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天后出手

世宗和太后兩人的賞賜加起來極為豐厚,哪怕是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元妃,也從沒有沒見過這樣多的御賜之物,還樣樣都是珍品。

太監照著禮單將高高堆疊的物品一樣樣唱和出來,足唱了小半個時辰,惹的元妃等人眼熱不已,心中暗忖:這江映月真是撞了大運,偏偏《沙門經》就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偏偏她還深諳羅剎文,恰恰彌補了太后的失落和遺憾,才破例得了這樣豐厚的賞賜。否則,以她低賤的身份,怎麼配?

連元妃等久居高位的貴人都對這份賞賜眼熱,江映月卻絲毫不為所動,任太監唱和不停,她只低垂著頭,靜靜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這不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宮女能擁有的淡定和從容。她骨子裡還鐫刻著她作為大周公主的驕傲,這些俗物,怎配與她溶於骨血的高貴相比?

看著雖然卑微的跪著,卻隱隱透出清傲之氣的江映月,歐陽慧茹眯眼,右手食指玩味的拂過自己粉色的脣角,拭去脣邊不經意露出的諷笑。

江映月不時流露出的特別,怎得就沒有引起世宗的懷疑呢?還反倒被她的特別吸引,陷入了愛河,差點葬送掉自己的如畫江山。世宗此人可不是個吃素的主兒啊!果然,受過劇情大神加持的主角就是各種金手指,所過之處一地炮灰!

身為炮灰之一的歐陽慧茹憤憤的暗忖,盯著伏在地上的江映月的後腦勺,心中怨念不已。

江映月忽然間覺得後腦發涼,不適的皺起眉頭。此時,太監正好念完禮單,將長長的禮單卷成一束,置於盛放賞賜的托盤裡,尖著嗓子朝江映月說道:「江女史,還不快領賞謝恩。」

江映月撇開不適,畢恭畢敬的磕了個頭,語帶感激的開口:「奴婢謝皇上,謝皇太后賞賜。」

太后微笑點頭,朝她伸手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江映月並不依言起身,而是又慎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直起腰桿後表情堅定的看向太后,朗聲說道:「蒙皇上和太后看重,奴婢受寵若驚,但是,這賞賜,奴婢卻不敢收受。奴婢有一請,還望皇上和太后成全。」

「哦?為何不敢收?你有什麼請求,說來聽聽。」世宗幽深的眼眸中浮上幾絲興味,先於太后開口問道。

這江映月,不但容貌過人,才華橫溢,連品格也極為高潔,脾性更是特立獨行,全不似普通女人那般矯揉造作,很合他的味口,已經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映月蹙眉,抿脣,深深看了世宗一眼,表情沉痛的開口,「奴婢見到這些財帛就想起了那些正顛沛流離,飽受苦難的災民。奴婢是綿陽人士,家鄉正是重災區。奴婢在宮中錦衣玉食,奴婢的親人們卻連口薄粥都喝不上,朝不保夕。這些東西,奴婢如何敢於心安理得的收受?奴婢不能出宮探尋他們,只希望將這些財帛捐出,賑濟災民,早日救他們出苦海。財物雖少,總能輓救一兩條性命,也算是替奴婢的家人們積福,望他們此次能夠平安。小小奢求,還請皇上、太后應允,奴婢感激不盡。」

江映月說完這番話已是眼中含淚,一雙清亮的眸子氤氳著水汽,透出一股朦朦朧朧的美感,讓人心悸,沾著淚珠的兩排睫毛,更顯得濃密挺翹,眨眼間,直撓的人心癢難耐。

傳說中的梨花帶雨,惹人又愛又憐,莫過於此了。

見到她這般作態,歐陽慧茹在心裡默默豎起一根大拇指,暗贊道:高!實在是高!這演技,這表情,怎一個『完美』能夠形容?將一個因親人受苦而備受心靈煎熬的孝女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直戳大孝子世宗皇帝的心窩,能不讓世宗和太后感動嗎?若讓她去演繹,她也不會比這做的更好了。

別人不知,她還不清楚嗎?什麼綿陽人士?什麼親人受苦?都是放屁!你江映月可是大周的亡國公主!上京就是你的家鄉,你的親人全死光了!除了你那以□人,同樣心懷鬼胎的弟弟!

歐陽慧茹心中咆哮,面上卻絲毫不顯,依然笑得極為得體。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中叫囂,過過乾癮罷了。沒有證據,說出來誰人會相信?若不能一竿子將這姐弟倆打死,她是不會打草驚蛇,反受其害的。這姐弟倆可不是普通人,心思狠毒著呢。

在座眾人,也就歐陽慧茹對江映月的話不以為然,眾人都被她感動,濡濕了眼角,連向來冷硬的世宗皇帝都柔和了臉上的線條,露出幾分溫柔來。

「難得你有這番孝心,你的請求朕準了,另外還會派人去綿陽,幫你找尋親人。你起來吧。」世宗溫和的開口。

「原來你竟是西南人士!難為你既要掛念受災的親人,又要替哀家譯書,還譯的這樣好!可憐見的,苦了你了。這樣心系家國,又才華橫溢的女子,堪稱女中巾幗,哀家也準了你的請求。不過,你到底勞苦功高,賞賜卻是不能少的。你德才兼備,是個能幹的,哀家即刻降旨,擢升你為三品女史,你看可好?」

話已至此,江映月感激的連連磕頭,再不敢推辭。

世宗和太后都對她的忠孝兩全,進退有度感到很滿意,眼中齊齊露出讚賞。

元妃見江映月一番舉措,受到世宗和太后這樣賞識,心中觸動,垂眸細細斟酌片刻,柔柔的開口,「江女史一個女官都能想到替我大金略盡綿薄之力,臣妾久居一宮主位,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臣妾願意捐出三年的俸祿,另加糧食一百石,用以賑濟災民,還望皇上接受臣妾的小小心意。」

