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鈴鐺裹著被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奈何架不住風邪已入侵體內,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哆嗦著手又把棉被攏了攏。曬得頭暈腦脹:「紅葛,這麼做真的有效嗎,我感覺要被曬成人乾了。」
紅葛俏眼一瞪:「當然,我們生病了都是這麼做的,曬曬日頭曬曬月光,第二天病就好了。」
風錦豎起耳朵,問道:「你們……指的是草木妖?」
「對呀。」
鈴鐺:「……」她是人好不好!她將被子敞開,迎著半山清風,都是舒服多了,「明天再不好,我就去看大夫。」她又偏頭瞇眼,「白老熊,明天背我去看大夫。」
「不背。」
「要不是你堵在井口,讓呆瓜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推出去,讓我泡在井水裡那麼久,我會生病嘛?」
語氣滿含危險,風錦熊掌捂臉,不想再被她揍一頓:「好吧。」
鈴鐺這才滿意點頭,站起身抖抖腿腳,準備去村裡。見那熊不跟來,捏了它幾根毛就往外走。風錦嗷嗷叫著跟她外出,不開心。
剛才村子就陸續傳來人聲,紅葛探身看了一眼,說村人醒了。鈴鐺才決定下山。昨晚從水井上來後染了風邪,但並不嚴重,只是半夜去瞧看了四五回,晚風寒涼,吹了幾次病就嚴重了。
這會趴在它身上,暖和舒服,她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厚實鬆軟的背了。
風錦將她往上背了背,好像這幾天她輕了不少。
到了山腳下,鈴鐺才下來,往那銅鐘走去,當當撞響,召集村人去平時聚集的地方。
睡了一晚,又有鈴鐺念復甦咒,眾人的精神氣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相比之下,鈴鐺的臉色還更蒼白,更像被捏面人捏過一次的人。她瞧著面前精神抖擻的眾人,抱了村長的大腿哭道:「明明就我沒被捏面人抓走,可為什麼我傷得最嚴重。我不管,村長你要給我捉妖錢,一人一兩。」
「……小時候我給你牽了一頭羊抱著喝奶,你還沒還我錢哩。」
「以前你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你的鞋子都是你胖墩哥的。」
「還有還有……」
再說下去她都要倒欠一大筆錢了,哪裡能划算。鈴鐺站起身抬手:「好了,不要說了,我們繼續說捏面人的事吧。」
風錦斜眼看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貪財的小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村長也不跟她計較,扯平都被抓出褶子的褲子,問道:「那捏面人是怎麼一回事?」
鈴鐺說道:「我和白老熊外出回來,看見鎮上有人多人中邪……」她將事情經過詳解一遍,能提到的細節都說了。眾人見多識廣,說不定就有人能知道一二的,說詳細些對大家都好。
眾人聽完,青城最先開口:「我們應該是晚上中了邪術,否則不會全都沒有意識。」
風錦說道:「那捏面人有專門對付你們的安魂咒,對我和紅葛他們無用,但對你們卻很有效。」
「看來是有備而來。」村長捋捋花白鬍子,略有所思,「今年總覺異常,先是無支祁,後是捏面妖,只怕我們八字村要不太平了。」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哪怕是知道有人要對我們下手,也沒有辦法。唯有找到鈴鐺口中所說的無臉人,才能安然。」
「可去哪裡找那無臉人,見過他的,也就只有鈴鐺和這黑白獸了吧.」
「沒想到我們堂堂道士村,也有手無縛雞之力的一日。」
村人商討來商討去,也始終沒有解決的辦法,只怪那無臉人無影無蹤,不知從何找起。村長總結了下眾人建議,說道:「青城,你領幾個村中好手,去村子外面布下屏障,免得又有妖物隨意進入。阿喜嫂,你領人在村子各處布下幾個陣法困敵。近日若沒什麼事,就少外出吧。」
眾人應聲,村長又道:「鈴鐺,鎮上因捏面人的事想必也有驚慌,你既然和鎮長已先打過交道,就由你去告知一聲,捏面妖已死,讓他通知鎮上百姓,不必驚慌。」
「嗯。」鈴鐺接下任務,並沒有立刻離去。等其他人都走了,確認沒人,這才問道,「村長……鈴鐺想問一件事。」
