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綽約笑靨如花,說道:「是麼?我真想陪他喝酒,陪他喝一輩子的酒。我小時候看過他喝酒,好像沒底洞似的,怎都喝不醉。我見到他那股傲氣,那股天壓下來也不怕的神氣,就再也忘不了他。從那以後,我便也開始喝酒,慢慢練出了點酒量,因為我想陪他喝一輩子的酒。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陪他?會不會願意跟我在一起一輩子?」也不等趙觀回答,便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又開始抽抽噎噎地哭泣,醉態可掬。趙觀看在眼中,心中了然:「原來她心裏喜歡著小三兒。」
文綽約又哭又笑地說了一陣醉話,左右都離不開小三兒的種種好處。趙觀說起許多年前在蘇州和小三兒一起喝酒的往事,文綽約邊聽邊笑,說道:「你這人也很好,酒量也很好,但是啊,你怎都比不上小三兒。他在我心裏的地位是誰也不能取代的。」說著說著,終於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趙觀見文綽約趴在桌上不動,伸手推了她幾下,喚道:「喂,你醉倒了麼?」
文綽約不答。趙觀過去扶起她,將她抱到床上睡好,想起她說過賭酒輸了今夜就要陪自己的話,心中大喜:「我喝酒勝過她,她可該實現諾言了吧。」正想伸手去抱她,又躊躇起來,暗想:「她對小三兒一片癡心,搞不好以後會嫁給小三兒做老婆。朋友妻,不可戲。我還是別打她的主意。」
掙扎半晌,終於替她蓋好了被子,輕輕在她額頭上一吻,低聲道:「小三兒心裏已經有了人,那就是寶安妹妹,你想必早已知道。寶安若是嫁給了凌大哥,小三兒說不定會移情於你。你好自為之吧。」
文綽約嗯嗯兩聲,也不知有沒有聽到。趙觀走出房去,關上房門,回到自己房間。他躺在床上,回想文綽約的絕世姿容,忍不住開始臭罵自己:「她睡得那麼沉,你做君子給誰看?你趙觀真是大白癡一個,有心沒膽,枉稱風流了。」罵了一陣,終究沒有跑回她的房間,昏沉沉地睡著了。
次晨他迷迷糊糊中,便聽得門外嘰嘰喳喳的女子談笑聲,原來文綽約早已醒了,正和陳家姊妹在門外說笑。趙觀感到宿醉後的頭痛,縮在被窩裏不肯起來,不由得好生想念丁香,只盼她此時在自己身邊,服侍自己洗臉更衣,梳頭打理。想念了一陣,丁香畢竟不在,只好自己爬起身來梳洗。
出得門去,文綽約若無其事,神態自若,指著他笑道:「姓趙的小子,睡到現在才醒來?你酒量還算不錯,今晚咱們再比一次!」
趙觀想起昨夜的懊惱尷尬,連連搖手道:「我怎麼比得過姑娘?我此後再不敢跟你喝酒了。」
陳如真問道:「你們昨夜拚酒,究竟是誰贏了?」
趙觀見到她的臉色,當即扯謊道:「自然是文姑娘贏了。我醉得不省人事,連怎樣回到房間的都不知道。」
陳若夢笑道:「難道是文家妹妹抱你回去的不成?」文綽約向趙觀白了一眼,笑道:「我怎屑抱這小子?是他自己走回去的。」
陳如真微微一笑,坐到趙觀身邊,替他斟了一杯茶,說道:「這是我讓店家特地煮的醒酒茶,你快喝一些,醒醒酒。」
陳若夢道:「別拖拖拉拉的,咱們得快些上路呢。走,妹子,文妹妹,我們先去準備馬匹,別等這睡懶覺的傢伙。」說著便和文綽約出房去了。
陳如真也起身出房,臨到門口,停步回頭,向趙觀凝望了一陣,才低聲道:「趙大哥,你真是個君子。」說完臉上一紅,也出房去了。
