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陷害

  蘇幕捂著疼痛的後頸撐起身子,記得出了宴廳之後她想清淨一會兒,於是又走到了白天碰到斯秋亞特的那條小路上,可是之後的事情就不記得了,只覺得後頸很痛,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目光迷濛的打量著周圍,然後在看到地上的某樣東西時定格。

  「怎麼會……」急急的跑過去確認,蘇幕的心一下涼了,真的是亞克里斯送她的脊龍,可是現在它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大量的血液從它脖子上的創口流出。

  慌亂中,蘇幕伸手捂住脊龍的傷口,試圖大聲呼救,可是還沒等她開口,不遠處已經響起了一聲尖叫。

  「你……你……竟敢……把她抓起來!!」聽到尖叫聲後趕來的衛兵將長槍架在了蘇幕的脖子上,其中的一個更是走到了她的身後將她的手腕反剪。

  「我沒有傷害它!我醒過來的時候它已經被……」

  蘇幕的解釋被檢查脊龍狀況的衛兵打斷,「蘇幕小姐,似乎你對傷害的定義有所偏差,這隻脊龍已經死了。如果不是有人發現了你的惡行,你是不是打算把龍舍中所有的坐騎都殺害了?現在,你要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死了……?蘇幕不敢置信,這個世界的龍是神聖的,它們雖然可以被捕獲為坐騎,但是絕不容許被殺害,從來殺害龍的惡徒都只有一個下場,死。那麼,她也會被處死?

  任由衛兵粗暴的推著她離開,手上沾著脊龍溫熱的血液,冰涼的武器靠在她細嫩的脖子上,身體也一點點涼起來。目光無意間看到一旁站著的兩個身影,那是兩位少女,衛兵應該就是被她們的尖叫聲引來的。此刻她們相互緊抱著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瑟瑟發抖,衛兵上前跟她們說了幾句,然後她們點點頭跟著一起走了,那時候蘇幕才看清,她們擁有一模一樣的長相,擁有跟卡茜婭一樣的紫色長髮……

  狼狽的站在大廳正中,代表月族最高統治者的位置上已經坐上了一位威嚴的強者,那是這麼久以來蘇幕都未曾見到的月族的王——埃撒恩,他目光銳利,嘴角下垂,眉頭之間是深深的溝壑,如此的嚴肅。

  「我沒有殺害脊龍。」蘇幕嘗試著再一次解釋。

  埃撒恩看了蘇幕一眼,目光卻轉到了一旁站著的亞克里斯身上,「亞克里斯,這就是你撿回來的東西,連見到王之後需要下跪的禮節都不懂,難怪會犯下殺害脊龍的惡行。」

  「她不是月族的人,不太懂月族的……」

  「閉嘴!!」埃撒恩憤怒的聲音將亞克里斯為蘇幕開脫的話打斷,「明明知道不是月族的人,卻堂而皇之的帶在皇宮生活,亞克里斯,你覺得這該是一個皇子的行徑?」

  王的怒火震懾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再沒有人為蘇幕解釋什麼,沒有去看一旁亞克里斯的神情,蘇幕知道只能自己爭取機會。「我沒有殺害脊龍。我、我看起來像是有力量殺害一隻龍的人嗎?」

  埃撒恩眯起眼睛仔細的打量蘇幕,那種目光讓蘇幕覺得全身像被蛇纏住了一樣的難受,但是埃撒恩的沉默也說明了他確實不認為她的力量能和脊龍抗。

  就在蘇幕以為自己要洗清嫌疑的時候,卡茜婭的話讓氣氛變得比之前更糟糕,「你可以有幫手嘛~比如~一直沒有出現在晚宴上的某人咯~」

  「哦?是誰?」埃撒恩輕輕點著座椅扶手問到。

  卡茜婭聽到埃撒恩的問話後卻並不回答,只是為難的看了身旁的亞克里斯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亞克里斯,你說,誰沒有出席晚宴。」

