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琴癡?

  我仔細觀察著那瘦弱男子,只見他身材瘦小,是那種風一吹就會被刮走的類型,他此刻正不斷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偶爾抬頭看天空時露出厭惡的神情,分明是對這灼熱夏日心生厭煩。而那范鐸卻是神清氣爽,唇邊淡笑斯文有禮,眼中有著淡淡的倨傲。

  一人器宇軒昂自信淡定,一人神色膽怯瘦弱不堪,對比著剛才那些人說話的口氣,誰勝誰負似乎早有定奪。

  那邊兩人已經坐定,范鐸身前是他那把翠綠色的堯綠,而江城面前的確是極其普通的梧桐木琴,兩琴同時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就如同他們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般——完全沒有可比之性。

  「好了,最後一項琴技比賽開始,一共三局。」坐在中間的老者摸了摸鬍子道:「第一局是你們兩人各彈一次《游夢吟》,抽籤決定誰先誰後。」

  范鐸和江城各自抽了簽,江城先。

  江城顫顫巍巍的放下竹籤,「那我就先來了。」他深吸了口氣後手指搭上了琴弦,音調一個一個的彈跳出來。

  這《游夢吟》本該是表達出一種遨遊於天地的悠閒與大氣,可江城這一彈卻硬生生的讓我想到了一樣東西……一個又冷又硬的沒滋味的饅頭。

  江城繃緊著身子彈完了這曲子,一抬頭便對上了眾人不屑的眼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彈完了,范鐸夫子請吧。」

  范鐸不多說,直接坐下撥動琴弦。如泉水般清脆悅耳的音律流淌在了空氣中,時而高昂凌厲,時而舒適悠閒,叫人眼前出現了一隻鷹兒在空出自由飛翔的情景。

  最後一個音調落下,眾人意猶未盡,而勝負毫無疑問。

  「第一局,范鐸勝。」老者開口,「第二局,以『國』彈奏一曲子。」

  這次是范鐸先彈,范鐸依舊保持著高水平,一彈出來就是氣勢磅礡激動人心的曲子,他濃眉緊皺一臉嚴肅,專注的神情叫人不由自主的跟著他一起熱血澎湃,個個心中充滿了一股保家衛國的意念。

  曲罷,眾人熱烈鼓掌,連萎靡方的人都用力的拍著手,神情激動,「彈的好!」

  范鐸淡淡一笑,「江城夫子,請。」

  江城還是那副膽怯的樣子,擦了下額上流落的汗水坐下,他緩緩撥弄琴弦,彈出的聲音有些試探和晦澀,接著琴音由小變大,由稚嫩轉雄厚,如同一顆正在抽芽成長的苗子。琴音開始變得雄心壯志,似有無限夢想要去實現,卻在最高昂的地方急速落下,成了反差極大的低落。低落後便是極度的氣氛與無奈,似是一把烈火燒燬了所有的理智,強烈的讓人想大聲嘶吼,就在琴音憤怒的□處,粗噶的斷弦聲響起,所有的憤怒與無奈消失不見。

  眾人皆為一震,還沒回神時江城卻單手撥弄著未完的幾根琴弦,單薄的調子為所有的情緒做了結尾。

  「好,好了。」江城大大的呼了口氣。

  「這局……」老者和邊上兩人商量了許久後道:「江城勝。」

  「什麼?」得意方立刻憤怒驚呼,「他分明連琴弦都斷了,這算什麼勝!」

  老者意味深長的看著范鐸,「范鐸,你可知自己輸在哪裡?」

  范鐸微微皺眉,沉默不語。

  「你方才彈的那句子確實是凌雲壯志澎湃人心,可『國』這字並不如面上那樣只得『壯志』。」老者緩緩道:「江城的曲子就如同一個少年成長的經歷,有稚嫩,有抱負,有得意,有失落,有憤怒。」