趙觀不由得苦笑起來,心道:「俗話說:『只論行為,凡夫可為君子;若觀念頭,夫子亦非聖人。』這話真是一點不錯。真兒若知道我昨夜躺在床上時都在想些甚麼,打死也不會說我是君子。我趙觀若可稱君子,我那浪子大叔便可稱為聖人了。」
當日眾人便又上路向東行。這日有百花門人前來報訊,告知凌霄夫婦仍在龍宮作客,百花門人已將警訊傳給了凌雙飛,凌雙飛正率領龍幫幫眾佈置保護虎嘯山莊。趙觀聽了,放下心來,向陳家姊妹道:「凌二哥聰明多智,想必能應付敵人。」
他又聽門人說起凌昊天在嵩山腳下為維護百花門和修羅會大打出手之事,心中好生感激,暗想:「小三兒畢竟夠朋友。幸好我那夜沒對文姑娘亂來,不然我日後拿甚麼臉去見他?」又想:「小三這小子不知跑去了哪裏?百花姊妹們說他曾跟丐幫的人做一道,還曾上少林寺去過,之後便不知所蹤。現下他家裏有難,但盼他快快得訊,趕回家去相助才好。」當下令百花門人尋訪凌昊天,告知虎山有難的消息,讓他及早趕回虎山。
文綽約聽說虎嘯山莊已有準備,說道:「我來中原,本為上虎山拜見雪艷凌夫人。凌二哥雖已得訊,但那些喇嘛甚是厲害,我當去助他一臂之力。」趙觀身上傷勢也好些了,與陳家姊妹商量下,便也和雪族眾人做一道,趕往山東。
不一日,趙觀和文綽約一行人趕到虎嘯山莊,出來迎接的是凌霄的小師弟段正平。他看到眾人前來,甚是驚訝,說道:「多謝各位前來助拳的美意。東廠賊人已被打退,虎嘯山莊一切平安,有勞各位奔波一趟了。」
文綽約奇道:「敵人是凌二哥率眾打退的麼?」段正平道:「雙飛和我等守在虎山腳下,卻並未與賊人交手。東廠的賊人是被昊天打退的。」
文綽約啊了一聲,說道:「小三兒回來過?」段正平道:「正是。但他始終沒有回家來。他獨自一人擋在通往平鄉的路上,攔下了五十多個喇嘛。其中有個叫大黑天的,一個使金鈸的金衣喇嘛,還有十三名紅衣喇嘛,善於結成刀陣,都被小三兒打敗退去了。」
文綽約和趙觀、陳氏姊妹互望一眼,心中都想:「金吾和那大黑天都很不好對付,沒想到小三竟能單獨將他們打敗。」
趙觀問道:「段叔叔可知小三往哪兒去了?」
段正平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他,他卻偏偏不肯回家。他打退那群東廠走狗,殺了一個使彎刀的傢伙,聽說是朝廷中的重要人物,叫甚麼彎刀三傑的。官府因此廣令通緝昊天,他不想連累父母,說要去南方走走。」
趙觀心中一震,脫口道:「彎刀?」
段正平道:「正是。那人留下了一柄彎刀,我們後來才知是彎刀三傑之一齊無漏的佩刀。」
趙觀道:「我可能看看麼?」段正平便讓人取過彎刀,趙觀接過了,拿在手中仔細觀看,一言不發。
文綽約不斷向段正平追問小三兒打敗東廠喇嘛的經過,悠然神往,拍手道:「沒想到小三兒武功進步了這許多!你說他去了南方,我這就去找他。」轉頭向趙觀道:「你也一道去吧?」
趙觀卻好似全未聽見,凝視著那柄彎刀,臉色鐵青。文綽約問道:「你怎麼啦?」趙觀回過神來,搖頭道:「我還有別的事要辦。文姑娘,你見到小三兒時,說趙觀向他問好。」文綽約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他。」
此時天色已晚,段正平道:「天已黑了,眾位請在我們莊裏過一夜再走。」
趙觀、文綽約和陳氏姊妹便上虎山去借住一宿。凌雙飛和鄭寶安當時也在山上,眾年輕人相見之下,都十分喜歡,一起用了晚飯,直聊到深夜。
文綽約心急要追上凌昊天,次日清晨便與眾人告別,匆匆下山,向南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