  「……」

  「艾維!!你說!!!」

  「是,是斯秋亞特哥哥,斯秋亞特哥哥沒有來!」早已被緊張氣氛嚇到的艾維抵不住埃撒恩的怒吼,回答脫口而出的時候整個眼眶都已經滿上了眼淚。

  埃撒恩在聽到艾維的回答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脣略微蠕動之後轉頭吩咐衛兵,「斯、秋、亞、特,你們,馬上把他給我帶過來。」

  「這事跟斯秋亞特殿下有什麼關係?!」蘇幕在聽到埃撒恩的命令後開口質問,「就因為找不出強加給我罪名的理由,所以還要再誣陷一個人嗎?那個人還是您的親生兒子!」

  座椅的扶手在瞬間化為灰燼,埃撒恩站起的身軀矗立在王座之上,右手間騰起的隱隱藍光一點點擴散開。蘇幕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過這種光芒,就在亞克里斯捻死克斯利莫獸的時候。

  「父親……」亞克里斯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脊龍為什麼會死,是誰殺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是蘇幕出了事,他一定會後悔。

  「埃撒恩叔叔!我覺得蘇幕說得有道理,」卡茜婭突然抬高的嗓音將亞克里斯還未說完的話湮沒,「沒有證據,確實不能隨便亂說,」手指點著嬌紅的嘴脣,卡茜婭繞著蘇幕走了一圈,然後面帶得意的繼續說到,「如果……我有證據呢?」

  不好的預感在蘇幕心裡一點點蔓延開,「你……什麼意思?」

  「月族和半月一直都不融洽,你恰好在月族與我族商討共滅半月的時候出現,並且一出現就要麼緊跟在亞克里斯身邊,要麼在月族的書庫查閱大量的書籍,你要打探什麼我是不知道啦~不過亞克里斯送你脊龍的這件事應該打亂了你的計劃,因為當脊龍傷勢痊愈的時候,你也就不好再一直逗留皇宮,更甚者,也許亞克里斯會讓你離開~那麼你就失去了很多探知月族消息的機會,可如果脊龍消失了,以上的問題就都一起消失了~」

  「呵,打探消息?我?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微微動一下手指就能置於死地的我?」

  「所以說還有斯秋亞特殿下嘛!」卡茜婭不滿的嘟起嘴,手指在蘇幕的鼻尖點了點,一字一句,「斯秋亞特殿下的話,一百隻脊龍都不在話下哦~」

  惱火的拍開卡茜婭的手,蘇幕狠狠的瞪著卡茜婭,「我都說了,跟斯秋亞特殿下沒關係!」

  「蘇幕,你是異族,至於到底是哪一族,我也不好定論,不過看你的黑髮黑眼,倒是很像我們的斯秋亞特殿下呢~所以,不管你怎樣辯解,你總是有半月血統的人吧,那麼剩下的,還需要我說嗎?」

  一片寂靜之中,卡茜婭委屈的揉著被蘇幕拍開的手背,話題似乎就此終止,蘇幕完全接不上話來,解釋?怎麼解釋?她不是半月,她來自異界,那麼怎麼證明她來自異界?找出回去的路給他們看嗎?如果可以那樣的話,她早就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好嗎?!!

  大廳的門被緩緩打開,死氣沉沉的內廳稍稍多了一點新鮮空氣。規律的腳步聲在蘇幕身後停下,她知道斯秋亞特來了。

  「龍舍裡的脊龍死了。你知道這件事嗎?」埃撒恩靠著椅背問,沒有特別的語氣,卻透著不耐煩。

  「不知道。」

  「看來我應該問得明白點。你晚宴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出現。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在寢宮。」

  「誰能證明?」

  「沒有。」沒有。身為皇子中的一員,他從來只有一個僕人,所以,只有佩拉能證明,可是他是佩拉從小養大的,沒有人會相信佩拉的證詞。

  「夠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樣破碎的嗓音是自己發出來的,蘇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脊龍是我殺的,是我殺的,除了我跟斯秋亞特殿下的關係推斷錯了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卡茜婭公主說的那樣,行了吧?……處刑吧,我只希望月族的仁慈能容許我自己選一個死法。」說完,蘇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割腕吧,也許,同樣的死法能把她送回去呢?

