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原來便對公主懷有無限遐想,此時抓住機會,懷抱溫香軟玉,不禁心中大動:「公主平時高不可攀,此時不多加輕薄,更待何時?」輕輕下她的玉手,伸手扶著她的下頦,便想藉機吻她。
卻不知公主心中也頗覺異樣,一顆心怦怦亂跳,臉上不自禁飛上一片紅霞。她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除了讀書識字,熟習禮儀之外,便跟隨著母后學習種種待人接物,察言觀色之道,磨練得人情通熟,處世警敏。她在朝鮮國中地位尊貴,加上性格冷靜自持,因此十八年來從未對任何男子動心,更不曾與一個男子如此近身相擁。此時她依偎在趙觀懷中,感到身上不再寒冷,反而漸漸熱了起來,似乎盼望他能永遠這麼抱著自己,再也不要鬆手。然而這念頭太過荒唐,她嚴謹的禮教和矜持的性格都告訴她這念頭十分不妥,但又偏生壓抑不下去,心中掙扎不已,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
趙觀在微光中凝視著她的如山秀眉和漆黑雙目,她的一顰一笑,那份嬌柔羞澀實在美得難描難畫,忍不住讚道:「公主,你可知道你有多美?」
公主不料他會說出這麼一句,微微一怔,說道:「我們身陷絕境,都快要凍僵了,你還有心情看我美不美?」
趙觀笑道:「我就算一腳已踏入了棺材,還是不忘要多看美女幾眼。」
公主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我從沒見過你這般不要命的風流浪子!」
趙觀一笑,更加緊緊將她摟在懷裏,說道:「我不是風流浪子,只是公主殿下的一具火爐。」
公主的面頰碰上他的臉,感到他臉上也發出熱氣,幾乎燙著她吹彈得破的肌膚,卻不忍將臉移開,心中跳得更快了。趙觀感到她冰涼而柔滑的臉頰靠著自己的臉,忽道:「你的嘴唇冷麼?」
公主一呆,隨即明白他是想吻自己,雙頰通紅,嗔道:「你……你這壞蛋!」趙觀低頭見到她惱怒的模樣,心中大動,湊過嘴,吻上了她的櫻唇。
兩人相吻良久才分開,公主臉上紅得直如燒熱的火炭,低下頭去。趙觀見公主不但沒有發怒打他,更沒有拒絕的表示,心中又驚又喜,不知她是真的對自己有意,還是被寒風凍僵了腦子?他對公主畢竟還懷著幾分敬意,不敢再吻她,但怕她睡過去便會凍死,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她說笑。公主伏在他懷中,心神蕩漾,再也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過了許久,洞外光線漸漸轉弱,顯然外邊是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洞中也漸趨昏暗,趙觀和公主幾乎看不到彼此的面目了。公主在黑暗中低聲問道:「你說我們能逃得出去麼?」
趙觀道:「我們若能撐到天明,便有轉機。天亮後會暖和些,我們可以試試敲開這座冰牆,而且若有人經過洞口,便可求人從外面幫忙敲冰,救我們出去。」
公主點了點頭,靜了一陣,忽道:「你那時跟海靈兒說的話,都是真的麼?你姓趙名觀,出身於百花門,是麼?」
趙觀微笑道:「好啊,原來你那時假裝睡著了,卻一直在偷聽。不錯,我叫趙觀,出身百花門。我百花門原和那些隱身人一樣,以暗殺起家,精擅毒術和易容術,我能識破他們的毒術,打敗加賀奈子,只因我熟知這些暗殺的手段。但百花門的事情隱秘非常,我跟海靈兒和你說了,你可別說出去,洩漏了我的身分。」
