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一片漆黑,懊惱的皺眉輕呻吟了聲,感覺身子有些不對勁的麻痺感。原本還迷離的意識在下一秒就清醒了過來,我試著用力起身坐起,卻在半路察覺到自己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頹廢的摔回了床上。
我摸了摸身下柔軟的被褥,床?
「醒了?」黑暗中有人的聲音響起,在這樣寂靜的時刻顯得別樣輕柔。
我這才發現桌邊隱約有人坐著,安靜的,無聲的,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我腦子猛然一驚,我差點忘了,孟少玨。
微黃的燭光亮起,半明半暗間孟少玨俊美的臉龐帶著絲絲詭異的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溫雅一笑,不見平時的嬉笑風流,「公主可覺得有何不適?」
我定定的看著他,選擇沉默以對。
「公主既然不說話,那應該就是沒什麼了。」孟少玨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態度極其自然的說道:「我原本只是放了些吃的引小老鼠出來,沒想到卻釣到了一隻小貓。」他眼神忽的一閃,笑容可掬的道:「公主可聽過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我仍是不說話,好奇心確實害死貓,只是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沒有好奇心?饒是一向無慾無求的我也躲不過這致命的東西。
孟少玨狹長的鳳目微瞇,「那麼,公主這麼晚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好奇的事情呢?」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管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上茅房迷路了還不成?況且這廝這般義正言辭的問話,不覺得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嗎。我淡淡道:「你這話問的有趣,那請問孟公子深更半夜又怎麼會出現在宮中?」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幾分,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優美,「很好,很好。」
我有些犯愣,啥,啥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起身走至床邊,驀地朝我俯過身子,雙目炯炯的看著我道:「安柯藍,你總算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微微囧了一下,孟少,你這話說的也太雲裡霧裡了。
孟少玨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抬起,眼神不偏不倚的對上我的,他有些不悅的說道:「安柯藍,有時候我真想將你這張臉扔在地上好好的踩個夠!」
我僵了下臉,我,我,我靠,你他媽的也太狠了,我怎麼惹著你了我?
「先前只以為你是個呆子,傻傻愣愣的同天下所有的呆子並無區別。」他恨恨的開口,說話的口氣帶些若有似無的抱怨,「後來覺得你還算有趣,明裡呆著暗裡卻喜歡做些小動作,著實有些特別。」
我有些驚訝,敢情這廝一直都注意著我?
孟少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迷人,卻比平時,呃,幼稚了幾分?「裝傻充愣的我見過不少,愣是沒見過你這般裝傻充愣的!」
我無語,我裝傻充愣礙著你嘛了,況且咱剛才談論的是深沉的問題,你怎麼扯東扯西扯到這疙瘩了?
「瞧你呆,卻又不呆。說你不呆,你又硬是找不出不呆。」孟少玨鬆開鉗制我下巴的手,卻馬上又按住了我的後頸,「安柯藍,你之所以那樣無視別人,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低聲咒罵了句,「該死的不在乎!所以就甘願做個呆子?」
我覺得這娃今晚絕對是喝多了,我特關切的問:「你病了?」胡言亂語病。
孟少玨沒好氣的看著我說道:「我是病了,給氣病的,不過今晚總算好了點,能在你嘴裡聽到一句真正的話,實在是難得!」
我朝他涼涼一笑「很好,你成功了。那麼可以請你鬆手了嗎?」
孟少玨溢出一聲輕笑,俊美的臉龐笑意不淺,「不能。我們接著談正事,你這麼晚來這裡做什麼?」
我看著他,「孟公子,我也接著問,你一個平民百姓,為什麼這麼晚還會出現在宮裡?」
孟少玨不說話,黑眸隱隱閃動。。
「既然孟公子都不能給我答案,又哪來的立場讓我給你?」我淡淡的說道。
孟少玨突然失笑,低聲道:「果然是只伶牙俐齒的小貓。」
我溫柔一笑,「我不是小貓。」
「哦?」他挑眉,「那是?」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道:「我是母大蟲。」
孟少玨鳳目裡笑意更甚,他突然動了動眸子,極其詭異的朝我一笑,「小貓,你不是好奇麼,那我全部都告訴你,你說可好?」
我喃喃低語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呃?」
我起身準備走人,「天色不早,回去睡覺。」
孟少玨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懷好意的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看著他滿是惡劣的漂亮臉蛋心底湧上一陣悲哀,媽呀,我不該有好奇心的,好奇心害死人啊。