  蘇幕的話讓斯秋亞特大致知道了情況,她垂眼看著手腕的神情讓斯秋亞特忍不住皺眉。「事情是誰發現的?」

  「……」

  「……」

  等不到回答,斯秋亞特垂在身旁的右手握了握,鬼魅的黑色光芒自掌心迸現,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他整個右臂,「再問一次,誰發現的。」

  「是,是卡茜婭公主的兩位女僕芙拉和芙雅發現的,原本她們已經同意一起來王的面前作證,可是似乎受到的驚嚇太大,來的途中昏過去了,現在都在休息。我們是聽到兩位小姐的驚叫趕過去的。」站在最邊上的衛兵忍不住開口,他的兄弟在軍隊裡,每次從戰場回來可沒跟他少說斯秋亞特殿下在戰場上的殺戮,他可不想變成那道黑色光芒下的冤魂。

  「哦。這麼巧?」斯秋亞特並沒有收斂手中的殺意,只是仿佛終於鎖定到目標一樣轉頭看向卡茜婭。

  卡茜婭避開跟斯秋亞特目光的接觸,快速的退到亞克里斯身邊,當她的手輓上亞克里斯手臂後才清了清嗓子回答,「並不是巧,我是讓芙拉和芙雅去幫我找東西的,晚宴的時候發現耳環掉了一隻,後來想了想應該就是掉在那條路上了,畢竟我在那裡逗留得最久嘛,就是碰到斯秋亞特殿下你和蘇幕私會的……哎呀!」卡茜婭忽的捂上嘴,面帶害怕的看著斯秋亞特,「真是抱歉,斯秋亞特殿下,我、我不該說出來的……」

  「卡茜婭,我警告過你。」

  「斯秋亞特殿下說的警告是這個嗎?」卡茜婭當著所有人拉下了自己的領口,青黑的指印浮現在白皙的肌膚上,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卡茜婭美好的臉龐漸漸染上淚水,「我只是撞見您和蘇幕私會時做的不堪事,勸您不要再和她糾纏不清了,您就這樣威脅我……」

  聽著卡茜婭越來越離譜的話,坐在上位的埃撒恩只是沉默的注視著這場鬧劇,而原本已經對卡茜婭忍無可忍的亞克里斯在看到她脖子上的指印和斯秋亞特難看的臉色時,心裡某處叫做猜忌的東西開始波動——蘇幕第一天就很注意斯秋亞特,她會查閱很多東西去了解斯秋亞特,還有……那時候斯秋亞特手上的耀棘龍……「……難道……你們真的……」

  蘇幕猛的轉頭看向亞克里斯,他在說什麼?這個總是毫無條件相信自己的男人正在說什麼?感覺視線慢慢開始不清楚,耳中的雜音越來越多,眼中亞克里斯的容貌竟然漸漸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那一張張被自己熟知的臉——

  「你和你媽一樣,隨時想要扔下我!是不是?!是不是?!!」

  「說!說你到底要跟著誰!跟我還是跟著你爸!死丫頭你說話!!」

  「小幕,我媽媽不許我和你一起玩了,說話也不可以,對不起,小幕。」

  「成績第一又怎樣,說到底你就是吸毒犯的孩子,你就是有媽生沒媽養的東西。」

  ……

  過往的片段越來越多的匯聚在蘇幕的腦海里,被父母打罵被朋友疏遠被同學排擠,他們說的話都不一樣,可是他們的目光都相同,就像現在,他們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死死的看著,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除了……那個黑衣的男人……明明她的存在牽連了他,可是為什麼他不像他們那樣看著她呢?

