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了丞相的計劃,歐陽慧茹整日想著如何把這姐弟倆一塊兒除去,一勞永逸,不由得整日琢磨,弄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一時有些魔怔了。
太后將太子妃的心不在焉看在眼裡,以為她是受了郕王妃有孕的刺激,卻又不能點醒她,只得略略向兒子提了提,叫兒子自己看著辦。
孩子們的事,太后想管也是有心沒力了,若她隨意插手,一個不慎就會弄巧成拙,讓潛伏在宮中的貪狼鑽了空子。也因為忌憚這一點,她最近行事越發謹慎起來,看待後宮那些女人,瞅誰都像狐媚子,防備的緊。
有這種心理暗示做鋪墊,無意中犯了她忌諱的元妃下場自然很慘,被當場鞭刑三十,打入冷宮反省,什麼時候太后覺得可以了,便再放元妃出來。若不是看在她生養郕王有功的份上,太后幾乎想當場將她廢了。
完顏不破從太后那裡知道小丫頭的反常,出了瑤華殿,面色立時便陰沉下來,一路上緩步慢行,躊躇半晌,終是不知該如何勸解,只余滿心的無奈。他想狠狠將小丫頭摟進懷裡,惡聲惡氣的警告她不準想別的男人,更不準替別的男人生孩子。她只能屬於自己,也只能替自己誕下皇子。
但想象終歸只是想象,若他真的這麼做了,小丫頭受驚過度,以她那雷厲風行,無所顧忌的性子,指不定立時便逃出宮去了!
看著漫天飛舞的皚皚白雪,眺望漸漸被白雪覆蓋的驪山,完顏不破皺眉,長嘆一聲,朝身旁的安順看去,低喃道:「這是入冬第二場雪,往年這個時候,驪山西苑的梅林估計早已紅梅綻放,美不勝收了。」
安順從來沒見過皇上為情所苦的樣子,見他明明一副思念深重的模樣,偏要顧左右而言他,替自己找些藉口,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樣的皇上真是親切極了,也新鮮極了。
他垂眸,掩去眸子中暗藏的笑意,順著皇上的心意說道,「回稟皇上,奴才方才路過梅林,那梅花果如往年一樣開的正艷。左右您現在無事,不若邀了人同去觀雪賞梅?」
完顏不破臉上露出些輕鬆的笑意,點頭道,「好主意!」
安順繼續接口,「奴才方才見太子妃正在園中賞雪,這會兒怕還在原處,咱這麼去也是順路,不如叫了太子妃一塊兒,皇上您看如何?」
完顏不破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讚賞的睇了安順一樣,揮手道,「可以,這就走吧。」他語氣雖然平緩,但腳步卻不自覺的加快了很多。
安順調整了跟隨的速度,抬眼偷看皇上寬闊的背影,嘴角一勾,微微笑了。這樣的皇上有血有肉,比以往那殘忍孤傲的模樣不知好了多少!也許,他和太子妃這場孽緣,並不全是壞事。不過,日後可要苦了太子了。
安順內裡替鼻孔朝天的太子流了幾滴鱷魚眼淚,便又恢復了平日的面癱狀,專心走路。
安順早遣了小太監去暢春園蹲點,自然隨時隨地都能掌握太子妃的行蹤,一行人走了沒多遠,果然在路上碰見了面色凍的緋紅,被銀狐大氅襯得明艷逼人,正仰頭看著漫天飄雪,神情興奮的太子妃。
「小丫頭,怎麼傘也不打?凍壞了怎麼辦?」完顏不破接過安順遞來的油紙傘,走到歐陽慧茹身邊,替她遮雪,語帶寵溺的溫聲訓斥。
「父皇!我想嘗嘗這裡的雪是什麼味兒的!」是不是和現代的味道不同?在異世,第一次碰見這樣的大雪,勾起了歐陽慧茹對於她北方老家的回憶,一時觸動,站在雪地裡呆呆望天,犯了半晌的傻氣。
世宗笑了,見她面色紅潤,無憂無慮,並不如太后說的那般魔怔,心裡一鬆,明知道她犯傻,卻也跟著認真詢問,「哦?那你嘗出來沒有?可和上京的雪有什麼不同?」
「嘻嘻,比上京的雪甜一些,香一些!泡茶喝的話,味道一定很純正!」歐陽慧茹笑的歡暢,煞有介事的說道。
世宗莞爾,盯著她嬉笑無憂的面龐,心中暖意融融,只覺得和小丫頭站在一處,哪怕寒風凜冽,心中卻似如沐春風,偎貼溫暖到了極點。
這種感覺讓他迷醉,繼而眷戀,臉上的表情完全柔和下來,轉頭,看向安順,溫聲命令到,「太子妃的話你可聽見了?叫人立刻接幾罈子雪埋起來,待到來年取出,給太子妃泡茶喝。」
安順連忙領命,叫來幾個宮女搜集天上的飄雪。
自己每每一句戲言都能得到完顏不破的認真對待,歐陽慧茹心中一動,拉住他的衣袖,表情嚴肅,極為認真的說道,「謝謝父皇!父皇對我這麼好,我不會忘記的,以後一定好好報答您!」
她這句報答也不是空口白話,努力整倒江映月姐弟可不就是對完顏不破最好的報答嗎?