村長似料到她要問什麼,輕輕點了點頭:「問吧。」
「我們八字村,到底是怎麼來的?」
村長默然片刻,見她目光執意,如果不回答,她也不會罷休。又念及兩件事她都有莫大功勞,許久才道:「以前我們八字村,被叫做妖怪村。」
鈴鐺吃了一驚:「我們是妖怪?」
村長搖頭:「數百年前,我們祖先就發現我們與外面凡人不一樣,老得慢,死得晚,甚至一度有官府前來查看。後來祖先為了能安穩地過下去,於是就讓全村人做起了道士,為八方百姓捉妖解難,朝廷這才放鬆對我們的戒備,而我們八字村,也成了四國有名的道士村。」
鈴鐺恍然:「原來祖訓讓我們世世代代都做道士,為百姓降妖除魔是這個原因。」否則他們早就被當做妖怪抓起來,或許八字村也就不復存在了。
村長繼續說道:「只是我也不知我們為何而生,非妖非神非仙又非魔……」
身為棄嬰的鈴鐺聽見這話,總覺得村長是將整個村子都比做了棄嬰,沒人前來認領,就像落葉無根,沒有辦法安然入土。
風錦見氣氛低沉,插話道:「沒人告訴過你們你們用的法術是源自哪裡?也不知是誰教的?」
「都不知曉。」
風錦本不打算繼續說,可鈴鐺忽然偏頭看它,目光殷切而有期盼:「白老熊,你不是懂很多麼?你也看不出來?」
他頓了頓,想搖頭,可如果將話攤開來說,說不定集思廣益,也能找到一絲線索:「你們用的法術,大部分都是神界所用。」
村長和鈴鐺皆是吃了一驚。
「只是並不是很厲害的法術,有些甚至殘缺得很厲害,已經失去原有威力,但是依據咒語來看,的確是出自神界。」
「難道我們的祖輩出自神界?」
「有這可能,但又不太可能。」風錦說道,「據我所知,這幾萬年來,神界沒有下凡的神官。」
倒是有一名失蹤的戰神,但以戰神一人之力,是生不了那麼多後代的。神高於凡人,但唯有一點不比凡人,就是生育後代的能力。神不死不滅,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難孕育後人,否則神界人數早就氾濫了。數千年能懷胎,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
可八字村五百多人,更何況每個人所現出的神魂,都彼此不同,可見不是出自同一家。
風錦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心中那高懸的錘子似乎一敲而落,將堵塞已久的思緒瞬間敲開。因這茅塞頓開一事,他微微回神。看來,他真的有必要回去九霄一次,見見盤古大帝了。
說來說去,哪怕是提到了神界,也沒有辦法證實。村長也不再提了,讓鈴鐺先去鎮上辦事,改日再繼續商討。
鈴鐺晃了晃那白老熊的手,喊它走。
風錦擰眉:「我得走了,等辦妥了事情,再回來。」
鈴鐺眨眨眼,然後就見它真的邁步往前走。走了兩步等發現自己的動作慢吞吞的風錦才回過神……他現在還是一頭熊啊,別說回九重天,就算是讓他跳起半寸高,都是個問題!
「白老熊,你怎麼不走了?」
他回頭,滿臉嚴肅地抓了她的小手,張開大嘴就要咬她。鈴鐺全身一震,跳起身一掌劈在它的脖子上。
「嗷……」
「想咬我,你瘋啦!」
「讓我咬一口,我就咬一根手指,輕輕咬一口就好了。」
「我就往你脖子上輕輕刮一刀,你肯不肯?你當我傻呢。」
「你就不能傻一回嗎?」
滿口胡言亂語,鈴鐺又揍了它一拳:「不許說話,再試圖咬我,我就把你團成球丟到你討厭的爛泥坑裡滾一圈。」
「……」
到了清河,已經有村人接著修橋了。只是還沒修好,鈴鐺就召了葫蘆來,跳上去總覺得不對,又跳了下去:「白老熊,你坐前面。」
風錦爬上去,回頭問道:「為什麼?」
「我怕你咬我腦袋。」
「……我只是想咬你手指好不好!而且,我的嘴巴沒這麼大,吞不下你這村姑的大腦袋。」
鈴鐺嘴角一抽,抬腿要把它踹進河裡去。風錦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葫蘆立刻傾斜,一人一熊抱成團,噗通滾落湍急河流。
……
兩人換好衣服再出發時,已經是下午了,安然過河,還沒走出小樹林。風錦看看鈴鐺擰起的眉頭一直沒消失過,伸掌抹了抹:「你受傷沒?」
鈴鐺哼聲,看在它還會關心自己的份上,答道:「腰上刮了石頭,傷著了。」
風錦眼一亮:「讓我舔一口吧。」
「……」鈴鐺抬手要揍它,忽然遠處跌跌撞撞跑來個儒生,差點跌倒在她跟前。
儒生看她一眼,又看看她身邊的巨大熊貓,頓時如見救星,撲通跪到,抱了熊腿喊道:「救命,有只烏龜在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