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慧茹和離回家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似長了翅膀般傳遍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在圈中掀起了好一陣軒然大波。
不過,勛貴們議論的重點並不是太子妃如何無德,反倒是丞相如何手眼通天,竟能在廢太子的節骨眼裡把嫁入東宮的女兒給及時的撈出來。
再一深想,有精明者又發現了端倪:太子妃要殺一個侍妾,何須那般大費周章?隨意巧立名目,光明正大的杖斃就是!太子妃將事情鬧的沸沸揚揚,滿宮皆知,本來領受一頓申飭便能了結麻煩,她偏要自請和離,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像她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
一個女人,在關鍵時刻為了保護家族不被牽累,竟能激起這般大的決心,以犧牲名譽和德行為代價設法為自己脫困,其心智,其手段,都很不簡單!
眾人聯想起太子妃嫁入皇家後一系列眾所矚目的優異表現,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不由齊齊感嘆:不愧是兩朝宰輔歐陽靖宇的女兒,盡得其父真傳!此等手段,何其有魄力?!
於是,事情反而不如完顏不破和歐陽慧茹的預想,她的聲譽不但沒有受損,還被各家勛貴們當做經典案例拿去後宅教育自家女兒:什麼叫做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這就是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切!夫家遭再大的難,也不能因此而牽累娘家!關鍵時刻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不過,這事議論了一陣,又被江映月晉封為太子妃的消息給蓋過了。整個上京的貴族圈都因此事而震動,於是,不用等到五日休沐結束,他們已經明白,皇上這是下定決心要廢太子了。
果然,五日休沐過後,完顏不破就將先前彈劾太子而留中不發的摺子一一批示下來,該查的查,該辦的辦,本就勢力緊縮的太子黨再次遭到重創,太子也被捋了所有差事,拘在東宮待查,只等他所有罪名查實就聽候發落。
自此,廢太子正式進入了倒計時階段。同時,歐陽慧茹的口信也被帶到了宮外,劉文清迅速動作起來,以前在朝堂埋下的暗樁盡數出動,力求在最短的時間裡攪渾這一池水,拖延廢太子的步伐。
宮裡的完顏不破當日收到暗衛帶回來的消息,滿意的笑了。逆賊終於在前朝有了動作,他只待收網捕魚了。
沒出兩日,朝堂果然風波四起,郕王突然改為向順王發難,上奏,言其身帶殘疾,不宜繼續領兵作戰,應撤除他的軍權,召回上京將養身體。
衛王摔傷,至今昏迷不醒,太子被廢已是定局,手握重兵的順王立時就成了目前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郕王的眼中釘,這道摺子,便是在試探完顏不破的心意。
完顏不破駁回郕王的上奏,言辭鑿鑿的宣示:順王文韜武略,只單盲了一目而已,治世救國尚且游刃有餘,何況領兵打仗?
治世救國?這個評價狠狠擊打在郕王的心上,令他對順王的忌憚和敵意更深,暗中醞釀著手段欲將順王鏟除。
本無意參與兄弟爭鬥的順王無奈被父皇拖下水,不得不踏入了這場無聲的硝煙。畢竟,他再淡泊名利,自己的命還是無法看淡的,不爭,下場只有一死!順王萬分後悔當初留下看戲的決定。
歐陽慧茹一回家就醉心於學習製作背心,雖然日日派小雨出去打聽朝堂動向,對這些事卻沒有任何觸動,只把它當做調劑和消遣,聽聽便算是過了。
這次,小雨帶回來的不再是郕王和順王之間如何鬥法的軼聞,反而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不好了小姐,聽說今天有人在朝上參老爺賣官賣爵,收受賄賂,結黨營私!」
「嘶!」歐陽慧茹不防被針扎了指尖,放下手裡剛做出來的一件棉布背心,吸掉指尖的血珠,看向小雨,冷靜的開口,「怎麼回事?別著急,慢點說。」
「還不是那個劉文清鬧出來的!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說他因為不願拜入老爺門下就被老爺打壓排擠。還例舉出好多朝中大員,說他們因為是老爺的門生,個個都平步青雲,老爺這是在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現在,好多進京趕考的學子們都在聲討老爺,要求老爺辭去丞相一職!」小雨表情極度憤怒。
「哦?怪不得那劉文清最近頻頻去探望進京趕赴春闈的學子,還日日在望江樓召集學子們討論學問,資助其中有才學的寒門弟子。原來他是想借勢抬高自己,打壓咱老爺的官聲呀!」秦嬤嬤立時也想起了方才從門房那裡聽來的消息。
「哼!好一招借力打力!我爹是一朝宰輔,百官表率,行事不能稍有差池。先前因為我和離的事,他聲譽已經受損,這會子,他的政敵們還不像嗅到了血腥的螞蝗,對他群起而攻之?」歐陽慧茹皺眉,拋開手裡做了半個月依然不成形狀的背心,煩悶的開口。
「啊?那可怎麼辦?」秦嬤嬤面露擔憂。
「不怎麼辦。這點小事還扳不倒我爹!」歐陽慧茹重新撿起那件歪七扭八的背心,這裡翻翻,那裡看看,漫不經心的答道。
秦嬤嬤和小雨聞言心有同感,俱都點頭稱是。
「不過,他能造勢,咱也能造勢。他散布謠言毀我爹聲譽,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製造醜聞和謠言,我可是練過的!」想起前世她的公關經理對她的悉心教導,歐陽慧茹詭異一笑,心中譏嘲:要說以流言和醜聞殺人,什麼地方能賽得過演藝圈?
