偷偷的看一眼行吧?」周嘉魚像是在和祭八商量,其實更像是在自我安慰,「萬一別有東西都爬到我窗戶底下了,我還沒發現……」
祭八道:「那你小心點呀。」
在詭異的聲音裡,周嘉魚披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了窗戶邊上。
屋外已經完全籠罩在了夜色之中。但大約是因為地上和屋頂上到處都是積雪,所以外面倒也顯得不是特別的黑,反而亮堂堂的。
周嘉魚縮在窗戶底下,冒了雙眼睛朝著外面望。
他看見了幾個走在路上的人,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裝,打扮也並不奇怪,像是鎮上的普通村民。但他們身後的東西,卻顯得有些特別。那是一尊冰雕,精緻又漂亮,雕刻的是一長髮飄飄的女人,抬起一隻手做出招手的姿勢。冰雕的每個細節都很完整,甚至於還雕刻出了縷縷髮絲,神態也是活靈活現,看得出是一件非常珍貴的藝術品。
前面走著的幾人,肩上都搭著繩索,繩索上拖著木板,而木板上面則放著那一尊冰雕。
周嘉魚看到這一幕,想起了之前那個女學生小鞠說這裡有舉辦冰雕節的習慣,心裡微微一鬆。看來這不是什麼奇怪的情況,只是鎮上村民在搬運冰雕。他剛這麼想著,卻是注意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只見臉明明對著前方的冰雕,此時卻扭過了頭,扭頭的方向正是周嘉魚縮在的招待所。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直挺挺的望著散發著微光的窗戶,周嘉魚甚至有種和它目光接觸了的錯覺,他吸了口涼氣,直接縮進了窗戶下面,再也不敢冒頭。
「嘎吱,嘎吱——」聲音逐漸在走遠,最後消失在了周嘉魚的耳旁。
周嘉魚捂著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嚥了嚥口水,道:「祭八,這不是我的錯覺吧?」
祭八說:「不是,我也看見了,那冰雕扭頭了對吧?」而且是一百八十度轉過了頭。
周嘉魚很後悔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他說:「我就不該去看的……」
祭八道:「既然沒事兒,就別管它了,早點睡吧。」
周嘉魚同意了祭八的說法,趕緊爬上了床。
那幾個拖著冰雕的人走遠之後,一切再次都安靜了下來。寒風呼嘯著,吹的窗戶碰碰作響,好像下一刻那薄薄的玻璃就會被吹碎一樣。躺在床上的周嘉魚覺得身體冷的厲害,冬天就是這樣,剛爬上床的時候身體很難暖和,特別是雙腳,幾乎都凍木了。本來疲倦的身體,卻因為侵入骨髓的寒冷無法入眠,周嘉魚翻來覆去,眼見都到了十點多,還是沒能醞釀出睡意。
他冷的實在是厲害,道:「祭八,我好冷啊,怎麼辦……」
祭八說:「不然你去問問先生?他那兒應該有法子。」
周嘉魚猶豫片刻:「可是這麼晚了,去打擾先生不太好吧?」
祭八道:「別想那麼多了,要是你今天沒睡著,明天生病了才麻煩呢。」
周嘉魚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於是哆哆嗦嗦的床上衣服,出門去敲了敲林逐水的房門。
「怎麼了?」片刻後,林逐水來給周嘉魚開了門。和此時的周嘉魚比起來,他身上竟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這毛衣是貼身的,穿在林逐水的身上寬肩窄腰分外的好看,這要是平時周嘉魚或許會悄咪咪的多看幾眼,但今天他實在是太冷了,覺得整個人都要木掉,他道:「先、先生,我好冷啊,冷的受不了了。」
林逐水聞言蹙眉,直接伸手摸了摸周嘉魚的手背,果真是冰冷一片,他道:「進來吧。」
周嘉魚說:「啊?」
林逐水重複了一遍道:「進來。」
於是周嘉魚就懵懵懂懂的進了林逐水的房間。
這房間連炭火都沒有起,卻好像一點都不冷,周嘉魚縮在椅子上,林逐水轉身道:「我給你倒點熱水。」
周嘉魚已經凍傻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冷,片刻後林逐水把水遞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表情還都是呆滯的。
林逐水半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周嘉魚?」
周嘉魚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了,他捧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那熱水進了肚子,他才猛地感到有熱量從他的胃部騰地爆發出來,順著血液流向心臟和四肢,寒冷被驅走整個人瞬間鬆懈下來。
「怎麼那麼冷啊……」周嘉魚緩過來之後還對剛才的那會兒的寒冷心有餘悸。
林逐水沒說話,突然伸手按住了周嘉魚的頭,然後緩緩的靠近。
周嘉魚被林逐水動作嚇了一跳,他看著林逐水近在咫尺的臉,心臟不受控制的飛快的跳動起來,兩人的臉靠的非常近,只要林逐水再往下靠一點,他們的唇變會碰在一起……
周嘉魚激動的差點都快厥過去了,就在他心如擂鼓的時候,林逐水突然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隨後一伸手,從他的耳後拿出來了一個東西。
看見林逐水手裡的東西,周嘉魚呆住了。只見林逐水的手指上,夾著一個藍色的小紙片,那紙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形狀像一片藍色的六角雪花。