我被孟小人一把拉到了桌邊坐下,看他從袖子裡拿出了剛才的「陷阱鳳玉」,鳳玉在燭光下反射出溫潤的光澤,他突然嚴肅了不少,對我道:「當年雲澤質子慘死雲彌皇宮這事你可知道?」
我搖頭,「不知道。」
他繼續問,「那你可知雲澤質子其實根本沒死,而是被人救出去活了下來?」
我再搖頭,「不知道。」
他再問:「那你可知道你的七哥宇文修就是雲澤質子?」
我靠這麼隱私的問題我當然……「不知道。」
孟少玨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知道其實我是雲澤派來的奸細?」
「不知道。」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刺殺是我和你七哥所為?」
「不知道。」
「……」他努力不懈的指著鳳玉道,「你可知道這玉珮是雲澤皇帝象徵的聖物?」
「不知道。」
孟少玨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了按眉間,「很好,那你現在全都知道了吧?」
我非常執著的道:「不知道。」
孟少玨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緩緩說道:「你再否認也沒用,現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真憋屈,也覺得他很白癡,我問道:「玉是你故意放到這裡引人來偷的?」
他微微點頭,「嗯。」
「那剛才那個太監是?」
孟少玨黝黑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恨意,「雲澤皇后的人。」
我「哦」了一聲,突然聳聳肩道:「孟小奸細,你難道不怕我把這些事情捅出去嗎?」
孟少玨極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眼神奇特,「不怕。」
我莫名的有些心驚,「你什麼意思?」
孟少玨朝我陰陰一笑,從袖子裡拿了個小鼓出來,故意在我眼前搖晃了幾聲。
我一看就愣了,小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眼熟啊,不正是《東成西就》裡面那賊折騰人的東西嗎?我胃裡開始翻騰,顫抖著說道:「你,你,你這個敗類,你給我吃蜈蚣了?」
「抱歉,拿錯東西了。」孟少玨露齒一笑,隨手將鼓往後一扔,「這個是剛才在房間裡撿的。」
我稍稍鬆了口氣,還好,沒給我吃蜈蚣那噁心的東西。可這口氣剛下去就又被孟小人下面的話給吊起來了。
「哦,這次對了。」這次他拿著一個很細巧精緻的碧玉蕭對我笑的別樣溫柔:「我沒給你吃蜈蚣,我給你吃的是蟲子。」
我微張嘴巴,蟲子……?
「不要怕,剛才針上的只是烈性麻藥,而現在,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蠱而已。」孟少玨聲音溫柔的像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它不會對你有威脅的,只要你乖乖的。」
我冷笑的看著他,「孟少玨,你又何必多次一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又要對我下蠱以防我洩密。」
孟少玨低低的笑了一聲,鳳目裡魅惑點點,他慵懶的撩起我的一縷髮絲,慢悠悠的把玩,「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玩兒。」
我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接著道:「你確定你能每時每刻都防著我?」
「不,我不確定。」他輕搖著手指,神情卻是相反的不以為意,「阿藍,你知道嗎,你身體裡的那隻小東西花了我多久的心思。他比任何一隻兄弟姐妹都要可愛和伶俐,也比他們更加……毒。」他修長的手指靈巧的觸撫著玉簫,寵溺的說道:「小東西只要一聽到我吹蕭就興奮的不得了,比如,這樣。」
碧綠的短蕭貼上了他的薄唇,他低低的吹奏了幾聲,簫聲低沉而幽暗,卻引我的腹內一陣劇痛,那痛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熱鐵貼在我□的皮膚上,鑽心且難以忍受。我劇烈的翻滾摔到了地上,低頭用力捂著肚子急促的呼吸,想借此減弱痛感。簫聲馬上停了下來,孟少玨蹲下身子抬起了我的臉,俊美的臉上是如惡魔般的邪魅笑容,他輕輕撫著我的臉道:「阿藍,遊戲才開始,希望你能陪我玩到最後。」
我虛弱的移開臉,淡淡的道:「我收回原來的話。」
「嗯?」他饒有趣味的挑眉。
我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煩,你是很毒。」
這男人,比致命的毒藥更毒。
孟少玨聞言勾起薄唇,鳳目妖嬈,「小貓兒,毒,才是最好的解藥。」
我看著眼前的他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對我狠絕毒辣的清冷男子,孟少玨是毒,他又何嘗不是。
和孟少玨的攤牌後我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變化,我仍是過著安定的生活,週遭的人和事依舊平淡,毫無波瀾。孟少玨也沒有找過我,我也沒有見過七哥,我那日意外得知的秘密似乎只是個夢境,可當我每日瞧著蔚藍的天空時又會隱隱覺得,一望無際的晴朗下掩著的是點點陰晦。
我的小桌上已經許久未上過新鮮的帶著露珠的葡萄,我拿著一個桃子左看右看,嗯,桃子還是比不上葡萄來的誘人。
細細推門進來,「公主,靈芝姑娘來了呢。」
我抬頭,「嗯?」
「大公子有話要傳給你呢。」細細掩嘴輕笑了聲。
我道:「哦。」
靈芝進來後沒說什麼廢話,只是神情有些焦慮的道:「公主,可否同我去趟將軍府?」
我玩著桃子的動作頓了頓,「怎麼?」
靈芝勉強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