  「卡茜婭公主說撞見我和斯秋亞特殿下在做不堪的事對吧?」

  「………………沒錯。蘇幕小姐看上去對那種事可熟練得很呢。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對男人張開雙腿了吶。」蘇幕冰涼的聲音讓卡茜婭有了片刻的遲疑,不過她不可能否認之前說出的話,那樣相當於要她在亞克里斯面前承認自己的欺騙,這種事情決不能發生。

  輕輕點點頭,蘇幕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走到了斯秋亞特的面前,嬌小的身軀貼了上去,纖細的手指撫上斯秋亞特的手背,「只要證明公主您是看錯了,證明我跟斯秋亞特殿下並沒有您想象中的那種關係就可以還給我們清白了吧?」

  卡茜婭不太明白蘇幕的意思,但是眼前蘇幕主動親近斯秋亞特的動作卻是求之不得的,「只要你能拿出證據的話。」篤定蘇幕洗不掉罪名,卡茜婭有恃無恐。

  蘇幕的嘴角微微勾起,整個人靠在了斯秋亞特的懷裡,而從一開始被觸摸到手背就已經全身僵硬的斯秋亞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斯秋亞特殿下您會幫我的對嗎?」

  「要……怎麼做?」從來冷靜沉默的斯秋亞特只因為蘇幕的主動靠近而變得不知所措。

  「抱著我,用披風擋著我的身體就好。」蘇幕慢慢的說,耳邊傳來的是斯秋亞特快速的心跳。他在緊張?還是原本心跳就這麼快?亞克里斯擁抱她的時候好像都不會心跳加速……

  還帶著一絲溫度的披風覆上蘇幕的身軀,將她嚴實的裹了起來,只有披風下方,露出了她一截光滑的小腿。

  披風裡,斯秋亞特的手被蘇幕拉著,平時操控武器自如的手指卻僵硬異常。蘇幕摸索著將斯秋亞特的無名指和小指蜷起,然後併攏了他的食指和中指……

  斯秋亞特感覺到手指被細密的絨毛拂過後進入了一處柔嫩的溫暖,四周緊致的擠壓讓他的手指不能很好的探入更多,奇異的感覺一點點擴散到全身,終於在指尖觸碰到一層薄膜的時候斯秋亞特猛然驚醒,蘇幕卻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薄膜被手指刺穿,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蘇幕咬緊了嘴脣,看著懷裡蒼白的臉頰,感覺著自指尖慢慢流下的濕意,斯秋亞特像被驚嚇到一般突的抽回手指,下意識的退出動作過於強烈,給蘇幕本就脆弱乾澀的甬道口造成了撕裂。急劇的疼痛讓蘇幕悶哼出聲,身體微微發抖卻不挪動一下。

  「那、那個……」艾維巍顫顫的伸手指向一處,所有人的目光匯聚過去,那是一道猩紅的血液,從蘇幕的腿間蜿蜒而下,流過小腿和腳踝,最終浸上地面,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血液慢慢的在地板上繞成了一朵盛開的花。

  聽著四周不敢置信的吸氣聲,蘇幕知道自己賭贏了,果然老天爺還是對她不算太壞,來了這個世界這麼久,身體多少有被同化是嗎?這樣的話,卡茜婭就再沒有藉口污衊她和斯秋亞特了吧,雖然這個代價大了點,痛了點呢……

  嬌小的身體終於再也堅持不住,毫無預警的跌落時被一雙手臂及時攬住,原本就包裹著自己的披風沒有挪開,只是身體被誰抱了起來,對方起伏的胸膛顯示著他的急切,而手上的動作卻很小心翼翼。

  這場審問的結果在眾人的心中已經有數,一直坐在王座上的埃撒恩已經不在,顧不上其他任何事,斯秋亞特抱著蘇幕快步離開。

  「把她給我。」亞克里斯擋住了斯秋亞特,說話的同時已經伸過手去打算接過蘇幕。然而指尖剛剛碰到披風就被突然閃現的黑色光芒灼傷,「你!」惱怒的質問還沒拋出,亞克里斯已經愣住。

  那是從未在任何人眼前出現過的斯秋亞特,陌生,卻可能更為真實,他不再淡漠的看著眼前事物,而是用撕碎一切的目光和聲音回應亞克里斯,「為什麼不相信她?」

  「……要解釋也是我對蘇幕解釋,跟你沒有必要。再告訴你一次,把她交給我。」

  「那麼我也告訴你一次,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