想到就做,歐陽慧茹立刻丟開手裡早被她拉扯成一團爛布的背心,下榻,走到書桌前奮筆疾書,不多時便寫了七八張宣紙。
秦嬤嬤和小雨拿起宣紙一看,立刻面頰通紅的把紙放下了,急急退後兩步,活似上面的字能咬人一般。
被放下的宣紙上面赫然寫著許多香·艷的詩歌,如:『上客徒留目,不見正橫陳』、『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流珠點點,發亂綠蔥蔥』……
「小姐,您,您寫這些幹什麼呀?」見自家小姐兀自寫的認真,小雨支支吾吾的問。
「好了,叫穆坤大人進來,我有事吩咐他去做。」歐陽慧茹沒有回答小雨的話,清理著一張張墨跡方乾的宣紙,沉聲吩咐。
小雨不再追問,跑出去叫穆坤。穆坤就是完顏不破送給歐陽慧茹的那隊禁衛們的頭領。歐陽慧茹出宮,為確保她安全,這群禁衛們也跟了出來。
穆坤領命,很快就進了房間,在房門處止步,朝歐陽慧茹叩拜,「主子有何吩咐?」
「穆坤,你以前做過暗衛?」歐陽慧茹開門見山的問道。通過觀察穆坤的行止,發現他特別善於收斂氣勢,她心中篤定自己的猜測,但還需再確認一遍。
穆坤在她的期待中點頭,「回主子,是的!」
「很好,模仿字跡會不會?」歐陽慧茹偏頭,興味的問。她估計應該是會的,這可是間諜的必備技能,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
「回主子,可以模仿至十成像,連被模仿的本人亦分辨不出。」穆坤向來是個實誠的漢子,只知道敘述事實,不懂啥叫自負或謙虛。
「很好!」歐陽慧茹對穆坤滿意極了,把那疊宣紙遞給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把這些詩按照劉文清的字跡臨摹下來,署上他的大名,挑選那些長相俊朗的春闈學子遞送過去。當然,若能找出幾個有龍陽之好的送出去就更好了。完事了,你找幾個識相的學子把這事好生宣揚一番。」
穆坤接過宣紙,快速瀏覽一遍,嘴角不著痕跡的抽了抽,低頭領命而去。
當日,凡是長相俊秀的學子都收到了不明人士送來的一封粉紅色書信。為什麼是粉紅色?這當然有賴於天后忽然發作的惡趣味了。
皇宮裡,完顏不破翻看著暗衛緊急遞送進來的一沓詩歌,氣血好一陣翻騰。
該死的丫頭!對朕從未有甜言蜜語,為了構陷劉文清,竟然一口氣做出這麼多艷詩來!待你回宮,這些賬,朕得一筆一筆和你算!
盯著紙上『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簟紋生玉腕,香汗浸紅紗』這句詩,完顏不破眼前依稀浮現起歐陽慧茹歡·愛後嬌軟無力,玉·體·橫陳的媚態,小腹一陣緊縮,繼而下·身起了反應。
他揉爛手裡的宣紙,咬牙忍住突如其來,如大火燒身般難熬的欲·望,朝安順看去,語氣僵硬的開口,「安順,明日一早出宮去看看丫頭,提醒她,該是時候進宮給朕和太后請安了。」
安順連忙垂頭應諾,瞥一眼帝王身下連厚厚的龍袍都遮擋不住的巨大□,同情的忖道:剛開吃,人就跑了,皇上真是可憐!
歐陽慧茹散髮出的書信在學子們中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起初還有人不信,待到有人在學子聚居的客棧裡親眼看見劉大人和一名有龍陽之好的學子抱成一團,衣衫凌亂後,這事便立刻被傳揚開來,甚至他以前資助學子們的善舉都被看成是一種引·誘,是居心不良。
劉文清的聲譽一落千丈,被眾學子唾棄。聲援他,譴責丞相的人一日比一日少。但是由於他作的詩實在是太過文采風流,這件事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平息,反倒被傳進了貴族圈子,他的詩作更是被自詡風流的貴人們爭相傳看,直至流傳進宮裡,被整日無所事事,陷入絕望的太子聽聞。
只要你給的刺激足夠,在絕望中困頓的人都有瞬間變身野獸的潛質。歐陽慧茹此時還不知道,她的行為還將為劉文清引來一場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