元妃話落,世宗點頭,表示滿意,太后也露出歡喜的神色,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了。

有元妃起頭,柔妃等人也不是傻的,立刻爭先恐後的捐錢捐物,引的世宗和太后頻頻點頭。

今日,待她們出了這殿門,宮中立刻會席捲起踴躍捐款的狂潮,繼而彌漫到命婦當中,再波及整個朝堂,世宗國庫空虛,無力賑災的麻煩很快就能解決。

江映月此次得了名,得了利,得了寵愛,算是賺了,世宗和太后也利用江映月做引,得了錢財,得了民心,解了燃眉之急,更是大賺,結果雙贏。

看透了這齣戲的本質,再朝爭先恐後捐款的柔妃等人看去,歐陽慧茹眸色深沉,頗覺得有些諷刺。

任你們再蹦躂,除了損失些財物,博得個慈善的虛名,根本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最大的好處,早被人江映月給占了。若想壓過她一頭,除非想一個更好的辦法,更快的解決賑災款不足的問題。

歐陽慧茹正兀自想著心事,一旁的郕王妃忽然故作關心的問道:「妹妹,我們都已捐了財物,怎得你卻一動不動?是有什麼難處嗎?」

郕王妃一開口,眾人這才發現太子妃異於往常的沉默,紛紛朝她看來。太后面露疑慮,世宗則不悅的皺眉。

江映月,姐要上位了,不好意思,借你踩一踩!歐陽慧茹心中暗忖,朝江映月深深看了一眼,轉頭,迎上世宗略帶不虞的眼神,謹慎的開口,「兒媳之所以沒有動作,是在考慮,僅以咱們這些個善款,是不是太過微薄了?於西南災區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兒媳有一個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世宗臉色稍霽,抬手道:「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太后也微笑點頭。反正,不管歐陽慧茹打算做什麼,她都不會怪罪。

其他人臉上帶了憂慮,不知她這回又要鬧什麼么蛾子。此次見識了歐陽慧茹的聰慧,她們可不敢再看輕她了。

江映月則被歐陽慧茹那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對這個大變後的太子妃,她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歐陽慧茹垂眸,斟酌一下用詞,緩緩開口說道:「其實,咱們現在並不急著捐款。兒媳斗膽,想請皇祖母在天華山的聖壇舉行一次盛大的薩滿祈雨儀式,邀請滿朝命婦和上京百姓們同去祈福,儀式完成後再由皇祖母牽頭捐款,咱們群起響應。有皇室做表率,上京百姓暫且不提,朝廷命婦們肯定是不敢慢待的,屆時,不但可以募集到更多的財物,還可擴大薩滿在民間的影響,也讓大金的子民們看看,我大金皇室是如何心系百姓,親力親為,為民解憂的。」

歐陽慧茹話落,期待的看向世宗,手裡的繡帕不自覺捏緊。

世宗並沒有立刻發表意見,只是皺眉,垂頭沉思,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清在想些什麼。

太后略略一想,已是面露欣喜,當場朝歐陽慧茹點頭,表示肯定和支持。

世宗不開口,無人敢說話,俱都靜靜等待著他裁奪。

江映月心頭髮緊,垂首,掩飾眸中暗涌的厲色。

歐陽慧茹先前對宗教的那番言論已經讓她錯愕不已,現下她提出的這個建議,更加讓她心驚。這樣透徹的洞察力,精密的分析能力和開闊的眼界,常人難以企及。哪怕她被父皇的暗部以皇子的標準精心培育十七年,能力不遜於男子,也不得不承認,她比不上歐陽慧茹。

心中不甘的同時,江映月更堅定了要毀掉歐陽慧茹的想法。

沉默了半晌後,世宗終於抬眼,朝歐陽慧茹看去,撫掌道:「好!太子妃好見識!」話落,他頓了頓,又轉而對著太后開口,「母后這個孫媳婦兒沒有挑錯!祈雨儀式就有勞您老人家操持了。朕昭告朝堂,屆時,不但朝廷命婦要去,上京的文武百官都要去,朕亦會親臨。既是祈福,當然是人越多,誠意越夠。」

世宗已經把江映月的表現完全拋到了腦後。本來世宗還覺得她是個奇特的女子,但如今與太子妃的大氣卓然,見識深遠相比,江映月遜色了不止一點半點,顯得並不是那麼優秀了。

太后微笑,頷首道:「皇上放心,祈雨儀式,哀家叫你舅舅耶撒大巫師親自主持,定不負皇上囑託。」

世宗得了太后保證,連日來為西南旱災不得緩解而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朝歐陽慧茹深深看了一眼,語氣極為溫和的開口,「此次祈雨儀式,由太子妃協助太后籌辦,事後朕必有重賞。好了,朕還有事,先行一步。」

世宗甩袖,急匆匆的離開了,顯然是找朝臣們商議祈雨募款的事兒去了,留下歐陽慧茹接受殿內眾人的各色眼光洗禮。

看吧,姐說過,搶鏡要搶到點兒上,姐一出手,可不就沒江映月啥事兒了麼?!頂著元妃等人的眼刀子,歐陽慧茹撫撫一絲不亂的髮髻,美目一眯,得意的暗忖。

讓百官掏錢捐款,本就是江映月獻出賞賜後會引發的必然結果,但有了歐陽慧茹的這番部署,就全把功勞攬到了自己身上。

有了歐陽慧茹的出色表現墊後,江映月的做法就顯得平淡無奇起來,雖然得了太后降旨表彰,卻很快被太后遺忘,不再似原劇那般受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