而這紙片被林逐水捏在手裡,竟是開始緩緩的融化。
周嘉魚懵了,他立馬想起了剛才自己在窗外的見到的那東西。
冰冷的雪水順著林逐水的手指滴落到地上,他卻似乎知道了周嘉魚之前遇到的事,開口道:「看見了什麼?」
周嘉魚回神,結結巴巴的把剛才看到的事情告訴了林逐水。
林逐水聞言微微蹙眉:「冰雕?你看見了冰雕?」
周嘉魚道:「是的,有幾個人拖著冰雕從我的屋子外面過去,我透過窗戶看了一眼。」他手裡捧著空空的玻璃杯,道,「然後就看見冰雕轉過頭,朝著我縮著的方向望了過來……」
這事情要放在之前,周嘉魚自己都不會信,可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兒,就不得不信了。
林逐水卻似乎對著冰雕的存在並不感到驚訝,只是輕輕道了一聲:「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他們離開了佘山。」
周嘉魚聽到佘山二字,問道:「先生,難道佘山徐氏和冰雕有什麼關係?」
林逐水點點頭,說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佘山一年裡六個月都在下雪,所以有製作冰雕的文化。但是他們的冰雕分種類,一種是普通的,另一種,卻是用來祭祀的。傳說他們用來祭祀的冰雕非常特殊,只有擁有徐氏嫡系血統的人才能觸碰,旁人就算看一眼也會出事兒。當然,這些消息都是業內傳聞,沒有人親眼證實。
「他們喜歡紙人,喜歡冰雕,喜歡一切似人非人之物。」林逐水說,「在他們的眼裡,身邊可以操控的死物,比其他人類更加可信。」
一直襲擊周嘉魚的紙人,肯定和徐氏脫不開關係,這也是林逐水之所以要來佘山的原因。他要找到那個罪魁禍首,乾淨利落的斬草除根。
「那我剛剛看到的冰雕,就是他們用來祭祀的?」現在想來,那冰雕的工藝的確非常特別,至少周嘉魚就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精緻的雕刻。
「或許是。」林逐水道,「你今天就睡我房間裡吧,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周嘉魚道:「啊?先、先生,這不好吧?」
林逐水淡淡道:「有什麼不好?」
周嘉魚還想辯解,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藉口,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個gay吧。只是片刻的猶豫,周嘉魚就失去了反駁的機會,林逐水說話語氣雖然溫和,但卻是有點不容拒絕的味道。
無奈之下,周嘉魚只能灰溜溜的去自己房間拿了床被子過來,然後躺上了林逐水的床。好在這招待所的床足夠大,而且又是冬天,兩人完全不用擔心肢體接觸。可即便如此,周嘉魚還是心如擂鼓,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僵的根塊木頭似得。
反觀林逐水,卻像是對周嘉魚的反應有些疑惑,他躺在周嘉魚的身邊,輕聲了句:「怎麼還那麼怕我?」
周嘉魚小聲的說:「我……不怕先生。」
林逐水道:「那你緊張什麼?」
周嘉魚勉強的解釋:「我只是不習慣和別的人睡覺……」
林逐水道:「今天將就一晚上吧。」
他坦然且淡定的語氣,終於讓周嘉魚隱約間意識到,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在林逐水的眼裡,他不過只是個討人喜歡的後輩而已,再加上他體質特殊,總是吸引一些奇怪的東西,所以才讓林逐水對他多上了一份心。那些讓他覺得緊張的舉動,若是放在別人的身上,不過是正常的關心罷了。就好像如果今天沈一窮也遇到了這事兒,估計林逐水也會讓他睡在房裡。周嘉魚在想明白之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心情忽的就有些低落。
身旁的林逐水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似乎已經睡著了。
周嘉魚看著天花板,感到眼皮漸漸發沉,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一夜安穩且溫暖,周嘉魚沒有受到寒冷和夢境的叨擾,一覺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晨,沒有再下雪,明亮的太陽掛在了空中,天空是漂亮的蔚藍色,還漂浮著幾朵潔白的雲彩。
周嘉魚打著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的林逐水已經不見了。周嘉魚穿好衣服,慢吞吞的出了門,正好看見沈暮四。
沈暮四見到周嘉魚從林逐水的房間裡出來,驚了一下:「周嘉魚,你怎麼了?昨晚遇到什麼事兒了?」
周嘉魚說:「你怎麼知道?」
沈暮四說:「你要是沒遇到事兒怎麼會從先生的房間裡出來。」
周嘉魚想了想,小聲的問了句:「暮四,你也去先生的房裡睡過?」
沈暮四很坦白的道:「睡過啊。」
周嘉魚的心往下沉了沉,心想他果然沒猜錯。
結果沈暮四下一句話,又將他的心提了起來,沈暮四說:「我經常去先生屋子裡打地鋪的。」
周嘉魚:「……」咦……打、打地鋪?他感到自己的腦子裡那個已經垂頭喪氣的小人兒突然蹦起來,衝著他嚷嚷,周嘉魚,先生對你是特殊的,他們都睡地上呢,你可是睡的床!