  「『國』字的解釋,應當如此。范鐸,你輸的可服?」

  范鐸看了江城一眼,垂眸道:「服。」而江城卻是贏得一臉莫名其妙,似乎根本不知夫子說的是什麼。

  「最後一局,以『夏』彈奏曲子。」老者深深的看了江城一眼,「江城,好好彈。」

  「是。」江城惶恐的應道。

  這次亦是范鐸先來,曲子輕盈靈動,如夏日般熱烈,又如夏風那般舒適動人。范鐸彈完後鄭重的看著江城,似把江城當成了真正的敵手。

  而江城則是……

  眾人全部堵住了耳朵,驚詫的看著不斷出錯的江城,可看江城一臉認真的彈奏,沒有半分敷衍的態度。

  范鐸首先發難,氣憤道:「江城你!」

  江城皺著眉擦了汗水,怯弱的道:「范鐸夫子,怎麼了?」

  「你可是看不起我!為何不拿出剛才的水平!」范鐸一拍桌子道。

  「剛才的水平?」江城擦了擦汗,懊惱的道:「范鐸夫子,我,我剛才和現在彈得不是都一樣嗎,你看不起我就算了,我,我就只有這樣的水平。」

  「江城,你可有用心在彈?」老者也是皺著眉頭認真的問,「說實話。」

  江城神情恭敬,「夫子,江城絕對是認真在比賽,沒有一絲敷衍。」

  「那麼……」老者抬了抬手,「范鐸勝。」

  兩方又開始吵鬧,范鐸黑著張臉回到座位,江城則還是一個勁的擦著汗。

  我暗暗笑了聲,江城沒撒謊,他確實認真的在彈那個曲子,他彈的如此之糟的原因只因為他討厭夏天,非常討厭,僅此而已。

  琴技比賽後眾人迅速的散了去,不論是范鐸的書院或者江城自己書院裡的夫子都不願和江城說話,自顧自的走的乾乾淨淨,而那幾個夫子也是對著江城歎息的搖頭後離去。對此江城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抱著琴傻傻的站在原地。

  宇文睿突然輕笑出聲,對著江城道:「岑先生屈就自己的才能在這裡當個小小琴師,不覺得有些不甘嗎?」

  江城左看右看,最後指著自己疑惑的問:「公子是在和我說話?」

  宇文睿笑著點頭。

  「公子,你怕是認錯人了。」江城歉意的笑笑,「我不是什麼岑先生,我叫江城。」

  「江城也罷岑先生也罷,我只知你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宇文睿慢條斯理的道,細長的眼眸裡滿是篤定。

  江城摸了摸頭,「公子說話可真深奧,可是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只不過一名教琴夫子而已。」江城說完後就抱著琴走掉了,而宇文睿竟然只是笑著看他離去,沒有說任何話語。

  我狐疑的看著他,「你……會這麼簡單的就放他走?」

  宇文睿優雅一笑,「傻丫頭,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我淡定的道,「不是好人。」

  他在我額頭上輕敲了一下,瞇著細長的眸子淡淡問道:「阿藍,你可想去學琴?」

  ……學琴?

  我有些立不住身子,抖著手指著他道:「你……你想讓我和江城去學琴?」

  宇文睿頷首。

  面前這人俊美的臉上依舊斯文儒雅,可卻讓我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我沉默的看著他許久,最後沉痛的說了三個字,「你真狠。」

  你們要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的激動,我只能說自小我便是琴棋書畫中的高手,尤其是這個琴,簡直到了一個非人類可以攀比的程度。

  文雅點形容那就是聞者悲傷,聽者落淚,人神共憤,鬼怪哭泣,鳥獸飛絕……

  不文雅點的形容,那就是太太太太太牛掰了!

  所以你們說宇文睿讓我去當江城的弟子是個什麼意思?

  我看了眼他漂亮的側臉想著這輩子誰要惹上宇文睿……

  悲劇,簡直太悲劇了,我不要想了,想想就恐怖……

  娘親喂,地球好危險,你帶我去火星吧!

  雖然我十分不想迫害他人,可迫於宇文睿的淫威我還是抱著琴去了江城家門前,宇文睿打扮的就是個翩翩佳公子,悠閒自在的站在門邊對陳良道:「將桌子放在這裡。」又對我道:「可以開始了。」

  我顫抖著小手下不去,「表哥,你沒必要這麼狠吧,你要整的就江城一個人啊……」

  他細長的狐狸眼危險的瞇起,「阿藍,你這幾天不想吃畛御閣的紅燒肉鐵板鴨和鹽水雞了?」

  我立刻正襟危坐,大義凜然的道:「表哥,彈琴本身就是個藝術活兒,我不會去在意外界的。」

  宇文睿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我悲痛的對著琴弦下手,心裡有種淒涼升起,這個世道啊,有肉的人才是大爺。

  我彈琴的第一聲,邊上房子裡隱約有個女人大聲喊著,「哎喲喂,這個雞怎麼發癲了啊!」

  我彈琴的第二聲,有狗開始吼叫了起來,伴隨著男人的斥罵,「阿黃你瘋了啊!跳什麼跳!」

  我彈琴的第三聲,有尖細的女聲刻薄的罵著,「殺千刀的這哪家的豬被宰了啊,還讓不讓人睡覺!」

  我彈琴的第四聲,不知哪個方向有個雞蛋砸了過來,「這他媽誰家的人在門口直接生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宇文睿都像沒有聽到沒有看到那般淡定如昔……

  因為他在耳朵裡塞了棉花。

  ╮(╯_╰)╭

  我剛準備繼續加倍努力時江城的家門被用力的從裡面打開,接著江城怒氣沖沖的臉出現在了視線裡。他捂著耳朵一臉痛苦,「都給我進來!」

  宇文睿優雅的擺手,「阿藍,停下。」

  我默默的停手,邊還想著當年我讓宇文睿崩潰時用了十聲,如今只要四聲就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了……

  宇文睿摸了摸我的頭,讚許的道:「不用想了,阿藍,你進步了。」

  「都給我住嘴!」江城轉身鬱結的問道:「這位公子,你到底想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