公主道:「我自然不會說出去。」嘆了口氣,又道:「老天保佑,讓我得你這貴人相助保護,不然我如何逃得過這一劫?趙公子,你為保護我而冒險犯難,我……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報答你才是。」
趙觀望著公主,正色道:「殿下,我起心保護你,有一小一大兩個原因。小的原因是我敬重你那片愛護弟弟的心意,因此要盡力助你。大的原因乃是因為殿下是位世間少見的美女,我趙觀自命為天下第一風流浪子,自當以保護憐惜天下美女為己任,怎忍心讓美人憂愁煩惱,獨自犯險?我既是自願保護殿下,便不要你說什麼感激報答的話。再說,我並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陷入這見鬼的冰窖裏。咱們要能逃得出去,你再謝我不遲。」
公主聽他這麼說,忍不住道:「我若是醜八怪,你便不會為我賣命了,是麼?」
趙觀哈哈一笑,心想:「這位公主說話倒也直接爽快。」說道:「那也難說。」公主問道:「怎麼難說?」
趙觀聽她問得正經,想了想,說道:「那要看我心情如何了。有時我高興起來,也肯幫醜八怪的忙。但這世上只有一種醜人我不幫。」公主奇道:「哪一種醜人?」趙觀道:「心眼醜陋的人。」
公主一笑,說道:「怎樣才是心眼醜陋?」趙觀道:「趨炎附勢,仗勢欺人,滿口胡諛,挑撥離間,狐假虎威,落井下石,背親叛友,自私自利,不顧他人死活,只顧自己安穩的人。我看人多了,發現這種人的嘴臉都醜陋得緊,我只要看到這些心眼醜陋的人就噁心,趕緊逃之夭夭,溜之大吉,決計不幫他們的忙。」
公主不禁莞爾,輕輕地道:「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恩人,我日後自當盡心報答。」
趙觀伸手輕拂她鬢邊秀髮,柔聲道:「我今日有機緣親近公主,已是三生之幸,哪裏還有他求?只教殿下也不要忘記我,往後天冷的時候,偶爾想起今夜擁爐取暖的往事,想起我這個自命風流,胡說八道的火爐,我也心滿意足了。」
公主低下頭,霎時百感交集,萬念洶湧,眼前這男子英俊體貼,溫柔風趣,更是個有肝膽有本事的人物,實是她從所未遇,世上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個?她臉上火熱,心中激盪,暗暗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再也無法將他忘懷了。
趙觀前一日在海上奔波半日,晚間又劇鬥一場,大耗內力,雖運了拙火無上定內功調養,仍不禁心力交瘁,口中雖和公主胡說八道,實則已感到疲累難當。過了許久,黑夜沉沉無盡,天好像永遠也不會亮起來。趙觀生怕自己一睡過去,內力止運,公主便會就此凍死,當下強打起精神,對公主道:「殿下,我若不小心睡著,咱們恐怕就沒命了。不如這樣吧,請你問我一百個問題,讓我專心回答問題,就不會睡著了。」
公主也看出他漸漸不支,想起他提起過他的母親,便問道:「那你跟我說說,你母親長相如何?她是怎樣的人?」
趙觀腦中逐漸昏沉,答道:「我娘長得很美,人家都說我長得像她。她年輕時是院子裏的頭牌花娘,迷倒無數眾生。她可聰明得很,竟然幫我認了三個爹。」
公主甚覺好奇,追問下去,從情風館的生活細節問到他兩個父親的性情武功,又從百花門人問到青幫幫眾。趙觀有問必答,連丁香、李畫眉、陳如真等跟他有段情緣的女子都實言不諱。只因他神智漸迷,原也無法捏造隱瞞,聽到什麼問題便隨口回答,連自己說了些什麼都不大知道。公主卻越問越驚奇,這人年紀輕輕,身世背景和見聞經歷卻如此複雜豐富,越問越覺此人莫測高深,行性特異。趙觀出身青樓,執掌百花門,領職青幫,長年遊走於黑道白道之間,加上生性風流,生平頗有不可告人的之處,似這般不加隱瞞,有問必答,只怕也是他生平第一次。