沈暮四悚然道:「周嘉魚,你怎麼了?笑的這麼恐怖?」
周嘉魚摸摸鼻子,說:「沒事兒,沒事兒,走,吃早飯去。」
沈暮四對著周嘉魚露出狐疑之色,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周嘉魚走路蹦蹦跳跳的,簡直像是被沈一窮附身了一樣。
大約是心情好,周嘉魚早上做出來的面條格外的美味。
沈一窮其實挺喜歡吃麵條的——只要這面條不是他自己做的。
吃飯的時候沈暮四簡單的說了一下佘山的情況,佘山那邊雖然偏僻,但也已經通了車,他們要過去還是比較方便的,而且這邊大部分的確都是平原,也不用擔心封路什麼的。
周嘉魚聽著好奇:「你來這邊多久了?」
沈暮四道:「有一個多月了吧。」
一個多月……那就是周嘉魚第一次被紙人追殺的時候他應該就過來了,看來林逐水早就料到他們會有此行,讓沈暮四過來先做好了準備。
今天一天需要為進山做些準備,周嘉魚和沈一窮去鎮上買了冬大衣和冬靴,換上了更加厚實的禦寒衣物。
這些衣服雖然不好看,但勝在保暖,周嘉魚覺得穿著還挺舒服的。
這鎮上的人雖然少,但對外來者卻並不抗拒,倒像是挺歡迎的。周嘉魚買東西的時候隨口問了句,才知道這個鎮上真的有舉辦冰雕節的習俗,而且冰雕幾乎會從初冬保存到初夏。
周嘉魚說:「那怎麼進來之後沒看見冰雕呢?」
「都在河邊那攤子上呢。」當地的老鄉說話有些口音,「過去得收門票哩。」
周嘉魚道:「哦,這樣啊。」看來這鎮上是有發展旅遊業的打算的,只是礙於地理位置原因,估計很難發展起來,畢竟太偏遠了,除了那些心血來潮的年輕人之外,也不會有人往這邊過來。
沈一窮道:「怎麼了,罐兒,表情這麼嚴肅?」
周嘉魚道:「出去和你說。」
兩人出了店舖之後,周嘉魚簡單的把他昨晚看見的事情告訴了沈一窮。沈一窮聽後非常驚訝,「你真看見冰雕回了頭?」
周嘉魚道:「對啊,我差點被冷死了。」
沈一窮道:「那要不然我們買完東西,去河邊看看?」
「也行。」周嘉魚同意了。
到招待所,林逐水和沈暮四卻是不見了,說是有點事先出去,讓他們注意安全。周嘉魚和沈一窮討論了一下,決定還是去冰雕那地兒看看,據鎮上的人說那地方也不遠,朝著南邊走個幾百米就能看見了。
冰雕建在河邊,應該是為了方便取冰。
周嘉魚和沈一窮往村民指的方向走了幾百米,便看到了一片非常廣闊的平原,遠遠便能看見,那平原上擺放著各式各樣晶瑩剔透的雕塑。
這些雕塑旁邊砌著冰牆,想要靠近看,還得買票。
沈一窮到底是孩子心性,看見這些玩意兒興奮地不得了,衝過去就買了兩張票。賣票的是個老頭子,整個人都裹在衣服裡,除了眼睛之外都快看不清楚長相了。
之前周嘉魚還以為冰場是建在河邊上,現在到了才發現冰場位於河流上方,外面才下初雪裡面的河就凍結實了,看來這裡的氣溫果然一年四季都很低。
票二十五一張,並不貴,周嘉魚和沈一窮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冰場。
冰場裡的冰雕形態各異,有人,有動物,還有建築。沈一窮看見一個巨大的滑梯,還跑去溜了兩圈。
周嘉魚在冰雕裡尋找著什麼,事實上昨晚那些人拖冰雕的方向也是南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終目的地是這裡。
這裡的冰雕全都很精緻,周嘉魚看見了幾隻天鵝模樣的冰雕,其羽毛毫髮畢現,張開翅膀的模樣彷彿下一刻就展翅欲飛。
但在冰場裡逛了一圈,周嘉魚沒看見昨天那雕塑,他也說不出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失落,招呼著沈一窮便打算回去了。
沈一窮很高興的在地上蹦跶著,把圍巾都崩掉了。
周嘉魚覺得他簡直是個幼稚的小學生,彎下腰來正打算將他的圍巾撿起來,卻注意到了冰面上有些痕跡。待他仔細看清了那些痕跡是什麼,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僵住了大半。
沈一窮還不知道怎麼了,道:「罐兒,咋了?」