完顏不破雖然不知道她話裡有話,可也不難看出她語氣裡包含的真摯,心中悸動難耐,伸手想狠狠抱她一下,指尖一顫,卻又忍住了,只能撇開頭去,啞聲道,「好,父皇是最重要的,你要好生報答父皇,這兩句話,朕記住了,朕日後找你兌現,你可不要耍賴!」
歐陽慧茹對這話的深刻含義懵懵懂懂,但卻不妨礙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安順嘴角一抽,大嘆太子妃好拐,這就把自己無知無覺的賣出去了。
完顏不破瞥一眼小丫頭純淨的側臉,眉梢一挑,嘴角上揚的趨勢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很好,就這麼說定了。走吧,陪父皇去西苑賞梅。今兒下雪,雪中賞梅別有一番滋味。」
「唉!那咱們快點出發吧!」來到異世,成了古人,自然要做一點雅事,雪中賞梅正是其中一項,歐陽慧茹眸子晶亮,興致勃勃的說道。
兩人一路談笑風生,慢慢往西苑行進。
江映月跟隨在兩人身後,為歐陽慧茹的博學多才,見多識廣而驚異。幾乎完顏不破每提一個話題,她都能順利接上,且言之有物,立意新穎,不說完顏不破被她吸引了全部心神,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歐陽慧茹在才學和見識方面,確實勝過她多矣。
這樣的敵人,她當初怎麼會輕視?她上次戳穿她破綻的那一番話真是無意嗎?江映月內裡不確定起來。身上涌起一陣陣殺意,卻只能死死摁進心裡。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待她做了皇妃,誕下皇子,定將歐陽家,完顏不破一族一個個算計致死,叫自己的孩子登基,讓皇弟做個攝政大臣,她垂簾聽政,一點點謀朝篡位。
將一個朝代在潛移默化中悄然更替,沒有比這更好的計劃了,她一定不能放棄,她要忍!
雖然內裡拼命做著心理建設,江映月面上表情卻一點都沒有改變,哪怕是眼睛,也沒有泄露絲毫情緒波動。經歷刺殺,成長起來的不只是歐陽慧茹,她也在改變。
完顏不破一行踏過簌簌作響的雪地,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跡,眼見著西苑近在眼前,卻遇上了兩個不速之客。
「兒臣(微臣)見過父皇(皇上),父皇(皇上)萬安。」太子偕同劉文清站在西苑前的一處六角亭前,朝完顏不破行禮問安。
見是太子,完顏不破臉色有些緊繃,沉聲問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回父皇,兒臣和文清在此煮酒賞雪,順便吟幾首詩,圖個樂呵。」太子伸手指向六角亭,只見亭中果然放著一個小火爐,正燃著艷紅的火焰,其上溫著一壺酒,正冒著薄薄的熱氣,熱氣在空中蒸騰飄散,引得酒香四溢,場面極為溫馨舒適,讓人不由自主便想停步上前,與他們共飲一杯。
劉文清待太子話落,容色平靜,不卑不亢的朝完顏不破作了個揖,聲音清亮的道,「微臣劉文清見過皇上。」
歐陽慧茹瞥兩人一眼,額角抽了抽,心中吐槽:又作詩?劉文清,你還有完沒完了?你就沒點別的本事?想巴結上父皇,免了你外放之苦?碰上姐,算你倒霉!能踩你一次,姐照樣還能踩你第二次!
完顏不破並沒有注意小丫頭的表情,見到如翠竹一般翩然挺立的劉文清,圍獵時的記憶又回籠了,不由點頭微笑道,「是你?朕記得你,你作詩很不錯!」邊說,邊舉步往亭中走去,顯然是來了興趣。
劉文清和太子暗暗對視,雙方眼底皆浮起笑意。不枉他們日日在此守候,終於等來了要等的人,這次機會一定要抓住了!
江映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跟隨在完顏不破身後進亭,期待著皇弟的精彩表現。皇弟的才華如何,她絲毫也不懷疑,定叫完顏不破眼前一亮,讓他好生見識一番什麼叫驚才絕艷。
歐陽慧茹蹙著眉,神色有些不耐的亦步亦趨跟著自家父皇,也不給太子見禮,自發的在父皇身旁坐下。
太子臉色黑了黑,但見完顏不破對她的無禮視而不見,也顧慮著不能攪了心上人費心布置的局,只能苦苦忍耐。
劉文清睇視歐陽慧茹一眼,眸子暗沉了一下,心中著實有些忌憚,卻又很快平靜下來。憑著他的長才,還能接二連三輸在一個女人手裡?他當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