周嘉魚沒說話,低著頭指了指冰面。
沈一窮見狀,也彎了腰,仔細看向冰面後,後背汗毛都炸了起來,只見冰面之下,竟然是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手掌印,這些手掌印顯然是在河水快要凍結,卻還沒有完全凍結的時候留下的,此時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但的的確確是人類手掌的大小。
「哈哈,這,這是什麼?」沈一窮的表情有點僵。
周嘉魚說:「……我們沒看錯吧?」
沈一窮說苦著臉,「我倒寧願自己看錯了。」
整個冰場就他們兩個遊客,之前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卻覺得渾身發毛,連帶著週遭那些冰雕,也變得詭異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沈一窮感覺不太好,他說,「也……沒什麼好看的。」
周嘉魚心想你剛才在雪地裡跟隻狗子一樣撒歡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不過他也沒有說出來,點點頭同意了沈一窮的提議。
走的時候,收票錢的那個老頭子一直盯著他們看,還粗聲粗氣問他們有什麼意見。
沈一窮和周嘉魚都搖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得,心想這他娘的哪裡敢提意見啊,提了意見的手掌印都凍成冰花兒了。
他們離開冰場後趕緊回了招待所,兩人縮在屋子裡當鵪鶉,哪兒都不敢去了。
林逐水和沈暮四下午的時候才回來,一進屋子就看見兩個乖寶寶關著窗戶窩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等著他們。
沈一窮說:「師兄~~~」
沈暮四驚了:「沈一窮你沒中邪吧?這個表情和語氣什麼意思?你中邪了?」
沈一窮:「……」
林逐水倒是比沈暮四明白一些,道:「遇到什麼事兒了?」
周嘉魚趕緊把他們在冰場遇到的事情說了。
林逐水聽完之後不置可否,輕聲道了句:「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那些冰雕,和活人有些關係?」
周嘉魚之前就想到了這個,聽林逐水這麼一說,簡直想和沈一窮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林逐水不用看也猜到了周嘉魚的表情,他心情很不錯的勾起嘴角:「別怕了,我開玩笑的。」
周嘉魚:「……」先生,你變了。
林逐水道:「應該是有什麼誤會,佘山徐家沒有人祭的習慣。」
既然如此,那無數個手掌心又如何解釋呢,但看林逐水的表情,這事情應該不會很嚴重,周嘉魚要真是自己一個人去的,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沈一窮作為林逐水的迷弟,那當然是把林逐水的話當做真理,林逐水說沒事兒,他就徹底放鬆了下來,還很高興的表示冰場其實挺好玩的,那個滑梯真高啊……
周嘉魚看著沈一窮這模樣,覺得有時候自己是挺羨慕他的,畢竟傻子好像總能活得比較長……
「好好休息一晚。」林逐水最後道,「明天就去佘山。」他說完這話,微微停頓了一下,卻是轉向了周嘉魚,「若是你害怕,今晚也可以來我房間睡。」
周嘉魚一聽這話整張臉都開始泛紅,他還沒吭聲,沈一窮這個二百五就嚷嚷著:「先生,我也怕,我也要來!」
周嘉魚:「……」
於是當天晚上,周嘉魚咬牙切齒的和沈一窮一起在地上打了地鋪。沈一窮還說:「罐兒,你咋了,表情這麼恐怖?」
周嘉魚說:「沒——」他擠出一句,「睡吧!」
沈一窮滿臉莫名其妙。
【小劇場】
周嘉魚:我宣佈,我正式已經和先生睡過了!
林逐水:正式?那我們再來次不正式的?
周嘉魚: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